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97章 番外8她會死嗎

單人病房裡,蔣雨真一個人木木地靠在牀頭,身上穿着鬆鬆的病服,假髮摘掉了,露出還沒有長出新頭髮的小光頭。

她沒想到會這麼快就復發,還以爲至少能捱完一個學期的。

醫生跟她父母說,如果這次小白再復發就必須要骨髓移植了,可是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匹配的骨髓,這可怎麼辦?

她不會就這樣翹辮子了吧?

呸呸,她纔不至於這麼倒黴,只要堅持下去,肯定還是有可能等到匹配的骨髓的,她這麼可愛天真的女孩,上天怎麼忍心收走她!蔣雨真不自覺攥了攥無力的手,心裡說。

但想到明天又要開始化療,心裡又漫上涼涼颼颼的恐懼。

奶奶的,化療就像向身體注射毒藥一樣,副作用實在太可怕了。

每次做完五臟六腑都像要整個翻絞過來一樣,嘔吐發燒什麼的都是常事,最可怕的是,她還會流鼻血,有時鼻血突然涌出來像決堤一樣,怎麼止都止不住,呼吸都沒法呼吸,然後耳鼻喉科的醫生就來了,拿傢伙直接塞進鼻子裡,弄得眼淚都出來了,鮮紅的血液甚至從嘴巴里吐出來,特別恐怖難受,塞的太狠了像是喉嚨都被堵住了一樣,喝水都嗆。

蔣雨真想起上幾次的化療,整個人都不覺抖了抖。

要是能快點找到匹配的骨髓就好了,她已經害怕透了這種無休無止的復發與化療了。

正胡思亂想,忽然聽到有人敲了敲病房的門,蔣雨真漫不經心地望過去。

然後就定住了。

這個帥得天人共妒的傢伙到底是誰?你突然這樣跳出來,我會以爲自己做了惡夢好不好!

蔣雨真條件反射地將一隻手塞進嘴巴,忽然想起,另一手又無措地想要擋住她可憐的小光頭。

席懿楠挺拔修長的身影走過來,乾燥的空氣裡除了消毒水的味道,立即多了蔣雨真所熟悉的他身上的味道,好聞的味道。

她的鼻子現在還是很靈敏,確定是他無疑。

她怔怔地啃着拳頭,另一隻手不自覺從光頭上滑下來,搭在眉間,把自己的眼睛擋住。然後兩隻手一起偷偷摸摸地將臉遮住。

她不要他看見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實在太醜了。

席懿楠在她的牀邊坐下,微涼的手伸過來,將她的手從臉上移開,輕聲問:“你哭了?”

“纔沒有!”她使勁埋着頭,帶着微微的鼻音說。

席懿楠轉過頭去,低聲說:“因爲你沒來學校,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蔣雨真飛快地將滑落臉龐的淚珠擦掉,笑起來:“沒有我這個活潑可愛的同桌,你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對吧?”

“嗯。想去練舞也沒有人陪,太沒勁了。”席懿楠悶悶地說,轉回來看她,“你要快點好起來,不然我得留級等你了。”

蔣雨真噗嗤地笑出來。“你留級等我?”

“你這樣下去,15歲還得讀初一,到時比班上的同學大兩歲,還有人跟你玩?我看也只能留級回去陪你了。”席懿楠想象了一下,也不覺勾勾嘴角。

“果然夠哥們!”蔣雨真滿意地豎起大拇指,“爲你這義氣,我也不能叫你留級,一定要快點回去!”

席懿楠笑笑,忽然摸摸她的小光頭,說:“沒想到你光頭也挺好看的!”

蔣雨真推開他的手,橫他一眼,“敢笑我!”

“沒有,我發現你其實很耐看,真的!要是林靜雯也剃光頭,肯定比不上你好看!”席懿楠認真地審視着她,說着忍不住伸手順着她小巧的鼻子線條描繪下來,然後到她薄薄的嘴巴,手指落在她的嘴脣上時,他頓了頓,臉忽然紅了。

蔣雨真怔怔地定在那任由他的手指輕輕在她的嘴脣上摩挲。

良久,席懿楠纔將手指輕輕收回,忽然覺得心裡像有什麼梗住一樣,隱隱地發痛。

兩人再沒有話,默默地對視着。

直到蔣雨真的媽媽突然回來,兩人才從這忘記時間的對視中驚醒過來。

……

席懿楠告別蔣雨真和她媽媽,坐車回蔣雨真家拿回自行車,神思渺茫地騎回家。

他以前只聽說過有一種病叫做白血病,是一種很可怕的癌症,卻怎麼也想不到,平時嬉皮笑臉的女漢子蔣雨真竟然患上了這種可怕的疾病。

那她會死嗎?這個死字在席懿楠的腦海裡跳出來時,他驚得心臟都不自覺麻了麻。

不,不會的。席懿楠想起蔣雨真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含笑說:“我覺得你很帥,你做我男朋友怎樣?”

她那充滿朝氣,調皮無賴的樣子,怎麼也無法跟現在這個患了重病,隨時有可能死去的女孩重合到一起。

席懿楠的腦海一刻也不停地回想着,忽然全身的血液奔涌起來,不禁用力地蹬着車向家的方向飛馳去,逃離一般。

然而那可怕的心情,還是緊緊地抓住了他。

他氣喘吁吁地騎回到青園的路,一個不留神輾過路邊一塊石子,車頭一歪,他直接就鏟到路邊去。

趴在路邊的排水溝旁,身上傳來的刺痛讓席懿楠心裡一陣痛苦,只這麼一下,他都覺得痛,那生病的人呢,兩手都是鍼口,化療到頭髮都掉光的人,努力與病魔拼搏不想死去的人呢。

才十三歲的席懿楠從地上撐着坐起來,心底突然漫上一種對生命的脆弱說不出的絕望感,深深地呼吸了口氣,摔歪了車頭的自行車就丟在腳邊。

心裡真的難受極了。他覺得自己還這麼小,爲什麼要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接近生與死的命題。

蔣雨真無辜的大眼一直在笑盈盈地在他的心裡晃。

那個無賴,比他只大了一歲的無賴。

想起她戴着假髮笑嬉嬉的傻樣,他就鼻子酸。

爬起來將車頭扭正,木着臉將掉了鏈子重新裝好,席懿楠灰頭灰臉地回到家,大寶二寶跑過來要抱抱,他也沒有應。

洗過澡,心神還是一直漂浮着,他拿過手提電腦上網,不自覺地又去搜索白血病的病例。

忽然傳來敲門聲,顏葉舒站在門口那微笑着問:“怎麼沒下去吃飯?”

顏葉舒溫柔的聲音叫席懿楠從那些叫他心情沉重的病例中回過神來。

“嗯,馬上下去。”他應着,視線從屏幕那移開,站起來,心裡卻覺得一點胃口也沒有。

“那你快點。”顏葉舒笑笑準備走開,席懿楠忽然叫住她:“葉舒姐。”

“嗯?”顏葉舒終於發現他今晚有些不一樣,她疑惑地看向他,見他站在那欲言又止,不由擔心地走過來,“你是不是有事?”

席懿楠黯然地眨了眨長長的睫毛。“葉舒姐,你還記得我同學蔣雨真嗎?”

“嗯?記得啊,老追着你那個對不對?很有意思的一個女孩子。”顏葉舒微笑道,“怎麼,她叫你煩惱了?”

席懿楠抿了抿嘴脣,好一會兒才說:“她得了重病,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顏葉舒很是震驚。“是嗎,什麼病?”

“白血病。”

顏葉舒說不出話來,那麼活潑可愛的一個女孩……

“葉舒姐,網上說如果能找到合適的骨髓移植,也許還能治好。”席懿楠漆黑的眸子望着她,說。

“是嗎。這個我不瞭解,可能得問醫生。”顏葉舒驚訝地看向席懿楠。

席懿楠猶豫着,欲言又止,還是轉移了話題:“我們去吃飯吧。”

顏葉舒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

第二天放學後,席懿楠又去醫院看蔣雨真。

她剛化療完,整個虛弱得說不出話。

牀頭櫃那放着一碗粥,蔣媽媽傷心地說:“怎麼辦,今天一點東西也沒進肚子,吃多少吐了多少,這樣下去哪來力氣繼續化療……”

席懿楠望着她蒼白得完全沒了血色的臉,心裡就像針扎一樣。

“雨真,你吃點。”他走過去扶起她搭拉的腦袋,說。

蔣雨真兩眼無神地望着他,勉強地扯扯嘴角:“嘿席懿楠,你過來啦。”

“來,我餵你。”席懿楠放下書包,拿起那碗粥。

蔣雨真皺皺眉頭,胃一陣翻涌,但還是點點頭。

勉強吃了兩三口,她擺擺手:“歇歇……”

席懿楠看她實在很辛苦,就說:“那等會兒再吃。”

蔣雨真沒力沒氣地說:“想不到你還會照顧人。”

“這沒什麼難的。你要知道我家有大寶二寶,跟他們呆在一起多了,照顧小孩一點也不難。”席懿楠笑道。

“你想說我是小孩子麼,我是你姐姐!”蔣雨真倒很快反應過來,不甘示弱地說。

席懿楠輕笑,拿起粥又舀到她的嘴邊,說:“姐姐再吃兩口。”

蔣雨真嗤笑一聲,就着勺子又吃了一點。

席懿楠喂着蔣雨真吃了半碗粥,見她實在吃不下了,就先擱在那。

聊了一會兒,蔣雨真說困,然後閉眼休息了。

蔣媽媽出去洗碗的時候,席懿楠跟了過去,小心地問:“伯母,我在網上查到說,像雨真這樣的情況,好像可以骨髓移植?”

蔣媽媽聽到他問這個,不禁嘆息起來。“醫生說對於真兒來說,骨髓移植是現在最好的辦法了,可是找不到合適的骨髓啊,我們都急死了,這孩子,受了太多的苦,現在,現在還加重了,醫生說,以後的化療效果只會越來越差了,這可怎麼辦啊……”

說着,蔣媽媽眼眶就紅了,忙用手拭去滑下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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