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一出,就連一旁的閻烈,都是一僵,蹙眉看着洛子夜。
而鳳無儔原本因爲武修篁的事情,非常生氣。但眼下見她如此,朦朧之中已經快失去意識,脆弱之下並不軟弱,卻那麼依賴她。
他心頭一軟。
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入懷裡。那動作很輕,似生怕自己一個力道把控不住,傷了自己懷裡這東西。而洛子夜落入他懷中之後,不知怎的,就覺得自己安全下來了。雖然還是很疼,但不由分說地就往他懷裡拱。
很不安分。
閻烈在一旁瞅着,直覺以王的秉性,這便是要發脾氣。把太子抱起來,那麼小心仔細,王大抵就已經很耐着性子了,太子還不安分的亂動,說不定會被王直接扔出去。
然而並沒有,不僅僅如此,他抱得更緊了幾分,怕她從他懷裡掉出去。
沒有多話,轉身便抱着她下山。魔瞳掃向洛子夜的時候,眼神很柔。但眉宇間那條摺痕很深,顯然是爲武修篁綁架了洛子夜的行爲,以及洛子夜眼下中了蠱毒的事情,非常生氣。
走了好幾步之後,他魔魅冷醇的聲,驟然響起:“閻烈,這件事情,你應當知道怎麼處理!”
閻烈一怔,很快地道:“屬下明白!”
首先要立即下山去通知閩越,看看太子到底出了什麼事。隨後便要準備算賬,武修篁是絕對不能放過,至於武項陽和武琉月,這件事情大抵也和武琉月脫不了關係,那個女人也是要教訓的!
而,武修篁這人,王當然會親自處置。如武琉月這樣等級的人,根本夠不上被王正視、處理的資格,當然就只有他來代勞了!
只是,他擡眸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問:“王,您的傷沒事嗎?”
明明方纔交戰的時候,幾乎都站不穩了。若非單手支撐在地,恐怕得倒下去,眼下竟然還能抱着太子下山,不必想他也知道,王一定是有事的,此刻……
他問了,鳳無儔沒有回答。
山上只能聽見腳步聲,和夜風吹散的聲音。這風有點大,於是洛子夜也有點冷了,又往他懷裡縮了縮,朦朦朧朧地道:“臭臭……”
“嗯?”
她嘟囔了兩個字,就沒了下文,他盯了她一會兒,便收回了凝鎖的目光,下山的腳步更快。清楚她眼下昏迷,應當是蠱毒被強制性剋制,需要立即治療,不然她意識會更加恍惚,繼續拖下去,情況也會更不利。
然而,再一次前行之中。
他腦袋忽然也晃了一下神,空白了幾秒,他清楚自己這是身體支撐力,已經快到極限的表現。於是,眉宇間的摺痕,更深了幾分。也在這蹙眉之中,強制性找回了神智。
閻烈知道王在堅持,在他並不明白,王在堅持什麼。明明如果王覺得無法支撐,自己綁着抱太子一起下山也是可以的,可……
他不明白,鳳無儔也沒說。
而沉默了一會兒的洛子夜,過了一會兒,又輕聲叫了他一句:“臭臭……”
“嗯,在!”
“臭臭,臭……”
“在!”
她一直朦朦朧朧,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就只一直叫着他的名字。而他不厭其煩,一遍一遍地迴應她,語氣也很輕緩,似生怕驚到她。
閻烈這一輩子,真的就沒看見過,王如此有耐心的時候。
這麼走着,終於快到了山腳下。閻烈立即道:“王,屬下來吧?”
說着,他就打算上去接過洛子夜,都到了這時候了,他們的人就近在眼前,王總不會不放心把太子交給自己吧?
然而,鳳無儔還是沒將洛子夜遞給他。
卻只是掃了他一眼,冷醇磁性的聲,帶着點淡淡傲慢。還有堅持:“你以爲孤不能支撐,或者會倒下?”
閻烈一怔,沒敢接話。事實上他覺得,正常情況下,在下山的過程中,王就應該已經倒下了,而且他也確定,武修篁這會兒,也絕對是跑了沒多遠,就被人擡着回去的,他和王的情況,誰都沒比誰好到哪裡去。
只是看着鳳無儔的表情,這話他不敢吭。
攝政王殿下嗤笑了一聲,便已經到了山腳下。沉聲道:“閻烈你要記住,這世上沒有人能講孤擊倒,即便真有,那人也會死在孤之前。而孤眼下還沒到要死的份上。以及,在洛子夜的安全被確定之前,不論如何,孤不會倒下!”
他語氣傲慢,霸凜,甚至帶着對對手的輕蔑。
但閻烈,卻驟然明白了。王在堅持什麼!爲什麼在內傷如此之重的情況下,也堅持抱着洛子夜下山,並不假以他人之手,因爲在王眼裡,他有足夠的能力,也必須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洛子夜。
所以,大抵洛子夜醒來之前,王都一定會清醒地守在洛子夜身邊。
閻烈並不羨慕洛子夜,就是有點心疼自己,很顯然王眼下是陷得不能更深了,而昨天晚上自己就收到了老王爺的密信,信中說早已知道這場斷袖之戀是自己在中間拉皮條,要是自個兒不在老王爺回來之前……
想辦法把王和太子這對給拆了,老王爺回來之後,一定要將他左砍右殺,剁成一盤菜。
現下情況都發展成這樣了,這讓他怎麼拆?他覺得不僅僅是王陷進去了,彷彿抱着洛子夜,就已經是抱着他此生最重要的東西。而瞅着太子那依賴的樣子,就好像在王懷中,就什麼都不必擔心……
這分明就是兩情相悅的節奏,拆?
他閻烈只能負責當撮合牛郎織女的金牛星啊,老王爺怎麼能指望他還能順便客串一把棒打鴛鴦的王母娘娘?而且他很確定,自己想拆,成功的機率太小,被王剁成兩盤菜的可能卻是有的。
他真的心疼自己,特別疼……
而閩越看着他們下來了,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看着鳳無儔的臉色不是很好,不必想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也沒說旁的話,直接就遞給鳳無儔一個瓷瓶,裡頭裝着藥丸,可以暫且控制內傷。
鳳無儔也沒在意是什麼藥,單手圈着洛子夜,另一隻手接過,便吃了。
一行人很快地回攝政王府,不管洛子夜中的是什麼蠱毒,也要回了攝政王府,閩越纔有辦法解,畢竟藥材和藥爐都在攝政王府。
而,走了沒幾步之後。
便遇見了嬴燼,那人匆忙而來,情況看起來並沒比鳳無儔好多少,甚至還因爲一身的血跡,看起來很有幾分狼狽。攝政王殿下在看見他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隨後魔瞳眯了起來,更有鎏金色的燦茫掠過。
顯然並不高興看見他,額並沒忘記,洛子夜是失蹤之前,他們兩個還沒打完的那一戰。
嬴燼也是一頓,那雙邪魅的桃花眼,很快地看向鳳無儔懷中的洛子夜。她正昏迷着,但令他覺得刺目的,是她昏迷之中,手揪着鳳無儔的衣襟,是極依賴的樣子,這與她平常跟他在一起時的樣子,完全不同。
他怔然之間,不僅覺得刺目,還覺得心像被什麼活活剜了一塊。空洞得厲害,也疼得厲害!
“小夜兒……”
是他來晚了嗎?
鳳無儔先一步救了她,而自己卻因爲這身份,因爲這詭譎,被龍傲翟和洛小七絆住。來晚了一步,而眼下,她已經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他來晚了,似也出局了……
可,怎麼甘心?
他這一聲吐出,洛子夜意識朦朧之間,並沒聽進去。卻是揪着鳳無儔的衣襟,又嘟囔了一聲:“臭臭……”
“嗯,孤在。不怕……”
她聽了,倒似真的安定下來,眉梢雖然還皺着,嘴角彎了起來。
而這一幕,對於嬴燼而言,無疑是噬心刺骨。他劍眉皺起,看向鳳無儔,靡豔的聲帶着冷意:“鳳無儔,把小夜兒交給我!”
“你憑什麼?”鳳無儔揚眉,看向他。那雙魔瞳之中,並無半分溫度,幾乎是毫不留情地冷嗤的道,“嬴燼,或許孤應該叫你冥吟嘯?你大抵忘了,那日若不是孤派人追殺她,她根本不會逃到相思門,也見不到你。她與你的相遇,原只是孤的失誤,這錯誤就此終結。你們之間的緣分,也當就此終結!你以爲,你有資格讓孤把她交給你?”
這話,比任何話聽起來都要刺耳。
但攝政王殿下並不認爲,對待情敵,要非常溫柔,並且十分體貼地照顧對方的情緒。從來他就是宣判者,他說應該終結的事情,就必須終結!
嬴燼驟然一怒。
揚眉看向他,脣角扯出冷笑。道:“鳳無儔,你自己也說了,那是你的錯誤!是你最初的失誤,才令我遇見小夜兒,這機會是你給的。這便也是冥冥之中註定,也許從一開始,你們先有交集,小夜兒當是你的。但是你的失誤,也許就決定了結果的偏差!”
這番對峙,當真是兩個人誰也不讓誰。
鳳無儔冷嗤:“你以爲,孤還會給你機會?”
嬴燼扯脣:“給不給機會,不是你說了算。是小夜兒說了算!”
話是這樣在說,但他看着洛子夜如此依賴鳳無儔的樣子,原本還有四五分的信心,在今日驟然跌入谷底!變得一分都沒有,他心裡遠比他面上表現出來,要無措茫然很多。他覺得他在面臨的,可能是真的要徹底失去……
儘管,他從來沒得到過。
話說到這裡,鳳無儔沒再理他,他也很自覺地退開一步。無他。他明白,鳳無儔不會把小夜兒交給他,那眼下他繼續擋在這裡,便只能是耽誤小夜兒治療……
而眼下洛子夜需要治療,嬴燼的事情,大可以改日再論。
鳳無儔帶着洛子夜去了攝政王府。
而嬴燼始終站在原地,腦海裡一幕一幕的重複,她在鳳無儔懷中,叫着鳳無儔的樣子。她在失去意識的時候,相信的只有鳳無儔而已,僅此而已。那他呢?他呢……
他怎麼辦?
……
攝政王府。
鳳無儔寢殿之中,閩越打算上來給洛子夜診脈。而洛子夜雖然昏迷着,腦海裡的一根弦卻緊繃着,當閩越的手,快要碰到她脈門的時候。
洛子夜驟然縮回手。
避開了閩越……
閩越看了鳳無儔一眼,並不知道眼下的情況是怎麼回事,也不敢輕舉妄動,唯恐一不小心用力重了,激怒了王。
鳳無儔魔瞳眯了眯,心裡很清楚,這是洛子夜的防心在作祟。她即便失去意識,也很明白,自己女兒家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條件反射的警惕縮手!
他伸手打算將她的手腕扯過來。
卻發現她手腕那般纖細,纖弱到似乎一折就會斷,無法承擔他任何粗暴的行爲。於是那動作止住,尤其耐心的在她耳邊勸哄:“診脈,聽話!”
洛子夜閉着眼睛,扭過頭。
她沒醒,但就是沒打算聽,很任性的樣子。只是原本皺起,很堅持的眉梢,慢慢鬆懈開來。
他放柔了語氣,又說了一個字:“乖!”
洛子夜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說動,雖然沒有很聽話地在昏迷中遞出手腕。但閩越再伸手去診脈,她沒再動。
閩越無語。
王大抵是在太子身上,磨練自己這二十多年來,最缺乏的耐心。而太子,則是很輕易地對王卸下心防。可這是兩個男人哎喂,真是見鬼……
然,當他的手,搭上洛子夜脈搏的時候。忽然震驚了!
這脈象,這脈象。太子是,太子……
瞪大了雙眸,立即看向鳳無儔,想說什麼。而對方已經頷首,用眼神示意他噤聲,從眼下鳳無儔這表情,他忽然哽了一下,明白王事先是知道的。
然後閩越的心裡就開了一個動物園,一羣動物在上頭縱情撒歡。這是怎麼回事兒,堂堂一國太子,居然是個女人!這就罷了,想想洛子夜往常那些比男人還爺們的舉動,閩越忽然覺得,要是女人都這樣了,他們男人的一點特徵,真心都沒了!
心情非常混亂,但是這並不影響他醫術的發揮……
診斷了一下之後,他皺起眉頭,算是得出了答案。揚眉看向鳳無儔道:“王,太子中的應該是斷腸蠱,比毒藥更加猛烈。這種蠱毒,是可以弄出解藥的,但至少需要三年……”
說完這話,他自己也是頭疼。
因爲這樣的蠱毒,和其他的並不相同。每一條蠱蟲都有着不同的特徵,他要摸清楚太子體內這條蠱蟲的特徵,的確是需要很長的時間,尤其,有些藥很難找,至少有兩味藥,他手上是沒有的。
“三年?”鳳無儔揚眉看過去,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
閩越點頭:“是的!”
“武琉月的手上,可不可能有解藥?”這話,鳳無儔問的很冷冽,霸凜聲線之中含着殺氣。起初是氣頭上,但在後頭,洛子夜讓自己不要再跟武修篁打,以及閻烈先前說了,武琉月說倘若動她,他們會後悔。
這一切都指向,這蠱毒極有可能是武琉月的手筆。
閩越搖搖頭,道:“您知道的,有些藥難求。這種蠱毒並不常見,而解藥更是極其難尋,其中那兩味藥草,我都尋了這麼多多年,也毫無頭緒。武琉月怎麼可能找到?”
鳳無儔眸色沉了下來。
也就在同時,閩越忽然想起什麼來,很快地揚眉,開口笑道:“等等!王,屬下想起來了,不僅僅是解藥可以救太子,還有一物,也可以解百蠱。斷腸蠱這樣的,不再話下,左右還有幾天,汐堯小姐就要來了,我們先爲太子壓制着這蠱毒,您找回來冰貂,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這話說完,閩越自己臉先一僵。
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耳刮子,王眼下重傷,身上又有寒毒,冰貂生活在極寒之地,他提醒王冰貂的事,這不是想害死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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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晚報。記者向您報導,最近各種離奇事件層出不窮,昨日更有一自稱“山哥”的作者,自己想忽悠月票,卻以美男子們重傷之事爲噱頭,誹謗醫生,欺騙民衆。眼下,醫生們因自己名譽受損,已向警方報案,民衆也紛紛從自己上當受騙的事情中反應過來。執法人員已經將該作者拘捕。眼下正等待她的讀者親友團帶月票去牢房贖人,希望她的讀者親友團們看見此則報導立即去贖人,拯救一個走錯路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