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皇宮後的朱高熾,一臉憂愁的回到了自己府上。
今兒這一出雖然老頭子並沒有說什麼,可他朱高熾實在太瞭解自己這位老爹了,他既然說了,還將那摺子扔給了他們看,那這事保準就要辦。
今天看似拿着他們仨兄弟在那出氣,好像是爲了老二之前在鳳陽府的事情,可實質上卻爲的是這北邊的事情。
老頭子是想出兵了。
專門搞這麼一出,就是想看他們幾兄弟的意思,趁着這次教訓老二的事情。
一時間,朱高熾不由的對這天下百姓而發起了愁。
朝廷沒錢,最後這出兵的花費只會落到老百姓的頭上。
儘管自家那小子搞出了一些攤丁入畝的新政,可以爲這天下百姓弄點實惠的,也能讓朝廷的稅收增加不少,財政也寬鬆不少。
可這事如今纔剛剛到了度田令推行的時候,連南直隸都還沒有推行徹底。
更何況是等有朝一日朝廷真正的收上賦稅來。
這中間,可還有好幾道的功夫要下呢。
最起碼,等度天令在南直隸實施完畢,然後在南直隸推行攤丁入畝的新政,中間有什麼差錯,再整改,再如何如何,直到整個南直隸的新稅敲定。
再往整個大明朝推行。
這一整套下來,少說也得兩三年的時間。
這還是最好的情況下,不然在全國推行的時候,指不定還會在什麼地方出現什麼問題,再由朝廷指派大臣去解決。
這一來一回,誰敢保證能在多長時間內徹底的落實。
而老頭子既然已經將這件事擺在明面上了,說明他早就在暗中開始謀劃了。
如果真按照老頭子的心思,出兵也就在今年或者明年初了。
時間太短,新政的稅收搞不上來,怎麼辦?
還不是到了老百姓的頭上。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他朱高熾幾十年的監國了,哪次老頭子出征,他不是忙的焦頭爛額。
最近這些日子,只怕是清淨不了了。
正當朱高熾拉攏着個腦袋,思索着事情時,剛一進門,便瞧見了自己那夫人。
瞧着她坐在那涼亭下玩貓,也沒多餘的心思與她說什麼,便徑直走了過去。
可剛準備進門,便聽到身後自己那夫人說道:“再揭人短兒啊,以後連金豆子都沒有了。”
聽到這話,朱高熾一愣:“嗯?怎麼個意思?”
想了想後,便又問道:“是不是瞻基那孩子?”
太子妃卻說道:“那孩子到現在我都還沒見着人影呢,倒是你在老頭子面前說的話,你還沒回來,那宮裡就傳遍了。”
說着,便學着那宮女們的模樣說道:“這太子爺到處嚷嚷,說老二啊,有的是錢,見人就給金豆子,揭人的短,打人的臉。”
見是說這件事,朱高熾卻反倒一笑,道:“要這麼說啊,還真沒說錯。”
可太子妃卻說道:“還有話兒呢這太子爺管着朝廷的錢,老爺子要一分錢不給,全捂在家裡下崽。氣的老爺子啊,都吃不下飯。”
如今朱高熾雖然並沒有監國,可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不是上面坐的誰,誰就能管着所有事。
如今這太子爺朱高熾雖然在家歇着,可誰都知道,這朝廷六部的那些官員們,可都是聽太子爺的話的。
畢竟,這大明朝的官員們,基本上所有的任命都得從他太子爺的手中過一遍,這人還能聽誰的。
從這一次朱瞻基去地方上面推行新政就看的出來,就去了倆地方,一個是太子爺好友,一個是太子爺的門下。
這些可都是主政一方,實實在在握着實權的人。
這一點不光是朝廷內外知道,就是老爺子自己也是清楚的。
否則要是真想打仗,他打就是了,還故意試探什麼口風態度。
但朱高熾卻不高興了,頓時便說道:“那國庫的錢,是我自個兒的呀?還什麼老爺子氣的吃不下飯,那國庫就那麼點銀子,全給他一人吃了,這朝廷的滿朝文武,都餓着啊?”
就在這時,從皇宮中偷偷溜走的朱瞻基也回來了。
瞧見自己這兒子,朱高熾頓時喊道:“臭小子,過來。”
隨着朱瞻基溜溜達達的走來,朱高熾頓時瞅着他,問道:“臭小子,今兒在那宮裡,老爺子說的那些話,你可聽出味兒來?”
朱瞻基一愣:“什麼味兒?”
聽着這倆父子的話,一旁的老孃卻開口了:“老爺子啊,是要打仗了。”
聞言,朱高熾頓時指着朱瞻基他娘,說道:“你瞧,你娘都看出來了。”
可朱瞻基卻壓根不理會這些,說道:“老爺子要打,讓他打唄,都打多少年了。”
見自己兒子這麼說,太子妃頓時笑道:“你瞧,兒子都聽明白。”
“老爺子要打仗,你就讓他打唄,多少次了,哪次你攔住了,現在倒好,你整天擋着老爺子的路,哪天惹急眼了,不光奪了你那監國的位置,再把你太子的名頭給了老二。”
老爹朱高熾瞧着這娘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的說道:“是我非要當這太子嗎?我倒是想不幹,可不行啊,老頭子不讓啊。但現在我是這太子,有些事兒你就不能不管,我倒不想管,任由他們胡鬧,能行嗎?”
老孃也有話了:“是是是,你不管不行,等哪天老二當了皇帝,我還養貓呢,我看我們一家人活的還不如這貓,你見過哪個當太子的被廢后能好好活着的呀?”
“跟你沒享着福,再把兒子坑死嘍。”
說着,也是越說越氣,將懷中的貓一扔,對着老爹朱高熾便說道:“姓朱的,你再不好好琢磨琢磨,下輩子你變老鼠我變貓,我天天咬死你!”
說完,轉身便走。
老爹朱高熾瞧着自己這夫人,頓時指着她對身邊的朱瞻基說道:“你瞧瞧你娘這人,說翻臉就翻臉,真是的”
再看向身邊的兒子朱瞻基時,正要說什麼,卻聽到朱瞻基笑着說道:“我也變貓。”
說完,便溜走了。
被這母子倆人這麼一折騰,朱高熾頓時氣個夠嗆。
“太子這位置,還真不是人當的。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我乾脆死了得了”
皇宮,乾清宮。
“臣,錦衣衛北鎮撫司指揮使齊承,問聖恭安!”
瞧着面前這齊承,朱棣將手中的書一放,隨口道:“朕安,起來吧,有幾句話問你。”
“是!”
起身後,齊承站在了一旁,等着朱棣的問話。
面對這齊承,朱棣倒也沒廢話,直接問道:“長孫最近是不是私下找你商量什麼事情了?”
聽到這話的齊承心中一驚。
本以爲皇上找自己是爲了安排什麼差事,亦或者問一問最近錦衣衛的什麼事情,卻不知,竟然是爲了自己與長孫殿下私下會面的事情,更驚訝的是,這事皇上是怎麼知道的。
想着這些,那齊承也不敢耽擱,忙老老實實的回話道:“回皇上的話,微臣私下裡確實與長孫殿下有商議事情。”
儘管如今長孫朱瞻基是他的頂頭上司,但如今的皇帝還是自己眼前這位,齊承還是清楚自己是爲誰做事的。
而在聽到這齊承老實的回答了自己試探的問題後,朱棣的心裡也有數了,便又問道:“找你所爲何事?”
齊承道:“長孫殿下找臣爲的是查探錦衣衛都指揮使紀綱府中的情況,按照長孫殿下的話,說是紀綱紀大人有傳聞說他府中藏匿了不少貪腐所得的財寶,還有那府裡養了太監和宮女,甚至連秀女也截留了不少,所以讓微臣暗中查探。”
聽到齊承這話,朱棣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對於那貪腐,他是知道的,身爲錦衣衛都指揮使,負責監察百官,這暗中不收點銀子纔是真的有鬼了。
可這截留秀女,養太監這件事,卻是他朱棣怎麼也沒想到的。
這紀綱,竟然有如此膽子?
“那事情查的怎麼樣了?可有查出什麼?”
齊承趕忙回道:“倒是查出些苗頭,那紀大人的府中不同尋常。不過具體情況如何,還不清楚,還有進一步再查探。”
聞言,朱棣沉着臉點了點頭:“此事繼續探查,有了情況第一時間給朕報過來。”
“是!”
“另外,此事長孫是如何知曉的?又爲何剛一回京就去了錦衣衛,還與你私下面見?”
對此,那齊承也是很疑惑,因爲這個問題他也思考過。
之前長孫殿下人不在京城,卻通知他查探那紀綱,也不知道這傳聞到底從何而來。
但不管如何,他還是得如實的回話道:“回皇上,長孫殿下如何知曉,這微臣也不清楚。至於殿下一回京便去了錦衣衛,爲的是之前殿下讓查探京城中以及整個應天府官員貪腐之事,私下會面也是爲了紀大人的事情,其它的,微臣也不是太清楚。”
見這齊承如此說,朱棣卻並未覺得他在撒謊。
對此,他還是能看出來的。
思慮片刻後,朱棣還是說道:“今兒召你過來問話的事情不要與旁人講,今後長孫若是要你在錦衣衛中再做什麼事情,你要第一時間稟報過來,知道嗎?”
“是!”
就當齊承轉身準備離開時,腦子裡卻突然想起一件事,也不知道跟這件事有沒有關係,但還是轉身對着朱棣說道:“對了,皇上,微臣之前倒是注意到一件事,有些奇怪,但微臣也不知道此事跟長孫殿下有沒有關係”
“說!”
“是!”
“皇上可還記得之前朝廷東廠曾抓捕過一批涉及國策泄露之事的人嗎?”
聽着齊承的話,朱棣點了點頭:“繼續說。”
“據微臣瞭解,此次抓捕的這一批人,以往與紀大人之間的聯繫極爲頻繁,也大多都有些關係。此次案件,那些人在被東廠送來由錦衣衛審問的時候,從這些人多多少少透露出來的消息,也多與紀大人有關,包括那國策泄露之事。”
“所以微臣有一點不解,既然這些人都跟紀大人有關,又是因爲泄露國策被抓,爲何紀大人卻單單無事。若紀大人真的與此事無關,只是被牽連,那上次長孫殿下,又爲何非要東廠動手抓捕,而不是職責所在的錦衣衛動手,難不成,是在刻意避開什麼嗎?”
“而在東廠的人將犯人送過來後,紀大人又似乎在刻意的避開這些事情,全部交由微臣處置審問,從始至終都不曾過問一句。”
“但在這些犯人全部處置完成後,其查獲抄家的財物,卻又被長孫殿下指定由紀大人處置”
“微臣愚昧,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也不敢過多的揣測長孫殿下心思,微臣只是將知道的說於皇上,還望皇上明鑑。”
聽着齊承的話,朱棣點了點頭,說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隨着那齊承離開後,朱棣站在那內殿中來回的走動。
“去,將黃儼喊來!”
“是!”
趙全趕忙跑了出去。
片刻後。
黃儼在趙全的陪同下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剛跪下還沒說什麼,那朱棣便當即開口質問道:“上次那小子讓你幫他去抓人的事情,可與紀綱有關?”
聽到朱棣竟然知曉了這件事,黃儼趕忙回道:“回皇上的話,上次國策泄露的事情,主犯正是那錦衣衛的都指揮使紀綱啊。”
瞧着黃儼那故作糊塗的模樣,朱棣頓時質問道:“如此重要的事情,你爲何不說?!”
“朕錦衣衛都指揮使,竟然是泄露國策的主犯,你們這些人,真是當的好差事啊!”
瞧着皇上真的生氣了,黃儼趕忙便解釋道:“皇上,當時不是您說的讓臣全都聽懂長孫殿下的命令嗎?”
“臣還以爲這些事情長孫殿下早已經與皇上說過了,之所以留着那紀綱,是有所謀劃而已。”
聽着這黃儼的解釋,朱棣還真不好說什麼。
也確實,當初自己也確實說過這樣的話。
之後以爲事情查清楚了,並沒有再多過問。
沒想到,他實在沒想到,自己任命的錦衣衛都指揮使,竟然是頭一個出賣他朱棣,泄露國策給各地官紳的!
如果不是自己家那小子還算機敏,一早便安排好了一切,那新政推行的事情,只怕
想到這裡,正準備直接下令將那紀綱處置的朱棣猛然間意識到了一件事。
之前自家那小王八蛋來找他要東廠的指揮權,只說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辦,按照時間算的話,那時國策泄露的事情應該是剛剛發生,甚至還沒有發生。
那小子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竟然派東廠的人提前佈置,並且抓獲到了他們泄露情報的詳細證據。
幾乎是這些情報到達各地方的同時,他們便已經動手抓人了。
就算那小子是從哪裡偶然得到的一些這樣的消息,也不可能這麼快。
更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從他偶然得到的消息當中,就推測出這背後的主使是那錦衣衛的紀綱。
還提前佈局抓人。
這一切怎麼看都像是那小子提前便知道了這一切會發生,所以暗中偷偷的避開錦衣衛,而從他這裡得到東廠的指揮權,隨後再暗中佈置,在他們泄露國策的同時,當場人贓並獲。
這竟然是自家那小子,專門爲紀綱設的一個局!
朱棣臉色驚變的同時,腦海中也在不斷的思考着。
可是那紀綱是錦衣衛的都指揮使,是在他朱棣將錦衣衛交給那小子統管後,他自己的手下。
之所以對付那紀綱,難不成,是因爲那錦衣衛的紀綱不聽他的話?
所以要專門對付?
可是,不對啊
邏輯上說不通啊。
那小子在聽到要將錦衣衛交給他統管時,可是一千個不願意,難不成,是他故意如此,其實心裡頭早笑開了花?
也不對啊!
在將監國之權交給他後,他可是一天都懶得去。
還搞出一個什麼星期天,爲的就是給自己偷懶找的藉口
還有那錦衣衛也是如此,如果不是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他怕是一次錦衣衛都沒有去過。
既然連錦衣衛和內閣去都不想去,他又爲什麼非要對方的地方呢?
就算他與紀綱有私怨且不提那紀綱會不會傻到這種程度。
就即便是如此,他也有一萬個理由對付那紀綱,何必非要如此?
並且,他對那紀綱還如此的瞭解,似乎早就知道了對方要泄露國策,所以提前做了佈局。
是爲了拿到實證?
那爲何後來又故意沒有處置那紀綱,隱瞞下了他所犯的那些罪責?
不對不對
朱棣皺着眉頭,行走在這內殿當中,來回的踱步。
他感覺自己好像走入了什麼誤區,這些細節都對不上,也不合理,邏輯更是天差地別。
想要知道這小子到底是要做什麼,那就要先弄清楚他的意圖,又因爲什麼而如此。
當初那小子在做什麼呢?
在朱棣仔細的回想下,之前的一些事情也漸漸的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當初那小子就在這乾清宮中,爲了躲避他朱棣每日教導其處置政務,所以便說出了有關於那攤丁入畝等新政的事情。
之後呢?
在他朱棣的計策下,逼迫太子與朝堂的衆臣去找那小子的麻煩。
逼迫其說出所有的答案。
結果是,那小子倒是全部說了。
之後也順理成章,將一切彙總,朝廷也準備推行新政了。
可是,這件事卻被自己交給了那小子來做。
由他來主持新政推行的事情。
如果身份互換,第一件事想的就是這新政該如何推行。
試點、選址這些他們都議定了,也就是說接下來實際推行的辦法還沒確定。
忽然間,朱棣將其後所發生的種種情況全部結合起來思考後。
一個驚人的答案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國策泄露的事情是由那小子一手主導的!
他似乎早就知道了紀綱此人的秉性,所以提前便將國策之事泄露給了那紀綱,導致那紀綱那種探查後,將其傳播到了四處。
這些。。。。竟然都是那小子的計謀!
而他所圖謀的是什麼呢?
是新政推行!
而羅列種種手段,朱棣驚訝的發現,其中竟暗含兵法之道!
以當時情景來看,朝廷爲一方,各地官紳階級爲一方,這便是一場戰鬥!
而以兵法來論,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善醫者無煌煌之名,善弈者通盤無妙手。
所以,與其主動下手,不如等對方出手。
如此,亦如兵法所言:昔之善戰者,先爲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
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
故善戰者,能爲不可勝,不能使敵之必可勝!
在這場較量當中,那紀綱便是一切的導火索,自家那小子故意泄露國策的情況下,那紀綱代表官紳階級一方,主動的動手獲取國策的詳細情報。
這便代表對方已經動手。
而從其出手的過程中,瞄準了其弱點,一擊致命!
誘敵深入、不動如山、順藤摸瓜、敲山震虎、最後殺雞儆猴!
如此招式一套打下,便使新政推行的事情在朝堂上再無任何的阻力。
即便是在整個南直隸內,也是讓很大一部分人因爲紀綱之事的牽連,不敢有分毫的不軌。
因爲你一動手,他就能以之前所掌握到的證據來處置你!
朱棣怎麼也沒有想到,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這暗中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還都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的。
而那小子竟然全程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點消息都不露出來。
就是當初在那朝堂論辯時,他朱棣都沒有發覺這一點,只以爲是那黃儼做事謹慎,提前預備好了後手。
將那些人的罪證給坐實了。
卻壓根沒有看懂在這朝廷論辯的暗中,竟然還有一場暗中的角逐。
在搞清楚這些後,朱棣頓時敞開的大笑起來。
這笑聲充斥在整個乾清宮內。
讓那正跪在地上等候的黃儼,以及站在角落當中伺候的趙全兒,愣愣的沒明白怎麼回事。
尤其是那黃儼,此時他那腦袋裡還在琢磨着如何回答皇上接下來可能問出的話。
卻不曾,等到的竟然是皇上的突然大笑。
不由的,傻在了原地。
而朱棣,一邊大笑的同時,也一邊暢快的回想着自己那大孫子玩的這一整套組合拳。
感嘆自家這大孫子,還真是長大了。
使出的這些手段,竟然讓他這個做爺爺的當時都沒看明白。
可是笑着笑着,這笑聲卻突然啞然而止。
因爲朱棣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之前那小王八蛋的種種舉動,倒是搞清楚了,可如今呢?
朱棣皺着眉頭,再次在這大殿當中來回的走動起來。
這一幕,讓一旁的黃儼和趙全徹底看傻了眼。
今兒這皇上這是怎麼了?
一會兒沉着臉,恨不得動手殺人。
一會兒又開懷大笑,笑的那叫一個高興。
可還沒笑多久,這臉怎麼又突然沉下來了???
這皇上心情陰晴不定,他們這做差事的,這心就放不下來啊
不過,顯然此刻的朱棣並不會理會到他們現在的心情。
滿腦子都在思考着自己這大孫子的舉動,在那新政推行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後,爲何又搞出來這些事情。
又爲何留着那紀綱一直沒有殺。
按照之前他在地方上的舉動,這紀綱怕就是有十個腦袋都被他給砍了。
怎麼會留到現在。
而既然留着,就一定是有用處的。
像紀綱這種已經做出了有悖於朝廷之事,若是放在他朱棣的手上,是絕不可能留着他的。最起碼不會因爲他的什麼才能而留着。
若真的留下了,也一定是爲了要圖謀什麼。
聯想到之前,那小子故意在紀綱面前透露朝廷商議國策之事。
加上從那齊承口中所得知的,有關於處置抄家財物之事,那小子專門交給了紀綱辦。
朱棣隱約間便覺得這小子一定是沒憋什麼好屁。
其他什麼事情都沒有執意交給那紀綱辦,卻唯獨處置那抄家財物時卻交給了紀剛去吧。
而他們能對那一批財物做出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呢?
貪腐!
這是朱棣能夠聯想到的唯一答案。
也是最合理的答案。
表面上讓錦衣衛查探京城和應天府內所有貪腐官員的名單和罪證,暗中又讓那錦衣衛北鎮撫司的指揮使齊承查探紀綱的罪證
這小子,有點意思啊。。。。
一時間,朱瞻基那小子的種種所作所爲,激發起了朱棣的勝負欲。
他迫切的想要從面前的重重線索當中,找尋到朱瞻基那小子最終的目的。
這就好像常勝的將軍突然遇到了一個有趣的對手一般。
心裡癢癢的同時,很想與其鬥上一場。
而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如果是他朱棣來做這些事情的話,他能將那貪腐交給紀綱去辦,唯一的可能就是那紀綱已經得到了他完完全全的信任。
根本不害怕自己有這種把柄被對方所拿住。
除此外,就是作爲上位者,故意將自己不在意的把柄交到對方的手中,爲的就是要瞧瞧這個人會怎麼辦。
可是,這也是讓朱棣最疑惑的一點。
在已經清楚那紀綱是個什麼樣的人後,在知曉了對方已經做出過背棄朝廷的舉動後,也就說明這樣的人壓根不值得信任。
因爲,這樣背棄的事情,只存在不會做和無數次。
既然明白對方一定會背棄自己,那麼,如果是自己,爲什麼還非要讓對方做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故意要對方再次做出背棄的事情!
當然,在這個可能之外,也有可能那小子真的拿到了那紀綱的什麼命門,所以,纔不會害怕對方的背棄。
可若是如此,那小子貪污那些銀子,又是爲何呢?
那小子很缺錢嗎?
雖說老大天天哭窮,可還不至於到了那需要貪腐的地步吧?
那這小子,要那麼的銀子,甚至不惜損了清譽,擔上貪腐的名頭
想起之前那小子坑他二叔三叔銀子的事情,朱棣突然對着那地上跪着的黃儼說道:“去,你可知道老大家那三小子在什麼地方?”
聽到朱棣的問話,那黃儼還真知道這事。
因爲之前在那些銀子被運走的時候,他也很好奇,所以命人關注了一下,卻只知道那些銀子大概拉到了京郊一處山莊內。
是那三皇孫自己購置修建的。
想到這裡,黃儼立馬說道:“應該就在京城周圍。”
聞言,朱棣當即說道:“去,將那小子給我找來!”
“是!”
隨着那黃儼離開,朱棣依舊站在那殿中思考。
如今只要將那小子帶過來問問,搞清楚那小子爲什麼要那麼多的銀子,這件事基本就清楚了。
要麼真是爲了銀子而如此。
要麼就是故意將把柄交到那紀綱的手中。
而整個天下,他紀綱就算有這個把柄,但是能夠用這個把柄威脅到自家那小子的,也唯有他朱棣!
如果是要那紀綱將把柄交到自己的手中
又是爲了什麼呢?
可無論朱棣如何的思考,都始終想不通這個道理。
一個皇孫,還是一個頗爲受寵的皇孫,日後的繼任之君,爲何要故意將自己的把柄交到別人的手上,還是一個絕對會背叛自己的人手上。
難道失去他這個做爺爺的信任,是他想要的結果?
還是說,他想要自污名聲?
沒有道理啊。
自己這個做爺爺的,還不夠信任他嗎?
自古自污的,也就是那些掌握了實權,卻不得皇帝信任,害怕其造反的人。
可是,他朱棣從未這樣想過啊。
甚至還在其面前表明了他是日後繼任之君的話,雖然沒有言明會取代他爹,但不至於吧?
這個道理,朱棣怎麼也想不通。
如今唯一的辦法,就只有找到朱瞻墉那小子,從他的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或許那小子真的是爲了銀子也說不準呢?
想到這裡,朱棣也只能是暫時讓自己不再去思考這件事,等待朱瞻墉那小子的到來。
當然,還有他計劃要去北邊打仗的事情,儘管他迫切的想要搞清楚朱瞻基那小子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可到北邊打仗的事情,也是不容忽視的。
這裡面需要辦的事情還有很多。
最起碼在走之前,要先將家裡的事情給準備妥當了。
甚至於自己的後事
年紀大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這一點他朱棣比誰都清楚。
能活多久,不知道,但身爲皇帝,不能這麼糊塗的過。
大軍開拔之前,先要將後世之君的事情給鋪好了路。
最起碼,這太孫的名頭要先掛上,如此一來,便會順利很多了。
就當朱棣琢磨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時,那離開乾清宮後的黃儼,此時也已經來到了皇宮之外。
看着身後帶來的三四個人,黃儼有些猶豫。
今兒皇上在那乾清宮中說的事情提到了長孫殿下,如今去找那皇孫朱瞻墉,顯然也是爲了長孫殿下的事情。
自己要偷偷的去透露一點消息嗎?
可仔細的想了想後,黃儼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果這麼做了,自然是可以得到長孫殿下更多的信任,也確實達到了示好的作用。
可是,爲此而有可能觸怒皇上,甚至被奪了官職打入天牢,這個代價還是太大了。
也不值得。
就算日後長孫殿下登基了,自己依舊也就只能做個東廠的廠公。
可如今自己就是啊
所以這筆買賣不划算。
想到這裡,也就只能是作罷了,至於這件事會與長孫殿下有多大的關係,他黃儼不清楚,也看不明白。
既然不明白,就乾脆不管了。
“走!”
隨着黃儼的一聲令下,與身後那三四名東廠之人一同朝着那京郊而去。
這三四人中,便有一個是當初跟着朱瞻墉一同來到這京郊之人。
整整小半個時辰的時間,黃儼一行人也來到了之前跟蹤到的山莊之外。
瞧着眼前這山莊,黃儼也打消了命人先偷偷溜進去查探一番的想法。
因爲這牆,足足十五六尺。(一尺約331米)
牆面還極爲光滑,根本不可能翻進去。
隨即,黃儼一揮手,身後那名東廠之人便朝着大門走了過去。
隨着這院門被敲響。
很快,一個男子便打開了院門,瞧着外面的黃儼等人並不認識,頓時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問道:“你們找誰?”
聽到這人的問話,那名東廠之人便立馬問道:“三皇孫殿下可在此處?”
見這些人是找三皇孫殿下的,此人臉上的警惕之色頓時消失大半。
畢竟能知道三皇孫在這裡的,可沒多少人。
想到這裡,那人便說道:“三殿下並不在這裡,說是去了西邊的礦區,估計晚上能回來。”
聞言,那東廠之人在瞧了瞧黃儼的臉色後,便對着那院中之人問道:“可知那礦區如何去?”
院中之人快步走出,指着山莊西面的一條路,說道:“就這條路,一路向西,約莫半個時辰便可到了。”
“好,多謝了。”
隨着這東廠探子退了回來後。
一行人翻身上馬後,朝着此人所指的方向趕了過去。
順着這條土路,黃儼等人快馬加鞭,畢竟之前那人說了,差不多要趕半個時辰的路才能到。
顯然這個距離可是不近。
可隨着他們大約趕了一刻鐘的路程後,卻突然發現,他們腳下的路變了模樣。
從原本佈滿灰塵的土路,突然間就來到了硬路上。
瞧着遠處彷彿連通天際的灰色大道,黃儼驚訝的與身邊其他人一同拉住了繮繩。
當馬匹停了下來後,黃儼當即翻身下馬,蹲在那路面上,用手摸了摸,又敲擊了兩下,發現這路面異常的堅硬,如石頭天然形成一般。
甚至拿出了腰間的挎刀,在那路面劈了兩下,卻發現壓根沒有太大的作用,只有一道淺淺的刀印。
雖然不明白這些都是什麼東西弄成的,又是何人修建,黃儼還是起身繼續騎馬朝着遠去趕去。
只是在這黃儼的心中,隱隱有種直覺,前面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等待着他似的。
又是差不多一刻鐘的時間過去。
這一次,他們已經越過了一座大山,來到了對於京城,甚至整個應天府而言都十分偏僻的地方。
在他的印象中,這一片幾乎一直都是荒蠻之地,幾乎沒人會來這裡。
可當他們越過這座山坡,再次往前行進時,眼前的一幕,卻徹底將那黃儼給看呆了。
“什麼!”
黃儼手中的繮繩瞬間一拉。
站在那山坡上往下望去,儘管距離還十分的遙遠,可因爲所處的位置比較高,一眼可以望去很遠。
在那遠處,自己記憶中荒蠻的無人之地,此時卻變成了一個個的大方格!
好像什麼神明在這裡作畫一般,整整齊齊
儘管很多地方依舊還是荒草密佈,可正是因爲如此,才顯得更加震撼。
尤其是看到遠處的山坡之上,好似憑空出現的湖泊,黃儼忍不住的再次揮動馬鞭,朝着那裡趕去。
七八分鐘後。
一行人來到了那處湖泊所在。
而來到近處後,黃儼更是看傻了眼。
這湖泊的面積,要遠超他的想象!
僅是粗略的估計,從這裡到對面的岸邊,也有五六千丈的距離!
除此外,仔細觀察這處湖泊周圍,這裡曾經應該是一個極大的盆地啊!
如今
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他記憶中,從未記得這一片有這麼大一個湖泊的存在。
隨即,他看向了身邊的其他人,問道:“這裡一直都有這麼一個湖泊嗎?”
聽着黃儼的詢問,衆人都是搖了搖頭。
唯獨有一人,此時也如黃儼一般,滿臉的不可思議,道:“廠督大人,屬下在小的時候曾經在這裡再往西的山裡住過幾年,屬下從不記得這周圍有任何的湖泊,最多也就是一些雨季積水而成的小水潭,哪裡有這麼大的湖泊。”
“若有這麼大的湖泊,這方圓數十里,又怎麼可能這麼荒涼。也絕不可能沒有村子啊。可是我們這一路過來也跑了很遠了,卻連一個百姓都沒有,這不可能的。”
有湖泊的地方,土地必然肥沃,況且水多的地方,取水用水方便,種地是最合適的地方,怎麼可能周圍連百姓種地的地方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