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二章 打蛇

孫家姥姥滿心不自在,但香花這一身穿着打扮着實耀眼,讓她不由得呆了一下——

香花烏雲似的頭髮戴着好幾支寶釵,一支鑲寶雙層花蝶金簪,上面的蝴蝶似乎在迎風起舞,兩對點翠嵌寶大發釵,上面的翡翠好像會流走似的。耳朵上是一對金鑲東珠耳墜,也不是怎樣的巧手,能把金子做成燈籠的模樣,把一顆東珠放在裡面,竟然好像在熠熠生輝。

再看香花穿着的衣裙,竟然是一件錦茜紅妝蟒暗花緙金絲廣綾大袖衫,這顏色十分難駕馭,但穿在香花身上,卻恰如其分的明媚,更不要說那衣服上隨着走動不斷閃動的歲寒三友暗紋,看得人眼花繚亂。而長衫底下的裙子乃是一條累珠疊紗粉霞裙,這紗是什麼紗看不太出來,但那裙子上圍着纖纖細腰有一圈兒六條珍珠和各色玉石串成的珠串,轉動起來環佩叮噹,悅耳無比。

東林看得砸了咂嘴。她姐這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不僅孫家姥姥看呆了,成正德等人也瞠目結舌,等香花坐下了之後纔想起來說話。

“香花啊,你晚來了有些事不知道,方纔我們和你姥姥在商量東山的親事……”

沒等成正德把開場白說完,孫家姥姥已經搶先道:“沒錯兒,東山如今已經十四了,正是該議親的好時候。我知道你們大多嫌棄我,還因爲香草的事情記恨我,我也知道,我是白長了這一顆好心!可我偏偏割捨不下,你們那心大的老孃不開腔,你們姥姥我總得爲你們想想吧!你們要是還爲那事怨我,不如這回索性說個明白!”

瞧瞧,這一招裡“仗勢欺人”和“胡攪蠻纏”交相輝映,多麼的一氣呵成。

成林昌暗自爲女兒捏了一把汗。他雖然一向說不過,但他也能看出來這姥姥的氣勢是越發不得了了。

香花微微一笑:“姥姥說哪裡話?咱們草兒姐如今幸福圓滿,孩子也可愛得緊,有什麼好怨?我們不過是心疼姥姥,昨晚剛下了一夜雨,這天兒的巴巴地過來,我們還沒來得及去送年禮呢。”

“年禮”二字戳在了這姥姥死穴上。她今日過來頭上戴的、手上戴的,還有身上穿的都是香花家年禮裡的東西。這些東西她可能不稀罕,但放在這些村子裡,是多少人一輩子都沒見過的寶貝。

成林昌家雖然和他們孫家不太走動,到底關係不算遠,因此每回過年或者中秋等大節,他們也都按照香花的說法送了禮物。

孫家就是靠着這些東西在他們村長了臉,漸漸地挺直了腰桿。要是香花一句話,成林昌就不再送了,那她不是虧得慌?

孫家姥姥臉色變了變,沒有立刻反駁。

香花知道這第一招是出對了,就接着道:“我聽說金豆哥已經成親幾年了,孩子也有一兩歲了?”

提起自己的小孫子,這姥姥臉色總算好看了點,點點頭道:“沒錯沒錯,說起來俺們家小豆子可聰明瞭,一歲的時候就能叫奶奶,兩歲的時候已經能背《三字經》了!”

香花來了招“借坡下驢”,不經意地問:“小豆子這麼聰明,再過兩三年也該找個好學堂念念書,也許以後也能考個功名呢?”

孫家姥姥當然早有打算。這學堂呢也不用別的地方的,就是青山村的就挺好,不僅包吃住,先生還是以前的大官兒,東林、東山還有那個燈兒都能考上,他們家小豆子肯定行!

“這不正在說這事兒嗎?香花呀,姥姥知道你們家辦這個學堂花了不少錢,可這其中好歹有咱們女婿家裡的一半,到時候小豆子來讀書,那些筆墨紙硯的費用就都免了吧?”

成孫氏一聽,便要說話,被成林盛攔了回去。

成孫氏就算心再大,如今也算是重新做人。這學堂的錢全是香花家裡給的,別說他們家,就是村子裡其他人也沒出錢,她娘哪來的臉說這樣的大話?再說了,東山的筆墨紙硯也都給了錢,憑啥小豆子就要免費?

香花不疾不徐地說:“姥姥,這個規矩是嚴先生定下來的,凡是入學的孩子,家裡都要交一點筆墨紙張的費用。每月不過二三十文錢,本就是遠遠不夠的,不過是指望這一點錢讓孩子們知道知識寶貴,讓大人們也都珍惜這個機會。東山、東林都是如此,我可不好給小豆子破例。”

每個月二三十文,一年下來也是三四百文,當半兩銀子了,還說不值什麼,也就是他們如今有了錢纔敢說這樣的大話。

孫家姥姥哼了一聲,好在如今他們家裡也有了些收成,這點學費還給得起。

不過是香花看不慣她這個親戚不肯幫忙罷了,拉什麼東山東林出來做擋箭牌?她可是聽說了,前些年村長女兒出嫁,香花還給了一百兩當彩禮呢,小豆子唸書的二三兩銀子算什麼?呸,她都看不上!

香花知道這姥姥可能要憋不住,就接着說:“不過咱們這學堂是個小地方,小豆子這樣聰明,我想着還是到太平鎮山去,或者到金州的學堂去念書纔好,別白白耽擱了。”

這還用你說?這孫姥姥冷笑着想,不過那些學堂別說吃住,就是去走兩步都是要花錢的,他們家可給不起。思來想去,還是青山村的學堂最靠譜。

“小豆子雖然聰明,但我們也不捨得把他放的太遠,青山村這裡有他的表兄、表姐,還有他的大舅,我們放心多了。”

成林盛一向對他這丈母孃沒好氣,心裡翻了個白眼:他還沒說一個字呢,她這是當他們都答應了?

香花見她沒開竅,就笑道:“對了,說起來我們這兒還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孩子們入學之前都有個面試。要是嚴先生覺得這孩子不合適,我們這兒也不能收的。”

這孫家姥姥嘀咕道:“這嚴先生什麼來頭,不過是個被罷免的官兒罷了,誰給他這麼大的權柄?!”

香花聽了這話,臉色頓時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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