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的御下之術與收買人心,可謂是登峰造極。
張運帶着大軍離開後,走出百里,還有些心下動容他從小到大,經歷的黑暗面太多太多,走到今天這一步,鮮少有什麼事情能讓他動容的,但偏偏蘇容,一連事關他的好幾件事兒,都讓他十分動容。
從最開始的一封書信寫進了他的心坎裡,到她命人清掃十里街道雪頂着寒風對他相迎,再到親手烤了羊排與他像摯友般圍爐而坐喝酒談笑,再到今日,她將幾十萬兵馬的主將兵權交給了他掌管,有大事兒的全然信任,也有小事兒的隨意溫情。
她做的沒有多刻意,但卻動人心絃。
張運想,這樣的女子,他願意奉爲一生之主。
江逐見張運走出一百里,一句話都沒說,在隊伍修整時坐到他身邊,對他笑問:“運兄,怎麼一言不發?”
爲了區分他與張茂,便從姓後的一個字中取了來稱呼。
張運終於開口:“我沒想到,蘇七小姐會將幾十萬大軍的主將,交給我。”
江逐拍拍他肩膀,很是能體會蘇容對他的這份信任與看重,畢竟,輪起來,張運與她,纔不過真正相處一兩日,這份信任,確實夠重。他笑着說:“七小姐這人,就如一個寶藏,當你覺得她好時,他還能讓你覺得更好。大概這就是周顧棄了東宮與護國公府爲他鋪好的青雲路,而破釜沉舟選她的原因吧!”
張運轉頭看他。
江逐道:“你不知道,在十八寨時,我察覺周顧有打算去南楚的心思,琢磨了兩日,便跟他說,我也想投靠七小姐,讓他舉薦,你猜他怎麼跟我說?”
“怎麼說?”張運順着他的話問。
江逐至今想起來還十分無語,“他跟我說可以爲我舉薦,但是我必須得答應,不準喜歡上蘇七小姐,若是我不能答應,他便不爲我舉薦,不止如此,也不讓寧池幫我舉薦。”
張運挑眉。
江逐無奈極了,“我當時覺得十分不可思議,他可是周顧啊,護國公府的天之驕子,東宮太子的表弟兼師弟,老護國公和秦太傅教出來的人,他竟然在意蘇七小姐在意到了這般地步,我那時連蘇七小姐的面還沒見到,人還不認識,他便已對我如防狼一般,防備起來了。你說,這任誰聽了,是不是都覺得他瘋魔了?”
張運點頭。
江逐嘆氣,“後來,在你大哥被擒後,七小姐帶着人去挑你張家的暗樁,他匆匆將十八寨的大事安排好,其餘瑣碎諸事都推給了寧池和我,自己下了十八寨,追着人就找去了,說是張家不該只出動一個張茂,他不放心。也幸好他去了,從南宮羽的手裡,千鈞一髮之際,救下了七小姐。”
張運靜靜聽着。
江逐又道:“也就是因爲這件事兒,七小姐本來在夜歸雪離京前,已與他退了婚,但卻瞞着周顧沒提,原本打算是多給他些時間,待到南楚,若他當真放不下她,她便再將人栓住,這中間至少會有一年半載的時間,足夠讓他歷練一番後,再做出選擇,免得將來後悔。誰知道,周顧本來不可能出現在那片荒山野嶺,卻出現了,且將人救了,七小姐便做出了決定,覺得就現在抓住他,死活不放手了,哪怕老護國公會氣的心口疼,捨不得這個心肝,也沒用。人她就真要了。”
他說完,咳嗽一聲,“當然,這話是鳳凌跟寧澤八卦時候,我在一旁聽說的,否則我也不能這麼清楚。”
他說完,又拍拍張運肩膀,“七小姐的確是好,不止明眼人,哪怕是眼瞎,都能看到感覺到。但是啊,你可千萬別喜歡上他,生起什麼男女之情,陷進去,那可就遭了。”
張運本來轉過去的頭,又轉回來,無語地看着江逐。
江逐哂笑,“那個,我也是提醒你一聲,有時候越是聰明的人,越愛鑽牛角尖。還有,眼前有十分驚豔的人,日日打交道,時刻動容觸心,若不警醒些,提前滅殺掉,豈不是會將一顆心不知不覺地扔進去?哎,咱們遇到七小姐,是天大的好事兒,卻對於某種情況來說,也是壞事兒,因爲有她在,其實是很影響往後咱們娶妻的。”
張運:“……”
他目前倒真對蘇容沒什麼男女之情的想法,因爲也就見了幾面,相處一兩日而已。他本就不是個輕易對誰動心的人,活了二十年,年少慕少愛時,也是行走在黑暗裡,手裡乾的事情,都見不得光,骯髒的手段用久了,哪裡還有什麼風月心思?
他如今只是被蘇容的信任給觸動了那根弦而已,要說鍾情起了心思,倒不至於。
不過他還是很感謝江逐能在這時候跟他說這麼一番話,於是,反手拍拍他肩膀,笑了一下,“多謝提醒,在下往後的妻子,就指着七小姐賜婚了。”
反正依照那人識人的眼光,定然不會給他指婚個差的。
江逐嘿了一聲“你這個想法好,待她坐上那個位置,我也求個指婚。”
隊伍修整好,大軍繼續啓程,張運明顯心底鬆快了不少,心下也同時想着,江逐這人,也真是太聰明瞭,怪不得周顧還沒等兩人相見,便開始防着。
他忽然想着,等他見了周顧,不知道周顧會跟他說些什麼,若是關於七小姐的,他不跟他說的話,他是不是要逗弄他一下,也想聽聽從他口中,還能吐出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他若表示有意,他會不會趕他走?
蘇容自然不知道因她對張運的過於信任開大了,以至於還需要江逐開解張運一番,才把人開解好。
她在大軍離開後,便與鳳凌一起啓程,前往昌州去見老護國公。
快馬加鞭,三日夜後,來到了昌州。
十萬兵馬駐紮的軍營,看起來十分熱鬧,似乎在練兵。
鳳凌嘿了一聲,“這十萬京麓兵馬,若是被老國公訓練一月,定然換一番新貌。”
蘇容覺得這話一點兒都沒錯,她勒住馬繮繩,對守門的士兵們道:“勞煩通報老國公,就說蘇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