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的情報被迅速傳遞給了周離那邊,而因此,威爾的罪行被正式坐實。
同樣是高危險性破壞行爲,炸的是真品還是贗品,區別還是很大的。
華夏方面在此次事件上始終表現得異乎尋常的強硬。英方多次要求將威爾引渡回國進行審判,他們每次要求,華夏方面每次都毫不猶豫地拒絕,一點可商議的餘地也沒有。
現在威爾形同認罪,這一下,英方什麼辦法也沒有了,他們只能找上愛德華,讓他憑藉自己的私人關係代爲緩頰。
威爾怎麼說也是一個議員,要是被華夏直接審判處置,英方的臉可就徹底丟乾淨了。
愛德華勉爲其難地出面,最後跟雙方達成協議。
威爾可以被引渡回國接受審判,但是華夏需要一些補償。這次文交會華夏向大英博物館借用了一些文物,這些文物就直接留在華夏,不用再歸還了。
用這樣一批文物挽回英方的顏面,也還算划算吧。
這個消息通知到蘇進這裡時,他意外極了。
他雖然已經成爲了天工,但總還是有些事是他做不到的。每當他想起那一批文物,都覺得痛惜極了。現在竟然出現這樣的峰迴路轉,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他找到了愛德華的聯繫方式,一個電話打過去,非常鄭重地向他道謝。
聽說這件事情甚至不是華夏方面提出的,而是愛德華“擅作主張”,爲他們決定的。
愛德華在電話對面哼笑了一聲,問道:“聽說你現在已經是天工了?華夏最強大的修復師?”
蘇進道:“文物修復之道永無止境,天工,也只是一個開始。”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無比的堅定與熱情,隔着電話也聽得非常分明。
愛德華悠然出神片刻,感嘆道:“有時候真的還挺羨慕你們這種人的……總之這些文物,就當是我送給你的賀禮吧。”
蘇進還沒有回答,愛德華突然又道,“我記得你那天說的話。文物是一條河,有其源頭,有其根本,有其流向。我只是把這幾滴水,還到它本應所屬的河裡而已。收下吧,好好保管它們。不管怎麼說,它們——整個華夏文化,都真是太美了……”
半個月後,周離打電話給蘇進,問道:“已經抓到了,你要見他嗎?”
他說得簡短而輕鬆,連對方是誰也沒有說清楚,但蘇進就明白他指的是誰了。
他沉默片刻,反問周離:“你覺得我有見他的必要?”
周離頓了一頓,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不過他倒是想見見你。他說有些話想要跟你說。”
“我沒興趣。”蘇進回答得非常乾脆,“我不需要知道他做這些事情有什麼樣的理由,或者他心中秉持着什麼不一樣的理念。我只知道,我永遠都不可能接受他的行爲,對他造成的損失非常憤怒,絕不原諒。”
他一字字一句句說得非常清晰,絲毫沒有含糊。
周離聽得笑了起來,他說:“我知道了,我會把你的原話轉給他聽的,一字不漏。”
“辛苦了。”蘇進道。
“自家兄弟,客氣個什麼?”周離爽朗地笑着,掛斷了電話。
蘇進放下手機,長長舒了一口氣,擡頭看向前方。
天晴氣朗,給面前殘破的宮殿也染上了一層暖意,看上去不再那麼狼狽了。
來年草長鶯飛,這裡將正式開始動工。這座世界上最華美壯觀的宮殿羣體,將逐漸恢復它應有的面貌。
在蘇進眼前,上個世界的故宮與這個世界的故宮發生了重疊,他周圍彷彿多了無數影影綽綽的人羣,他們川流不息,臉上帶着驚喜或震撼,環視四周。
然後,上世界那個修葺完畢之後的故宮漸漸淡去,留下現在這個。
它依舊破敗,依舊雜草叢生,斑駁如同蒙塵美玉。但蘇進的心裡再沒有了焦灼與痛心,只餘一片篤定。
他因此地而死,也因此地而生。
他在這裡找到了失去的自己,也找到了最初的自己。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世界在這裡形成了一個美妙的圓,他也該繼續向前走了。
不過在此之前……
蘇進再次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他微笑着問道:“要出來吃個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