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求訂閱

“殺是爲了止戈止亂的。”嵇恆臉色異常的嚴肅,甚至帶着幾分猙獰,“若是一味爲了殺而殺,只會適得其反,而且我之前就說過,殺戮是大秦最後的選擇,只不過一旦開了殺伐之門,天下走向也就徹底變了,殺伐恐會成爲天下主流。”

“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妄開殺伐。”

“更不要輕易大開殺戒。”

“爲政者,首要的素養便是隱忍、是剋制。”

“若是連基本的剋制都做不到,這樣的爲政者,對天下只會是一場災難。”

扶蘇目光一沉。

眼中依舊堅定,並未因此動搖。

他凝聲道:“扶蘇明白,不過天下若是真到了那麼危險的時候,扶蘇恐不能如先生之願,能始終保持克制跟壓制,扶蘇乃大秦儲君,這個身份,就註定扶蘇不能再退半步。”

“還請先生諒解。”

嵇恆深深的看着扶蘇,也是不由輕嘆一聲。

他淡淡道:“天下還沒到那麼壞的地步,始皇這次巡行,以及你發佈的‘求賢令’,從某種程度來講,都極大緩解了地方的壓抑,也寬撫了底層民心,因而天下對秦的忍耐度還是有的,只是最終能忍到什麼地步,就誰也不知了。”

“對大秦而言,易快不易慢。”

“要快刀斬亂麻,趕在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將一些事情做好,而後再去一點點安撫底層,以期天下不會發生太大的動盪。”

“若沒有此等決心跟魄力,大秦做的事越多越錯。”

“扶蘇明白。”扶蘇點頭。

他深吸口氣,壓下心頭的雜亂,凝聲道:“扶蘇眼下已明白大秦之困境,還請先生告知,扶蘇當如何做,還有先生說的‘修人事以勝天’,又當如何理解?”

“少府恐拿不出那麼多錢了。”

扶蘇一臉苦澀。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他在咸陽主政的這段時間,也深刻知曉管理一個國家的困難。

單單一個財政,就足以讓成百上千人敗退,也無外乎張蒼曾洋洋得意說過,會做賬的人,那都是有本事的人,但能查賬,能查出賬本中問題的人,纔是天下真正的能人。

杜赫掌管少府,對賬目十分精通。

即便如此。

這幾年也是入不敷出。

甚至都不是入不敷出了,是拆東牆補西牆都做不到了。

虧空數額太大了。

有些地方官署更已開始拖欠俸祿了。

在這種情況下,繼續逼迫杜赫掏錢,去弄什麼大倉庫,就算自己敢點頭、敢開口,只怕杜赫也根本不會答應。

因爲真的拿不出錢了。

對於扶蘇的窘狀,嵇恆直接無視了。

他默然道:“沒錢,那就想辦法,這錢必須掏。”

“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

“就算想一本萬利,至少也要拿出本錢。”

“若是分文不掏,想在各地興建常平倉,又如何能行?”

“掏錢是爲了防止天下生亂。”

“地方的貴族士人豪強,不會一直坐以待斃的,他們一定會做出各種針對,他們眼下其實不敢在土地上大做文章的,因爲他們手中真的有田地。”

“但從其他方面,讓底層活不下去,他們法子還是有很多的。”

“朝廷應付不了那麼全面。”

“唯一能做的,便是儘可能的預防,從影響最大的方面着手,首要的便是鹽鐵等商品,懷縣沉船已經發生過一次了,若是關東再爆發一次,那邊的民衆對朝廷可沒那麼信任,而且那邊的商賈是真的敢沉船的,到時朝廷可就真的束手無策了。”

“民間的底層可以苦一苦,但不能讓他們真的去死。”

“等他們真活不下去,他們一定會造反。”

“天下治理之道,從來都是如此,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眼下地方反叛勢力沉寂,朝廷若是不抓緊機會趁勢追擊,等他們緩過氣來,朝廷只會越難招架。”

“先出利,再得利,最終再讓利。”

“從而實現拉攏分化打壓。”

“用多收上來的錢糧,將原本要推進的改革,繼續推進下去。”

“唯有如此。”

“大秦才能做到一舉定乾坤。”

扶蘇苦笑一聲。

他又如何不懂其中道理? щщщ ⊙ttκǎ n ⊙C○

只是話說的輕巧,想掏出錢真的不容易。

這次求賢令,杜赫已沒少向自己訴苦抱怨了,甚至還多次上書彈劾。

就連宗正都曾來勸諫過自己數次。

想讓自己收斂一點,不要這麼大肆鋪張,多爲朝廷考慮考慮。

而今又讓少府掏錢。

這.

非是不想,實難開口。

而且就算真的開了口,多半也會遭到嚴厲拒絕。

大秦是真沒錢啊。

扶蘇一臉無奈道:“嵇先生,大秦是真給不出錢了眼下的確收上來不少租稅賦,但這些錢糧的去向早就安排好了,根本就沒有盈餘,甚至大秦不少地方官署都已拖欠俸祿了。”

“若是再挪動,只怕朝廷就亂了。”

嵇恆滿眼冷漠。

他長身而立,神色冷冽。

彷彿對扶蘇所說,直接是不置可否。

他冷聲道:“既然少府不同意,那就換人,換一個能做到的,換一個能把這一切處理妥當的。”

“大秦要的是能真正做事的人。”

“不能成事,那就換人!”

聞言。

扶蘇一下懵了。

他怔怔的看着嵇恆,實在難以想象,這番話是出自嵇恆之口,他像是第一次認識嵇恆一樣,眼中滿是震驚跟不可思議。

他驚疑的眨了眨眼。

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嵇恆這是什麼意思?

讓自己換掉少府?大秦的九卿之一?

這可是朝廷重臣。

他的確對杜赫有些埋怨,私下也曾想過將杜赫換掉,但這種想法也只是在心中想想,從來沒有當衆說出來過,而且他很清楚,自己其實也做不到。

至少在始皇在時是做不到的。

自己若是真敢這麼做了,只怕朝堂真要大震動了。

始皇也容不下自己。他目前也沒有這麼大的權力。

扶蘇凝神道:“先生,你是否是說錯了?扶蘇的確對少府有些抱怨,也的確想過換人,但而今始皇尚在,我區區一個儲君,哪有撤換少府的職權?”

“而且這可是大秦九卿之一的少府啊。”

“杜赫更是爲大秦立下過赫赫功業,我若膽敢這麼做,豈不讓人寒心?而且父皇立國時便說過,要讓功臣全身而退,我要是這麼做了,又置始皇於何地?”

“這萬萬不能。”

扶蘇不斷搖頭。

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你能!!!”嵇恆聲音突然大了起來。

“伱現在的確是儲君。”

“但等到始皇歸來,你的職權將會大幅增加。”

“你身爲儲君,知曉的情況比我多,你應該是知曉的,始皇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我過去的確給始皇提供了幾個藥方,這些藥方的確能調養始皇身體,但始皇固然每日在服藥,然每日批閱奏疏的量並未有絲毫減少。”

“這次巡行操勞大半年。”

“舟車勞頓之下,始皇的身體根本吃不消。”

“等這次巡行歸來,以我對始皇身體的判斷,始皇會休養很長時間。”

“此後大秦都將由你當政!”

“你有這個權利!”

“始皇也會默認放權的。”

“這次巡行,始皇親眼見到了地方之黑暗,也深刻的會意識到,大秦已危在旦夕,不改變便是死,而大秦唯一的生路,掌握在我手中。”

“他不會阻止的!”

“固然始皇的權利慾極強,依舊會插手各種朝政,但他的身體並不允許,而你手中的權柄會越來越重,終有一天,你會做到節制天下兵馬,到那時,你就已經是秦二世了。”

“天下的重擔,從你擔任儲君開始,就已向你轉移了。”

“你扛得住也要抗,扛不住也要抗。”

“因爲始皇幫不了你多少了。”

“這次巡行已是始皇能爲你做的最大努力了。”

“你也沒必要自欺欺人了。”

“始皇的身體,這麼多年爲藥石侵染,早就病入膏肓了,若非始皇意志堅毅,又有着虎狼之心,只怕早就斃命了,但始皇偏生憂心這個天下,長期操勞,而今又多了個舟車勞頓,再康健的人,尚且會有些吃不消,何況是一個年衰之人?”

“這些你其實都知道。”

“不然上一次,你來我院中,不會那麼慷慨,更不會那麼決絕,甚至寧願捨棄自己的主張,一切以我的想法爲主,你扶蘇雖然對我很敬重,但骨子裡是有一股傲氣的。”

“若非實在迫不得已,你不會丟棄自己主見的。”

扶蘇身形一顫。

眼中充滿了痛苦跟落寞。

他低垂着頭,無力道:“先生果真目光如炬。”

“陛下的身體的確越發不濟了。”

“在巡行途中,還感染了熱病,雖得到了妥善救治,但身體已越發虛弱,而今更是難以正常行走,平素都靠人攙扶,扶蘇憂心萬分,恨不得立即飛到陛下身邊,盡心服侍,只是我身爲大秦儲君,卻是根本不敢離開。”

“扶蘇爲世人稱之孝順。”

“但扶蘇哪裡有半點孝順?只是一不肖子弟罷了。”

“只是扶蘇實在不信,陛下之身體,當真到了這麼惡劣的地步了嗎?也當真沒有藥物可治了?先生不是還有一副藥劑嗎?難道也不成嗎?”

扶蘇一臉希冀的看着嵇恆。

他很希望嵇恆能說出自己想聽到的答覆。

然而最終還是令他失望了。

嵇恆搖了搖頭。

他直接打破了扶蘇最後的幻想。

“不用對那副藥劑抱有希望,那是一副麻沸藥劑。”

“我估摸着時間,夏無且那些老太醫,差不多已經配出來了,這藥劑對醫家大有用處,但對於病入膏肓的人沒多少用處,只能用以減輕痛苦。”

“始皇的身體,只能調養,難以恢復了。”

“不然爲何是凜冬將至?”

“不過始皇具體能撐多久,就要看始皇的意志了,但以你描述的始皇狀況,只怕回來後,難以理政了,所以接下來很多事,都會落到你的肩上。”

“在這種局勢下,你必須保持異常的冷靜跟專注。”

“更要有極強的魄力。”

“你沒得選。”

“想要讓天下安定,想要讓大秦安穩,就只能進行換人。”

“換思想。”

“換一批聽話的臣子。”

“你要換的人很多,不僅是杜赫,李斯也在列。”

“頻煩天下計,開濟老臣心。”

“他們這些老臣,對大秦的創立有着至關重要的影響,但正是因爲他們的功勞太大,在朝時間太長,這也註定了,他們在朝堂的影響力太大了,大到你未必能壓制得住,或許你能夠壓制的下來,但保不齊什麼時候,這些人就跟你意見相左了。”

“你沒有那麼多時間跟精力跟他們斡旋。”

“所以最好的辦法。”

“便是換人。”

“朝堂很多臣子,都年過半百,年過六旬了,如此老邁之士,精力方面已跟不上了,也該退下休息頤養天年了。”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他們離開故地已有數十年了,也當回去走走,回去看看,順便代朝廷對地方做一些整改,這場官吏的輪替,其實很早就開始了。”

“只不過隨着始皇身體的惡化,不得不加速。”

“頓弱、姚賈等老臣,日後都會逐步退下,這是必然的。”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舊時代的臣子,若是不退下,新時代的臣子,又如何繼往開來?”

“我不止一次的跟你說過一句話。”

“一朝天子一朝臣。”

“而今大秦已到了換代的時候,你身爲儲君,自當擔負起這個換代的職責,而今始皇尚在,你雖會遭到不少詬病,但相對還是會很平緩的,若是真的等到始皇駕崩,那天下無疑會多出很多變數,這一番折騰下來,你認爲大秦經得起?”

“人不狠,站不穩。”

“你坐在這個位置上,就必須要行事果斷。”

“至於如何勸退,由你自己決定。”

“不過我也提醒你,朝廷的換人是循序漸進的,並非一定要強塞自己的人,爲政者,用人之道,從來都不在於忠奸,而在於能夠做事,能否做成事,只要能成事,就算是奸臣,那也是好奸臣。”

“那就是能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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