頎長的身影正要踏出辦公室,沒走出幾步便接到了電話。
“哥,不好了!網上的消息壓不住,狗仔到公寓裡來堵雅薇姐!”
陸彎彎情急之下便立刻給他打電話,陸長銘隔着電話,陰影還能聽見對面有些誇張的聲音。
約莫是空間太過安靜,又或許是陸彎彎太激動。竟讓蘇霓也聽見了那些吵嚷。
“雅薇姐一直在哭,這些人太過分了,我看是非要闖進來不可。你買的房子這麼隱秘沒幾個人知道,怎麼狗仔就能這麼快找過來?肯定是蘇霓乾的!”
蘇霓沒有聽清楚她在說什麼,但男人忽然側過的身子,和那微微覷到她臉上的餘光,卻顯而易見。
她身子晃了晃,一隻手撐靠在流理臺上,努力穩住身形。
好在這時候,那灼灼目光已然離開了她身上。
隨着電梯“滴”的一聲打開,男人走了進去。
“把門和窗戶都反鎖好,說什麼都別開門,我現在就派人過去。”
話音剛落,電梯門也跟着合上。
蘇霓眼前一黑,手臂也失了力氣,就這麼跌在地板上。
冰涼。
她靠在冷冰冰的瓷上,用力深呼吸了幾次之後,才總算緩過勁來。可即便如此,卻也花費了許多力氣,仍舊站不起身。
手機開始響。
夜色中,那尖銳的聲音格外明顯,在空曠的辦公室裡迴響時,讓蘇霓覺得彷彿整個世界就只餘下她一個。
於是努力伸出手想夠着,卻發覺自己根本沒力氣再動。
眼前不知怎麼的,所有東西都開始晃動……
……
次日
“輸完液,燒退了就沒事。”
“這段時間多注意着,最近流感肆虐,別讓她病上加病。”
蘇霓隱隱約約聽見一道溫潤男聲,她想了很久也不曾與記憶力誰的臉對上號,便努力地想睜大眼睛瞧清楚。
長長的睫毛閃了閃,終於打開。可這一睜眼,卻對上一張放大的五官。
“嗯?醒了。”
男人眨了眨眼,退開。
蘇霓這纔看清楚,那是穿着白袍的醫生。只是這醫生也確實生的好看,眼睛狹長深邃、鼻樑挺拔,嘴脣也生的厚實。再襯上那和緩的下頜線條,活脫脫一個電視劇裡的男主角形象。
對方似乎沒想到蘇霓剛清醒就這般打量他,還略有詫異地挑眉,繼而緩緩開口,“蘇小姐不用對我戒備,我是你的主治醫生,姓單。”
“哎?霓姐,你終於醒了!”
“霓霓?你覺得怎麼樣,頭還疼不疼?”
“霓姐能認得出我麼,能認出我就說說話……”
沒得到迴應,小靜也有些着急了,推搡了蘇霓一把之後,又轉而抓着醫生不放,“這是怎麼回事,不會燒壞腦子了吧。四十度燒下來也難怪會……都怪我,沒有早點趕到。”
好在溫月總算比她冷靜,瞧見了蘇霓臉上無奈的神情。
直到這時,那自稱姓單的醫生才緩緩開口,聲音溫潤清晰,讓人心靜,“她嗓子壞了,說不出話。先給她倒杯溫水吧,潤潤喉就能勉強說話了。”
“啊,原來是這樣。”
小靜反應快,立刻倒了杯溫開水過來。
一杯暖暖的水順着喉嚨下肚,喉嚨裡的燒灼感便減輕了不少,蘇霓這才終於覺得舒服了些。
“現在是……下午了?”
她擡起頭看了看窗外,忽然發覺日頭已經西斜,自己這一昏睡,竟睡到了次日下午?
“嗯,正好三點半。你從昨晚燒到上午,一直沒退,單醫生說差點就要轉成肺炎,好在現在是退燒了……”
溫月臉色有些難看,也不知想起了什麼。
她昏睡這麼長的時間裡,沒有別人再來過。
陸家也好、蘇家也罷,連一個電話都不曾打來。
溫月與她對視一眼,也明白這個道理。便等到醫生離開,而小靜也出去買吃的之後,才尋了椅子在蘇霓面前坐下。
“你說你,到底怎麼弄的。小靜說你白天就不舒服,讓你早點下班回去的。她昨晚給你打電話你沒接就覺得不對勁,這才一大早去的公司,進門就發現你倒在茶水間。”
“蘇霓你怎麼,就能把自己搞成這樣?”
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蘇霓也不知要說些什麼安慰。
只好伸出手拍了拍她,示意自己沒事。
可溫月終歸瞭解她,音色沉沉,“陸長銘知道你住院,到現在人也沒出現過,他到底怎麼照顧你的!”
“他哪裡會照顧我……”
蘇霓搖搖頭,聲音又輕又啞,可總算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怕是,恨不得她就這麼燒壞了吧。
大約是昨夜裡燒糊塗了,到如今蘇霓腦海裡總還浮現出那人漠然的神情。陸長銘昨夜裡看她的眼神,哪裡像看自己的妻子。
甚至,比陌生人更不如。
於是將頭偏向一旁,側臉貼着枕頭,沒有再說話。
“你……昨天有人爆料了莫雅薇的事,現在所有人都認爲是你做的。依着陸大少爺的性子,該不會,你現在這樣是他弄的?”
蘇霓搖搖頭,本就喑啞的聲音又悶在枕頭裡,“前些夜裡着涼又吹風,沒注意才變成這樣。與他有什麼關係。”
無非是,他怒在心頭,視而不見。
後來蘇霓想起這一幕幕,那總會心口發悶的感覺,漸漸被男人眼底的熱烈掩蓋。
只是如今心裡的酸澀啊,像要將她整個人都吞噬乾淨。
“那也是他沒有理會你,害你差一點就要燒成腦膜炎了!要不是小靜叫救護車叫得及時,說不定現在你就已經是個傻子!”
“陸長銘不愛惜你,怎麼你自己也不愛惜自己!”
溫月斥了一頓,卻不知怎麼的眼圈也紅了。
她瞧見蘇霓已經翻了個身背對自己,連眼睛也閉上了,那餘下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
“好好我不說了,你先休息。待會能吃東西了我再進來。”
話音剛落,溫月終於還是輕手輕腳關上了門。
然而隔着門上的窗戶,她卻依舊能望見裡頭那道瘦弱的身體,在午後的日光照射下,整個人身上都瀰漫着一層薄霧。
模模糊糊的,漸漸看不清。
她其實知道,蘇霓並不是要休息,只是背對着她,在確定溫月離開之後,才緩緩蜷縮起身子。
那緊閉着的眼睛旁,被濃密的羽睫灑落層層陰影,小半張蒼白的臉在日光下、另外半張卻在影子裡。
蘇霓覺得此刻的自己似乎處在昨晚的情況,哪怕這裡是溫暖的病房,可身體卻總能感受到涼意。
像她躺了整夜的地板……
“陸長銘你在哪?”
門外,溫月壓低了聲音。
“有事?”
溫月又故意走遠了些,生怕被蘇霓聽見任何,“霓霓住院了你知不知道,你們家的人想怎麼樣,到現在連個人都沒見到……”
“你還有時間爲她出頭,想來她也死不了。”
話落,裡頭便只餘下“嘟嘟嘟”的忙音。
溫月愣了下,哪裡料想的到陸長銘會是這麼個態度,一下子心便沉入了谷底。
……
蘇霓似乎又睡了過去。
醒來時小靜已經買了粥回來,她一邊吃一邊在想剛剛的夢。
很不真實。
她竟夢見自己披着白紗和陸長銘結婚的模樣,夢見新婚之夜他並未拋下她離開,而是火熱地度過。
夢見莫雅薇再沒有出現在他們之間,而是和傅北安一起離開了海城;又夢見所有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障礙,都消失殆盡……
“別發愣,我問你的你有沒有聽見?莫雅薇那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怎麼陸長銘那邊的消息,是你承認了。”
溫月後來便給其他人打了電話,還是從徐晉南那知道的,莫雅薇出事、原是蘇霓做的。
可她不信,這才質問。
然而蘇霓搖搖頭,又點了點頭。
她掌心裡捧着溫熱的粥,眼眸垂落着沒有什麼情緒。
眼前雪白的糯米和紅棗薏仁熬在一塊,表面還覆了一層嫩白顏色,淡淡的清香便隨着她攪拌的動作穿開,嗅着食慾大開。
“搖頭又點頭做什麼?到底是不是。”
“不是。”
誰都知道溫月性子倔,明知道和徐晉南在一起會被正規徐家阻撓,卻還堅持了十年,明知道不是她做的,卻非要問個清楚明白。
瓷碗裡的粥撥冷了些,蘇霓才舀了一口到嘴裡,輕笑,“不是我自己做,但,他怪到我身上也沒錯。”
溫月一梗,“不是就不是,哪有這麼多理由。既不是,怎麼就任由他誤會?”
“嗯。”
蘇霓又吃了幾口,暖糯暖糯的粥散發出陣陣香味,那輕煙白霧,便升騰着要將她半張臉遮住,“老太太做的,那天晚上她那樣說的時候我就該看出來了。否則你以爲,她怎麼可能會允許莫雅薇和陸長銘一起出席徐老爺子的宴會。”
“雖然不是我親手下的套,但知而不報也不阻止,他怪到我身上,怨不了誰的。”
蘇霓淺淺一笑,“我現在就想着啊,讓他多恨我一分,去同意離婚就好。”
“同意離婚?”
溫月像看傻子一樣看她,“你也太不瞭解你丈夫!陸大少爺是什麼人。以前得罪了陸家的,有誰還有好下場?你當他是那麼好說話的人麼。我都聽見了消息,陸長銘非但不會同意離婚,而且更加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