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道理,黃儼又如何會不清楚。
可是,現在事實就擺在眼前,這湖泊就在眼前
難不成,是人力所爲?
然而,當黃儼再次擡頭看了眼這湖泊的面積時,卻不由的搖了搖頭。
怎麼可能
這麼大的湖泊,豈是人力可爲。
一念至此,黃儼雖然依舊對這湖泊的形成感到困惑,卻也沒有最初時的驚訝了。
畢竟這世間離奇的事情很多,並不是每一件都能查明原由的。
然而,就當他們順着此處繼續朝着那所謂的礦區騎馬而行時,一條悠長的河道漸漸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隨着越來越近,黃儼猛然間明白了那湖泊爲何會出現了。
這是一條由北向南的河道,連接之處,正是剛剛他們所見的湖泊!
而這河道的用料,竟與之前來時所踩踏過的硬路一模一樣!
一時間,黃儼震驚的無以復加。
那湖泊,竟真的是人力所爲!
此處雖位於京郊之地,但也屬於內陸地區,在沒有長江支流流經的情況下,取水與其它完全沒有水源的內陸城池是一樣的。
而如此大的取水量
難不成一個可怕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此地雖處於長江沿岸地區,可距離江邊還有很遠,這條河道,要修建多遠啊
若真是人力所爲,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可在朝廷,他從未聽說過修建這樣的河道啊。
想着這些,若不是此時身上還有要務,他黃儼恨不得快馬加鞭現在就去這河道的源頭去瞧瞧。
可如今,只能是暫且將這些想法抑制在心底。
那隨着他們一行人在那硬路上不斷的前行,之前在那山坡之上見到的一道道將土地劃分出來的東西也出現在眼前。
這些,也都是與那硬路一樣的材質所制,這些劃分區域的東西,也不是什麼神仙作畫,而是一條條小水渠。
這些小水渠將這些荒地全部劃分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區域,在每一個小水渠經過的地方,都有一個明顯的缺口,而如今這些缺口之上都被一塊大鐵片堵着,並沒有讓這些小水渠中的水流入其中。
如果只是這麼一小片如此,也就罷了。
可是,之前他在那山坡上望去時,看到的卻是連綿不絕的。
身爲東廠廠督,黃儼盡其所能的讓自己顯得沒有那麼震驚。
“走,繼續往前走。”
隨着衆人再次出發,這次並沒有用多久的時間,他們便迎面遇到了另外一行人。
在互相接近後,那馬背上的黃儼趕忙翻身下馬,對着迎面而來的人恭聲喊道:“見過三皇孫殿下!”
對面下一羣人的陪同下,朱瞻墉眉間凝重的看向了黃儼,問道:“黃公公,你到此處來做什麼?”
黃儼趕忙回道:“回殿下,皇上有令,命微臣來請三殿下過去一趟。”
聽到是老爺子找自己,朱瞻墉眉間愈發凝重了。
可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對身邊的那些人小聲的交代了一些話後,便連同那黃儼一同朝着京城皇宮而返。
只是這一來一回,當他們一行人趕回京城時,天色已經暗沉。
到了乾清宮內,宮中已是點起了燭火。
穿着一身寬鬆棉麻袍子的朱棣,緩步的走在大殿之中。
在這內殿那種,他可是等了一天了。
本以爲今天不會回來了,不曾想剛剛收到那黃儼命人送來的信,說是一刻鐘後到。
就在朱棣焦急地等候當中。
朱瞻墉與黃儼已經返回到了京城的城樓之下。
在表明了身份,並且出示了東廠的令牌後,那守城的將軍才放他們進入。
穿行在京城的大道之上,因爲距離皇宮也不遠了,衆人此時也不是那麼急了。
隨着速度慢下來,那朱瞻墉這纔有機會試探試探口風,問道:“黃公公,你說你這麼急着找我,是老爺子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我無官無職,也不記得我有什麼事情是需要老爺子問訊的啊。”
面對朱瞻墉的試探,黃儼並沒有假裝糊塗,而是直接拱手告歉道:“三皇孫殿下,此事關係到皇上,請恕臣不能直言相告,殿下若是有什麼疑問,還是等到了宮裡當面問皇上的好。”
瞧着這黃儼一點口風都不露,朱瞻墉也只能無奈的聳聳肩。
沒辦法,誰讓他就是一個無官無職,平平無奇的小皇孫呢。
就是自己眼前這位,可也是朝廷中的實權人物,別看在你面前一口一個殿下,一口一個臣
以對方的能耐,若不是忌諱老爺子和自己老爹朱高熾的存在,怕是動動手指頭都能整死他。
在這種情況下,他又能奢求對方擅自給自己透露些什麼呢。
不過對此朱瞻墉也早已習慣,一直到了那皇宮的乾清宮門前,也再沒有開口問過什麼。
乾清宮內。
趙全趕忙來到了內殿的門口,對着裡面的朱棣稟報道:“殿下,三皇孫殿下來了。”
聽到這話,朱棣身子一滯,頓時說道:“叫進來。”
“是!”
殿外,朱瞻墉有些忐忑的觀察着這殿內四周的情景。
說實話,他還真不常來這裡。
這一家裡,也就是他爹朱高熾、二叔朱高煦以及三叔朱高燧來這裡跟串門似的,至於他們孫子這一代,更是隻有自己那大哥能時不時來這裡見見老爺子。
至於他們這些皇孫,沒有官職,更是沒有任何的公務,哪裡能天天來這裡。
所以這一時間還真有點緊張。
哪怕知道那裡面的人是自己爺爺,可畢竟是皇上
加上老爺子在他們這些皇孫中的印象一直都是異常嚴厲的,不管是哪家的孩子,誰不怕。
“殿下,皇上要您進去。”
趙全來到朱瞻墉的面前說道。
聞言,朱瞻墉也只能是點了點頭,與那趙全趙公公一同朝着宮裡走了進去。
此時這偌大的乾清宮中一片暗沉,也就是沿路上的一些燈籠和蠟燭將他們行走之處照的明亮。
不過,這是外殿。
此時的內殿當中倒是要明亮一些。
透過老爺子內殿寢宮門口掛着的簾子,還是能看到此刻的老爺子正坐在平日裡處置政務的椅子上。
見此,朱瞻墉便埋頭一拜,道:“孫兒朱瞻墉,問聖恭安!。”
聽着外面的聲音,裡面的老爺子朱棣隨口道:“朕安,進來吧。”
隨着朱瞻墉走進,整個乾清宮寢殿內只有他與老爺子,以及那黃儼三人。
就當朱瞻墉來到老爺子的面前,跪拜着等待老爺子的問話時,那隨行而回的黃儼,則在老爺子朱棣的耳邊嘀咕起來。
因爲距離比較遠,朱瞻墉雖然聽到些許嘀咕竊語之聲,卻聽不清到底說了什麼。
而那龍椅上的朱棣,原本平靜的面容也在聽到那黃儼所說的話後,眉頭立時擰在了一起。
尤其是當黃儼說的越來越多,老爺子的眉頭便擰的越重。
直到那黃儼將自己知道的全部說完,老爺子這才皺着眉頭一揮手,將其打發下去。
伴隨着那黃儼的離開,整個殿中就只剩下了朱棣與朱瞻墉二人。
加上此時這殿中不如白日明亮,總是讓人心中有些緊張,放鬆不下來。
那朱瞻墉此刻更是如此,那黃儼在老爺子的耳邊嘀咕了半天,自己卻連他說了什麼都不知道。
那黃儼瞧見了劃分出來的土地和小水渠,這一點朱瞻墉心裡自然清楚,可如果僅僅只是這些,他倒是不怕。
就是不知道那黃儼到底還知道些什麼,比如那水庫看到了沒有,又發現那水庫是人造的沒有。
還有自己那府中
總之此刻朱瞻墉的心裡頭是千頭萬緒,怎麼也捋不出個思路來,也不知道一會兒老爺子問起來時,自己該如何回答。
而那坐在龍椅上的朱棣,瞧着下面跪着的自家孫子,嘴角微微一翹。
對這個孫子,他朱棣還算比較瞭解的,這孩子怕自己
在知曉這一點後,朱棣索性也不急着問了,就這麼坐在那龍椅之上看起了摺子,將那小子晾在一邊,也不開口說話,就讓那小子跪在下面,自己暗中琢磨去。
正如老爺子朱棣猜測的一般,那朱瞻墉是真怕自己這老爺子,白天還好,這大晚上,還是第一次在這種情況下見老爺子。
又不知道老爺子要問自己什麼,心裡頭還真敲起了鼓。
思考着老爺子怎麼還不說話。
老爺子一分鐘不說話,對他朱瞻墉而言就是一分鐘的煎熬。
就當這乾清宮中老爺子正故意晾着自己這孫子,讓他自己擊潰自己心理防線的時候。
卻不知一名錦衣衛從太子府的後門偷偷的溜了出去。
而與此同時,伴隨着這名錦衣衛的離開,京城之中的所有錦衣衛都開始了迅速的集結。
十幾份不同的摺子,裡面記錄的是不同的人名,而這些,都是他們要連夜抓捕歸案的人。
謀劃了許久的計策,今夜終於是萬事俱備了,在朱瞻基的一道命令下,以紀綱爲首,南北鎮撫司的指揮使各自帶隊,開始按照朱瞻基的指令,朝着整個京城,乃至於整個應天府,開始抓捕那些查有實據的貪腐官員。
十幾份的摺子,每一份上都記錄了幾十上百名官員,大至立於朝堂之上的朝臣,小至應天府的一名縣官,總之不論官職大小,只要掌握了實質性的證據,便統統抓捕歸案。
按照朱瞻基的命令,老虎蒼蠅一起拍,徹底淨化一下整個應天府的空氣。
也把這幾十年來,自太爺爺薨後,積壓在朝廷當中的淤泥徹底的清理一遍。
就像河道里的淤泥一般,清除之後確實會繼續出現,可這並不代表可以不清除。
可是,這一次的行動發生的極爲突然,即便是那北鎮撫司的齊承也沒有想到,連他都是在被窩當中被人給叫醒的。
不過在他清楚了這一次的計劃後,便第一時間命人朝着皇宮而去,將錦衣衛中的行動向朱棣彙報。
這也是之前他從皇宮離開時,皇上親自交代的事情。
乾清宮中。
在將自己孫子晾在那折磨了大概整整一刻鐘後,朱棣將手中的這份奏摺給處置完了,這纔想起自己面前還跪了一個人。
瞧着自己的孫子,那額頭上漸漸浮出了汗珠,朱棣嘴角微翹的同時,也是故意沉着聲音問道:“交代交代吧。”
突然聽到老爺子的聲音,下面跪的腿都疼了的朱瞻墉神色一愣,可嘴裡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交代交代
交代啥,你倒是開個頭啊。
可這話他也只能在自己心裡嘀咕兩句,是絕不敢在老爺子面前說出來的。
但想了想,卻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由的,硬着頭皮問道:“爺爺,您讓孫兒交代什麼啊?”
隨着朱瞻墉這話說出口,老爺子突然一拍桌子,說道:“交代什麼,還要朕告訴你嗎?”
此時的朱瞻墉簡直是欲哭無淚啊。
他好端端的,連京城都不久待,他能交代啥啊
正當朱瞻墉不知所措時,那面前的老爺子朱棣突然說道:“你跟你大哥在私下裡做的那些事,還需要朕一件件給你們講出來嗎?”
老爺子此話一出,朱瞻墉的心中頓時一緊。
老爺子真的知道了?
可如今即便是知道了老爺子要他交代什麼,他卻還是不知該怎麼說。
自己和大哥在私下裡謀劃的事情多了,這老爺子讓交代的到底是哪一件?
是今日那黃儼所看到的水渠,還是說那水庫、亦或者其他?
一時間之間,朱瞻墉那額頭上的汗水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這些事情倒不是他不敢說,而是之前他答應過自己大哥,這些事情絕不可以被老爺子甚至是他爹他娘所知道。
對於這件事的態度,大哥可是前所未有的尊重。
雖然他朱瞻墉平日裡嘻嘻哈哈慣了,可在正事上卻還未掉過鏈子。
除此外,這還關乎到一個他與自己大哥之間信任的問題。
在仔細的想了想後,朱瞻墉還是梗着脖子說道:“爺爺,孫兒真的不知道要交代什麼,我跟大哥?我跟大哥之間也沒有做什麼啊?”
聽着朱瞻墉的回話,朱棣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
沒想到這個平日裡看起來唯唯諾諾,只知道嘻嘻哈哈,身子上沒點兒骨頭樣兒的孫子,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還真把嘴給咬住了。
晾了他一刻鐘,還真就硬生生的什麼都沒有說。
在這樣的情況下,別說他這個平日裡不起眼的皇孫了,就是許多在朝中經歷過不少事兒的大臣們,在自己面前也沒有這一份膽識,不會比這小子表現的更好。
想到這裡,朱棣也就不再詐他的話,而是直接問道:“爺爺問你,之前你二叔三叔交給你大哥的10萬兩銀子,聽說都被你運走了,這些銀子你都用到什麼地方了?”
聽到老爺子問出這樣的話,朱瞻墉也漸漸明白點什麼。
老爺子應該是在玩順藤摸瓜
想到這裡,朱瞻墉再回答時,便坦然了些:“爺爺,大哥交給孫兒的那些銀子,孫兒都用在了幫助一些饑民難民的身上。”
聽着這小子當着自己的面便扯起了謊,朱棣頓時一怒,道:“放屁!饑民難民自然有朝廷解決,那大哥現在是監國,他調配些銀子就是了,何須要你們專門坑你二叔三叔的銀子?”
“小子,爺爺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別以爲爺爺不會責罰你,此事關係國政,就是你爹來了,該罰爺爺也是要罰的!”
老爺子的話,讓朱瞻墉心頭無奈至極。
他以爲
他可從來不會以爲老爺子不會責罰他。
可大哥交代他的事情,這些是能說的嗎?
不能。
可怎麼辦呢?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朱瞻墉這小子便將今日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想來想去,能夠被老爺子所知曉的事情也無非就是兩件,第一件便是老爺子剛剛所說的那些銀子用處的事情,而第二件便是今日那黃儼去找自己時所經過的那些水渠。
如今唯一拿不準的,就是那東廠的廠督黃儼所過之處到底都看見了些什麼?
反正今天躲是躲不過去了,以老爺子的態度,他今天又不說出個一二三,就絕不可能從這乾清宮中走出去。
想到這裡。朱瞻墉便只好故作一副被嚇到的模樣,朝着老爺子一拜,說道:“爺爺孫兒真的沒有跟大哥私下裡做什麼事情,也就是我們花了些銀子,將那長江的水源引到了京郊之地。不過,爺爺,我們做這些可不是爲了自己,那些土地,我們可一分都沒有開墾過,如今還全都是荒地。”
“而做這些,無非就是想要試試,能不能將這些荒廢的土地轉化爲種植水稻的良田,如果能行,便可在朝廷上推廣,爲整個應天府,乃至於整個南直隸都增加無數的良田數目。”
聽着朱瞻墉所交代的這些事情,朱棣心中的火氣漸漸消了些。
因爲他說的這些跟剛剛黃儼所交代的那些話還對得上號。
“還有呢?”
關於朱瞻墉剛剛交代的事情,朱棣並沒有細究,而是繼續追問道。
而在聽到老爺子這話時,朱瞻墉的心裡也是一沉。
老爺子沒有細問關於這水渠的事情,想必就是從那黃儼的口中聽到了一些信息,而他繼續追問,並且如此的態度堅決堅定。
顯然在他心中知曉,除了這水渠之外還有其它的事情沒說。
想到這裡,朱瞻墉也不敢再猶豫,直接便將在水庫的事情說了出來。
關於這水庫之事,老爺子之前便在朱瞻基的口中所聽到過,但當初卻是將其用在了治水之處。
心裡頭琢磨着這水庫的同時,老爺子顯然並不滿意僅僅聽到的這些,他還想從朱瞻墉的口中聽到更多的事情,便又追問道:“還有什麼,別叫我一點一點的問,再敢有所隱瞞,爺爺先把你關一個月,到時候看你小子還敢不敢隱瞞。”
聽到老爺子要將他關起來,朱瞻墉頓時哭喪着臉,對老爺子說道:“爺爺,沒有了啊,該說的孫兒都說了,哪還有什麼其它的事情,我大哥來來回回一共也就給了那麼點銀子,還想要孫兒做多少的事情啊”
瞧着朱瞻墉那小子滿臉欲哭無淚的模樣,朱棣一時之間還真被他給忽悠住了。
不過仔細想想,那小子說的也沒錯,這前前後後一共就那麼點的銀子,沒有從朝廷調銀子,太子府更是窮的叮噹響,自己兒子有多少錢,他朱棣還是清楚的。
既然如此,這倆小子能弄來多少的銀子?
就算他們這倆小子有能耐將那長江再弄一條出來,那也得有銀子不是。
想到這裡朱棣便也就沒有再深究,而是轉頭問道:“那長江距京郊之地路途遙遠,你們是如何將那河水引過來的?”
朱瞻墉見老爺子沒再追問,心中也是狠狠的鬆了口氣。
至於這飲水的事情,也就不再隱瞞,既然老爺子都知道了,隱瞞也沒用了。
“爺爺,其實這事也很簡單,就是我大哥偶然之間發現了一些特殊的材料,可以用作鋪設河道,而這些材料在鋪設河道後不會出現像普通的使土一樣決裂的事情。所以便想着在京郊那地方試上一試,如果做不成也就算了,無非就是損耗些銀子,可若是做成了,便能將京郊那一片原本不適合種植水稻的區域轉化爲一畝畝的良田。”
“大哥說了,爺爺您平日裡爲了朝廷的朝政而憂慮,作爲孫子,總是要替爺爺您想一想的。”
朱瞻墉捧着一張笑臉奉承的說道。
至於這話,還真不是朱瞻基說的。
完全就是這小子臨場瞎編的,至於這馬屁拍對了沒有,就跟他朱瞻墉沒有一點關係了。
拍對了就當是給自己大哥說了些好話,自己此時也能好過一些,要是拍錯了那也是自己大哥說的,跟他朱瞻墉沒有半點關係。
而老爺子在聽到朱瞻墉這些話後,原本緊繃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笑意。
“這些話是那小子說的?你大哥能有這心思?”
對於自己的大孫子,朱棣還是很清楚的。
那小子但凡能爲他這個爺爺着想一丁點,那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火耗歸公以及度田令,就不會是到了自己逼迫他每日過來親自教導處置政務時才說。
只要在那小子的面前給他留丁點兒的餘地,他就絕對會衝着那丁點的餘地鑽進去。
頭都不帶回。
不過朱瞻墉畢竟也是自己的孫子,這孫子拍爺爺的馬屁,他朱棣還是挺高興的。
“行了行了,廢話也不要再多說了,雖然你小子沒有揹着爺爺與你那大哥在暗中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但以後若是再有這種事情,你要先告訴爺爺,也不準在爺爺面前有絲毫的隱瞞,否則若是被爺爺發現了,你小子的後果自己掂量掂量吧。”
聞言,朱瞻墉趕忙對着自己爺爺拼命的點頭。
一臉鄭重的說道:“是是是,爺爺放心,以後孫兒一定對爺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瞧着這小子討好的模樣,朱棣不由的搖了搖頭。
從今日接觸的情況來看,這小子的秉性還算不錯,雖比不上他大哥,但以他們兄弟二人之間的感情來看,往後一些事情還是可以交給他辦的。
日後等他大哥登臨帝位後,這小子也能在一旁幫把手。
而現在就讓他這個做爺爺的先培養培養吧。
想到這裡,朱棣的心中便有了主意。
不過瞧着那小子翹首以盼,似乎就等着自己開口放他離去的表情時,朱棣突然對着這小子笑了起來。
“天色這麼晚了,就放你先回去?”
聽到這話,朱瞻墉頓時拼命的點起了腦袋。
可朱棣卻在笑了笑後,說道:“現在放你回去,讓你跟你大哥串供?”
聽到這話的朱瞻墉,頓時臉色一愣:“爺爺孫兒絕不會跟大哥說什麼的!”
本以爲老爺子已經相信了他的‘忠誠’,卻不曾想,老爺子壓根就沒這麼想過。
“行了,今夜你還是在這宮裡睡吧,明日一早,帶爺爺去瞧瞧你們搞出來的那些水渠,朕倒是要瞧瞧,能讓你大哥這麼精心準備,還故意隱瞞着不讓別人知道的東西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聽到老爺子要親自去看,朱瞻墉的臉色,瞬間一變。
今日那黃儼之所以只看到了那些水渠和水庫,那是因爲他還沒有深入到礦區以及更遠處的地方就被自己撞見了。
可如果明日是老爺子親自去瞧,就不會像今日這般好糊弄了。
到時候,他大哥讓準備的那些東西,可就都暴露了。
真到那個時候,他大哥還不提着刀來砍他?
不僅如此,自己剛剛可是在老爺子面前信誓旦旦的說什麼,以後對老爺子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這轉頭若是被戳破了多尷尬。
老爺子指不定還會怎麼收拾他呢。
然而,就當朱瞻墉想要說什麼時,朱棣卻不給他任何反駁的機會。
“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明日一早你給爺爺帶路!”
可就當朱瞻墉還拼命想要說什麼,朱棣卻只是揮揮手要趕人時,外殿當中的趙全卻突然闖了進來。
趙全急匆匆的來到了老爺子的身邊,在老爺子的耳邊小聲的說道:“皇上,錦衣衛北鎮撫司的指揮使齊承傳來消息,說是今夜整個錦衣衛受長孫殿下的調遣,臨時開始對整個應天府的所有大小官員進行抓捕,凡是在錦衣衛內部被查獲實證的,無不可抓,上不封頂,下不設限!”
聽到這話的老爺子朱棣,也是臉色一變,但既然是已經查獲罪證的貪官,他也沒有太大的抗拒,可還是忍不住的追問道:“說沒說一共涉及多少官員?”
趙全回道:“六百餘人”
此刻縱然久經沙場的朱棣,面對這個數量那也是忍不住的臉色驚變。
六百餘人
滿打滿算,整個在京城當中的官員也不過一千一百八十八人。(據明朝明太祖期間,監察御史燕忠所計)
雖說此次抓捕的行動涉及了整個應天府,但整個大明朝的官員,自尚書下至雜職也不過萬四千二百九十一員。
若是將這600餘人放在整個應天府內,那也是一個極大的數量了。
這600餘人一抓,他大明朝的應天府,明天還運作不運作?
哪怕是他朱棣,對一下子抓捕600多人的整頓吏治,那也是要有完全準備纔敢做的,可這小子
說抓就抓,連跟他這個爺爺說一聲都不說!
整個朝廷都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可想而知,一旦這件事情發生後,明日那朝堂之上會亂成什麼樣子!
想到這裡,朱棣頓時問道:“錦衣衛的人呢?”
趙全回道:“已在半個時辰前全部出發。”
聞言,朱棣頓時怒道:“既然是在半個時辰前就已經全部出發,爲何這個消息到現在纔來?”
趙全被朱棣這麼一吼,頓時嚇的冷汗直冒:“皇上,這次行動是突然發生,直到所有錦衣衛的人到了地方纔知道要做什麼,所以根本無法提前稟報。同時那錦衣衛的都指揮使紀綱,說是按照長孫殿下的命令,所有人互相監督,錦衣衛內若有私自傳遞消息者,全部當場誅殺,禍及九族。”
“所以就算是那北鎮撫司的指揮使大人,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傳出消息來,只能是在出發之後找準了時機,命一名親信來到宮中傳話。”
聽到這些全部都是自家那小王八蛋的主意,朱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可偏偏又無可奈何,如今錦衣衛的人都已經出去了半個時辰,就算是現在派人追也追不上。
況且錦衣衛人數衆多,他又需要派多少人才能將這些錦衣衛全部通知到。
若是在這些錦衣衛抓捕的過程當中,派去通知的人趕到,再臨時按照他朱棣的命令將這些人放掉。
豈不是當着所有貪官的面,告訴他們,朱棣這位皇上不敢抓他們嗎?
如此一來,不僅是他朱棣顏面掃地,整個大明朝廷的臉面都將蕩然無存。
朝廷法度也將如空設。
毫無威信可言。
明明知道這些事情,卻什麼都不能做,朱棣頓時氣的將面前的書桌一腳踹倒在地。
“那小王八蛋人呢?”
趙全膽怯的說道:“長孫殿下還在太子府內睡覺。”
聽到這話的朱棣頓時被氣笑了。
這天都被這小子捅破了個窟窿,而他自己卻還在太子府裡睡大覺。
“去,將那小王八蛋”
正準備下令命人將朱瞻基那小子給抓過來教訓的朱棣,這話剛一出口,便又停了下來。
就算此刻將那小王八蛋抓過來,自己又能說什麼做什麼呢?
無非就是教訓他一頓,可對那小子而言,有什麼用?
況且事已至此,根本沒有任何補救的餘地。
朱棣焦慮的揉了揉額頭。
可現在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與其今晚上將那小子叫過來教訓一頓,不痛不癢。還不如明日將那小子叫到朝堂之上,讓他自己去承受那些大臣們的壓力,最起碼還能讓他長長教訓。
讓他自己面對自己闖的禍,看看怎麼處置。
一念至此,朱棣也就不再多想什麼。
轉頭再看向那地上跪着的朱瞻墉時,之前的好心情也蕩然無存,對着那朱瞻墉便罵道:“瞧瞧你跟你大哥乾的好事!”
聽到老爺子的罵聲,朱瞻墉是真的冤枉。
滿心不忿:“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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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老爺子卻絲毫不理會那孫子朱瞻墉滿臉的冤枉之色,指着他,便對身邊的趙全說道:“命人將這小子給我關起來,嚴加看管,不得讓其走出一步!”
“是!”
隨着門外的兩名護衛將那朱瞻墉帶走,外殿裡滿是朱瞻墉那小子冤枉的聲音:“爺爺!這事兒跟我沒關係啊!那是我大哥做的事兒,我不知道啊!”
在處置了自己那孫子朱瞻墉後,朱棣的心情也漸漸冷靜下來,想着明日即將面對的情況,在心裡也開始盤算起如何補救的同時,也在思考着朱瞻基那小子爲何要這麼做。
又爲何這麼着急?
就算那些貪腐的官員需要處置,那也完全可以跟他這個做爺爺的商量一下,然後再以朝廷之令將這些官員處置。
沒道理他非要私自並且還是在暗中連夜命錦衣衛的人去偵辦此案。
這件事怎麼看都有種,那小子想要將這件事情快刀斬亂麻,先斬後奏的感覺。
這小子是在怕什麼呢?
怕自己這個做爺爺的,不願意處置那些貪官?
他朱棣自問,雖然在處置貪官整頓吏治這一塊兒上比不得他爹朱元璋。
可是,也絕算不上縱然無道吧?
既然如此,朱瞻基那小子就絕不可能是因爲想要處置這些貪官而不敢告訴自己。
是處置貪官這些事情不能讓他這個做爺爺的知道。
可是,爲什麼呢?
這個問題他朱棣始終想不通。
作爲久經沙場,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多少次的君王,朱棣伴隨着在這個問題上越來越深入的探知,他隱約間有種感覺。
那小子似乎正在醞釀着什麼自己不知道的陰謀。
一整夜的時間朱棣都沒有睡着,他緊急的從錦衣衛的手中調來了一份這次抓捕官員的名單,並且通過這些人員所在官職的信息,開始從應天府外的其他州府調遣官員。
同時將一批官員緊急提拔。
以求儘可能的彌補應天府內存在的官員缺口。
包括朱瞻基之前所用到的翰林院的人,他朱棣也是有樣學樣,將其中一大批的翰林們緊急提拔,分派到相對應的官職上。
儘管對這些人是否可以勝任當前官職,還抱有很大的疑問,但目前來說也只能暫且這麼辦了。
當然,朱棣在晉升和提拔這些官員的同時,也言明,此次提拔和晉升的官員都爲臨時職務,接下來會根據他們在其任上的表現,決定是否正式的委派任命。
可即便是這樣的,緊急提拔調派,那600多人的缺口依舊是難以補缺。
只能是將目前可以調動和提拔的這些官員委派到關鍵緊急的官職上。
同時還將朝廷內部一些閒職,一些不太重要的職位官員調遣到那一些緊缺的位置上。
一整夜的忙碌,直到天亮,朱棣才長長的鬆了口氣,將手中的筆放了下來,看着面前處置完和任命完的名單,不由的咒罵道:“小王八蛋,這次如果不給你爺爺一個交代,這次絕饒不了你!”
在他朱棣將朱瞻基這小子在心中認定爲了大明朝的繼任之君後,對他的要求自然是水漲船高。
這小子之前所表現出來的才能和天賦自是不必再多說,就是他朱棣也是自認不如。
可是這小子做事太過於急躁,600多位的官員說抓就抓,這壓根都不能用急躁來形容了,而是根本沒有腦子。
對於他抓捕貪腐官員,整頓吏治的心情是能夠理解的。
可他這樣的行爲卻影響了大明朝的根本啊
想着這些,朱棣再次緩緩的嘀咕道:“臭小子,爺爺這次就瞧瞧,你這小子又想玩什麼花樣!”
而伴隨着天亮,昨夜所發生的一切也開始朝着整個應天府內傳播出去。
尤其是在這京城當中,昨夜不知道有多少貪腐的官員被錦衣衛的人強行衝入,並且將人帶走。
其中也不乏一些背景極深的宗親,朝廷當中的大員。
平日裡就是他們其中哪怕一人被抓,也會在這京城當中引起軒然大波,可如今卻是無數這樣的人被抓捕歸案。
引起的騷動和震驚,完全可以用震驚朝野、震驚天下來形容。
就是那身處太子府當中的太子爺,也是一早被人給從牀上叫醒。
迷迷糊糊就被一羣人所圍住。
“太子爺,工部的陳大人昨夜被錦衣衛的人抓了,可是有什麼大事要案?”
“太子爺,我們京兆府中,昨夜也被抓了十多人。”
“你們都有人被抓了嗎?我們戶部也有四五個官員被抓”
“太子爺,就算要抓人,您也應該與我們暗中知會一聲啊,如今少了這些官員,我們各部的人都忙不過來了”
“”
面對這些人的追問,太子爺朱高熾是一臉迷茫。
因爲他壓根都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感覺睡了一覺怎麼天都變了。
今早前來的這些人都是朝廷各部,各朝廷衙門裡的主事之人,來了這麼多,可想而知昨夜京城當中有多少人被抓捕。
在這些人的追問下,朱高熾的睡意也漸漸消失。
他皺着眉頭,向面前的衆人問道:“你們是說,昨夜抓人的,都是錦衣衛的人嗎?”
“是啊”
聽到衆人的回覆,朱高熾隱隱覺得這件事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