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進靠在講臺的桌子上,關注着徐英他們那組的進程。
遊戲始終沒有實物直觀,他只能看到他們的一部分動作,但幾人的短暫交流、些許爭執他全部都聽在耳中,不知不覺中,就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時,他的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
蘇進的關注被打斷,眉頭一皺,掏出手機來看了一眼。
他本來打算把電話掐掉,再設置靜音的,結果一看上面的名字,就揚了揚眉,走到教室外面,這才接起電話,問道:“幼靈?怎麼這麼晚打電話,有什麼事情嗎?”
電話一接通,蘇進首先聽到的是對面的喧鬧聲。謝幼靈似乎正在什麼熱鬧的場合,附近各種各樣的音樂聲、大聲說話聲連成了一片。
這是怎麼回事?
蘇進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放下手,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七點四十三分,這個點了,謝幼靈怎麼還在外面,還在那種地方?
他把電話放回耳邊,聲音變得嚴厲了一些:“幼靈,你在哪裡?趕緊說話!”
幾秒鐘後,對面的聲音小了一點,謝幼靈似乎換到了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首先傳過來的是一個沉穩的中年人嗓音:“小蘇你不要急,我跟幼靈一起呢。”
蘇進立刻鬆了口氣,他聽出了,那是謝進宇的聲音。他這個資助者性格很穩,把女兒看得像珍寶一樣,這個時間還帶着她在外面,一定有原因。
他略微冷靜了一點,但還是皺着眉頭,問道:“謝叔,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在哪裡?”
電話對面的聲音變成了小姑娘的,她笑着說:“哥哥,我們現在在電視臺,正在做節目呢。”
電視臺?做節目?
蘇進一時間沒回過神來,小姑娘則嘰嘰呱呱地把事情跟他講清楚了。
其實這事蘇進早就知道,只是不知道具體時間,一時間沒想到那邊去而已。
這就是謝幼靈學校組織,她上次參加過的“雛鷹杯帝都小學傳統手工比賽”,她用隔窗斷剪紙手法,拿了金獎的那個。
當時柳萱就說過,謝幼靈拿到的是帝都的金獎,這相當於是通過了初賽,可以去參加複賽了。
複賽是全國性質的,每年的比賽現場,都會由中央電視臺直播,影響非常大。
謝幼靈今天晚上,就是來參加複賽的。
蘇進徹底鬆了口氣,埋怨道:“你怎麼不跟我說?不然我可以去現場支持你的。”
謝幼靈咯咯咯地笑着,非常高興:“哥哥你那麼忙,這種小事情,就不用麻煩你啦!”
“小事情?”蘇進笑了起來,“幼靈很有信心啊。”
謝幼靈哼哼了兩聲,問道:“哥哥你現在有時間嗎?”
蘇進回頭看了一眼教室裡滿滿當當的人,也沒跟謝幼靈客氣:“有點事情,可能走不開,怎麼?”
謝幼靈問道:“那能開電視嗎?我們的比賽過會兒就要開始了,我想讓哥哥看着電視裡的我,看着我獲勝!”
小姑娘說得自信滿滿,聽得蘇進忍不住笑了。
他許諾道:“你放心吧,我現在就去開電視。”
“不用啦。”謝幼靈道,“哥哥還是去忙你的吧,我一會兒把節目表發給你,你到時候掐着點兒,看我上場就行了。”
小姑娘很善解人意,蘇進也跟她保證:“放心,就算再忙,也不會錯過你的表演的。”
謝幼靈開心極了,非常霸氣地說:“那好,哥哥你就看着我獲勝吧!”
謝幼靈掛了電話沒一會兒,蘇進手機叮的一響,收到一條微信,正是電視臺那邊的節目安排,謝幼靈把它拍成照片發了過來。
電視臺既然要直播,當然不可能把它做成死板板的比賽流程。
首先,這樣的手工比賽雖然是現場進行,但用時通常會很長,全部直播是不可能的。所以電視臺把它分成了不同的階段,前面的部分只比賽不直播,不過會全程拍攝下來,剪輯後進行錄播。
到最後階段,所有的作品將要完成時,才把所有人全部集中起來,放到一個演播廳裡,現場直播,中間還穿插了一些智力問答之類的小節目。
電視臺還挺重視這個節目,前面留了不短一段時間預熱,八點正式開場。然後正式節目時長兩小時,最後在十點左右結束。
階梯教室裡有電視機,但學生們現在還在考覈,蘇進當然不可能把它打開看節目。
他拿出手機,直接下載了一個電視的app,又想了想,走到賀家身邊,打擾了他一下,找他借了個耳機。
剛纔謝幼靈跟他講了是哪個臺,蘇進很快就找到了那個頻道,打開的時候剛好八點。節目八點準時開始,蘇進剛一點進去,看見的正好是節目前奏,在播放下午第一階段的比賽過程。
蘇進第一時間先找謝幼靈,很快就在人羣裡找到了她。
小姑娘穿着一身嫩黃色的小呢子大衣,頭髮被一左一右地紮成了兩個馬尾,臉色粉撲撲的,在屏幕裡顯得格外可愛。
她端坐在一張桌子旁邊,桌面上放着紙和剪刀,正全神貫注地工作着。
鏡頭彷彿也很鍾愛她,格外給了她好幾個特寫。不知是因爲有點熱還是緊張的,她微微有些出汗,幾縷細細的頭髮被粘在了臉頰上。
她無心去拂,目光專注地盯着手上的工具,手部動作穩定而流暢,帶着一種協調的節奏和韻律。
這是下午第一階段的錄播,比賽的主持人正帶着觀衆們在回顧,同時介紹一些節目裡表現得格外出衆的選手。
謝幼靈長得漂亮可愛,初賽的成績也很出衆,當然受到了節目組和賽事主辦方的特別關注。
這時候鏡頭轉到謝幼靈身上,女主持人似乎很熟悉一樣笑了起來,道:“喲,這不是我們幼靈嗎?”
男主持人很是配合地問道:“怎麼,是祝姐的熟人嗎?這小姑娘長得可真漂亮,名字叫……謝幼靈是吧?”
女主持人姓祝,是這檔節目的招牌主持人,資格很老,但已經很久沒有什麼突破了。所以,即使是這樣一場小學生比賽,她的態度也很認真,事前做足了準備。
她說:“幼靈是雛鷹杯帝都場的金獎獲得者,那場比賽也是我主持的,全場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了。小董啊,我跟你說,今天幼靈只要正常發揮,絕對是比賽的熱門奪冠選手!”
“哦?這麼厲害?祝姐來給我們介紹一下這位選手吧?”
姓祝的女持人點了點頭,竟然當場介紹起了隔空斷,講得還挺有章法。
蘇進微笑着聽了一會兒,發現離謝幼靈正式比賽還有一段時間,於是暫時關掉了視頻,準備過會兒再看。
謝幼靈又一條微信追了過來,道:“哥哥,一會兒見!”好像早就猜到他要做什麼了一樣。
蘇進溫馨地笑了笑,回了一句:“放心吧,一定不會錯過的。加油,捧個冠軍回來給我!”
“嗯!”謝幼靈回了斬釘截鐵地一個字。
蘇進回到教室裡,繼續去看學生們的考覈。
他出去又進來,並沒有引起太多注意,學生們已經完全沉浸在了“遊戲”裡。
這時候已經超過了八點,離考覈結束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
果不其然,蔣志新的基本功非常紮實。雖然對遊戲裡的一些專有名詞還不熟悉——蘇進主導的遊戲,裡面的很多用詞用語當然跟傳統修復的不太一樣——但他還是一步一步操作得非常穩。
尤其是到後期,開始處理細節時,另兩個四年級的學長已經基本上沒辦法動手了,只能靠蔣志新和徐英兩個人操作。
這個青銅杯是個耳杯,兩邊各有一個執手,表面有云雷紋。這些細節地方鏽層堆積,需要小心處理。
在傳統文物修復裡,類似這樣的地方首先需要修復師用固定的試劑浸泡擦洗,去除表面的浮層。然後,對於一些鏽層較厚的地方,則需要使用錘子、刻刀、鑿子、鏨(音同贊)子等工具,一點點捶震、剔除了。
這些手工操作的地方格外需要注意,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傷害到內部的銅體。
操作到這裡時,蔣志新想起徐英才學了幾個月的文物修復,還是各門類兼修,應該比較生疏,於是擡起頭道:“這個地方……”
他正想說這地方他來做,就看見徐英點選了旁邊的刻刀,輕輕一擡手,就有一塊花紋裡的鏽層準確地落下,露出裡面的紋路來。平板電腦沒有壓感,無法感受力道,需要提前在左邊設置數值來選擇。
徐英先嚐試了一下各種不同的力度,這時候的選擇不偏不倚、正確無誤,只一刀,就讓花紋顯示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