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朝堂的藝術!(求訂閱)

馮去疾道:“你太自以爲是了。”

“你以爲治理天下就是這麼容易?隨便腦子一熱,想出了一些東西,就想要藉此推行天下?”

“你以爲軍國大事就這麼簡單?”

“你對天下治理之道又有多少了解?”

“你的確是陛下請出,爲大秦改制的,但從目前來看,你的能力,根本擔不起這個重擔。”

“你的這些想法異想天開。”

陶舍、馬興等人也紛紛開口。

對於嵇恆的斥責,幾乎是不加遮掩。

他們也是怒極反笑。

出仕爲官多年,像嵇恆這麼毛躁,這麼不可理喻的,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就因爲爲陛下看重,就真以爲自己有多大的才能,也真以爲自己能夠澄清玉宇,能將天下的方方面面全部革新,他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何人給他的勇氣?他又哪兒來的這麼大底氣?!

真以爲治天下就這麼簡單?

更令他們想笑的,事到如今,嵇恆還大言不慚,還在那自以爲是,真把自己當成曠古難出的奇才了?

在大秦就算是奇才,也要遵從一定的規則。

而不是肆意妄爲!

嵇恆還沒有這個資格。

馮劫、李信等人也都先後開口。

言辭雖沒有其他官員這麼激烈,但態度同樣很堅決,對嵇恆的想法完全不屑一顧,只當做是一堆沒用的廢話。

嵇恆沉默着。

他就安靜的坐在一旁。

靜靜地盯着衆人數落、叱罵自己。

等四周的聲音漸漸沉寂,嵇恆才擡起頭,頗爲閒情逸致的喝了口茶水,淡淡道:“諸位可說完了?”

“若是說完了,就輪到我了。”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冷冽的掃過全場,嘴角揚起一抹輕蔑的譏諷,漠然道:“諸位大臣似乎還沒有理清楚現狀,有些事並不是你們拒絕,你們抗拒,乃至是反對,就一定行之有效的。”

“你們只是權力中心的一環,但並不是天下運行的必須。”

“也即是說。”

“你們全都是可替換的。”

“而今天下戰事停歇,蒙恬丞相、李信太尉,還有其他將領,都是可以爲韓信、李左車等將領替換的,至於馮丞相、張蒼少府等官員,也都能在天下找到替換的人選。”

“這個天下從來都不是缺了誰就不能運行的。”

“你們不願意。”

“的確有不願意的理由。”

“但誰在乎呢?”

“我不在乎,大秦不在乎,天下黎庶也不在乎。”

“在乎的從來都只有你們自己罷了。”

“你們並不高貴。”

“也並不是所謂的缺之不可。”

“我前面說的那些變革,的確很讓人脊背生寒,也讓人不禁不寒而慄。”

“因爲在削你們的權,奪你們的利。”

“在毀你們長盛的根基。”

“所以你們不願意,不甘心,這麼言辭激烈。”

“只是你們不願意,天下願意的人,可從來都不會少。”

“你們說是吧。”

嵇恆似笑非笑的看着衆人。

眼中冷漠明顯。

聞言。

衆人怒目而視。

對嵇恆也是越發難以忍受。

實在欺人太甚。

也太把他自己當回事了。

對於衆人的忿怒,嵇恆直接無視了,他笑着道:“時代變了,過去關中出身的官員,在天下一家獨大的情況已經變了,隨着天下時勢的變更,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後起之輩想要登上歷史舞臺,想要晉升到大秦的權利中心。”

“朝堂官員的離場,是很多人樂於見到的。”

“甚至大秦體質的變化,也是底層中層願意見到的。”

“雖然爲此會付出不少代價,甚至會給天下造成不小的動盪,但只要朝廷願意做出取捨,願意讓出足夠多的利益,我提出的那些政策,多半能在這些人手中推行下去。”

“過去天下,三公九卿,幾乎壟斷着天下權勢。”

“而關中官員,更是霸道的控制着地方郡縣的主官位置,很多關東官吏求而不得,不知多少人暗歎懷才不遇,也不知多少人心生怨恨,若是因爲體制變革,讓他們有了更進一步,甚至是直達天聽的機會,我相信,很多人是能做出正確的選擇的。”

“誠然。”

“我提出的官紳一體納稅,廢除世官制,也會在他們中引起不少的非議跟不滿,但相較於權利上的極大提升,這些其實都是可以忍受的,大秦的體制一直都很明確。”

“甚至這也將是天下的主流。”

“即官本位。”

“爲官者享有絕大多數特權。”

“不僅是財富,還有名聲、權利等等。”

“你們身處權利中心,先天性就享有這麼特權,而天下絕大多數官員是沒有資格的,但他們卻是深深的知曉這點,世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只要有利可圖,便會有無數的人冒着尖往上鑽。”

“這纔是天下的現實。”

“你們從來都不是不可或缺的。”

“過去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是。”

“而這就是我能這麼理直氣壯的站在你們身前的原因。”

“現在諸位冷靜下來了嗎?”

“若是冷靜下來,或許我們就可以談談那門妥協的藝術了,畢竟不到萬不得已,誰又願意去大費周折?這一番折騰下來,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必要。”

“你們終究是大秦的功臣。”

“於國有功。”

“對你們這般刻薄寡恩,也終究讓人於心不忍。”

嵇恆負手而立。

他的確是有恃無恐。

在韓信等人崛起之前,關中的官員對天下是佔據主導的,但隨着韓信等關東集團的崛起,大秦已不再是關中集團的一言堂了,天下已有跟他們分庭抗禮的存在了。

在這種情況下,還固執的想維持過去,註定是不可能的了。

關東跟關中的衝突,隨着時間只會越來越劇烈。

最終。

就如歷史上的河北士族和關隴集團一般,兩者爆發出曠日持久,且頻頻爆發的衝突,這種矛盾衝突糾葛,到後面是遠遠超出簡單的個體利益範疇,而是直接進入到了全國性戰略的博弈。

對此。

嵇恆並不願見到。

他要在兩個龐大利益集團徹底對撞前,將這種可能導致分裂的因素給扼殺掉。

徹底彌合東西。

讓大秦的權力樞紐,不再以地域劃分。

而是以權利多寡來劃分。

舉殿死寂。

蒙恬、馮去疾等人都沉默了。

他們低垂着頭,沒了之前的氣焰,顯得很是陰沉。

嵇恆的話,幾乎將他們最擔心的情況,赤裸裸的給揭露了出來。

天下變了!

天下一統時的盛況,如今早已成了過去。

關中並未受到太多實質的削弱,但關東在這六七年裡,卻是得到了顯著的提高。

兩者的地位懸殊,也不再是天差地別。

而是咫尺之間。對於皇帝而言,用關中的臣子,跟用關東的臣子,有什麼區別嗎?

沒有。

皇帝只需要能遵從政令的臣子,能按他心思執行命令的臣子,至於這些臣子是什麼出身,出自於何地,皇帝本身並不關心,也並不在意,而且很早之前,扶蘇就一直在強調,要讓‘老秦人’成爲過去。

天下就不該有新老秦人之分。

在這種情況下,扶蘇啓用關東官員,完全是能預見的。

何況韓信等人的崛起,本就是扶蘇有意推動的,他對關東出身的官員,是有大恩的,自然不會有什麼擔憂跟忌憚,更是可以毫無顧忌的使用這些關東官員。

但這不是他們能接受的。

只是就像嵇恆所說,他們在不在意,接不接受有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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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若是鐵了心,要對天下改制,就這麼告訴關東的官員,只要他們同意,便能晉升到朝堂,只怕關東那些官員,都是趨之如騖的,而他們這些老臣,自然也會被一腳踢出朝堂。

張蒼額頭冷汗涔涔。

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中也是一陣的膽寒。

嵇恆太狂了。

這些話,正常情況,無人敢說出。

但嵇恆敢。

他不僅敢說,還敢以此威脅,逼迫大秦重臣,不得不坐下來。

這份膽識跟魄力,張蒼是心驚不已。

他悄悄擡眸,看了看四周。

現在殿內其他大臣都沉默下來,明顯都在思索着其中利弊,不過張蒼心中卻是清楚,嵇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也極有可能藉此將那些改制給徹底確定下來。

因爲

其他大臣沒得選。

不換思想,那就換人。

這就是嵇那番話的真正含義。

雖然短時間是不可能的,但誰又敢斷定,陛下沒有另做安排?

他們不敢賭。

更沒有任何信心能勝。

如今的扶蘇羽翼已豐,根本不缺可用之人。

就算將朝堂換個一遍,乃至是兩遍,依舊能提拔上來人。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纔會如此的不安。

良久。

蒙恬緊緊的盯着嵇恆,問道:“你就這麼確信,你推行的政策,一定能得償所願?”

嵇恆搖頭。

他輕笑道:“世上哪有絕對的事。”

“我只提供大的方向,其中的具體細節,還需各大官署去完善。”

“而且我推行的改制,並不會急於一時。”

“而是以十幾年,乃至幾十年爲期限,不斷地推進夯實,不過我對其有信心。”

“就我看來,天下今後的動亂,很大程度是基於現有生產力的不足,天地不足以養人,而我的想法,卻是藉助墨家、農家、陰陽家等學派,不斷積累經驗,提高農業、手工的生產力,繼而最大限度的保持天下的底線。”

“只要這條底線不被觸碰,不被踐踏,那大秦始終是安穩的。”

“至於朝堂動亂。”

“諸位真以爲底層黔首關心?”

“底層民衆是很現實的,只要能活得下去,誰又會想着造反?”

“而六國餘孽已不成氣候,百越、匈奴元氣大傷,大秦內外環境穩定,是有條件去‘折騰’的。”

蒙恬蹙眉道:“你想讓我等同意你那些荒唐的舉措,甚至是助你去推行那些政策。”

嵇恆點頭。

他笑着道:“的確有此意。”

“權利的更迭是需要時間的。”

“你們需要適應,關東官員也需要適應,天下萬民同樣需要。”

“爲諸位博個名,也不算什麼壞事。”

蒙恬不置可否。

若是可以,誰稀罕這個名?

這可是用自己實打實的利益被迫換來的。

蒙恬道:“你既然敢誇下海口,或許是有幾分心思,但你的這些想法,的確太過跳脫,也跟大秦的實際情況背離太遠,我等固然在朝堂有一定影響力,但也只能約束自身,想讓其他大臣也同意,並非易事。”

嵇恆面色平靜,嘴角噙着一抹笑。

他輕笑道:“大爭之世是士的時代,在那個璀璨的大世,‘士’一直想促成一件事。”

“便是刑不上大夫。”

“民爵最後兩級,對應現今的三公九卿。”

“這兩級爵位的官員,除非犯下造反、謀逆等罪大惡極的罪,不然都不會被處死,即便有貪瀆、作奸犯科等罪,依舊可以免除一死,只是情節嚴重者,會被降低退休後的實際爵位待遇。”

“諸位大臣意下如何?”

聞言。

衆官員眼睛一亮。

這相當於是獲得免死之權了。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他們身處權力中心,對此是深以爲然。

若是有了這個承諾,對於他們的安全,是一個極大的保障,也不用擔心遭到殺害。

蒙恬深深的看了嵇恆幾眼,搖了搖頭道:“其他大臣不會同意。”

嵇恆道:“朝臣的子嗣,朝廷可保障,定有一人能進入到朝堂,不過官職會比這些朝臣低一級,但也只能保證官秩,並不能保證所處官署跟實際官位,至於能不能追上他們的父輩,乃至是超越,就要看他們的能力了。”

蒙恬臉色微異。

他也沒想到嵇恆會這麼大方,一口氣許諾這麼多‘官員’。

如果前面的免死是保障的三公九卿的特權,而則就是保障的朝臣的特權,讓他們的家族不至於快速衰敗,至少在朝堂還有一席之地,至於能不能維持,就要看他們自己的本事了。

而且只承諾一人。

相當於父走子繼,只是降低了官職。

繼而爲朝堂始終保留着一定程度的流動性。

畢竟越往上人越少。

這時。

馮去疾道:“朝臣或許會同意,但關中的其他官員呢?你的那些想法,對他們損耗很大。”

嵇恆又道:“對於郎官,即中郎、侍郎、郎中等關中出身,又爲朝廷認可的後起之秀,去到地方,都是從縣一級開始。”

“我想要在天下宣揚的是‘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因而想晉升到朝堂,定然要下到地方,至少要有縣一級的爲官經驗,不過我可以承諾的是,這些郎官去到地方,一定能被提拔一次。”

“但此後就看能力了。”

“而且”

“這不是隻適用於關中。”

“而是適用於所有在咸陽的官員,無論出身,只要滿足上面的條件,都能獲得這些特權。”

“也就是所謂的潛規則。”

“咸陽乃是大秦國都,自會有一定的特殊性。”

“爾等身在關中,任事在咸陽,一定程度上是佔了不小優勢的。”

“所以這是對咸陽官員的特權,而非僅僅是關中官員的特權,更不是單獨爲朝堂官員弄出的特權。”

“兩者還是有不小差別的。”

“你們如今是佔盡優勢,若是有如此優勢,還不能守住,那自然是很明顯了。”

“能力不夠!”

“無能之人,豈能大用?”

“諸位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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