除了那天晚上,方清越已經有段時間沒來林家了。
今天他又來了,是聽說林琪的姥娘去世了,前來安慰心上人了。
雖說那天晚上的事兒讓林琪在面對方清越的時候,覺得有些尷尬,但人來了,總不能攆出去吧,何況林琪好歹也是現代人,哪有那麼多小女孩的羞澀呀。
兩人來到客廳,林琪也沒和他客氣,直接問道:“今天你怎麼有空過來了?”
方清越本想對着林琪笑笑,又想到她姥娘去世了,不應該笑,只得把笑容憋回去了:“我聽說你姥娘過去了,怕你傷心過度,就過來看看你。”
“你怎麼知道我在家呢?”
“我在你姥孃家門口看見六柱了,他告訴我的。”
見他如此關心自己,林琪只覺得心中一暖,朱姥娘去世帶給她的鬱結,就消散了一點點。
想起朱姥孃的慈祥和關愛,林琪不由喟嘆道:“前些日子我還在想,重陽節快到了,我得給姥娘做些重陽糕,可沒想到,這麼快就……”以前她家窮時,每次去姥孃家,姥娘都是好飯好菜的招待他們,臨走的時候又是錢又是東西的給他們拿,惦記之情,溢於言表。想到頃刻之間與這麼一位慈祥可親的老人生死相隔,林琪不禁流下淚來。
見林琪哭了,方清越趕緊湊過來,手忙腳亂的給她來擦淚。
偏偏他今天還忘了帶手帕,只得用衣袖在林琪臉上抹來抹去。
林琪怕被人瞧見,只得把他推開了,自己掏出手絹來,把淚擦乾了。
方清越向外面看了看,見四周沒人,就伸出胳膊,悄悄的把林琪攬入了懷裡。
“作死呢,這大白天的!”林琪被他這一抱嚇了一大跳,忙不迭的就要站起來。
方清越緊緊的抱住她,輕聲說道:“外面沒人,半夏燒水去了。”
林琪從他懷裡掙扎出來,低聲道:“那也不行,這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其實和體統不太相關,林琪只是覺得她這麼大的人了,還窩在十六七歲的少年懷裡,心裡總有點彆扭。
方清越總想和林琪親近,並不是因爲他是急色之徒,而是因爲他知道,擁抱是快速拉進他和林琪距離的最好辦法。
以前的時候,他一直以爲他和琪琪是兩廂情願的,可當聽到林琪說他太小時,他覺得事情有點不太妙了。琪琪比他還要小兩歲,怎麼可能覺得他比她還要小呢?難不成這與她早慧,早早的會持家有關係嗎?
反正不管什麼原因吧,方清越很清楚的知道,他和林琪之間,確實有一道鴻溝。林琪照顧他,愛護他,並不是因爲對他生出了男女之情。
所以爲了讓林琪能儘快的接受他,他必須要拉近和林琪的距離。
林琪這兩天,心裡很是不好受。
朱姥孃的離世,對她來說是一件悲傷的事情,再加上朱大舅一家算計林瑜,還有丁俊安的事情,亂七八糟的攪得她頭都大了。
雖說後者並不是她想關心的,可林瑜打的好主意,又讓她不得不防。
幾件事交加在一起,林琪翻來覆去的,昨晚一宿沒睡,今天清晨又早早的被叫醒了,此時實在是心疲神乏了。
“琪琪,不要難過,什麼事情都會過去的!”
方清越的懷抱,帶着少年的熱情和溫暖,讓疲憊的林琪,得到了暫時的休憩和片刻的放鬆。而方清越的安慰,卻讓她真正得到了慰藉。
過了好久好久,安心闔目的林琪,纔在方清越的懷裡吐出了一個既輕又淺的字:“嗯。”
兩人相擁,溫情靜立。
直到半夏來上茶,方清越才依依不捨的放開了林琪,然後坐回到椅子上,假裝若無其事的遞給了她一杯茶。他嘴角那淺淺的笑,透露出了他此時愉悅的心情。
在方清越懷裡靠了一會兒,已經輕鬆了許多的林琪,再看向端坐喝茶的方清越時,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少年,會關心人了,會心疼人了,會安慰人了。
他的肩膀寬闊到足夠承擔風雨了,他的懷抱成熟到足夠給人溫暖了。
這個少年,是真的長大了!
直到了此時,林琪對方清越的印象,終於不再停留在小胖子的階段,在街上瘋跑的階段,和小成子搶糖吃的階段……而是終於跨越到和她同樣成熟的階段了。
林琪心裡怎麼想的,方清越自然是一無所知。
當林琪終於把他擺到可以當成談戀愛的對象這個位置上時,毫不知情的方清越卻開始問她另一件事了。
“琪琪,昨天我家來提親了,你看見媒婆了嗎?”
林琪早就從六柱嘴裡得知事情的始末了,就將朱七娘的打算和他說了一遍。
當聽到朱七娘打算把林琪送去當妾的消息後,方清越並沒有吵鬧起來表示抗議,也沒有詆譭朱七娘來責罵她賣女求榮,而是輕輕的靠在椅背上,開始靜靜的凝眉沉思。
對他的反應,林琪略有些吃驚,這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在她的印象中,方清越是個愛打鬧愛玩耍的孩子,和四柱六柱在一起時,鬧騰的恨不得把房頂揭下來。長這麼大,她還從沒見到過,他竟然還有如此沉穩的一面。
他微微的皺着眉,一臉的認真與凝重,目光凝而不散,坐姿沉穩如山。
這樣的方清越,象一個運籌帷幄的智者,再也沒有頑皮少年的一點影子了。
以前的時候,方清越問林琪喜歡什麼樣的人,林琪說她喜歡“溫文儒雅”的。
而此時,眼前的方清越,那睿智沉穩的樣子,瘦削高挑的身材,再加上一身白色儒服,還真有幾分溫文儒雅的樣子。
林琪看着看着,不由就有些出神了。
方清越想了沒多久,就向林琪招手道:“琪琪,附耳過來,送你一條妙計,保管你娘不會把你送去丁家了。”
林琪聽話的湊了過去,兩人一陣低低細語。
“你鬼點子可真多!”林琪聽了他的主意,憂慮立刻就消散了一大半。
方清越終於見到林琪的笑顏了,不由攬住了林琪,湊了過來,迅速在林琪脣上吻了一下。
“方清越,你這傢伙……”林琪將他推拒到安全距離之外,臉上微微泛紅。
由於朱姥孃的過世,家裡有了白事,林琪的婚事自然不宜在此時提出了,所以這件事,就暫時這樣擱置了下來。
林瑜來過好幾次,嘴裡全是勸朱七娘的話,給朱七娘畫了無數的大餅,試圖讓朱七娘早早把林琪嫁過去。
朱七娘一直沒有答應她,一則是因爲她們還在孝期,不宜談婚論嫁。還有一個原因是一向以朱七娘馬首示贍的林守平,對於這件事情,卻是出乎尋常的反對。
這個老實了一輩子的男人,一旦執拗起來,那是八匹馬也拉不回來的。
每當朱七娘以種種理由來勸說他時,不擅言辭的他翻來覆去只有兩句話:
林家女兒不當妾。
清越那孩子挺好。
不管朱七娘怎麼說,他堅決不鬆口。
他就用這兩句話,把朱七娘氣了個半死。
林守平是鄉下男人最常見的典型,他孝順爹孃,疼愛妻子,愛護子女,勤勞善良。
他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給爹孃養老送終,讓妻子不再操勞,把孩子們撫養長大,給他們娶妻生子,看着他們各自成家。
在三柱成了秀才後,朱七娘已經到處擺秀才孃親的譜了,似乎想把過去那些年受到的骯髒閒氣通通吐出來。而林守平,卻一點改變也沒有,仍是一如既往的熬糖製糖,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賺着每一個銅板。
在他眼裡,現在的日子已經是很好了,自己的女兒又不是找不到婆家,幹嗎要去給人當妾啊?何況清越那孩子真的挺不錯的。
所以,在關乎到林家名聲,關乎到女兒一輩子幸福的時候,他如同一頭倔強的老黃牛一樣,和朱七娘彆扭上了。
林琪以前一直瞧不上林守平,雖然在她剛來到這個世界上時,林守平給了她最真摯的父愛。但林守平後平的愚孝,讓林琪對他很是失望,平時除了必要的稱呼,她都不怎麼和他說話。
可她真沒想到,在她的婚事上,竟然是這個愚孝又懦弱的爹爹,替她頂住了正撒歡奔馳在愛慕虛榮大路上的朱七娘。
雖說沒有他頂着,依方清越的主意,朱七娘也肯定會息了把她嫁入丁家的心。但這個便宜爹爹對她的愛護,還是讓她狠狠的感動了一把。
古代長輩去世,子女要守孝三年,孫輩要守孝一年,這也就預示着,在一年之內,林琪是無法成親的,但過了三個月後,是可以訂親的。
這三個月內,林瑜往家裡跑了無數次,朱七娘和林守平也吵了無數次,可老實人的牛脾氣上來,是誰都沒有辦法的,所以林琪的親事,就一直這樣僵着,一直持續到了年關將近。
要過年了,學子們是要給先生送禮,答謝先生這一年的辛苦教誨。
四柱已經算是書塾的老學生了,和夫子的關係很好。這一年,爲了更進一步的打好和夫子的關係,他請了夫子來家裡做客。
爲了迎接齊夫子的到來,林家準備了豐盛的酒筵。
在席間,齊夫子談笑風生,奇聞逸事說了一樁又一樁,讓林家人是大開眼界。說着說着,齊夫子就講到家世對一個人官運的幫助有多麼大,家世清白的,容易得到朝廷的重用,比家世醃髒的升遷還快。還舉例說明,誰誰誰爲了當官,送妹妹去給大官當妾,這種投機取巧的人,不僅被人看不起,還會影響他的升遷……
幾個例子舉下來,在旁邊房間聽着的朱七娘,臉都變綠了。
林琪在旁邊看着她那失落的樣子,肚皮都快笑破了。
這個齊夫子,是方清越和四柱特意請過來的,這番話,也是讓齊夫子特意往嚴重裡說,來嚇唬朱七娘的。
齊夫子本就是個熱心人,再加上方清越和四柱又都是他喜歡的學生,所以在兩個人求到他時,他很痛快的就答應了來給他們演戲。
朱七娘不過是一個久貧乍富的鄉間婦人,哪懂什麼官場上的事啊,自然是齊夫子說什麼,她就信什麼了。
就這樣,在方清越的一手策劃下,只用了一頓酒席的代價,就將朱七娘給解決了。
在齊夫子走後的第二天,朱七娘就給了林瑜回話,拒絕了讓林琪嫁過去當妾的事情。
怕方家年後再訂別家,朱七娘火速派人請來媒婆,接受了方家的提親。
在林琪將要及笄的這年春節,林琪和方清越的親事,總算是正式敲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冒好了許多,謝謝親們的關心!
定親了,明天該送聘禮了,大家是不是也應該恭喜恭喜呀,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