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
嬴賁臉色大變。
他怒目圓瞪,怒喝道:“趙佗,你可知你在做什麼?這是謀反!”
趙佗眼中閃過一抹猶豫,隨即很快就堅定下來,他朝嬴賁拱了拱手道:“宗正此言差矣,我趙佗一心爲秦,從無貳心,我只是在聽從陛下的旨意,何來謀反一說?”
說完。
趙佗徑直出了大殿。
見到趙佗這幅神色,嬴賁哪裡還不明白,殿內的情況。
分明是趙高等人意欲圖謀不軌。
想行廢立之道。
當真是無法無天,無法無天。
不過對於嬴賁的怒喝,趙高完全無視了。
他已圖窮匕見了。
自不會再將嬴賁放在眼裡。
剛進殿的時候,多少還有些顧慮,如今大局已定,嬴賁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殿內其他人都聽從了意見,也都在按照着計劃進行,如今殿內外都是他的人,嬴賁對他而言,何懼之有?
這時。
嬴賁似想到了什麼,猛地看向趙高,驚怒道:“不對,我當時傳話的還有殿下,爲何殿下到如今還沒到?反倒來的是你?你究竟還做了什麼?”
趙高冷笑一聲,淡漠道:“宗正到時便知道了。”
“宗正也莫要氣惱,我趙高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大秦。”
“宗正日後是能想明白的。”
聞言。
嬴賁冷哼一聲。
他自不可能信趙高的鬼話。
趙佗、李斯等人都跟趙高串通好了,爲的就是廢掉扶蘇的儲君之位,從而立胡亥爲儲,甚至是直接立胡亥爲秦二世,從而達成他們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也是爲何。
趙佗聽到趙高那番話,第一時間就應下了。
根本不在意真假。
因爲他們本就不在乎真僞,在乎的只是有這件事,如今趙高假以陛下之名,洋洋灑灑的說了一番高談闊論,趙佗等人‘信以爲真’,並真的按‘陛下旨意’去做了,他們又何錯之有?
而這正是趙高等人打的主意。
三人成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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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信’的人多了,即便原本是假的,也會漸漸被認作是真的。
趙高等人好狠辣的心思。
趙高將目光收了回來,原本還有些焦躁不安的心,已徹底平靜下來,等事情真的一步步達成,雖有些意外的順利,也讓他頗爲的自得,這一次,終究還是他勝了。
想到事情成功之後。
他重新成爲朝中炙手可熱的存在,受朝臣萬般尊敬跟討好。
他嘴角也不禁露出一抹笑。
不過。
他掩飾的很好。
並未在李斯面前顯露半分。
畢竟,李斯纔是公認的大秦丞相。
只是李斯這個丞相,在他立下的驚世功勞前,又真算得了什麼?
趙高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將那份空白的令書遞了過去,笑着道:“李斯丞相,陛下都已下令,丞相還在猶豫什麼?將陛下的旨意寫下,再隨之昭告天下,這纔是丞相該做的事啊。”
李斯肅然。
他伸手接過布帛。
嬴賁在一旁怒聲道:“李斯,你可要想清楚,你若是真下了,犯得是什麼罪。”
聞言。
趙高看向嬴賁,嗤笑道:“宗正,你爲何還這麼執迷不悟呢?如今的章臺宮附近,都是我趙高安排的人手,又豈是你能阻攔的?而且我這麼做,也是爲了大秦好,胡亥公子哪裡比不上扶蘇了?”
“這段時間,朝中的亂象,我趙高雖不在場,但多少有所聽聞。”
“連下放鑄幣權的事,扶蘇都幹得出來,還有什麼是扶蘇不敢做的?難道真要等到天下重新恢復分封,等到陛下的畢生心血都付之東流時,宗正才能醒悟過來嗎?”
“扶蘇奉行的不是法治。”
“若是大秦真的嚴格執法,扶蘇這幾年的所作所爲,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執法不嚴,違法不究。”
“這便是大秦的現狀,也是導致大秦亂象的根本。”
“我趙高只是在撥亂反正。”
“而且”
“宗正的心思,我早就看穿了。”
“你現在無非是在等扶蘇到了,好力挽狂瀾,並將你認爲的‘真相’告訴給扶蘇,甚至是公佈天下,但你認爲我會給你這樣的機會嗎?我趙高在宮中浮浮沉沉這麼久,又豈會不懂這點伎倆?”
“宗正啊。”
“我趙高的確是一個宦官。”
“但我並非腦子也殘缺了,這次我趙高的確在搏命。”
“然我搏贏了。”
“有心算無心,天下誰能算到今日?”
“宗正想不到,陛下想不到,扶蘇同樣想不到。”“而今殿外埋伏了數百人手,只要扶蘇一到,立馬會被萬箭穿心,只希望見到扶蘇身死時,宗正還能堅持現在的觀點,認爲扶蘇比胡亥公子更合適。”
趙高掃了眼嬴賁,不屑的搖了搖頭。
他根本就不把嬴賁放在眼裡。
等到扶蘇身死,大局已定,嬴賁就算再不願意,也只能倒向他們,因爲胡亥到時就是大秦儲君,那時嬴賁還會替他們主動說話,以便穩定朝堂,避免天下生亂。
如今的嬴賁只是還沒想清楚局勢罷了。
他根本就不惱。
李斯目光微動,他看向趙高,又看向嬴賁,顯然是看明白了。
最終。
他去到一旁的案几。
上面有現成的筆墨,李斯略作沉思,提筆點墨,開始在這張空白布帛上落筆,李斯落筆速度並不快,似乎一字一句都在再三斟酌,不敢有半點的急躁。
古井不波。
見李斯終於同意,趙高咧嘴笑了起來。
李斯終究還是抵擋不住權勢的誘惑,只要這份令書真的寫出來,隨之公佈出去,以大秦律令之森嚴,滿朝上下,並不會有太多人敢質疑,加之又有李斯、胡毋敬、趙佗等人安撫,此事成矣。
他現在已不關心殿內的狀況。
他在期待扶蘇的到來。
若是扶蘇死了,那就更好不過。
因爲就算朝臣有爭議、有質疑,但扶蘇已死,他又有陛下‘親口’擬定的詔書,那胡亥就是毫無爭議的大秦儲君,不過他並不僅僅希望胡亥爲儲君。
他要的是胡亥爲大秦皇帝。
秦二世!
他不會容許始皇活着。
始皇的存在,讓他實在驚恐。
若是日後始皇身體好轉,完全可以再行廢立,他自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只不過現在還需要一些時間,等這份陛下親口說出的‘遺詔’寫好,等扶蘇身死,到時
他會穿過帷幕,親眼見着始皇駕崩。
殿內安靜。
唯有李斯落筆的沙沙響聲。
原本戰戰兢兢的幾名御醫,此刻手持藥匣,悄然護在了帷幕前。
不多時。
李斯停下了筆。
趙高見狀連忙走了過去,將李斯所寫的令書拿起,仔細的看了起來。
只一眼,趙高就愣住了。
因爲上面的內容,並不是他想見到的‘遺詔’,而是一份罪狀,上面陳列着他趙高所犯下的種種罪名。
趙高看向李斯,怒目而視道:“李斯,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在極力控制着怒火。
李斯笑了笑,看向趙高的眼神,充滿了奚落跟輕蔑,他淡淡道:“趙高,我李斯不會跟你同流合污的,我是大秦的丞相,誠然,我李斯是貪權,但並非毫無底線,你這種亂臣賊子,我李斯又豈會與你爲伍?”
“你想讓我篡詔,這無半點可能。”
李斯態度堅決。
趙高怒極反笑,將這份令書直接扔到了地上,冷笑道:“李斯,你是不是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現在非是我趙高求你,而是你李斯必須要幫我,當你帶我進入大殿那一刻起,你就已經跟我站在一起了,你以爲,我所謀劃的事情敗露後,你還能有活路?”
“別做夢了。”
“大秦沒人容得下你。”
“我這麼做,其實也是在幫你。”
“只是你這般不領情,還這麼不理智,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不過你真以爲我很在乎這份令書?”
“我趙高今日敢做這種事,又豈會沒有第二手準備?”
“只要扶蘇死了。”
“大秦就需再立一位儲君。”
“公子高、公子將閭等人,沒有處理政事的經驗,在朝中也名聲不顯,胡亥公子過去跟陛下同車進退,也一直有類陛下的名聲,到時這個儲君之位,無論如何都會落到胡亥公子頭上。”
“讓你寫的這份詔書,只是讓此事提前完成罷了。”
李斯不置可否。
他看向趙高,搖了搖頭,冷聲道:“趙高,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也太過小看大秦朝臣了,你的這些小心思,他們誰人看不出?慾壑難填,你心中的憤恨不甘,早已衝昏了你的頭腦,讓你失去理智了。”
“你以爲自己謀劃的這些,並沒有人察覺?”
“大錯特錯。”
“皇宮如此森嚴。”
“豈是你能隨意進出的?”
“宮廷護衛嚴密,又豈是一位侍郎,就能臨時變更的?”
“你暗中做的這些,早就爲陛下知曉了。”
“只不過陛下不曾揭露,將計就計,想看看朝中,究竟有多少心懷不軌之人,只是暴露出來的數量,就是我也有些吃驚,上有趙佗、御史德等人,下有五大夫趙亥,咸陽令閻樂、胡毋敬等人。”
“你的同黨屬實不少。”
“不過,你們千不該萬不該,對陛下生出邪念。”
“來人,捉拿逆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