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陵川的存在對於帳篷內的定安侯等人來說具有極強的存在感和壓迫感,便是被他用那眼神輕輕一掃,幾人心頭都不約而同一凜。
跪在地上的宋意歡低垂著頭,悄然攥緊了袖子。
宋南歆反應極快,上前朝姬陵川靠近,道:“也沒什麼大事,世子這幾日追擊叛軍怕是不知,意歡她亦是在山中失蹤了幾日,今日纔剛剛回到營地。許久未見爹孃,她在同爹孃行禮呢。”
一邊說著,她一邊朝孟氏遞去一個眼神。
不管怎麼說,絕不能讓姬陵川知道他們因爲柔姨娘的事正責罰宋意歡,以免姬陵川覺得他們侯府肚量小容不下府中庶女。
孟氏亦是反應了過來,笑着上前意欲攙扶宋意歡:“是啊,行過禮就快快起來吧。這幾日你在山中定是過得十分辛苦,還是快些回去歇著吧。”
宋意歡避開了孟氏的攙扶,自己撐著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朝姬陵川看去,男人臉色平靜淡漠,看着她的目光更是清明陌生,似乎之前在山中與她有過親密舉動的那個人不是他一般。
沒想到堂堂寧親王世子,演起戲來也是爐火純青,讓人看不出半點端倪。
宋意歡屈膝禮了禮,“意歡就先退下了。”
親眼看着宋意歡離去,孟氏和定安侯越發覺得氣不順。
宋南歆意欲伸手替姬陵川除下身上的鎧甲,“世子忙碌了三日,一定也很累了,快些將身上這些笨重的鎧甲卸下,坐下來喝一口熱茶罷。”
姬陵川卻擋住了她伸過來的手,朝定安侯看去:“不必麻煩,我過來是有要事。侯爺,請隨我前去面見陛下。”
定安侯面色緊了緊,同孟氏點了點頭,跟在姬陵川身後離開了帳篷,向主帳的方向走去。
定安侯府的帳篷內,孟氏面色並不好看,喃喃道:“世子一回來就將侯爺叫走了,該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宋南歆被姬陵川拒絕,心中頗有些不得勁,看了一眼母親,沒好氣道:“這我哪裡知道?”
宋南歆就要回自己的帳篷,剛轉身就又被孟氏拉住,孟氏面露狠色,“那小蹄子如今越來越不受控制了,你認爲她還會繼續幫着你替你生下孩子穩固世子妃之位麼?你可想好了,要怎麼處置她?”
一提起這個,宋南歆內心就十分鬱悶。
她是想把宋意歡除掉的,本以爲萬無一失的計策,結果卻出了岔子,不僅宋意歡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崔沐遠那傢伙也杳無音信。
她心中其實無比焦慮。
她聽了崔沐遠的話,日日都服用着“煥顏丹”,可之前崔沐遠就只給了她半個月的量,如今白芍已死,崔沐遠沒有理由再回她身邊,過了這半個月之後,她又該怎麼辦?
還有,沒有了崔沐遠,便無人能替她和宋意歡易容,要是姬陵川再召她侍寢,那之前的一切籌謀可不就是都白費了嗎?
宋南歆心中煩亂,不願與孟氏多說,只留下一句:“這事心中自有盤算,你且等著就是。”
隨後就帶着人返回了她和宋意歡下榻的帳篷,留下孟氏一人在那裡生悶氣。
宋南歆回到帳篷裡時,宋意歡又換了一身衣裳重新做了梳洗。白芍與茯苓都已經不在,留在帳篷裡伺候的人變成了宋意歡的丫鬟春杏,見到宋南歆,春杏頗有些不情願的行了個禮。
“見過世子妃。”
宋南歆淡淡應了一聲,轉身回到了自己的牀榻上坐下。看着坐在梳妝鏡前任由春杏梳理著一頭烏髮的宋意歡,眼中藏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惱恨。
消失了三天,這小蹄子怎麼看上去越發的嬌豔了?
這三日她在山中風餐露宿,難道不該是一身狼狽麼?
宋南歆藉着鏡子悄悄打量了自己,日日服著“駐顏丹”的自己看上去倒是沒什麼變化,可她太知道自己一旦停藥之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當務之急,應是要想想如何避過之後的侍寢,早日將崔沐遠給找回來。
宋南歆在悄悄打量宋意歡的同時,宋意歡也在通過鏡子留神著宋南歆那邊的舉動。看到宋南歆皺着眉摸著自己的臉,眉間佈滿愁雲,她不由想起長姐之前一夜之間容顏變化,微微眯了眯眼睛。
尋了個藉口讓春杏出了帳篷,宋意歡走到宋南歆面前,輕喚一聲:“姐姐。”
宋南歆被她嚇了一跳,擡起頭冷冷道:“何事?”
“茯苓爲了救我而死,如今仍是屍骨無存,我想同姐姐討了茯苓的身契,燒給她,讓她在九泉之下能夠安眠。”宋意歡雙眼流下淚來,那聲音裡藏着無限哀思,似是難過極了。
宋南歆雖然惱怒茯苓沒能得手,反而讓這小蹄子逃過了生天,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那丫頭的身契我沒有帶在身上,待回到了京都,我再拿給你就是。”宋南歆道。
宋意歡破涕爲笑,“多謝姐姐,姐姐你真好。整個侯府,果然還是姐姐你對意歡最好了。”
宋南歆暗道一聲“蠢貨”,心裡一動,她握住宋意歡的手,亦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意歡,你也知道,白芍爲了救我也被敵軍擄走殺害了。往後沒有人替你我遮掩,倘若世子要召人侍寢,你我可怎麼辦纔好啊?我倒是無妨,只是你若是被人發現爬了姐夫的牀,會有損你的名聲,你便再也無法嫁人了。”
“你好不容易纔在陛下面前出了頭,得了誇讚,又爲柔姨娘正了名。一旦名聲受損,豈不是又要回到往昔的處境了?意歡,你可想好要怎麼辦了麼?”
呵,長姐這是在拿她的名聲來要挾她呢。若是之前,爲了弟弟,宋意歡便也就忍了。然而如今知道長姐意欲殺她滅口,她也就沒什麼好在乎的了。
更何況比起她,長姐纔是那個更害怕自己的真面目暴露的人吧?
宋意歡咬了咬下脣,似是下定了決心:“姐姐若能替我拿到白芍往日裡易容時所需的那些藥品,意歡願意試着學習如何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