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花見衛屏談吐並不討人厭煩,芋頭方纔與他對話他也沒有察覺,心裡稍定,決心一探虎穴。
若這人並非大奸大惡,便能早早解了芋頭心頭之恨;若他真是惡貫滿盈,知己知彼方能有勝算。
她便對芋頭輕輕搖了搖頭,芋頭見她神色認真,正詫異着,就聽香花答應了衛屏的請求。
“好,那我們儘快動身,天黑之前趕回家去。”
爲了趕緊些,香花租了一輛馬車,她和芋頭等人同坐。衛屏自有一駕馬車,緊隨其後。
路上芋頭忍不住問香花爲何要答應衛屏,只是衛屏身邊的龍五乃是絕頂高手,能聽辨方圓十里的聲響,兩人並不敢提衛屏名諱,只用“孔雀”代稱。
芋頭問:“今兒見着那孔雀,果然名不虛傳。看就看了,何必非想買一隻養到家裡?”
意思是“你見着衛屏,知道他的厲害,爲什麼還要讓他住到你家裡來?”
香花與他心有靈犀,笑道:“我家現有山莊,又有山林,養不下它一隻?再說了,我遲早要養的,先熟悉熟悉脾性不好麼?”
她的意思是“衛屏來住得下,而且遲早要交鋒,不如先摸摸底。”
芋頭知道衛屏既然能查到太平鎮,那找到青山村也易如反掌。香花說的也沒錯,至少他現在還沒有察覺他的身份,他們暫時不會有危險。
就算被發現了,他也可以裝瘋賣傻,臉面於他早就不值一提。有趙家護着,香花他們還是挺安全的。
如此思慮不斷,兩駕馬車駛進青山村,一直到了小清山,香花才下了馬車,引着衛屏等人步行上山。
晚間山風寂寂,鳴鳥不飛。
芋頭提着燈籠走在最前面,香花第二,隨後是香苗、東林和衛屏,最後是龍五。
小清山不算高,香花又讓修了路,上山這段路也不算太坎坷。
幾人還沒到門前,大寶便察覺動靜飛奔而來,圍着香花上躥下跳,逗得香花笑個不住。
大寶又去和其他人親熱,等看到最後兩個陌生人時愣了一下,喉嚨發出低吼。
香花道:“大寶,不許亂來,這是兩位貴客。”
大寶聽了,才又搖起尾巴,圍着兩人轉了一圈,熟悉味道之後就屁顛屁顛地到前面引路去了。
成林昌算着他們回來的時間留了晚飯,因爲是自家用飯,沒特意準備好菜。
成林昌見了衛屏和龍五有點驚訝,可他前前後後見了趙煦、錢滿貫和錢小滿,再見一個京城的富商也不大驚小怪了。
香花做了介紹之後,帶着二人來到西廂相鄰的兩間空房。
“山裡安靜,房間裡被褥枕頭茶水都是齊全的,早些休息。”香花說完,自回了東廂房。
龍五推開房門,先進去察看一番,確認安全才請衛屏進去。
衛屏進門後道:“西廂只你我二人?”
龍五點頭。
衛屏掃視了一下屋子,道:“這兒雖簡陋,卻也乾淨。”
又摸了摸桌椅,輕笑道:“怪哉。家裡有父親在,卻是個未出閣的女兒來招待客人,你不覺得奇怪?”
龍五道:“她年紀雖小,主意卻大。辣椒、皮蛋都出自她手,有膽量救趙煦的馬,也不足爲奇。”
衛屏笑道:“到底只是個小丫頭,一千兩就聽了話。且看看,要是用得上,也少不了她的好處。”
一夜無話。
翌日天晴,清光透過窗戶紙照進來,衛屏便聽到窗外傳來鳥語啁啾聲、人語歡笑聲。
此時天剛亮,他本不會起得這麼早,但入鄉隨俗,少不得起了牀,因沒有帶丫頭和小廝,自己還得穿了衣,方纔出門來。
東林和香苗一個掃地一個洗菜,香花和成林昌正在燒火做飯,芋頭纔去澆了地回來。
香苗見衛屏起牀了,就笑着說:“大哥哥洗臉吧,那裡有熱水呢!”
衛屏微笑着道了謝,自去洗臉。只是這帕子粗糙,他只略洗了洗,轉身見龍五已跟在身後。
成林昌見二人醒來,熱情招呼道:“再等一刻鐘飯菜便好了!”
衛屏愛吃是真,挑剔也是真的。還未到廚房,他已聞到一股勾人饞蟲的清香味,知道是有美味,便不着急這一時半刻。
他和龍五來到小清山開闊處遠眺,感嘆道:“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山丘居然是一處寶穴,難怪成家急着把它買下來。”
衛屏身爲忠順王的獨子,自幼過的便是金玉堆砌的日子,給他授業講課的也都是有識之士,因此也懂得些風水造化。
龍五道:“這買山的薦書便是鎮國將軍親籤的。”
衛屏淺笑道:“能得鎮國將軍首肯的,恐怕不止有趙煦求情,另外還有好手段。”
兩人且說且走,只見山間樹木蒼翠,間或有火紅的楓葉和結果的橘樹點綴其間,路邊金黃嬌嫩的野菊花也開得熱熱鬧鬧,陣陣清香撲鼻,不知不覺就停了話,看山間美景去了。
早飯是皮蛋瘦肉粥,這是成林昌自己做的第一撥皮蛋。
香苗和東林最喜歡吃這個,呼嚕葫蘆一碗下肚,馬上就要添第二碗。
衛屏卻是個細嚼慢嚥的主兒。他先用勺子舀起一塊皮蛋,看了那晶瑩剔透的花紋顏色,又湊近鼻尖聞了聞,確實有一股異香,這才送入口中慢慢品嚐。
他吃一口的工夫,香花已經吃了半碗。她擡頭見龍五一絲不苟地站在一邊,就道:“你也來吃呀。”
龍五不爲所動:“不必了,多謝。”
衛屏知道農戶人家沒有那麼多講究,思索一番便道:“龍五你過來吧。”
龍五本是江湖中人,因一樁事才爲忠順王府做事,因此對這些規矩也不甚在意,聽他這麼一說就坐在了最下首,挨着芋頭的位置。
香花見兩人捱得近,就悄悄對芋頭使了個眼色,讓他留意些別露了馬腳。
飯後東林和香苗照例是要到嚴構和芸娘那兒去學習的,芋頭也去,香花正帶着衛屏和龍五走到門口,就見嚴構氣喘吁吁地跑來。
“昨日……看書看得太晚,今日起遲了……”他擦着汗說。
香花笑道:“無妨,東林他們都知道要自己早讀的。”
嚴構便笑着點頭,目光移向她身後兩位,一看之下差點五雷轟頂,兩股戰戰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