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艙裡一片安靜,只能聽見人的呼吸聲以及機械運轉的嗡鳴聲,幾乎就是一片死寂。混合着海水的鹹腥味和船上特有的臭氣,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幾秒鐘後,纔有一個聲音從角落裡響起:“過來。”
黃牙走過去,站到那堆亂七八糟的毛皮面前,態度更加尊敬了:“彪哥。”
毛皮裡堆着一個人,他一頭半長不短的頭髮油膩膩地糾纏成一堆,衣服五顏六色,跟亂七八糟的毛皮混在一起,幾乎分辨不出來。
整個駕駛艙裡數這一堆東西最爲惡臭,但這個叫“彪哥”的躺在裡面卻十分安然,黃牙更是不敢露出哪怕一點嫌惡的表情。
“外面天氣怎麼樣?”彪哥把黃牙叫下來,問出的卻是這樣一句閒話。
“天氣晴朗,能見度非常好。”黃牙卻不敢輕忽,謹慎地回答。
“唔,不是很妙啊。”彪哥卻出人意料地說了這樣一句話,從毛皮堆裡站了起來。
這一站起來,他更加顯眼了。
他是個侏儒,身高只到黃牙的腰部,腦袋卻非常大,看着就非常畸形。黃牙一口牙齒黃澄澄的非常難看,彪哥的牙齒不僅烏黑,還掉了一半,然而現在他手裡卻拿着一塊肥膩的肘子,用剩下的半邊牙撕咬着。油水和肉汁淋在他的衣服上,淋在他身上的毛皮上,弄得到處都油膩膩的,他卻一點也不在乎。
他吃完最後一點肉,把骨頭隨便扔在地上。一隻蜥蜴迅速爬過來,把那骨頭吞了進去。
他舔舔手,對黃牙說:“跟我來。”
黃牙匆匆看了他一眼,然後迅速垂下目光,恭敬地說:“是。”
彪哥拉開地板上一個拉手,現出裡面的一個地洞。地洞黝黑,深處卻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反着光。
彪哥趴在地板上,探手下去,拿起其中一件,甩在黃牙身上。他的動作有點費勁,但黃牙卻完全不敢出聲要求幫他。然後黃牙一低頭,看見手上的東西,臉上頓時浮現了驚慌的表情:“彪,彪哥,這是什麼意思?”
那是一把微型/衝鋒槍,握在手裡沉甸甸的。黃牙拿着它,簡直有點不知所措了。然而接着,又一包沉重的東西落在他的手上,黃牙幾乎剛入手就知道了,那是一包子彈,正是這微/衝的子彈!
他驚慌地轉頭看了一眼窗外,那明亮的日光與粼粼的波光安撫了他,他說:“外面一切正常,我們馬上就要到了,彪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你這是在質疑我的決定嗎?”彪哥沙啞着嗓子反問。他回過身,亂蓬蓬的頭髮下,眼睛裡有某些東西邪惡而又瘋狂。
“不,我沒這個意思!”黃牙打了個寒噤,馬上就瘋叫了起來,“彪哥你說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彪哥冷笑一聲,又拿起一把槍,扔在了旁邊另一人手裡。那人同樣手忙腳亂地接了下來。有了黃牙的前車之鑑,他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蠢貨,這也看不出來嗎,天晴就是壞事,最大的壞事!”彪哥嘶啞着嗓子說。
一把又一把的槍支被分發到艙內各人的手上,最後,彪哥又拖出來一個大袋子,裡面裝滿了漆黑的手榴/彈。
“天氣太好,海警船隻要靠近,馬上就會發現我們。上面如果有人追過來,也絕對不會錯過。最逼近安全的時候,就是最危險的時候!”
“咚”的一聲,袋子被放在了地板上。黃牙等人膽戰心驚地看着它。這種數量等級的爆炸物,連半條船都能炸翻。
“呸!”彪哥往地上唾了一口滿是油星的唾沫,冷冷看了黃牙等人一眼。
這個時候,他的心裡也很是不滿。
事情發生得太快,消息傳來得太晚,很多事情都沒辦法安排得太妥善周全。
不然,他怎麼會帶上這幫蠢貨,就像一羣還沒有斷奶的蠢狗,也就配打打下手。
“都給我醒着神!一有動靜,馬上開火,誰敢這時候手軟,我就讓他一輩子手軟!”
彪哥大步走到黃牙面前,擡頭死盯着他看。明明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個侏儒,看上去一巴掌就能打飛,黃牙卻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樣,膽戰心驚地拼命點頭:“是,是,我知道了!”
彪哥對着他露出了一個非常可怕的笑容,黃牙也跟着咧開了嘴,表情像哭又像是在笑,非常難言。
彪哥轉過身,盯着牆上時鐘大聲道:“還有二十七分鐘!一會兒條/子要是沒追上來那當然是最好,要是追上來了,只管拖延時間!拖到位置,進了對面的範圍,就沒事了!條/子不敢越境!幹完這一票,到時候咱們吃香的喝辣的,想玩多少女人玩多少女人,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會來做這個的哪個不是亡命之徒?就算不如彪哥刀頭舐血,也都是眼裡只有錢沒有底線的。彪哥這番話極具煽動力,駕駛艙裡所有人一起興奮起來,揮着手大喊:“二十七分鐘!”
彪哥盯着時鐘:“現在只有二十六分鐘了!”
貨船在海面上飛速行駛,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
一個船員拿着望遠鏡看向遠方,不時低頭看一眼手裡的表,默默地倒數着時間。
二十五分鐘。
擡頭看一會兒。低頭。
二十四分鐘。
再次擡頭,再次低頭。
二十三分鐘。
二十二分鐘。
再次擡頭。
這一次,他的頭沒有馬上低下來。他緊盯遠方,突然叫了起來:“海警船,海警船!”
彪哥說完話之後,駕駛艙裡就恢復了安靜。他這一聲非常響亮,所有人全部緊握着槍跳了起來,一起向着遠方看去。
果然,片刻之後,一艘海警船出現在遠方,以極快的速度向他們的方向馳來。緊接着,這艘海警船後面,又出現了第二艘!
“媽的,條/子是衝着我們來的!”
黃牙手上也拿着望遠鏡,此時他吐了口唾沫,憤憤地說。
不用他說,周圍其他人也都看出來了。海警船的目標非常明確,一看就知道不是發現可疑目標之後試探前進,的確就是衝着他們來的。
緊接着,他們的頭頂上也響起了隱約的聲音,彪哥第一個擡頭,聲音從牙縫裡擠了出來:“……說什麼來什麼……軍用直升機!”
駕駛艙裡一片慌張,很多人下意識地握緊了槍,不知道該做什麼纔好。
彪哥冷冷看了他們一眼,說:“怕什麼,還有多少時間?”
一個紅毛小年輕看了一眼表,振奮起來:“還有二十一分鐘!”
“二十一分鐘,全力往前衝!你們以爲我們拖的是什麼東西,告訴你們,只要被抓到,就會被槍斃,沒有二話!衝過這二十一分鐘,我們還有一條活路,一條穿金戴銀的活路!”
彪哥嘶啞的聲音在駕駛艙裡迴盪,恩威並施,瞬間震住了所有人,把他們的悍勇之氣全部激了出來。
所有人舉起槍,大聲叫道:“還有二十一分鐘!”
“二十分鐘!上甲板,找掩護!”
彪哥一聲令下,所有人端着槍向一涌而出。
而此時,彪哥自己卻沒有上去,而是打開駕駛艙下方的另一個地洞,把一個巨大的揹包扔了進去,然後向內艙深處爬了進去。
此時,周離他們乘坐的直升飛機已經到達了貨船上方偏後的位置。
周離拿着望遠鏡向下看,那艘貨船明顯已經發現了他們,產生了明顯的騷動。貨船後面,海警船已經出現,開始向貨船方向喊話。
“到得挺快。”李延宇說了一句,蘇進這才知道出發前,周離不僅調了直升飛機,還通知了海警,兩邊一起圍剿。
海面上,海警船的警告聲莊嚴而響亮,帶着震動人心的力量。
周離卻一點也沒敢放鬆,他緊握望遠鏡,擰緊的眉頭一點鬆開的趨勢也沒有。
受他影響,蘇進等人也是一片安靜,沒一個人敢在這時候出聲。
片刻後,李延宇輕吸了一口涼氣,輕聲道:“敵方有火力!”
蘇進也看見了,貨船船舷旁邊,一塊塊木板向下翻,露出了一個個洞口。洞口裡面,伸出了一根根黑洞洞的槍口,散發着致命的威脅。
“媽的這就是自尋死路……”李延宇又嘀咕了一句,語氣裡一點也不見緊張。
就在這時,周離回頭問道:“準備好了嗎?”
李延宇身後兩個士兵同時應聲:“ok。”
艙門打開,一陣狂風席捲而入,那兩個士兵在艙門的位置架起了一挺看上去像機槍的槍械,拿了一個圓筒狀的東西安裝了上去。
於琢好奇地看着,小聲問蘇進:“蘇老師這是什麼?”
蘇進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與此同時,李延宇把之前拉出來的那個大包也拖到了艙門旁邊,擡頭看見蘇進三人,輕鬆地笑着說:“給你們看個好玩的!”
蘇進緊緊盯着那邊,眼中跟於琢一樣盡是好奇。
下方貨輪正在全速前進,上面載滿了脆弱的文物,受到槍擊炮擊都有可能被損壞。還有二十分鐘,對方就要進入相對安全的海域了。
這種情況下,要怎樣才能不損傷文物,卻又阻停貨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