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與聾子各自作畫,一個是放下情感,將情感寄託於畫中,一個是放下凡心,只真正的神的心境去描述另一尊神。
秦牧畫的是閬涴神王,卻又不是閬涴神王,而是心中的情人。
聾子則是要完成自己的畫道的蛻變,以畫去承載自己的道,自己的神。
他的氣息愈發飄渺,身上的神性越來越濃,他手中的筆彷彿不再是筆,而是創造生命的神器,在他的筆觸下,一尊新的神祇正在誕生。
過了良久,秦牧率先放下手中的筆,完成了自己的畫作。
聾子還在用纖細的筆觸去創造一個生命,他的筆散發出造化之道的柔光,畫中女子的血肉,冰肌玉骨,在他的筆下浮現出來。
畫中女子的神性,躍然而出。
她的美麗,尋不出一絲瑕疵,氣質也是如此高雅脫俗,她的容貌天成,身上的衣裳也是最爲美麗的天衣。
那肌膚似乎聚集了天地間的一切靈秀,玉指蔥蔥,指紋像是道一樣多變,她彷彿是集一切美好而誕生的精靈,然而卻是由聾子所創造。
聾子畫出最後一筆時,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種若有若無的氣息漸漸從畫中溢出,那是一種後天誕生的大道在緩緩的滋生,不是從畫中滋生,而是從聾子的筆下滋生。
他賦予了畫中的少女以神性,以形體,以靈魂,以生命。
秦牧看着這一幕,心中觸動,他張開眉心的豎眼四下看去,看到聾子的道像是虛無縹緲的煙,以一種看似緩慢卻又迅捷的速度四下瀰漫開來,烙印在天地中,烙印在虛空中。
這並非是變法,也不是變道,而是讓這世間多出了一種法,一種道。
聾子顯得寧靜無比,這一筆落下,畫中的閬涴便有了生命,有了靈魂,他也有了自己的道。
最終,他擱下筆,完成了自己的畫作。
他放下筆的一剎那,眼角兩行清淚滑落,然而臉上卻露出了笑容,內心中充滿了平靜卻又有大歡喜的情感在涌動。
他感受着自己的道,作爲殘老村九老中修爲最弱的兩個人之一,他一直對功法神通並不關注,也不關心。
倘若不是秦牧敦促,不是殘老村衆人的監督,聾子根本不會嘗試着廢掉自己的神橋去開闢天河神藏,也不會去刻意提升自己的修爲。
而現在,他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元氣自己的精神沿着一種玄妙的路線流淌,那是他自然而然形成的功法。
所謂功法神通,其實都是道的表現,從前他修煉的是別人的功法,尋求的是自己的道,因此對修煉並不上心。
而現在,他尋到了自己的道,甚至可以說是開創了自己的道,有了道,功法神通,一切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運轉。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畫道也是如此。
就是這麼玄之又玄,妙之又妙,就是這麼的不可思議。
司婆婆和藥師湊上前來,向兩人的畫作看去,各自贊嘆連連。
司婆婆臉上掛滿笑容,悄悄捅了捅藥師,低聲道:“看得懂嗎?”
藥師笑容滿面,悄聲道:“看不懂。”
“我也是。”司婆婆臉上笑容不減,壓低嗓音道。
閬涴神王也走上前來,細細的看着這兩幅畫作,聾子的畫,畫中人像是另一個她,清秀典雅,畫出了她的內心,不着塵埃。
那畫中的女子寧靜而悠遠,有着如她一般的美麗,畫中的她也可以活動,另一個她身處在另一個世界中,有着自己的想法,有着自己的思維,甚至還有着自己的修爲與神通。
兩個她隔界對視。
閬涴神王讚歎不已,道:“這種畫道雖然不是造物,也勝似造物,我竟已分不清是我在畫中還是她在畫中。”
聾子道:“牧兒畫的也不錯。”
閬涴神王看向秦牧的畫作,秦牧抓不住她的神性,畫中的她也與真正的她有些不同之處,相比聾子的技業來說,秦牧要遜色許多。
閬涴神王看着畫中的人兒,畫中的那個閬涴像是一個恬靜的少女,她站在大蛇的頭頂,雙手捧着一朵鮮花放在脣邊輕嗅,竟帶着幾分的羞澀和笑容。
“聖嬰畫中的人像我,卻又不是我,大抵是聖嬰寄託了自己的情思。”
閬涴神王目光流轉,笑道:“這兩幅畫,可以送我嗎?”
聾子點頭,道:“姑娘儘管拿去。”
秦牧也點了點頭。
聾子將他拉了過去,一老一少又在畫畫,聾子一邊畫,一邊傳授秦牧自己開創畫道的心得。
閬涴神王收起兩幅畫,將畫作捲了起來,她思索片刻,取出其中一幅畫卷,那畫卷燃燒,很快化作灰燼。
閬涴神王目光幽幽,注視着熄滅的火光,隨即揮了揮手,灰燼散去。
司婆婆悄悄道:“藥師,你覺得她燒的是哪一幅畫?”
藥師思索道:“我覺得她燒掉的是牧兒畫的那幅,牧兒把她畫醜了,換做是我,聾子若是把我畫醜了,我也會燒掉。”
司婆婆呸了一口,道:“我覺得她燒掉的是聾子畫的那幅。”
藥師不解。
“聾子畫的太像了,作爲一個有着絕代無雙容貌的人兒,她不需要另一個她,也無需留着聾子的畫。留下聾子的畫,反而會讓她有一種寄託的心思,倘若受到挫折,她會覺得畫中世界的她生活更加美好。她長生不老,心地堅韌,不需要另一個自己。”
司婆婆道:“她倘若想欣賞自己的容貌,取出鏡子照一照便是。反倒是牧兒的畫,可以讓她看到自己缺失的情感,雖然不完美,但拿出來欣賞,倒可以讓她有一種別樣的情懷。”
藥師笑道:“婆婆,這只是你的猜測而已。她燒掉的到底是哪一幅畫,她不說,我們都不可能知道。”
司婆婆頗爲自信:“我覺得這位閬涴神王修煉的功法,應該是一種奇門功法,修爲越高,情感越少,因爲情感反倒顯得越爲珍貴。修煉到高深境界,已經身不由己,由不得她不捨棄情感而保留神性了。因此珍貴的東西,她自然要珍藏。”
她不覺想起自己的經歷,心中有些黯然,道:“失去了的,才覺得彌足珍貴。”
秦牧等人在天聖學宮住下,叔鈞和閬涴神王則在忙着閱覽天聖學宮中的藏書,總覽延康變法的成果,各種功法神通都參研一遍。
閬涴神王已經開闢了神藏和天宮,想要改修天河神藏須得廢掉自己的神橋神藏,只是她現在修爲高深,幾乎可以與天尊並列,想要廢掉神橋,便須得擔負着莫大的兇險,因此有些踟躕。
叔鈞便沒有這個煩惱,徑自開闢靈胎神藏。
然而他隨即發現,自己借用太帝神識來提升肉身,將肉身提升到凌霄境界的神祇的水準,導致他根本無法在肉身中開闢神藏!
他的元氣和魂魄都太弱,神識也不算特別強,無法在這具肉身中開闢出靈胎!
所謂七大神藏,都是在肉身中開闢出來的,他的肉身已經強橫到無法開闢的境地!
“延康中的凡人,分爲可以修煉的凡人和不可以修煉的凡人,這是由靈胎神藏決定的。”
藥師精通藥理,準備了一個大藥桶,煉就一桶的腥臭藥水,讓叔鈞跳進去,道:“從前,延康的神通者,只有四大靈體,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僅此四種。沒有靈體的凡人最多隻能做到武者,無法打開靈胎神藏成爲神通者。後來,牧兒毀掉神橋,開闢天河神藏,他沒有深究凡人無法修煉的事情,不過我卻想到了。”
藥師笑道:“四靈體之所以可以修煉,是因爲他們的靈胎神藏是遺傳祖輩的,天生就擁有靈胎神藏!只需要打開靈胎神藏,就可以修煉!”
“那些無法修煉的凡人,是因爲他們的祖輩中沒有神通者,因此體內沒有靈胎神藏。不過這並不意味着他們真的無法修煉!他們只需要掌握了開闢靈胎神藏的辦法,自己開闢出一座靈胎神藏,便可以修煉,可以成爲神通者!”
藥師興奮不已,向被裝在大木桶裡泡着藥材的叔鈞道:“我這些年研究的便是這個,根據每個人的肉身結構,確定靈胎神藏的準確方位。然後用靈藥來培育元氣,使普通人也能夠聚集出開闢出靈胎神藏的元氣,從而成爲神通者。不過你的肉身太強,須得先借助藥力軟化。”
叔鈞看着他把一羣劇毒之物倒入木桶,不由心驚肉跳,道:“這些東西有毒吧?”
“放心,放心!”
藥師笑眯眯道:“我察覺到你的魂魄太弱,比普通人還弱,所以我用點小寶貝兒幫你滋養魂魄。當年牧兒也是這麼過來的,包好,包好……”
那些毒物入桶,叔鈞頓時感覺到魂魄中傳來劇痛,不由得額頭冷汗津津。
藥師檢查桶裡的毒性,道:“這些年,我已經幫助不少普通人成爲神通者,你也會在我的協助下成爲神通者……你的肉身好像太強了,還需要再加點小寶貝兒……”
過了良久,藥師取出一根銀針,對着叔鈞的皮膚插下去,叔鈞的皮膚被他一針捅破。
“現在你的肉身軟化,可以試着開闢靈胎神藏了。”
藥師舒了口氣,瞥了瞥桶裡的叔鈞,只見這位造物主口吐白沫,已經沒了氣息,連忙跑了出去,高聲道:“牧兒,牧兒!快點過來!你帶來的那個大頭少年,被我一不留神毒死了!魂魄意境離體了!”
秦牧飛速趕了過來,不由分說催動牽魂引,將叔鈞的魂魄牽引過來,打入叔鈞體內,道:“藥師爺爺,你毒物又放多了?”
藥師臉色微紅,道:“他的肉身強度太高,所以我多放了點藥,誰知道他的修爲這麼差……”
藥桶中,叔鈞再度兩眼一翻,魂魄離體。
秦牧慌忙再度招魂,把他的魂魄打入體內,隨即施展天魔造化功,把叔鈞的魂魄封在體內,飛速道:“你先解毒!”
兩人忙活半晌,總算把叔鈞體內的毒清除一部分,這才放下心來。
叔鈞悠悠轉醒,儘管在藥師的幫助下開闢了第一個神藏,靈胎神藏,然而卻對這個青銅面具男子畏懼如虎,不敢接近他。
藥師找他來喝茶,叔鈞也是坐立不安,東張西望,額頭不斷冒出冷汗,有秦牧在身邊,這纔敢喝藥師沏的茶。
秦牧終於學會聾子的功法,向藥師語重心長道:“藥師爺爺,聾爺爺已經走出了自己的道路,我學了他的功法,建立了畫道天宮,現在還差醫天宮。正所謂老大不努力,少壯徒傷悲,藥師爺爺不努力修行,我在外面也會被人欺負,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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