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98章 番外9如果可以的話

課間,席懿楠拿着手機心緒不寧地等待着蔣雨真給他回信息。

昨天蔣雨真說今天要換一種很可怕的化療藥,她這麼說時,縮着身子,小臉都恐懼得皺起來,那表情就像魔鬼要來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蔣雨真都怕成這樣,那肯定是特別痛苦。

席懿楠心裡掂記着,發信息問她怎麼樣,但她一直沒回。

“席懿楠?”

席懿楠正出神,忽然感覺有人叫他,他茫然地擡頭,然後看到一雙水汪汪的黑眸正擔憂地望着他。

“哦,有什麼事嗎?”席懿楠不自覺又掃一眼手機,沒有新信息進來。

林靜雯抿了抿薄薄的嘴脣,眼內閃過一絲憂鬱,怯怯地說:“我聽說蔣雨真同學不來學校了,她得了很重的病……”

席懿楠心裡一痛,神色黯淡。

“你是不是經常去看她?我也想去看看她,你可以帶我去嗎?”林靜雯懇切又害羞地望着他。

席懿楠訝異地看了她一眼。

班上的同學聽說蔣雨真重病住院,沒有一個放在心上,沒有誰說去看看她,沒想到這個跟蔣雨真才說過一次話的新同學,竟說想去看看她。

她的目光很真誠,席懿楠心裡一陣溫暖。

放學後,席懿楠和林靜雯來到醫院,在門口就看到蔣雨真臉朝裡面睡着。

席懿楠走過去,輕輕地叫她:“雨真。”

蔣雨真沒有睡着,她知道席懿楠差不多這個時間過來,心裡正煩惱。忽然聽到他的聲音,她的手動了動,不由自主舉起來擋住自己的臉,悶聲說:“今天你回去吧,我累了,要休息。”

席懿楠詫異地望着她浮腫的手,呆了呆,忍不住扶住她的肩膀探頭看她到底是怎麼了。

蔣雨真無力地躲了躲,還是被席懿楠拿開了擋在臉上的手。

看清楚她的臉,席懿楠一下定在半空。

蔣雨真就知道他會是這個反應,她鬱悶地小心撐着坐起來,嫌棄地推推他還停在半空的手,聲音嗡嗡的,“沒見過姐的豬頭樣吧,你今天可以一飽眼福了!”

卻在這麼一推的時候,餘光掃見正侷促地站在一邊的林靜雯,蔣雨真就像突然被一道霹靂擊中,僵住。

林靜雯忙走過來,掩住眼中的震驚,勉強地扯着嘴角說:“雨真,聽說你病了,所以我過來看看你。”

蔣雨真覺得自己從沒有如此想死過,化療特別痛苦時都沒想過。

跟完美得像城堡裡的公主一樣的林靜雯相比,她現在真他~媽的太狼狽,太搞笑了。

蔣雨真的臉腫得像變了個人,單薄的嘴脣乾裂得破皮,鼻子裡還塞着東西,將鼻子撐得大大的,鼻孔處還有可怖的已經變黑的血塊,真的慘不忍睹。

而且她此時全身都痛,動一下都痛,硬撐着坐起來,結果忍不住呲牙咧嘴,這副尊容,她用腳趾頭想也可以想象得出來……

“席懿楠,你,真坑……”良久,蔣雨真才艱難地冒出一句,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席懿楠的眼眶紅了,咬着牙,好半晌才勉強笑笑:“你今天看起來有點慘烈啊。”

“不止一點,是十分。”蔣雨真不自覺又用她豬蹄一樣腫的手擋着半邊臉,“以後說不定還有更慘的時候,你明天不要過來了,免得回去吃不下飯。”

席懿楠沒理她的話,想要忽視心裡絞成一堆的感覺,順着牀沿坐下,問:“你今天吃過東西沒有?”

蔣雨真嘿嘿,“吐完了。媽媽去準備新的營養餐了。”

席懿楠的手擱在牀上,忽然碰到一條管子,裡面透着紅色的液體,一直往牀尾去,他的目光不覺也順着望過去。

蔣雨真也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驀然想起什麼,不禁想大喝一聲,結果聲音卡在吐了一天已經腫啞的喉嚨裡,使勁才扯出來沙啞的兩個字:“別看!”

席懿楠的目光卻在這聲“別看”中,本能地一路看到了終點——只見一個裝着紅色液體的透明袋子就掛在牀邊。

輸血嗎?席懿楠震驚地望向那袋子,心想,輸血不應該掛在這裡。

“都說別看了!”蔣雨真浮腫的臉連紅暈也沒法顯出來了,尿袋啊,她的尿袋!

她有氣無力地捂着臉,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太悲慘了。

席懿楠已經看清楚了,袋子上面寫着:一次性尿袋。

尿袋的話,裡面爲什麼裝的是紅色的液體……

他駭然地望向蔣雨真。

蔣雨真實在沒力氣再跟他遮掩了,身體痛得不行,脊椎好像已經承受不了身體的重量。“你幫我一下,我要躺下去。”

席懿楠忙站起來,小心抱起她,卻發現她輕得好像沒有一樣。

有什麼猛地衝向席懿楠的鼻子,酸澀得心裡一梗,差點掉下眼淚。

重新平躺好,蔣雨真舒了口氣,望着席懿楠和林靜雯勉強地笑道:“謝謝你們來看我,但今天我沒有力氣跟你們說話了。”

林靜雯難過地看着她:“雨真,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蔣雨真費力地扯扯嘴角,說:“謝謝,你們還是回去吧。”

林靜雯看向席懿楠,他沉默地坐在那。

“席懿楠,我們,走嗎?”林靜雯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反應,忍不住問。

“你先走吧。”席懿楠的臉色很不好,定定地看着蔣雨真。

林靜雯突然覺得很尷尬,有種旁人插到他們之間的感覺。

不過雖然如此,她還是很真誠地說:“那我先走了,雨真,你要加油,我期待你早點回學校!”

蔣雨真舉起手朝林靜雯揮了揮,沒有說話。

回學校,好像越來越遙遠了。

今天她因爲太痛,竟暈了過去,以前還沒有過這樣的情況。她的身體真的越來越承受不了化療了。

林靜雯走後,病房恢復了安靜,蔣雨真在這安靜中終於感覺到一點心安。

雖然她剛纔賭氣叫席懿楠和林靜雯一起走,但席懿楠如果真的走了,她肯定會傷心死。

其實今天她好想他。鼻血噴涌而出,嗆在喉嚨裡時,她痛得頭腦一陣陣空白,頭頂時不時像有亮光閃現,她有幾次想,這次是不是終於捱不過去了。

如果這次真的捱不過去,除了父母,哥哥,她又多了一個捨不得的人。

這麼想着,眼角不禁有點溼。

一直不出聲的席懿楠忽然伸手過來,將她眼角那點淚珠拭去。

結果越拭,淚越多。

故作堅強的女漢子,終於裝不下去了。

“你真討厭……”鼻子裡塞着東西,蔣雨真抽噎着嗡嗡地說。

可是想來想去,又不知道他爲什麼討厭,就遷怒說,“竟然帶林靜雯過來,這不是存心對比我現在醜嗎。”

席懿楠修長的手指有點固執地拭着她的淚水,好像一定要將她的眼淚都拭乾。

他沒有說話,因爲說不出來。

怕一開聲,等下就忍不住掉眼淚,那樣就太難看了。

可是心底的話像潮水一樣翻涌着,帶着說不出的痛苦,衝擊着他的喉嚨。

雨真,我要救你。

如果可以的話。

如果,可以的話。

眼淚突然就涌出了席懿楠的眼眶。

只怕,他的骨髓對她其實一點用也沒有……

“蔣雨真,你才討厭。”席懿楠忽然說,一下哽咽住,“你惹我做什麼……還比我大一歲,你,你真不害羞……”

蔣雨真愣住,睜着淚眼看他。“喂,席懿楠,你沒事跟我哭做什麼?”

“我想過的,纔不想那麼早交女朋友,起碼也得上大學再說吧。估計你到時留級都不止兩年,我上大學了,你只怕還在上高一,我要是回頭去追一個高一生,別人能不笑話我?這麼一想,就覺得你太過分了。”席懿楠擦掉眼淚,悲慘地說。

蔣雨真怔了半晌,驀然不服氣:“不許我跳級?我比你想象的聰明多了!”

說完,她又樂了,扭捏了半晌,腫腫的豬手拿過席懿楠的手,小手指勾着他好看的修長的手指,啞着嗓子感嘆道:“哇席懿楠,你帥到連手指頭都這麼迷人啊!”

“那當然,我由頭到腳,沒有哪裡不帥。”席懿楠傲嬌地擡擡下巴。

蔣雨真的豬手抱着席懿楠的手,就像小狗抱住心愛的骨頭,心滿意足地打起瞌睡。

事實上最近她總是睡不好,想太多,怕睡了會醒不來。

朦朦朧朧中,似乎和席懿楠跑在陽光下,笑得很開心。

……

席懿楠敲敲醫生辦公室的門,蔣雨真的主治醫生是一個很帥的男醫生,四十出頭,擡頭看到席懿楠,他有點驚訝。

“小朋友有事嗎?”

席懿楠快一米七了,跟這辦公室最矮的醫生差不多高,居然被叫小朋友,他的臉紅了紅。

“醫生,我想諮詢骨髓捐贈的事。”席懿楠走過來,嚴肅地看着主治醫生。

主治醫生聞言詫異地挑了挑眉,向席懿楠身後看了看:“你自己過來,沒有家長?”

“我是蔣雨真朋友,我想知道能不能移植我的骨髓給她。”

主治醫生怔住了,盯着他:“你幾歲了?”

“快14歲了。”席懿楠被醫生目光灼灼地看着,有點緊張,繃着臉說。

“你如果想要捐骨髓給她,首先得跟家裡人商量過,他們允許後再抽血配型,如果配型成功,你纔有可能進行捐贈。”

席懿楠知道需要先配型,但不知道這事得先要得到家裡的允許。聽到醫生這麼說,他愣了愣。

“捐贈骨髓是一件需要慎重的事,你還太小,這事不能自己決定。你回去跟家裡商量清楚,如果他們願意,你就跟家長一起過來。”

回去的路上,醫生的話一直在席懿楠的腦海裡盤旋。

這件事能跟哥哥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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