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些內容,朱瞻基的心中稍定。
同時心裡頭也更加惆悵。
老爺子終究是在臨死前還想着他這個大孫子,遺詔、兵力,都安排好了,可自己卻連老爺子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想到這裡,這心裡頭就不免有些悔恨。
還有自己老爹,臨死之前的最後一段時間都還在教導着他爲君之道。
爲君者,當胸懷天下,不可心中只有利害而無是非。
軍隊、制度、法令、朝廷。
這些都是國家構成的必要。
可若只有這些,也是不行。
道德、家國情懷、仁義,這些也都是爲君者具備。
一個國家這麼多人,就是再完美的制度、再完美的法令,再強大的軍隊,也管不住人心。
更何況,軍隊、制度、法令,這些都脫胎於天下百姓,自然無法戰勝天下百姓。
一味只知好勇鬥狠,心中只有利害,而忘卻仁義道德,失了人心,便是失了天下。
將國家權力這一公器以作私慾之用,早晚會出問題。
這些,都是他爹教給他的道理。
同時,他爹也用自己的一生在給他講好這個道理。
大明再強,明軍再厲害,火器大炮超越時代,可如果軍心一亂,滿盤皆輸。
軍心,何嘗不是天下人心的表現。
北征漠北,乃蒙古部族襲擾邊境所致。
天下歸心。
此乃正道。
可若是在如今大明朝在連年的大戰之下,百姓食不果腹下,還要在北征之後再因爲朱家自己打一場內戰,天下人心皆失。
這話,他爹朱高熾曾經反覆說過好幾遍。
戰,不可輕起。
可備,而不可戰。
陰謀詭計,成不了大事,要當皇上,就得以天下百姓爲重。若非如此,那龍椅上坐的是蒙古人、瓦剌人、還是咱們老朱家的人,又有什麼區別?
對百姓又有什麼關係?
凡事,要先談,談不妥,再談!
反覆的談,反覆的讓步,直到最後非打不可了,再出兵。
權力,是公器。
什麼是公器?
那不是一家一人的東西。
做任何事情,要讓天下人都看到,你有解決這個問題的誠心,這纔是正道!
國家不循正道,沒有人支持你。
不向百姓施恩,沒有人愛戴你。
耍威風,好勇鬥狠,這很容易,學會受氣,學會寬恕,學會容忍,這纔是最難的!
當初在聽自己老爹做這一番話時,朱瞻基便聯想到了後世種種,後世世界,豈不如自己老爹口中所說,要讓天下,讓世界看到你有解決問題的誠心。
有擔當,有責任。
若不受氣、若不吃虧,若不容忍,這是擔當嗎?
若不再關鍵的時候節制,只是責任嗎?
若無此二者,與旁人何異。
與那些燒殺擄奪的賊人何異。
若只想當個偏安一地的君主,這自然容易。
賊人敢犯,殺賊人。
誰人敢欺,雖遠必誅。
可要坐到那個位置上,這二者便絕不可失。
況且後世還遠不如敵寇。
就好像今日,五十萬大明朝精銳,如果他朱瞻基這個太孫與外邊的兩位沒有任何不同,都是隻計較利害關係,卻不心懷仁慈,不以天下百姓爲重。
和他們有什麼區別?
外邊的五十萬大軍勢大,外人,天下人,何不助他們而覆滅他這位太孫?
豈不更好,更妥當?
就好像當初靖難,若不是那建文不懷仁義,一味強勢削藩,若不是老爺子朱棣素來有賢名。
那靖難之役若能勝了纔有鬼。
若老爺子和那建文一樣,好好皇帝的臭腳不去捧,去捧一個裝瘋賣傻了多年的燕王?
再看今日之局勢,若無他朱瞻基的老爹,太子朱高熾的仁義之名。
這朝廷的命令到了那山海關,有用嗎?
五十萬大軍,誰不知道這仗誰打誰輸?
若天下之計較其利害關係,只要他那二叔三叔一聲令下,所過之處可謂無人敢戰。
那些官員將領們或許還能混個從龍之功。
可他們明白,爲將,爲臣者,以忠爲先。
所以纔會如此。
可是他這位太孫,日後的皇帝都不遵從這些沒有寫在法令中的規則,天下誰會遵從。
想着那些老爹生前講過的話,站在原地的朱瞻基,心中也漸漸有了計較。
儘管這一場仗還沒有開始。
也沒有開打,但他心中卻已經有了計較。
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在想到自己老爹生前的話後,便心中明瞭。
這一仗,看似打的是軍隊,實則完全不同。
若一支五十萬的大軍便可以將大明朝這麼大的地界打下來,那歷史上就不會出現打了十幾,幾十,甚至上百年的仗了。
春秋戰國,打了五百年。
若真這麼容易,這些歷史也就不會存在了。
後世阿德,也早已統一世界了。
還談什麼精神,談什麼主義,談什麼信仰。
“起來吧。”
隨着他面前的那名傳令兵起身後,朱瞻基又說道:“這一路辛苦了,下去領賞休息吧。”
聞言,傳令兵當即喊道:“多謝太孫殿下!”
說完,便走了出去。
而在那人離開之後,一旁的那些大臣們也都頓時露出了笑容,說道:“皇上的這封遺詔來的太是時候了,有了這封遺詔,朝廷便可在大義上站住腳了。”
“是啊....”
“還是皇上聖明,有......”
“.......”
聽着身邊衆人的話,朱瞻基卻沒有絲毫的高興。
在想明白自己老爹曾經給他講的那些道理後,朱瞻基明白這一場仗絕不能這麼打。
想到這裡,朱瞻基也不耽擱,當即對着衆人一招手,在來到那書桌後坐下後,一邊伸手去拿那毛筆,一邊說道:“楊士奇!”
聞言,楊士奇趕忙來到近前,回道:“臣在。”
“我命你即刻從順天府籌措好酒一萬罈,牛羊各一千頭,賞銀三百萬兩,上好大米兩百萬斤,命人即刻送往關外,傳話三軍,這是太子爺犒賞三軍的,讓他們吃好,喝好!”
“另外,根據此前所有戰報戰功,你們兵部連夜擬定封賞將領名單,交由戶部過審。”
聽到這話,那楊士奇還在發愣,不明白太孫殿下這是突然之間怎麼了。
剛剛還在說那關外的將士們補給糧草不多了,如果將他們困在關外,終有一日可以破敵。
可如今太孫殿下卻突然又要大行封賞。
這不是資敵嗎?
然而,朱瞻基顯然並不會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直接皺眉問道:“聽到沒有!”
那楊士奇雖然對太孫殿下的這個辦法覺得不妥,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忤逆太孫殿下他一樣不敢,加上現在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只能是趕忙躬身回話道:“微臣領命!”
在那楊士奇回話的同時,朱瞻基也是再次對着那吏部尚書說道:“王直!”
“臣在!”
“命你吏部連夜按照兵部準備好的封賞名單,提前預備好東西,我只給你們一日的時間,明日天黑之前,朝廷的人馬必須上路。”
“是!”
最後,朱瞻基將目光看向了那禮部尚書,說道:“呂震!”
“臣在!”
“皇上的喪葬事宜,即刻開辦,傳旨天下藩王,命他們收到旨意後即刻進京祭拜!”
隨着朱瞻基此話說出,在場的那些官員們頓時有些猶豫的說道:“殿下,皇上駕崩的事情非同小可,若是如此輕率昭告天下,恐生異端啊!”
然而,面對那些內閣大學士們的話,朱瞻基卻絲毫不在乎,說道:“皇上駕崩,此等大事豈是能瞞過去的?身爲皇孫,我要是連皇爺爺駕崩的事情都瞞着天下人,瞞着那些各地的藩王,他們會怎麼想?他們會怎麼認爲?難不成,我們是要關起門,自己當皇帝?連自家人都不告訴?”
這件事不管是於情於理,都說不通。
所以朱瞻基壓根不給他們任何反駁的機會。
“行了,這件事不用再議,你們遵照行事就是。”
見此,看到朱瞻基態度堅決,在場衆人也不好說什麼。
畢竟他們眼前的這位太孫可不是那些尋常的皇孫,他們這位太孫,心智堅定,一旦決定的事情,別人是勸說不了的。
這一點,從以往在監國的時候就能看出來。
那時不過一個長孫,纔剛剛領了監國之責,他可是敢將皇上親自任命的內閣首輔扒了官服扔回去醒酒的人物。
儘管與剛愎自用沾不到任何關係,也聽得進旁人勸說,可一旦決定好的事情,別人是勸說不了的。
那禮部尚書呂震,當即喊道:“臣,領命!”
聽到這話後,朱瞻基也是又補充道:“傳給各地藩王的旨意,我會自己擬定,你只需去準備其它的事情就好。”
“是!”
在交代完這些後,朱瞻基又仔細的想了想,最後對那戶部尚書夏元吉說道:“夏元吉。”
“臣在。”
“傳旨天下各州府縣,即日起,朝廷將爲天下各州府縣官員一體繳納五險一金,按照官員品階制定相應的俸祿補貼。除了官員外,入了朝廷編制的工匠、將士、郎中、差役等,全部一體繳納。”
隨着朱瞻基的話說完,那夏元吉當即說道:“殿下,如此多人的額外支出,戶部無法滿足這麼大的支出啊!”
可朱瞻基卻說道:“放心,大部分的開銷都是由內庫支出,戶部只需要每年繳納一部分的金額就行,數額不會太大。”
聞言,夏元吉倒也能接受,可還是說道:“不過,殿下,如今都這個時候了,再做這些,還有用嗎?”
夏元吉的意思顯而易見。
如今皇上駕崩,眼看着天下就要大亂,漢王趙王有可能就率軍來攻了,這個時候再做這些討好人心的事情,還有用嗎?
其實又何止是夏元吉一人這麼想,在場的大多人都是這麼想。
但朱瞻基卻只是笑了笑說道:“拉攏人心的事情,什麼時候做都不爲遲。再說,我朝官員工匠等俸祿本就不高,朝廷本就該做這些。行了,都下去辦差去吧。”
聞言,在場衆人紛紛對視一眼後,拱手對着朱瞻基告辭了。
看着衆人離開,朱瞻基的臉色又重新恢復了冷清。
其實他朱瞻基還有一句話沒有說。
“無論如何,無論什麼時候,只要那二叔和三叔還沒有將他朱瞻基這顆腦袋給砍了,他就要讓天下人看看,他朱瞻基在這皇位之上,和漢王趙王在這皇位之上,到底有什麼區別。”
想到這裡,朱瞻基轉頭看了眼一旁通往後院的通道。
雖然有心這個時候先去瞧瞧母親,可他也明白這個時候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隨即,便對着場中唯一剩下的老三朱瞻墉以及如今的順天府尹郭濟,說道:“老三,你去後院看看娘,不要讓她太過傷心了,你去陪着。”
聞言,老三朱瞻墉立馬便點頭朝着後院而去。
而朱瞻基也看向了場中最後的一個人,郭濟,說道:“郭濟。”
聞言,郭濟趕忙拱手道:“臣在。”
“如今京城的城防軍都是你負責的?”
郭濟點點頭,道:“回殿下的話,事急從權,朝廷給的差事。”
朱瞻基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正好,回來的時候我瞧着城上的城防官兵是平日的兩三倍,可是如此?”
郭濟當即點頭,回話道:“正是。”
“行了,去將人撤下來吧,這麼多人站在上面,讓人害怕。就算大軍真的攻過來了,這些人也不抵擋不了什麼。到時候再安排上去就是了,這個時候不用如此。”
“另外,京城的進出明日一早也恢復正常,該什麼時候關城門就什麼時候關城門,跟往日一樣,不得擅自更改。”
郭濟雖然不明白朱瞻基到底在想什麼,但想到往日這位太孫殿下的手段,明白太孫殿下這麼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便立馬回道:“臣,領命!”
朱瞻基點點頭,道:“行了,去辦差吧,辦完事情後就去休息,這些日子有的忙。”
“謝殿下關心!”
隨着這大堂之中的所有人都離開之後,朱瞻基長長的鬆了口氣。
可就是再累,依舊還是從那桌面上取下一支毛筆,在那白紙之上寫了起來。
“皇太孫朱瞻基謁見。”
“侄兒朱瞻基奉太子之命,前往迎接皇上聖駕,於途中得京中急報,皇上駕崩於返京途中,急回,剛入京城府內,卻又聞父親太子病逝。”
“侄兒惶恐。”
“回想少時陪伴於皇上太子身前之日,離玩鬧喜樂近,離正道遠。行事只問心中歡喜,不問是非天下,爲君之道實則一無所知,如今皇上太子接連逝世,侄兒坐臥不安,於此深悟往日種種是非,不由汗流浹背,深自後悔。”
“皇上親率大軍北征得勝,爲大明開不世之功,然得勝途中駕崩,實乃大明之哀,不詳之兆。”
“且不提北方戎敵正伺機反撲,天下各州府縣,也有不臣之人蠢蠢欲動。”
“欲分我大明疆土,毀我朱家根基。”
“此前新政推行,侄兒雖得皇上恩准,言明此乃大明百年之根基所在,但年少行事未免武斷,天下士紳,無不對侄兒恨之入骨。”
“此番皇上駕崩,太子逝世,侄兒心甚惶恐,可左右環視,卻見天下皆野心勃勃之輩,竟無一可倚之人。”
“思來想去,唯念諸位叔叔可爲侄兒助陣。”
“欲請叔叔回京,祭奠皇上太子的同時,以安天下。”
“天若假我十年爲君,必效法太子,以百姓之心爲己心,以百姓之念爲己念,與民休養,施恩天下。叔叔之恩,侄兒定當深記。”
“書不盡言,不能親至,望叔叔勿要見怪。”
“侄兒,皇太孫朱瞻基。”
提筆的一瞬間,朱瞻基又仔細的反覆查閱,在幾經修改,確認無誤後,便喚了一聲門外護衛,命其將這摺子的內容交到了禮部。
命其重新抄錄,發往各地藩王之手。
在寫完這封信後,朱瞻基也是再次提筆,開始寫起了給二叔三叔的信。
這一次,倒是簡單一些。
也沒有多廢話。
只言明與二叔之間的約定還算數,無論勝敗留對方性命於世。
同時,勸說二叔三叔帶着皇上屍骨回京。
如今皇上已逝,禮當入土爲安。
身爲人子人孫,就算有什麼矛盾和爭鬥,也該先讓皇上入土。
同時,將太子病逝的消息也告知了對方。
雖然這事情如今還不能公告與天下,但這種事情也瞞不過那二叔和三叔,與其讓他們探知,還不如坦蕩蕩的告知對方。
寫完這些,準備好一切後。
朱瞻基依舊還是坐在那老爹朱高熾日常所坐的椅子上,沉沉的思考着全局。
最後,不顧夜已深。
又命人重新將那楊士奇給叫了過來。
.............
北邊,山海關外。
五十萬北征大軍,除留下五萬兵馬於塞北外,其餘四十五萬兵馬此刻早已呈兵于山海關外。
中軍大營內。
趙王朱高燧皺着眉頭對身邊的老二漢王朱高煦說道:“這臭小子是什麼意思?老爺子病逝在半道上,這是我們願意看到的嗎?他倒好,現在連家都不讓我們回去了!”
聽着老三的絮叨,那老二朱高煦卻只是笑了笑,然後說道:“如今明軍整整五十萬大軍都在我們手裡,你說那小子在擔心我們什麼?”
在聽到老二的話後,老三朱高燧也是臉色一緊,問道:“老二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存沒存這樣的心思?”
可老二朱高煦卻反倒是問道:“你說呢?我的心思你還不知道嗎?”
可能老三朱高燧卻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什麼,你跟那小子平日裡好的恨不得穿一條褲子,我能知道什麼?你們倆就是現在這個時候,坐到一起喝上一頓,我都不覺得奇怪。”
在聽到這老三的話後,老漢王朱高煦坐在椅子上,仔細的想了想後,神色凝重的說道:“老三,如果你哥哥我真想坐老爺子那位置,你怎麼說?”
感受着老二的臉色,老三卻故作不知的說道:“我說什麼,我什麼都不說。”
老二朱高煦又道:“難道你真的想一輩子坐你這個王爺?”
對此那老二朱高燧倒也不糊塗,也同樣一本正經的對着自己二哥說道:“老二你也別糊弄我,你也清楚,我現在就是王爺,如果跟着你去造反,那日後也是一個王爺,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區別。”
“所以這事兒我從一開始就沒多想什麼。不過這天下人都知道我老三是你二爺黨,你老二若真想試試,我陪着你就是。不過有些話咱們可先得說到前頭,若你日後真的拿了江山,不能殺咱們老朱家的人,更不能拿我老三開刀!”
聽着老三的話,朱高煦點了點頭。
只是看他如今的表情,似乎連自己都還沒有真的下了決心。
否則,這山海關早就開打了。
“行了,不管到底怎麼樣,如今這大軍之中也不是隻有我們兩個說了算。那英國公張輔,陳懋,可就不敢說會聽我們的,一會兒你去將這些軍中的將領們都叫過來,咱們先喝喝酒再說。”
對於自己二哥話中的意思,那老三朱高燧自然是清楚的。
如今這軍中很多將領都跟他們哥倆沒有太大的關係,不管要不要造反,都要先將他們的態度給搞清楚纔好。
聞言,那老三朱高燧也是點了點頭,按照老二的話去辦了。
而留在那中軍大營之中的漢王朱高煦,則坐在那椅子上沉着一張臉。
“大侄子啊大侄子,若是老爺子這次真鐵了心的立你爹或者你爲帝,等你們繼位後我還真不好說什麼,可如今老頭子這麼突然的就死了,那你就不能怪二叔我了。不過你放心,你爹和你的小命,你二叔我不會要,但那皇位,總得你二叔也來試試........”
就當那朝廷之中,包括那軍營之中都在各自謀劃的同時。
第二日。
山海關內不遠處,一處縣城內。
兩個老頭兒正坐在那農家的院子裡,下着棋。
“我說你小子怎麼盡走這怪棋,沒意思,不下了不下了。”
說着,便一伸手,將那棋盤直接給推亂了。
看到這一幕,坐在他對面的大胖子先是一愣,但隨即便明白什麼,搖了搖頭,道:“爹,你說您這胡鬧了一輩子,如今這清閒了下個棋,怎麼還是胡鬧啊。您輸了就輸了,還不認賬了。”
聞言,那對面的老頭子頓時瞪着眼珠子說道:“怎麼,瞧着你爹我現在不是皇帝了,都敢這麼跟你爹說話了?什麼不認賬?你自己下的怪棋,沒意思,誰愛跟你下你去找誰去。”
對於自己老爹的話,那大胖子也是無奈的一笑。
“您看您,這話不是爹您自個兒說的嗎,說什麼既然不當這皇帝了,就要跟個平常的老頭一樣,享享人倫之樂?說在這裡沒有規矩嗎,現在您又說這個。”
那老頭子頓時一擺手,道:“行了行了,你那嘴裡整天就是大道理,什麼話到你嘴裡都有道理,行了吧,我說不過你,我也下不過你,行了吧?”
瞧着面前這跟小孩子似的老爹,大胖子頓時滿臉帶笑。
若此時有那朝廷中的人在此,定會驚訝的連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因爲此時坐在那農家小院棋盤旁的二人,正是這當朝的皇帝朱棣,和那太子爺,朱高熾。
本該身死的二人,此時卻跟見了鬼似的出現在了這裡。
就當那笑了一會兒的太子朱高熾回了回神後,還是有些擔憂的說道:“爹,雖說兒子我同意了您這法子,可總覺得有些不妥。這是不是太過兒戲了?您一個皇上,我一個太子,弄出這假死一事,這事兒若是被世人所知,只怕是要讓後世兒孫笑話的。”
面對老大的話,那老爺子朱棣卻絲毫不在乎的說道:“不是一個假死嗎?有什麼可笑話的?再說了,那小子要是乾的好,那就不是假死了。你們這幫小子,整天不是嫌棄你爹我胡鬧嗎?現在這皇帝我不幹了,讓你兒子幹,這還不行嗎?”
對此,那太子朱高熾也是無奈的說道:“爹,您知道兒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一個皇帝和一個太子都突然不在了,你說那小子能抗住壓力嗎?還有那老二和老三,萬一真的動了刀槍......”
朱高熾到底是朱瞻基的親爹,不管他之前教育朱瞻基時有多嚴厲,但這終究是自己的兒子,老爺子不心疼,他心疼啊。
可老爺子卻也說道:“你家那小子,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別以爲老頭子我年紀大了,昏聵了。這背地裡多少事都是你家那小子在辦的。就老二和老三那倆貨,能是那小子的對手?再說了,我可是給你家那小子留了一大半的五軍營和整個神機營。”
“別的不說,就說真上了戰場,你家那小子也不吃虧!”
聽着自己老爹的話,朱高熾也是無奈的說道:“爹,兒子不是說這個,我知道您給那小子留了軍隊。可這畢竟都是朝廷的軍隊,就是死一個人也不好吧?”
然而,朱棣卻冷笑一聲,道:“死人?死的了人嗎?真要到了動刀槍的時候,我倒還真要好好瞧瞧,看誰敢動!那老二和老三我跟他們說過了,如果這一次他們真的敢動手,正好,我這個做爹的也有理由了。”
聽着自己老爹的話,朱高熾還是覺得有些不太妥當。
“爹,您這都假死了,那軍隊你還指揮的了嗎?到時候真打起來了,您這已經死了的皇帝,誰還聽你的命令?”
面對自己兒子的質疑,那老爺子朱棣卻絲毫不在乎的說道:“別看老頭子我現在不是皇帝了,可要說那五十萬的大軍,只要我老頭子一句話出去,那老二和老三一個兵都調不動!真當老頭子我在後方沒事閒着溜達呢?”
見老爺子如此自信,顯然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對此朱高熾也不是那麼擔心了,可又有些不解的說道:“爹你既然都安排好了,直接下旨讓那小子繼任就是了,我們何必躲在這地方呢?”
可老爺子朱棣卻搖搖頭,起身走了兩步,說道:“有些事情啊,我們坐在那龍椅之上是瞧不清楚的,就是面前站着的是人是鬼都說不清楚,更何況是這天下。你家那小崽子太年輕了,天賦是不錯,但還是太早了。所以老頭子我有些事情必須給他安排好。”
“這一次你這個太子和我這個皇帝都不在了,倒要好好在這裡瞧瞧,這天下到底有哪些牛鬼蛇神,一次性的給他全部剷除了!還有之前推行新政,當時有老頭子我坐鎮,自然不會出什麼太大的問題,可如今不一樣了,這下邊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對你家那小子恨之入骨,恨不得將他活剝了呢。”
“這些禍患,我們能留給兒孫們嗎?”
隨着老爺子說完,朱高熾的心中卻還有一個擔憂,忍不住的問道:“爹,可如果是那小子勝了,還將老二和老三給抓起來了,萬一他要起了殺心呢?”
聽着這話,剛剛還一臉得意之色的老頭子朱棣,卻突然沉默了。
在沉默片刻後,說道:“若那小子真的想對自家人動手,你這個太子就得重新活過來了。”
聽到這話,那朱高熾頓時便笑出了聲。
隨後笑道:“爹啊爹,您說您這叫辦的什麼事兒,這才假死了,再活過來?您這不是拿天下人涮着玩兒嗎?這歷朝歷代的皇帝,哪個跟您一樣。”
雖然朱高熾很清楚如果朱瞻基真的對那老二老三動手的話,老爺子一定不會放過他。
但他同時也很清楚,自家那小子絕對不會對那老二老三下殺手!
別人不知道,他這個做爹的知道。
如果那小子真會這樣做的話,之前都不知道有多少次的機會。
不知道有多少次的機會可以直接將這倆給弄到藩地去。
可這小子都沒幹。
所以如今他說說也就是隨口一問。
同時,就算那小子真的想要下殺手,只要沒有真的殺了,老爺子就絕不會對他真的怎麼辦了。
最多也就是帶在身邊折磨他七八年。
不過不管怎麼樣,如今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他也不需要再去多想了。
這亂七八糟的事情,自然有那老頭子自己操心。
至於外邊的事兒,他這個太子都已經死了,還管什麼。
如今這時候纔是真正的無官一身輕。
勞碌了一輩子,也該是享受享受了。
唯一有些不忍的是,自己那夫人如今還矇在鼓裡呢,看來還得找個時間,想個辦法跟她透露透露。
“黃儼!”
院子裡,老爺子朱棣突然喊了一聲。
很快,那門外站着的黃儼趕忙便跑了進來。
“皇上!”
朱棣點了點頭,問道:“宮裡和關外有什麼消息傳回來嗎?”
黃儼想了想後,說道:“倒是有,太孫殿下從傳回來的消息看,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是到了京城中。那順天府尹郭濟在與那兵部尚書楊士奇等人商議後,將京城的城防兵力增加了。”
“之前那楊士奇連同朝中大臣私自調動的備倭兵也已經到了山海關。”
在那黃儼說完後,朱棣便是一愣:“沒了?”
黃儼點了點頭。
見此,老爺子朱棣也只好說道:“行了,繼續探查,不管是京城裡還是那關外,有消息要第一時間送過來。”
“是。”
在那黃儼離開之後,老爺子朱棣想着如今各處的情況,不由的便對身邊的老大笑道:“老大,你覺得,如今你家那小子在幹什麼?”
朱高熾想了想,隨後說道:“他爺爺和他爹都死了,估計正在哭喪呢吧。要麼就是在安慰他娘。”
聞言,老爺子朱棣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但又問道:“那你覺得咱們倆的死,他對哪個更傷心?”
聽到自己老爹這一個君王問出這種像是小女人心思的問題,不由的便笑出了聲:“爹....”
本想說什麼的朱高熾,想了想後又笑着閉上了嘴,由着老爺子,隨後說道:“肯定是對爹您的死更傷心些,畢竟您可是從小將他帶在身邊的,平日裡也是您最嬌慣他。倒是我這個當爹的,臨死前還板了一張臉,訓了他大半年。”
聽到這話的老爺子朱棣頓時便大笑了起來。
想到自家這老大當初在假死之前還專門訓了那小子大半年的時間,不由的便忍不住好笑。
不過笑過之後,老頭子朱棣還是說道:“我倒是覺得那小子誰也沒哭。”
聽到這話的朱高熾頓時有些愣住了。
“那小子,估計這時候正跟朝廷的那些官員們商量着怎麼對付那老二老三呢。你那兒子別看平日裡吊兒郎當,不學無術,可真到了關鍵時候,那小子的手段可不簡單,有時候就是老頭子我都不得不服。”
說這話時,那老頭子朱棣的臉上滿是自信之色。
而朱高熾卻在聽到後,笑道:“爹你對那小子倒是挺有信心啊。”
Wшw ●TTkan ●C O 京城中。
伴隨着那滿朝官員們按照朱瞻基的命令不斷執行的同時,天色也漸漸暗沉下來。
按照朱瞻基的話,今日天黑之前,前往山海關的隊伍就要啓程。
與此同時。
在朱瞻基將那楊士奇又叫回去後,兩人也是商議了一夜整個明朝內部的大軍調動。
雖然不會輕易的動兵,但一定要先將人馬預備妥當。
各處邊疆的邊軍,該換防的也趕緊換防。
能抽調的兵力也是抓緊抽調。
趁着大戰未起,將一切都準備好。
而這些商議出來的辦法,也是要人到各地去傳命的。
整個京城,便猶如一臺機器一般,在朱瞻基的指揮下,不斷的運作起來。
清晨,當睡了一夜的胡善祥醒來後,第一時間便來到了朱瞻基這裡。
瞧着他一夜未睡,還在忙碌着,心中不免擔憂的說道:“殿下,還是回去休息吧,國事雖然重要,但也不能傷了身子啊。”
聽着胡善祥的話,朱瞻基在將手中的摺子放下後,也是揉了揉雙眼,滿臉疲憊的說道:“嗯,這就回去。”
“娘那邊呢?昨晚還睡的好嗎?”
聞言,胡善祥的也是一臉沉重的說道:“娘從太子爺去世後就一直沒有合過眼,也就是昨天你回來後,纔在屋裡沉沉睡去了,我剛剛去了一趟,還沒醒呢。”
朱瞻基點點頭,囑咐道:“最近這些日子我估計會很忙,家裡頭很多事情都顧不上,你多操心家裡的事情,尤其是娘,一定不要讓她一個人待着,多陪陪她,不行就到處去走走。”
胡善祥聽到後也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對了,昨天回來後還一直沒有吃東西呢,你叫人幫我弄點吃的,吃了後我去眯一會兒,有人來的話就叫我。”
“好。”
計劃的雖然好,但可惜的是,事與願違。
剛剛吃了點東西,準備起身去休息一會兒的朱瞻基,還不等他躺下,那門外便來了一人。
“太孫殿下!”
朱瞻基雖然有些煩躁,但還是強忍着又走了出去,問道:“什麼事兒?”
“回殿下的話,漢王府裡頭鬧起來了!”
聽到這話,朱瞻基眉頭一皺,道:“因爲什麼事兒,直接說,不要等我問!”
那人惶恐,趕忙便一口氣說道:“之前朝廷命人將漢王和趙王的府上看管了起來,任何人都不得進出,今日一早,那漢王府上的漢王妃便吵鬧着要見殿下和太子,說是見不到,就要自刎在府中,如今就在那院子裡,手裡還拿着匕首呢!”
聽到這話,朱瞻基頓時雙眼微眯,道:“看管漢王和趙王府?誰讓他們看管的?!”
那護衛回道:“內閣楊大人他們啊。”
顯然這護衛還並不清楚朱瞻基是剛剛回來。
而朱瞻基也在聽到這話的一瞬間,便罵道:“胡鬧!皇親國戚,還是當朝的漢王府和趙王府,是他們說看管的就看管的!?”
罵完之後,若是平日裡朱瞻基肯定是要先處置了那楊士奇,可想到如今特殊時候,那楊士奇不管做什麼,本意都是爲了他朱瞻基,也只好暫時將這件事忍住,一擡手說道:“前邊帶路!”
“是!”
漢王府上。
剛剛來到漢王府門外,不等進入那府中,朱瞻基便聽到了裡面的吵鬧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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