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魯王爲儲君,這就是浙東臣服於他的條件,朱聿鍵聽了趙銘的話,一下沉默了。
太子一般都是皇帝之子,只有皇帝沒有兒子的時候,纔會挑選血緣較近的宗室來做太子。
皇帝自然是想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兒子,不到萬不得已,豈會將皇位傳給他人。
再者作爲皇帝,即便有皇子,皇帝一般也不會過早的立太子,因爲儲君一立,大臣難免會去巴結儲君,從而分掉皇帝的權利,而這是多數皇帝不能容忍的。
朱聿鍵並沒有皇子,但不代表以後不會有,讓他立魯王爲儲君,他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
趙銘說完,見朱聿鍵皺起眉頭,於是對旁邊的鄭森使了個眼色,鄭森忙上前一步,行禮道:“陛下,恕臣斗膽,臣以爲現今大敵當前,不宜同姓相爭,這是陛下一統大明,成爲天下共主的絕佳機會。”
朱聿鍵注視鄭森,心頭有些失望,“愛卿也贊成此議!”
鄭森點了點頭,“臣以爲博安此議,有利於抗清!”
趙銘再次行禮,略帶深意的看着隆武皇帝,“陛下,臣此議,能解陛下眼下困局!”
朱聿鍵眯眼看着趙銘,意識到了什麼,能解眼下困局,讓他動了心,他忽然轉過身去,背對着兩人,然後揮手道:“兩位卿家先退下,此事體大,容朕考慮!”
趙銘與鄭森見此對視一眼,隨即躬身行禮,退出了御書房。
兩人走在行宮中,趙銘想起閻應元等人,於是對鄭森道:“大木,閻公與我一同到了福京,隨行的還有不少士人,我們盤纏用完,還請你接濟接濟。”
鄭森臉上露出喜色,“哦,閻公也到了!這件事博安放心,抱在我的身上!”
趙銘又道:“我現在畢竟是魯王的人,向陛下舉薦閻公,只會影響閻公的前程,我希望由你出面,來舉薦閻公,以免閻公打上魯王的標記,不受陛下信任。”
鄭森皺眉道:“我到福京後,就向陛下舉薦過博安、還有閻公、陳公,陛下也發了旨意去舟山,可是舟山黃總兵,說你們已經投靠了魯王,陛下爲此事還惱怒了一陣,難道閻公沒有接受魯王冊封?”
趙銘聞語,立時明白,黃斌卿不知道出於什麼緣由,並不想趙銘等人被隆武皇帝重用,所以欺瞞了皇帝。
“接受冊封的只有我,閻公一直在金塘島,等待朝廷的任命詔書!”趙銘沉身說道。
鄭森沉默了,黃斌卿與鄭芝龍交厚,這事或許又與他那個父親有關係,他沉默一陣,“我會向陛下解釋,推薦閻公入朝爲官。”
兩人正說着話,眼看要出行宮,忽然方纔那名太監,追了上來,從後喚道:“趙將軍等一等!”
趙銘與鄭森站住,轉過身來,那太監疾步走過來,行禮道:“趙將軍陛下還有事要詢問你!”
鄭森道:“陛下叫我了沒有?”
太監行禮道:“陛下只叫了趙將軍,未提國姓。”
鄭森見此遂即對趙銘道:“那我就先走了!”
當下鄭森離開了皇宮,而趙銘則跟着太監,又回到了御書房,朱聿鍵依然站在地圖前失神。
雖是皇帝,有心光復基業,但卻被困於福京城中,隆武將自己收復河山的願望,傾注在地圖上。
“陛下!”趙銘見此,心裡有些同情眼前之人。
朱聿鍵轉過身來,看着趙銘,卻目光銳利,“卿家說能解眼下困局,是何意?”
趙銘明白朱聿鍵懂了他話裡的意思,見書房內左右無人,於是說道:“陛下之困局,在於外有建奴虎視眈眈,內有同姓相爭,權臣掣肘,可謂內外交困。”
朱聿鍵沒有否認,趙銘的話語,而是沉聲道:“如何解開此局?”
趙銘答道:“建奴之威脅,陛下眼下無法改變,破局關鍵,只能是先解內憂,也只有解內憂,才能抗擊外患。”
鄭森不在,趙銘沒什麼顧忌,說話便大膽起來,躬身行禮,“陛下內憂,一是魯王,一是鄭芝龍。現今陛下於福京,朝政爲鄭芝龍把持,陛下難有作爲。此種情況之下,繼續與魯王相爭,既不能壓服魯王,也不能解決鄭芝龍,反而會讓建奴漁利。如今魯王願意臣服,陛下只需一儲君之位,便可安浙東十萬將士之心。陛下若得魯王支持,鄭芝龍便有了制衡,陛下便能借助魯王之力對抗鄭芝龍,從而施行中興之業。”
朱聿鍵一陣沉吟,他叫趙銘回來,其實就已經動心了。
若繼續保持現狀,福京朝廷和浙東遲早被清軍所滅,要改變局勢,朱聿鍵就必須做出改變,結束現在的傀儡狀態。
很顯然,現在光靠朱聿鍵自己的力量,不可能改變朝中局勢,那麼接受魯王,將魯王變成自己的盟友,便是個不錯的選擇。
至於儲君之位,現在給朱以海,也沒有什麼關係。
先利用朱以海,擺脫鄭芝龍的控制,抗住清軍的攻擊,等皇位坐穩,江山穩固,再來談皇位繼承的問題。
儲君畢竟不是君,是可以廢掉的。
朱聿鍵作爲一個心懷大志,雄才大略的皇帝,很快就看清了利弊。
忽然,朱聿鍵走過來,扶住趙銘抱拳的雙手,“朕誤會卿家了,卿家是真爲朕,爲大明江山考慮。”說着,朱聿鍵重重的搖了搖趙銘的雙手,一臉真誠道:“朕決議,若魯王願意奉朕爲正朔,朕何夕儲君之位,願意冊立魯王爲國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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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銘心頭不禁大喜,“如此,真是社稷之福!”
朱聿鍵鬆開趙銘的手,忽又憂鬱道:“如此,雖浙東不在與朕相爭,但朝中鄭芝龍跋扈,北虜又攻勢凌厲,江山社稷依舊朝不保夕啊!”
趙銘上前一步,正色道:“陛下,臣有一策,可擺脫鄭芝龍,同時又能抗擊清軍。”
朱聿鍵聞語一愣,他現在已經比較信任趙銘,於是忙問道:“何策?”
趙銘道:“福建是鄭氏老巢,鄭芝龍勢力強大,陛下要擺脫鄭氏掌控,可以移駕贛南,巡視湖廣。福建之地,遠離抗清前線,陛下在福建,一是有鄭芝龍掣肘,二是無法指揮前線。如今大明之陣,儼然常山之蛇,以浙東爲首,江西爲腹,湖南、廣西、雲貴爲尾。現在魯王於浙東牽制了清軍主力,八旗精銳據在江南,陛下若移駕上游,整合楚贛之衆,趁着清軍湖廣、江西兵力空虛,建瓴而下奪武昌,下九江,然後與魯王合擊,會師金陵,東南半壁並非不可以一戰而復。”
“移駕贛南,巡視湖廣?”朱聿鍵眼前一亮,被趙銘描繪的大戰略,給震驚了。
原以爲趙銘就是個猛將,不想居然還是個智將,朱聿鍵欣喜的看着趙銘,不過遂即冷靜下來,搖了搖頭道:“北虜兵馬在江南,湖廣空虛,然我大明在湖廣亦無戰兵啊!”
趙銘卻伸出三根手指道:“陛下在湖廣,其實有兵,而且還不少,足有三十萬!”
朱聿鍵眉頭一挑,忽然沉聲道:“卿家是說闖賊餘部!”
趙銘抱拳道:“陛下聖明,如今闖逆已亡,闖軍餘部羣龍無首,陛下一紙詔書,便能收其殘部,爲陛下所用!”
朱聿鍵激動來回踱步,忽然停下腳步,興奮道:“南京之敗,始於聯虜平寇!今朕心腹之患在虜而不在賊,若以一旨詔書,坐收三十萬衆,此真良策也!”
趙銘不禁躬身一禮,讚道:“陛下真雄才大略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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