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時魁的無頭屍體栽倒在院子裡,驛館內沒來得及撤走的使團人員,全部都被西川兵砍殺。
荊州城中的大亂,持續半日,不久,城中的西川兵,便自西城涌出,倉惶向西逃離。
一間民宅內,一名漢子悄悄推門而入,他關好門,來到院子內,對嚴起恆行禮道:“大人,西川兵已經撤出荊州了!”
嚴起恆神色陰沉,沒有理會漢子,而是慍聲道:“傅上瑞襲擊孫可望,是朝廷的意思,還是他自作主張?”
張家玉搖頭道:“現在還不從得知?不過我等的奏疏,早就送上去了,朝廷因該知道纔是!”
嚴起恆心中憋了一口氣,“這事如果是朝廷之意,那麼從一開始,你我就被朝廷利用,是朝廷的棄子。若是傅上瑞自作主張,那他就真是該殺。而不論是,哪一種,此時襲擊孫可望,就算將其擊殺,對朝廷又有什麼好處?”
無論是朝廷的決議,還是傅上瑞的主張,現在隆武朝在剛與浙軍和吳越藩,翻臉沒多久,清軍兵臨長江的情況下,在西面又多了一個敵人。
孫可望死了,西川國大亂,明軍沒有實力入川,說不定清軍會乘虛而入,佔據四川。
若是,孫可望沒死,他必定與隆武朝爲敵,好報一箭之仇。
張家玉道:“現在西川兵撤走,想必朝廷兵馬,應該很快就至。屆時一問便知!”
在西川兵撤離荊州不久,傅上瑞率領得勝的五六萬大軍,與從武昌、長沙趕來的十餘萬大軍會師,然後浩浩蕩蕩的逼近荊州。
西川兵,得知孫可望遭受伏擊,生死不知,擔心被困在荊州,棄城西歸,傅上瑞兵不刃血,便奪回了荊州。
荊州府,孫可望剛修繕沒多久的行宮,搖身一變,成了傅上瑞的行轅。
這時,在行轅外的街道上,大隊的明軍士卒,來回巡邏,恢復城中秩序。
嚴起恆、張家玉得知官軍已經入城,遂即從民居出來,準備前往傅上瑞的行轅,他們剛出民居,便被一隊巡邏的士卒攔住,詢問身份。
正在這時,一名將領騎馬經過,遠遠看見兩人,不禁一愣,而後夾馬過來。
“怎麼回事?”王昌沉聲道。
巡邏的百戶官見是個參將,忙行禮道:“回稟將軍,卑職懷疑他們是西賊餘孽,正要盤問!”
張家玉正要說話,王昌卻搶先道:“這是本將熟人,不是西賊餘孽,你等且去巡視吧!”
百戶聞語,猶豫了一下,還是抱拳,領着屬下離開。
王昌等巡邏士卒一走遠,立時翻身下馬,將嚴起恆拉道一邊,焦急道:“大人,怎在此地,不知道傅總督再捉拿大人嗎?”
嚴起恆一臉疑惑,“將軍認識我?”
王昌解釋道:“某王昌,當年大人隨堵閣老,圍攻荊州,招撫湖北,我與兄長王光恩、王光泰,前來軍前拜見,曾見過大人一面。”
嚴起恆想起來,“你是鄖陽的王將軍。”
王昌聞語,喜道:“大人記起卑職了。”遂即又神色一變,急聲道:“大人,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隨我來。”
荊州府,總督行轅內。
“督憲,丁時魁,丁大人被西賊殺了!”曹志鍵沉聲說道。
傅上瑞聞語,臉上露出悲傷之色,內心其實毫無波瀾,甚至還有些歡喜。
畢竟,丁時魁也算是知情人,死了也好,免得他動手。
“嚴起恆和張家玉呢?”傅上瑞急聲道。
曹志鍵道:“回稟督憲,驛館沒有發現兩人的屍體,城中也不見兩人蹤跡!”
傅上瑞眉頭皺起,這兩個人不死,對於他和何騰蛟來說,將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嚴起恆寫的奏疏,被傅上瑞半路劫了,使得嚴起恆與孫可望達成的協定,未能傳到朝廷。
傅上瑞將奏疏一事瞞下,而後一面派人告知孫可望,朝廷同意協議,並令襄陽、鄖陽的駐軍,給西川兵讓開通道,准許西川兵,借道伐清,一面又秘密調集軍隊埋伏,藉口孫可望不宣而戰,伏擊孫可望。
爲了避免事情敗露,傅上瑞早已惡人先告狀,上書說,嚴起恆、張家玉勾結孫可望,言孫可望要封嚴起恆爲西川國宰相,而嚴起恆則配合孫可望,利用談判來迷惑朝廷,趁機偷襲湖廣。
雖說,傅上瑞已經上書,但是他還是擔心,嚴起恆和張家玉回朝廷後告狀,所以他一定要抓住兩人。
傅上瑞來回踱步,“繼續搜查,必須抓住他們。他們勾結西賊,罪該萬死,如遇反抗,不必留情!”
曹志鍵明白傅上瑞的意思,希望嚴起恆和張家玉,死於亂兵之中,不想留下活口,但他在城中,早已秘密搜索一遍,確實沒發現兩人。
“督憲,按理說,他們知道朝廷收復荊州,應該自己出來纔是。現在卻沒有消息,而卑職也確實沒有發現他們,莫非被西賊裹挾入川呢?”曹志鍵道。
“要真是被裹挾入川,那他們就是黃泥巴掉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傅上瑞說了一句,但還是不放心道:“你再搜一遍,不要侷限於城內,範圍要大一些。”
“卑職領命!”曹志鍵見傅上瑞堅持,便只能躬身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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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州城外,長江上,一艘貨船,正順流而下。
船艙內,嚴起恆與張家玉對坐,兩人桌前擺着茶點,都沒有心思動。
張家玉道:“大人,我們返回南京,告發傅上瑞、何騰蛟!”
嚴起恆搖了搖頭,“算了,傅上瑞擊敗孫可望,奪回荊州城,皇帝就算相信我們,也不會拿他怎麼樣!”
張家玉道:“這是爲何?這可是欺君啊!”
嚴起恆沉聲道:“因爲傅上瑞與堵閣老不一樣,堵閣老忠心於陛下,若是陛下堅持,堵閣老不會與陛下對抗,但是傅上瑞和何騰蛟不一樣,把他們逼急了,他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張家玉聞語一驚,“大人的意思是說,他們敢~~~”
嚴起恆揮手打斷他,兩人一陣沉默,半響張家玉不禁問道:“既然如此,我們要去哪裡?”
嚴起恆沉聲道:“江東,去江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