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棲鴉

拜別了鐘太醫,宋意歡按著原路向着寧親王府返回,一路都在思索著鐘太醫所說的那個“逍遙神醫”。

聽聞此人蹤跡難尋,她一個深閨小姐常年待在後院,手邊確實沒有什麼法子能打聽。

她唯一能想到的幫手就是齊伯伯。齊伯伯在畫舫碼頭支著攤子賣面,認識許多碼頭的船老大,那些船老大走南闖北,一定知道有人能打聽到“逍遙神醫”的蹤跡!

宋意歡激動得整顆心都在顫抖,她攥緊了袖子迫使自己冷靜。

不論如何,先得把人尋到,只要有一線希望,她就不會放棄。正好,她也有一些事想託齊伯伯替她去查探,看來是得尋個時候帶上禮物去看看齊伯伯了。

宋意歡腳步一頓,蹲下身子拍了拍自己的小腿,藉機向身後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己身後像是有人在跟隨。

她方纔急着追鐘太醫,尋的都是狹窄無人的小道,夜幕已經降臨,此時京都的大街小巷都陷入了黑暗中,放眼看向身後,只有一片烏沉沉的黑暗,半個人影也見不到。

宋意歡驀地想起前些時日在西市布告欄上看到的那則懸賞令。

她定了定神,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前走去,實則掌心裡全是冷汗,心臟也跳得飛快。

她下意識加快了腳步,一面走一面留神著身後的動靜,打算只要有異動便高呼救命。

幸運的是,直到她回到寧親王府的後門,身後也沒有任何異動。鑽入寧親王府中,將門用力合上,宋意歡吐出了一口氣。

將身形隱入樹影中,宋意歡小心翼翼避開巡視的侍衛與行走的下人,順利的回到了汀蘭苑中。

回到屋中,宋意歡坐在桌前,從懷中小心翼翼取出那張從鐘太醫那裡討來的藥方,放在燈下輕輕展開。

燈光的映照下,只見手中的藥方上寫着:

知母、黃柏、當歸、益母草、桂枝、蒲公英……

宋意歡視線在藥草名字上一一劃過,最後將這藥方放到燭火上一把火燒了個乾淨,旋即尋了另一張紙,提起筆用與藥方截然不同的字跡將方纔的藥方重新抄寫下來。

做完這一切,待墨跡乾透後,她又將手中的藥方妥善折起,存在了一個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地方。

目光落在桌子上壘起的《陽山雜記》,她本想繼續抄寫,可腦海中不知怎地又想起了方纔鐘太醫說的那番話。

“巧了,世子方纔也問過我這個問題。”

雖然姬陵川對她總是不假辭色,從來沒有過一句好話,但他對軒兒倒是挺上心的。只是可惜,那鐘太醫治不了軒兒的心疾。

她是不是該對他道一聲謝?

“喵?”踏雪不知何時悄悄進了她的屋,叫喚了一聲,隨後跳上了她的桌面,用鼻子拱了拱她的手心。

宋意歡心裡一動,她拿起那個已經繡好的錢袋,抱起踏雪,悄悄走出汀蘭苑,沿着小道向着寧親王府的花園走去。

她沒敢大咧咧坐在亭子裡等待,而是尋了處茂盛的灌木,遮掩住身形,逗弄著身邊的貓兒。她不時擡頭朝亭子看去,可那處卻一直不曾來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來,更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等,只是隨着時間推移,那座亭子仍舊一片空蕩,她也不禁暗歎一口氣,在心內罵自己多事。

倒是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姬陵川怎可能會日日到這亭子裡乘涼?真當他是專程來等你的不成?

抱起踏雪,宋意歡神情平靜地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悄無聲息地離開。

宋意歡手中揣著那張藥方,心中始終感覺到有些不安。但她耐得住性子,特地在寧親王府中等候了三日,坐在屋中埋頭抄寫了不少《陽山雜記》。

許是長姐“病了”,姝嵐院這幾日亦是風平浪靜,沒有過來尋她的麻煩。

宋意歡從茯苓的口中得知,京都城這幾日到處是風聲鶴唳,聽聞那殺了好幾個姑娘的兇手還沒被抓到,且這幾日又再次犯案,又有兩名女子死在了那惡人的手中,姬陵川這幾日忙着與府衙一起抓拿兇犯,早出晚歸的也常常不在府中。

姬陵川不在,想必長姐也不會緊盯着汀蘭苑,宋意歡覺得時機成熟,在第四日的時候,更換上一件尋常百姓的粗布裙衫,又戴上帷帽,避開寧親王府巡邏的侍衛和下人,抱着自己這些時日抄寫的《陽山雜記》悄悄出了門去。

宋意歡今日出門可不僅僅是去書肆送上自己抄寫的《陽山雜記》,她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酉陽書肆,盛老闆看到她帶着厚厚一摞書到來,臉上滿是驚喜:“這樣短的時間內便抄了這麼多,果然不愧是柔姑娘啊!”

盛老闆當着宋意歡的面,將她抄寫的每一份書都翻開來看了看,不住點頭:“柔姑娘抄寫的書質量一如既往的好,興許就怕是‘靈機先生’親自前來,也看不出這並非自己那份原件。”

顧念著宋意歡如今缺銀子,盛老闆當即就給她結算了一批銀子。

收到盛老闆遞過來的沉甸甸的銀兩時,宋意歡一臉驚訝:“盛老闆,你是不是記錯了,給得多了一些?”

盛老闆笑道:“沒有多,是我給你漲了酬勞,原本是二十文一本,但你抄得好,沒有錯字書面也十分整潔,我給你漲到了六十文一本。待這書開始售賣,每賣出去一本,便也給你一本五文錢的抽成。”

宋意歡沒想到今日出門還有這樣的驚喜,她正是缺錢的時候,纔不會嫌棄拿到的銀子多了。

將銀子收了起來,她再三感謝了盛老闆,便離開了書肆。

手指碰了碰被她藏在袖子裡的那張藥方,她深呼吸一口氣,朝着距離最近的一家醫館走去。

弄清楚鐘太醫給長姐開的那張藥方到底是醫治什麼病症,纔是她今日出門真正的目的。

善德醫館內,看病的病人並不算多,宋意歡踏進醫館時特地壓低了頭頂的帷帽,將自己的臉部再次遮了遮。她在醫館中等待了片刻,待某一位女大夫空閒下來後,這才走上前去。

“這位姑娘身子可有什麼不適?”那位女大夫擡頭看了宋意歡一眼,出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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