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喪事喜辦!(六千字第二更)

嵇恆掃了胡亥幾眼,讓自己稍微坐正,緩緩道:“廷尉府的變動,並不在於官員任免,而在於讓不合適的官員顯形。”

“你認爲變化不大,實則只是剛開始。”

“你也不要真聽信其他人的話,認爲始皇想將那些官員從廷尉府踢出去,廷尉府官員上百人,哪有那麼容易全部撤職?”

“此舉重在篩選!”

“篩選?”胡亥眉頭一皺。

他有些不明白這‘篩選’來自何處。

嵇恆輕笑一聲,身子朝躺椅左側靠了靠,道:“就是篩選,將尸利素餐、持祿養身的官員給顯形,你或許覺得,只是降了一級,有這麼大用處?”

“實則是有的,而且會很明顯。”

“官大一級壓死人。”

“官小一級處理的事也會多死人。”

“因爲層層加碼下去,原本的小事也會變成大事、重事、要事,而廷尉府原本任職的很多官員,都是從郎官致仕的。”

“何爲郎官?”

“始於戰國,爲君主侍從之官,負責宮廷侍衛。”

“大秦多爲年輕俊才擔任。”

“這類人基本都是朝臣子弟,也多是爲在皇帝面前刷個臉熟,等時間一到,就被安排到朝中各大官署任職,實則他們對政事處理並不精通,因而很多在被安排職務時,都有優先被安排到一些穩定少事的職位。”

“廷尉府就是當下最合適的地方。”

“李斯之後,廷尉府的職權大削,現在基本就籌劃修法立制,跟法令修訂的政事,而這種事情,若非這次要頒佈《商律》《工律》,只怕幾年都忙活不了幾次,因而最適合一些官員子弟在裡面混閱歷、熬時間。”

“很多人基本就是在混日子。”

“但廷尉府畢竟是朝廷的機要之所,日後等一衆老臣退下,這些人多半還要得到晉升,如此酒囊飯袋、屍餐素位的官員,又怎麼挑得起天下大任?”

“所以必須要進行清理。”

“而太過明目張膽並不適合,因爲會引起朝臣強烈反對,就算是始皇,有時也必須考慮朝臣的態度。”

“天下終究需靠臣子去執行政令。”

“這次就是試探。”

“也是一次有意的篩選。”

“廷尉府裡面不少官員是沒有正經做事的,也大多是庸碌之才,而一旦降職一級,那就意味着他們在廷尉府的職能變了。”

“一旦有了變化,自會生出變數。”

“而這變數,就在能力!”

“若是他們有能力,自然能將職務內的政事處置好,若是沒有能力,突然去接手新的政事,定會手忙腳亂,甚至各種出錯,這豈不明晃晃的告訴朝廷,他沒有能力擔任這職務?”

“到時將其從廷尉府貶下就有理有據了。”

聞言。

胡亥恍然大悟。

聽了嵇恆的講解,他已明白了。

這次廷尉府針對的非是上層的官員,而是中下層的官吏,這些人中大多數是功臣子弟,靠着家裡的關係進入到的廷尉府,平常政事處理的也不會太多,甚至很可能政事都是交由的其他人去做。

但隨着官職降低,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因爲接手的政事變了。

若是不能快速的接手,快速的處理好,定會爲人察覺到問題,到時再被官府處理也有合情合理了。

胡亥連連點頭。

口中對此也是嘖嘖稱奇。

他看向嵇恆,卻是很好奇,嵇恆這腦袋是怎麼長的,怎麼就能想到這麼好的辦法?都不用讓始皇出手,就這麼變動了一下官職,就讓很多人原形畢露,還讓人沒法爭辯。

高!

實在是高!

“嵇恆,伱這辦法真夠絕。”胡亥誇讚道。

嵇恆搖搖頭。

他輕嘆道:“你也不要太過樂觀,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想通過此法將廷尉府的不稱職官員一舉蕩清並不現實。”

“啊?”胡亥一愣,驚疑道:“這是爲何?”

嵇恆瞥了眼胡亥,頗爲無奈道:“因爲就是做不到,廷尉府是要運轉的,運轉就需要官員,而需要官員去做,就註定做不到盡善盡美,這次朝廷對廷尉府的處理,除了降職,還有一些是由‘真’貶爲‘假’。”

“你現在明白了吧。”

“這些‘假’,即代理官員,就是專門留給功臣子弟的,這些人依舊是待在原職,日常也照舊處理着過去的政事,對他們的影響其實不大。”

“就算有些人被降了職,但若是其父在朝中很有權勢,你認爲不會有官員幫他處理?”

“這種也多半會有的。”

“所以這次對廷尉府的整頓,主要清理的是關係不夠硬、背景不夠渾厚,又佔着茅坑不拉屎的人,這類人能進入廷尉府,多半是走關係,靠門路進入的,數量往往並不會少,這次也基本不會有人護。”

“清理的也多是這類。”

“整體而言。”

“廷尉府這次的整頓是能達到效果的。”

“只不過做不到那麼幹淨,但至少能騰出一些位置,給真正有能力的人。”

“何況這次還要籌劃《商律》《工律》,這都是需要跟商賈、工匠交談的,也都是要去實地做事的,這同樣算是一種鍛鍊,經此之後,廷尉府的官員能力至少會有明顯提升。”

“始皇對那些功臣子弟的能力也會有初步判斷。”

“日後再委以任職,多少心中會有數,也不至於完全一抹黑。”

胡亥面色肅然。

聽了嵇恆的講解,他才知曉其中門道這麼多,若是他去做,根本就想不到這麼多,更想不到這麼深,若是有人跟自己耍心思,直接派人去給砍了。

這多省事。

嵇恆自不清楚胡亥的想法。

若是知曉胡亥的想法,只怕多半會翻個白眼。

砍人固然爽快。

但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朝廷若想運轉,就得靠臣子去辦事,若將臣子全部得罪了,朝廷也基本停止運轉了。

那天下又豈有不亂之理?

治理之道,本就重在博弈,地方跟朝廷的博弈,君王跟臣子的博弈,將相之間的博弈等等,幾乎是貫穿整個歷史長河。

誰也無法置身之外。

只是有的人手段高明,三言兩語就實現二桃殺三士,有的人機關算計卻落得個滿盤皆輸,而這未嘗不是那些身處高位之人的樂趣。

權勢。

永遠是世人最難以拒絕的東西。

古人如此,今人亦然。

胡亥擡頭望天,眼中滿是蕭瑟。

他感覺自己並不適合當皇帝,這裡面的門道太多了,自己根本就察覺不到,也意識不到,過去他想着將事情都交給趙高,但經嵇恆這麼一說,他對趙高的能力也充滿了懷疑。

他雙手枕着頭,心神漸漸飄遠。

嵇恆同樣擡頭望天。

在他眼中。

這上方的雲潔白如斯。

城東一間靜謐的屋宅,此刻久違的熱鬧起來。

馮振等人今天被官府放回去了。

回到家。

馮文等人忍不住痛哭起來。

這一個多月的遭遇,實在讓他不忍回想。

太悽慘了。

馮振身軀十分消瘦,原本臉頰還帶肉,現在只剩下一層皮了,瘦的已快要脫相了。

聽到馮振幾人回來,馮棟也是急忙走來。

見到馮棟,馮振連忙道:“孩兒不孝,讓父親擔心了。”

看到馮振這悽慘模樣,馮棟也不禁老淚縱橫,但還是笑着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馮策看到馮振這悽慘模樣,也是有點不敢置信。

這跟他記憶中的大兄判若兩人。

太瘦弱了。

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若非聲音沒有變,骨架有幾分相似,他恐都不敢相認。

馮策問道:“大兄,你在獄中是經歷了什麼?爲何會落得這樣?”

馮振苦笑一聲,看了看四周,開口道:“二弟莫要多心,官府並未言行逼供,只是.只是我等畢竟入了獄,大秦又一向對犯人嚴苛,也不會多費口糧在我們身上,平常只能自己去做工。”

他看了看身上的破爛衣條,慘笑道:“這一個多月,被官府安排服了一個多月的徭役,文兒、武兒等人也一樣。”

馮策道:“兄長若是缺錢,爲何不告家裡?”

馮振目光閃躲,搖了搖頭道:“家中遭遇如此變故,秦廷又在極力收集我馮氏罪證,我又豈敢再將族中引入火中?”

看着馮振閃躲的目光,馮棟似猜到了什麼,阻止了馮策繼續開口,只是道:“剛回來,讓隸臣去燒點熱水,去去晦氣。”

說完。

馮棟便去了大堂。

沒多久。

馮振就已洗漱好,重新換上了一套乾淨整潔的衣衫,只是依舊能看到身形的消瘦,不過精神倒比過去好了不少。

馮棟道:“你已從獄中歸來,有些事也該告訴你。”

“我馮氏已向官府妥協了。”

一語落下。

馮振滿眼不敢置信。

他雙眼直直的盯着馮棟,似乎在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隔了許久,才幹笑一聲,道:“父親,你剛纔是說.”

馮棟點了點頭。

“爲什麼?”馮振聲音陡然提高。

馮棟嘆息一聲,道:“我知道你在獄中受了很多苦,對秦廷也充滿了怨恨,甚至恨不得將秦廷挫骨揚灰,但事實就是你聽到的。”

“我馮氏向官府低頭了。”

“而且低的比你想象的還要低。”

“我們當初合謀藏下來的鹽鐵,都被官府拿去了,也全都用來接濟關中的民衆了,我們各大商賈更是分文未取。”

“此外,在這一個多月,我馮氏的鹽鋪一直沒開,一直在被官府盯着做各種安全檢查,也就前幾日,才被官府放過。”

“父親,爲什麼?”馮振滿眼通紅,他根本就不敢置信,他們馮氏不就是想逼官府退步嗎?爲何最終官府沒有退步,他馮氏還損失了這麼大?

他在獄中可是什麼都沒說。

他受了這麼多委屈,忍受了這麼多折磨,結果是這個結果?

他接受不了。

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

馮棟看着滿眼崩潰的馮振,心中同樣充滿着感傷,他又豈想這樣?但他們有的選嗎?

官府給過他們選擇嗎?

沒有!

從來就沒有。

官府一直以來就只給他們一條生路。

不順從就死!

“父親,你爲什麼要答應?”馮振滿眼悲憤。

馮棟緩緩閉上眼,然後再睜開,沉聲道:“你想知道原因,我告訴你原因,因爲官府的手段比你想象的更要狠辣,你以爲你在獄中不招,官府就拿我馮氏沒有辦法了?”

“秦法是官府定的。”

“長公子給我們定罪,真得遵什麼秦法嗎?”

“他們只要想定罪,隨手寫一條就是,廷尉府的主官蒙毅就在那,就算是隨便寫的一條,它就是法!”

“就是能給我們定罪。”

“也就是能要我們全族人的命!”

“這就是秦法!!!”

馮棟眼中露出森然兇光,整個人一下變得凌厲起來,他冷聲道:“你以爲我想答應?我敢不答應嗎?”

“馮氏上百口人的性命在我手中。”

“我若敢說一個不字,你根本就見不到我,在獄中你就死了!”

“你還記得曹炳氏、鄧氏嗎?”

“他們在你們被抓進去數日後就被滅族了!”

“若不是我答應,被滅族的就是我馮氏,你以爲我想交出那些鹽鐵?那可是我馮氏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心血,你將藏匿的地址告訴黑官府的時候,我的心何嘗不是在滴血?對我們而言,奪人錢財,無異於害人父母。”

“但父母之仇又如何?”

“有性命重要?”

“你爲我的長子,也是馮氏家長,你必須明白,意氣用事解決不了任何事,在官府面前,我馮氏就是地上的螞蟻,可以隨意踩死,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躲避官府不時落下來的腳!”

“我還就告訴你。”

“在你們被抓進去之後,我們五六家,將這些年在官府裡張羅的官員,全部供了出去,現在這些官員被抓的抓,殺的殺,判的判,沒有一個逃掉。”

聽到馮棟的話,馮振身子一顫。

眼中滿是懼色。

他怎麼都想不到,自己入獄之中,外面發生了這麼多的事,而他們馮氏竟倒的這麼快這麼狠。

馮棟冷哼一聲,用力的杵了杵竹杖,繼續道:“你這就怕了?”

“這纔算得了什麼?”

“我們商賈才能掀起多少風浪?”

“這點事在官府哪裡根本就不值一提。”

“官府做的更狠!”

“在你入獄的這段時間,官府接連張貼了數張告示,當初凡是牽涉其中的官員全都被治罪,除去斬首、腰斬的那些,更有近數百人被流放,這還只是皮毛,整個廷尉府都被問罪。”

“那廷尉蒙毅更是被去了職,現在都還在家中待着。”

“還有相關的鹽官鐵官,全都被免了,你現在知道,我爲什麼不得不低頭,不敢不低頭了吧?”

“我敢不低頭嗎?”

“連蒙毅這種官員,秦廷都說處理就處理,整個廷尉府都被降了職,我們區區一個馮氏又算了什麼?在秦廷眼中連螞蟻大小都算不了。”

“你還妄想跟朝廷討價還價?”

“你有這個資格嗎?”

馮棟橫眉冷對。

馮振已被震的說不出話來了。

前面的憤怒也全都被恐懼替代,本就骨瘦嶙峋的身子更是不住顫抖。

他真的被嚇到了。

他本以爲這次的事也就那樣,但結果竟都牽連到了廷尉府。

廷尉府是什麼官署?那可是大秦的實權官署,連廷尉都因此被免職了,他們馮氏的遭遇又算得什麼?沒被滅族都已算得上是萬幸。

馮棟身子的氣勢漸漸消散。

他沉聲道:“我馮氏這些年過的太順風順水了,族中上下都有些自視甚高,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也太自以爲是了。”

“我馮氏只是一介商賈,卻膽大到妄圖去威脅官府?這次被官府手下留情,已是不幸中的大幸,這次的事當引以爲戒。”

“商賈是不能撼動這天的。”

“人要有自知之明。”

馮振現在也徹底冷靜下來了。

額頭冷汗涔涔。

馮棟看了幾眼,面色稍緩,道:“你能明白過來就好,在現在的官府治下,我馮氏是沒資格搞小動作的,那鍾先生對我商賈可謂算計極深,若再有下次,只怕連活命都會是奢望。”

“此外,你既然回來了,該明白一個現實了。”

“現在是我們商賈需依附朝廷,而非是朝廷需借我等經營的經商渠道,大秦的《商律》,沒有兩月時間就要公佈了,一旦公佈出來,這次事件中,我們這倖免於難的六家,註定會成爲衆矢之的。”

“唯有徹底倒向官府,我們馮氏才能活命。”

“這纔是現實!”

“我馮氏已沒有翻身機會了。”

“也不要再妄想了。”

“只要敢有任何輕舉妄動,我們暗中收購田地、貸錢等事,都會成爲官府向我們索命的罪證,只有老老實實的當‘官商’,官府纔會選擇對這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馮氏沒得選!”

馮棟這句話說出,彷彿被吸了精氣,整個人萎靡不少。

馮振心神震顫不已。

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入獄一個來月,族中竟已淪落到這種下場了,不僅不敢有任何異動,眼下甚至只得仰官府鼻息。

回想大半年前,誰能料到,馮氏會淪落至此?

也無人敢信。

“父親.”馮振想到自己前面的過激反應,心中充滿了自責。

馮棟拍了拍馮振肩膀,語重心長道:“你比我有本事,心中會念及親情,我老了,族中的事今後都要靠你打理了。”

“我馮氏落到現今地步,我馮棟何嘗不是罪人?”

馮振滿眼悲愴的搖搖頭。

馮棟看着馮振,長長的嘆息一聲,道:“官府雖然比我們逼上了絕路,但也並沒有一直緊勒繮繩,等幾日各地的鹽鋪開張,我等商賈的商稅也將從過去的泰半之稅,降到半稅了。”

“難得算是一件好事。”

“我馮氏也能就此休養一段時間。”

馮棟臉上露出一抹慘淡的笑容,卻已不想再開口了,很是費力的擺了擺手,讓馮振下去休息。

馮振滿眼擔心。

卻也不敢忤逆馮棟,只能躬身一禮,緩緩退了出去。

屋外。

馮策、馮文等人站在門外。

馮振看了幾眼,長長嘆息一聲,臉上擠出一抹笑容,他看向馮策道:“這段時間族中出了不少事,多虧二弟在族中照料,纔沒有致使更多狀況,眼下父親已將族中情況盡數告知了我。”

“並無什麼大事。”

“只不過現在朝廷對商賈的敵意很大,我馮氏又經此浩劫,實在不當也不能再有任何妄動了,這段時間族中以安分穩定爲主。”

“另外。”

“等各地鹽鋪重新開業,我馮氏的商稅也將得到降低。”

“這都是我馮氏子弟的功勞。”

“當賀!”

馮振朝馮策吩咐幾聲,讓其去府庫中拿點錢,置辦一些酒肉,今晚他準備犒賞一下族中。

馮策欲言又止。

只是在馮振的凌厲目光下並不敢開口。

只能照辦。

馮氏族中洋溢着歡快氣氛。

尤其是馮文馮武等子弟更是激動,都認爲是自己堅守了秘密,才最終讓秦廷做了讓步。

看着院中的歡樂場景,馮振只覺心中堵得慌。

他甚至都不知該怎麼向族中講。

也實在說不出口。

不多時。

馮策帶着酒肉回來了。

同時還帶回了一個城中最新的消息。

朝廷派往齊地平叛的軍隊回來了,人數只有兩萬不到,但戰績卻無比顯赫,斬殺了叛賊上萬人,其中更是夷滅齊商上百家。

收繳上的錢糧更是海量。

聽到這個消息,馮振心中一陣後怕。

齊地商賈的地位遠比其他地方要高,跟地方的豪強官吏勾連更爲嚴重,結果面對秦軍依舊沒任何抵抗之力,不堪一擊,宛若是在以卵擊石。

齊商尚且如此,他們只怕更甚。

他們之前竟還妄圖逼秦廷讓步,現在回想起來只覺荒誕可笑。

他現在也是萬幸馮氏能倖免於難。

若真因此讓馮氏被夷了族,他只怕到死都不會原諒自己,臨死恐也會萬分的自責。

想到這。

馮振也不禁心臟一緊。

只是真去回想這一切,依舊有種暈眩的感覺。

這次他們付出的代價太慘重了。

重到無法呼吸。

馮振坐在屋中,雙眼久久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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