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出,洛子夜的嘴角便是一抽。在他背上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開口道:“矮油,不要這麼說嘛,我一直很欣賞你,覺得我們可以永遠關係好下去!”
攝政王殿下濃眉一皺。
我一直很欣賞你?
這女人還當真是敢說,這天底下,有幾個人敢對他說出“欣賞”二字?尤其還是以這種評價的口吻?
但,洛子夜的最後一句話“覺得我們可以永遠關係好下去”,去無疑是取悅了他。故而,他並未對這女人的話,作出任何評價。
而,跟着洛子夜一起出來的衆下人們,這會兒已經全部愣住了,饒是他們再聰明,再有見地,再有先見之明,再會白日發夢,也不會想象到,有朝一日,攝政王殿下會揹着人走。
尤其對象還是他們不着調的太子。
是他們眼花了嗎?大家一起擦了擦,然而擦眼完畢之後,還是看着那兩個人在前頭,也的確是攝政王殿下揹着太子。他們終於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了,於是相繼選擇了閉嘴……
……
官道之上,除了那些驚嚇過度,不敢上前的下人們,並沒有其他人。
洛子夜很安心地趴在他背上,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着彼此身上的溫度。他的臂膀很有力,在揹着她托起之後,沒有半點令她覺得自己要滑下去的跡象,並且,也無任何不適感,極其舒服享受。
擡眸看着前方,很長很黑的一條路。
卻似乎,在他背上,從此便不會再有絲毫膽怯,從此便能覺得心安,從此便會覺得有所倚靠。於是,便再不畏懼向前,永遠也不。
很突兀地,她心中便有了一個念頭。
希望這條路,一直這樣漫長而遙遠,永遠永遠走不到頭。這想法一出,她立即覺得有幾分驚悚,飛快地搖了搖頭,將這個想法全然從腦海中甩了出去。
而至於他。
倒是沒有她心中那麼多想法,便只知道,背上這個女人,是他的。她願意倚靠他,願意待在他背上,便必然是好。至於,她的某些令人震怒的行爲,比如刻意將鼻涕抹在他身上,他卻偏偏無法狠下心教訓她。
這到底是不是因爲自己上輩子欠了她的,這自然未可知。
可,若是真的欠了。那便,還了吧!
就這麼走了一段路之後,洛子夜發現了一個問題,就是走的貌似不是太子府的方向,這令她有點奇怪,看了看一眼,開口問道:“鳳無儔,你是不是走錯了?”
他沒吭聲。
洛子夜癟了癟嘴,也是知道這個人的脾氣,素來是狂拽,估計是國王病又犯了,又開始瞧不起人了,所以根本懶得搭理她。
於是,她也沒再多話。
心裡卻琢磨着,莫不是要去攝政王府?然而,他揹着她走了一頓路之後,她卻發現,也並不是去攝政王府的方向。那這是準備去哪兒?
“喂,鳳無儔……”
她話還沒說完,他魔魅低沉的音,便緩緩響起,帶着與生俱來的傲慢,和一貫迫人的調調,開口便道:“洛子夜,和武修篁交手,一半是你故意的吧?”
洛子夜他了解,她根本不是武修篁的對手,而以她一貫的聰慧敏銳,便決計不會在明知道自己不是對方對手的情況下,卻還偏要上去交戰,給自己找麻煩。
明知道自己不是對方對手,以洛子夜的脾性,應當是直接掉頭就跑。
豈會當真打起來?
他這話一問出來,洛子夜嘿嘿一笑,面上浮現出幾分尷尬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方纔開口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的確,上一次和武修篁交戰,爺便覺得,內功被衝開了許多,所以這次便算是第二次嘗試,而剛剛交手,好似又完成了一個衝撞,體內內力更加充沛!”
她話音落下之間,便發現他們此刻,已經離開了官道。
到了密林當中,隱蔽之地,這更令她蹙眉,也是不清楚,鳳無儔這到底是準備把她背到哪裡!
天還未亮,這密林中,飄散着淡淡的迷霧。
雖然是酷夏,但還是令人覺得發寒,於是洛子夜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她這一下下輕微的抖動,令他腳步微滯,沉聲問道:“冷?”
她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嬌柔幾分。
就在這般夜間,原本該是炎熱的時候,她竟也會有這樣的反應。
洛子夜聽得出他語氣裡的關心,很柔和地直擊心扉,這令她心下顫悸,驀然生出一種很複雜的感覺。開口道:“不冷!你也不想想爺是什麼人,大夏天的,怎麼會感覺到冷,爺……”
然而,她話沒說完。
他忽然揚手一鉤,只是一個反手之間,她便落入他懷中。她心裡有點不滿,不是很滿意自己從很攻的角度被他揹着,變成被抱着的小受。
但,爲等她滿意不滿意。
她便已經被他抱入懷中,並有淡淡內息,從掌中傳入她體內,原本那點淡淡寒意,便也就這麼消褪了。而頭頂,也傳來他警告的聲音:“不許亂動!”
這聲線裡頭透着毋庸置疑。
和他一貫的傲慢,以及壓迫感。
她癟了癟嘴,想着這裡也沒有什麼人,所以也不會有外人看見他們此刻的情況,攻受情態發展得如何了,不會影響她在外人面前總攻的形象,於是她沒再墨跡了。
就這般說話之間。
眼前不遠處,便見着一潭池水,上頭冒着熱氣。而他們剛到這裡,洛子夜便也察覺到四下還有人,立即便有黑衣人,從暗處跳了出來。
在他們面前,單膝跪地,右手放左胸處,開口行禮:“王!”
很顯然,這裡應當是一處私人溫泉,故而,有人專門守在這裡。洛子夜一看面前的情況,心中便頓生了不好的預感,那個啥,貌似上次在攝政王府的溫泉裡,就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這傢伙今天不是想故技重施吧?
她正想着,他便已經冷沉着聲線,開口吩咐:“退下,三丈之外防守!”
“是!”
那黑衣人領命,起身擡手一揮,暗處幾十條黑影,一起往叢林的外圍躍去。而那黑衣人自己,也很快地退了出去!
洛子夜嚥了一下口水,掙扎着打算從他身上下來。
並非常認真地擡眸,看向他俊美堪比神魔,甚至更甚神魔的臉,開口提議道:“你打算沐浴嗎?爺覺得我們是好朋友了,所以爺很願意也在三丈之外,去幫你防守!”
說完這話之後。
她忽然想起來什麼,眼神也晶亮了幾分,帶着淡淡的渴求,和嚴重的猥瑣,淫笑着補充了一句:“當然,你希望你下去沐浴,爺在旁邊給你看着衣服,也是可以的!”
然後,她就可以快樂的在邊上,欣賞美男子出浴圖。
他的身材,她是知道一些的,分分鐘讓人流鼻血。
要是能全方位地觀摩一遍,簡直此生無憾。一定做夢都能笑醒!她就這麼在內心深處,愉悅地歪歪着,他卻忽然擡手,毫不留情地將她扯入溫泉之中!
同時,也微微擡手,將他身上沾染了洛子夜鼻涕的外袍扯下。
頗嫌惡地扔向溫泉便的草地上。
那一雙濃密的眉毛,一直緊蹙着。那完全是被洛子夜的鼻涕給噁心出來的,雖然他並沒有潔癖,但的確是令人不能容忍!但,他心裡這時候卻是隱約有了不祥的預感,關於有一天,他遲早會習慣洛子夜的鼻涕。
回眸之間。
洛子夜已然泡在水中,這水並不是特別深,剛剛到胸口。而他比她高許多,故而那溫泉之水,剛剛沒過他的腰。
而,洛子夜在入水後的幾百個不滿之後,卻忽然察覺到了不對勁。
自己的腳底心,像並不是踩在溫泉池子的底部,下頭不是泥沙,也不是修築好的水泥或磚塊,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軟綿綿的落在腳底,令她心中一陣發沭。
隨之,更加詭異的是,淡淡的熱氣,像是撓着人的腳心一樣。
一路沿着腿部,攀附向上。像是有無形的力道,纏繞着她的腿,這令她眉梢緊蹙。回眸看了他一眼,揚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溫泉不是一般的溫泉,有古怪?”
他太高,她要擡起頭,才能看見他下巴剛硬的線條。
這般擡眼看過去,這話問出,他凝眸看向她,是一貫高高在上的神態。垂眸之間,魔瞳掠過她溼透的身子,眼底隱約有了熾焰浮動,但他到底剋制着,沒有做出輕薄之舉。
魔魅的聲線,透着性感和冷醇的熱度,冷沉道:“這是地蓮池!你以爲,跟武修篁交戰,內力一次一次被衝開,便真的是好?那無異於揠苗助長,只是短時間內,你感覺不到不妥!”
他這話一出。
洛子夜心下一突,便也隱約明白了他話裡頭的意思。所以說,她每一次和武修篁的交戰,看起來是內力被衝開,武功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提升,但是事實上,對她的身體,已經造成了致命的惡性影響,只是她自己還完全不知道而已?
“那這地蓮池……?”他忽然帶她來這地蓮池,必然是有原因的。
她這般一問,便又感覺到對着自己腳底起來的這股熱氣,慢慢地開始有了灼燙的溫度,這甚至令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泡在開水裡。
而且,並不是一般的開水,是纏附着她的腳踝,還帶着內力阻擊的力道。
直衝心脈!
這令她頓時感覺一陣氣血上涌,痛感從四肢百骸襲來。而他冷沉的聲線,也驟然從她頭頂炸響,開口道:“氣沉丹田,運氣流於四肢百骸!”
他這話一出。
她立即照辦,沉斂之下,卻還是覺得有幾分壓制不住,而這也自然早就在他意料之中,運起內息,手掌放於她背部,傳導內力入體。
接着,那原本將要衝擊她心脈,令她懷疑自己是不是下一秒鐘就要身死命隕,從腳底下傳導上來的灼熱氣息,便被這麼控制住,倒似乎轉化爲一股療養之氣,從身上的經脈流入,慢慢地撫平她身上的痛感。
不僅僅如此,那般流過的質感。
還令她覺得,好似自己的經脈,似被損傷斷裂在自己從未注意到的地方,卻也隨着這一股熱流,慢慢修復,撫平,所有的損傷,都將慢慢好轉,相安無事。
這也更加令她意識到了,鳳無儔所言是真。
尤其身上那些經脈將要斷裂的疼痛,都是在告訴她,武修篁的確是給她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創傷,而且這創傷的程度很大,並不像她之前那樣樂觀地想的。
每一次交手,便是提高她的武功修爲和造詣。
就這這般她運功,他在她身後幫她,足足維持了小半個時辰之後。她終於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經脈,基本上是沒有什麼大問題了,於是很快樂地收功,停止了繼續運功的行爲。
而他也收手。
但,她也感覺到,她睜眼之後,便感覺到渾身乏力,整個人幾乎是不受控制地靠在他身上。他立即接住她,鐵臂攔在她腰間,沉聲問了一句:“好了?”
“嗯!”洛子夜點頭。
心裡也有問題想問,但她還沒開口,他冷醇的聲線,便從她身後傳來:“上一次你和武修篁交手,他到底沒有用全力。所以即便衝擊之後,對你的身體有損傷,不日之後也將會好,並且你也不會有任何不適反應。只是這一次,他是動了真怒打你。故而,這一次衝擊造成的損傷,也必非上次可以比擬!”
說着這話,他眉宇之中凝聚出幾分戾氣,和對武修篁的殺意來。
洛子夜聽完這話,便算明白了,原來是這麼回事,所以自己上次被打傷之後,他便也沒有多話,這一次卻是帶着她來了這裡。
但是她也沒多話,只沉眸靠着,沒有再睜眼。或者說是覺得很有點累,他倒也沒有打擾她,地蓮池的修復功能,和修復功能使用之後,必定筋疲力竭,他當然再清楚不過。
包括,能在這地蓮池中,安然用溫泉之水修復自己身體的,那也必將是內功高深之人。她武功不及,自然要他幫她。
但,這對於他內功的耗損,也是巨大。
故而,在她閉上雙眼,背靠在他身上,等着自己身上疲憊之感緩解的當口。他也沉默,靠在身後,溫泉池中央的岩石之上,調息自己的內息。
兩人都閉着眼,也都是清醒的狀態。
而也就在這時候,洛子夜忽然開了口:“累!”
也許是眼下感覺太舒服,身上疲勞的感覺太重,而這沉重之間,因爲就這麼靠着,疲憊在慢慢的被紓解,舒心的感覺,卻充斥着四肢百骸。
所以,就在這很舒服的時候,她感嘆出了這麼一個字。
的確是累,累在到了這個地方之後,幾乎沒有過過一天安生的日子。累在身邊總是風雲涌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腦海裡是紛繁雜亂的思緒,皇后的話,似乎盡數在耳邊迴盪。
幕後之人也對着她張開了獠牙,令她完全不能探知對方是誰,懷疑的人有,但具體是哪個,沒有實證,也還都在迷霧之中。
以及,還有那麼多人,一個一個,似乎都容不下她。
陰謀,盤算,陷害。
身邊未有過片刻寧靜,腦海中竟然也得不到絲毫的寧靜,這樣的念頭,令洛子夜更加覺得疲累。從來不知道,原來在這樣一個地方,在這所謂王權縱橫,以封建爲背景的古代,想要安穩的活下去。
想要有尊嚴的活下去,是一件那麼那麼複雜的事。
尤其,關於今日小七幫她擋劍的事情,她心裡還的確是有幾分疑慮。怎麼就那麼巧,自己想找小七問問,他和嬴燼上次打架是怎麼回事,並且在心中琢磨着,如果對方不肯說實話,就保持距離的當口。
她就在宮裡遇刺?
而且,遇刺的時候,小七正好在?
她覺得在對方幫自己擋了一箭的時候,她這樣懷疑對方,其實是不對的。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女人天生多疑,所以在感動,覺得自己欠了天大的人情需要還這當中,她還有點懷疑。
懷疑自己這一次遇刺,並不像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但,懷疑也只能是懷疑,她也拿不出什麼結果來。包括皇帝和皇后,那種動輒給她毛骨悚然的感覺。還有武修篁這個沒事兒找茬的……
她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的是苦不堪言!
氣得她簡直喝一瓶“蛋疼透”。
她這一個字吐出,以及這沉吟之間,他魔瞳已然睜開,見她如同虛脫了一般,渾身都泛着一股子疲累,就這般看去,竟像是經歷了一場浩劫一般。
他魔魅的聲線,忽然自她身後響起,緩沉地道:“洛子夜,如果覺得累,可以嘗試着依靠孤!”
“切!”洛子夜發出了這麼一道輕嗤,隨即開口道:“不要逗了,第一,我不喜歡依附別人而活。第二,你也說了,人活着,如果想要獲得別人的尊重,那便必將要自己去獲得,否則,在旁人眼中,便是永遠都不值得尊重,甚至永遠要被人家輕鄙!第三,鳳無儔,你是不是忘記了,爺說過,遲早有一天,要踩過你的!”
她這話一出。
他低下頭,俊美堪比神魔的面孔上,透出幾分無奈。這答案並不是他想要的,卻在聽她說出這答案之後,又清晰地明白,這答案並不在自己意料之外。
她很倔強。
幾乎是出乎他想象的倔強,哪怕是累了,倦了,她仍然堅持,仍然不想依附他,甚至,不是依附,就只是偶爾的依靠,她都不肯。可偏偏,也就是這倔強,能令他心動。
這番沉默之中,他沒再開口,因爲知道多說也是無用。而且他懷中這個女人,是真的期待着有凌駕於他頭上的那一天!
她忽然開口道:“其實鳳無儔,我覺得你對我能力,還是很信任的!”
比如,她對他說了,會幫他把天子令奪回來,儘管他並沒看見她爲了奪回天子令,做出什麼舉動,但是他還是沒有動作,沒有對她表達他的絲毫不滿,也沒有因爲按耐不住,而自己動手。
她這話一出,攝政王殿下心下也清楚,她這感嘆是因何而來。
默了一會兒之後,他倒是想起來什麼一樣,那雙魔瞳驟然掃向她,魔魅的聲線亦緩緩響起:“的確,洛子夜,孤一直很信任你。但似乎,你是個不守信用的人!”
“啥?”洛子夜立即扭過頭看向他,眼神也瞪得老大。
她雖然是喜歡偷奸耍滑,但是對於守信這一點,她一直是看的很重啊,他爲什麼會忽然產生這種感嘆?
就在她納悶並深深地認爲,這一切都是對方在誣陷自己之間。
他忽然低下頭,魔息從她耳畔撩過,帶着點曖昧,但更多的卻是威脅的味道,道:“孤問你,從孤的府邸,拿走那些銀子的時候,你承諾過孤什麼?”
承諾過什麼?
洛子夜臉一僵,倒是想起來自己是真的把這件事情忘記了。那時候鳳無儔還錢給她的時候,顯示讓她把嬴燼趕走,但是她不敢,所以他又換了一個條件,說是讓她拿走了錢之後,每日跟他一起用膳。
但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不美好的事情,還有各種坑爹的事情,忙到人幾乎要瞎掉的事情之後,她竟然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呃……”這下她也有點不好意思起來,畢竟對方是履行了諾言,真的是將錢還給她了,而且不僅僅如此,還送來不少錢幫她,但是她就這麼把答應人家的事情忘記了!
這要是換了一個人,站在她面前。
並且是在盤問她爲什麼不守信用,她一定先道歉再說,並且保證自己接下來,一定會信守承諾。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就因爲站在她面前的是他,所以她竟就不想這麼低頭認錯!
還特別囂張地擡起頭,扭曲着眉毛,一副“這一切都是你的錯”的樣子,對着他開口道:“爺不就是忘記了嗎?多大件事兒啊。還有,你既然一直都記得,爲什麼不提醒爺?”
完全就是一副老子就是不講道理,這全是你的錯的樣子!
不守信用之後,還能囂張成這樣,理直氣壯成這樣,其實她腦後也掛着一滴巨大的冷汗,心中感到很是悚然。不過,她居然也一點都不後悔自己的囂張跋扈、蠻不講理。
反而內心裡還很有點覺得,在他面前不講道理,是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
她這模樣一出。
他濃眉皺起,冷沉着一雙魔瞳,盯着她看了幾秒鐘。倒是想生氣,卻半點揚不起怒氣。便有幾分惱恨地低頭,一口咬住她的鼻尖。沉聲道:“洛子夜,你真是……”
真是讓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對於他完全沒有擼起袖子,要跟她論出一個對錯的行爲,洛子夜表示很滿意,但是鼻子被咬得有點疼,這一點就讓人不怎麼滿意了。
剛打算推開他,他聲線忽然冷沉了幾度,在她耳畔道:“孤給你的銀子,不夠麼?”
“啊?夠啊,應該夠吧!”說實話,太子府裡到底有多少錢,這個問題還真的不是她在操持,她全部都交給上官御了。但是如果錢不夠的話,上官御一定是會來找她的,可是對方沒有來找她,並且他們還有流動資金,可以拿到賭坊去打賭,那麼應該是夠的。
她這話一出。
擡眸之間,便見着他眸中冷沉的怒意,幾乎是森然地道:“既然夠,那爲什麼還要收嬴燼的錢?”
“呃……”她可以說那都是上官御收的,跟她沒什麼關係,她也是在對方收了之後才知道的嗎?
但是看着鳳無儔這有幾分恐怖的模樣,她又覺得自己要是真的這麼說的話,他會不會喪心病狂到把上官御給教訓了?
於是,她只得背了這個黑鍋,並且選了一個聽起來應該很有道理的說詞。道:“因爲錢這種東西,多多益善!難道你會嫌棄自己錢多嗎?嬴燼都送來了,爺爲什麼不要?”
然而,她這話一出,便令他魔瞳中的怒意,更明顯了幾分。
那張俊美堪比神魔的面孔,此刻更是透着幾分冷意,開口道:“你若覺得不夠多,到攝政王府去取便是!取到你覺得夠多爲止,孤不允許你收嬴燼的任何東西。因爲孤的人,不需要旁人的饋贈。明白麼?”
什麼?什麼……?
洛子夜覺得自己腦袋有點發懵,這人說她自己覺得錢不夠多,可以到他府上隨便拿,拿到覺得足夠多爲止。這本來應該是一句讓人聽了之後,覺得很開心的好話的,可是他用這種威脅的語氣說出來,還真的難以令人覺得聽着舒坦。
尤其,“孤的人”是什麼意思?他的人,她?
她答應了嗎?
她正打算反駁一下,關於“孤的人”這三個字。卻見他一雙魔瞳,此刻正凝鎖着她,那裡頭透着幾分危險的味道,而那危險的言辭,也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對着她吐了出來:“洛子夜,如果你對孤的話有意見,孤並不介意讓你此刻就成爲孤的人!”
她嚥了一下口水,非常識時務地乾笑了兩聲:“嘿嘿,嘿嘿,我一點意見都沒有,我一定聽你的,以後!今天天氣真是好,太陽好大啊……”
呃。
說完之後,她自己就先傻逼了。這會兒還沒天亮,哪裡來的好大的太陽!他倒也沒出聲,更沒有嘲笑她,便也知道她這是緊張之下的表現。
那魔魅的聲線,似是嘆息着道了一句:“洛子夜,你要什麼,孤都可以給!只是,孤想要的,你什麼時候才捨得拿出來?”
她沒回答。
場面也一時沉默了,他也沒指望她會回答,便也就這麼環抱着她,等待着她恢復力氣,他內息調理結束。
她這會兒其實也覺得自己挺卑鄙的,一直享受着他的縱容,卻遲遲不肯給他一個肯定的答覆,但是,這能全部怪她嗎?
還不是怪他一開始,就這麼捉弄她,戲耍她,欺壓她。讓她想一下自己馬上撲到對方懷中說我們在一起吧,她就覺得自己像個傻逼!
就這麼沉默着。
她忽然有幾分突兀的開了口,倒也不知道是給他一個答案,還是給自己一個答案。開口道:“等爺的腿徹底好了,爺再考慮一下你想求的這件事!”
她這話一出。
他泛着鎏金色燦茫的魔瞳睜開,似染上了幾分愉悅。心中更是明白,洛子夜這話的意思,便是她的腿好了之後,她便會考慮接受他!
這樣的消息,對於他而言,自然值得慶幸。
“嗯,孤等着那一天!如果你後悔了不給,孤也會搶過來!”他聲線依舊迫人,帶着不容置疑的傲慢,卻也難掩柔和。
洛子夜白了他一眼,沒有繼續回話,卻深深地覺得這貨霸道到令人髮指!
可是偏偏的,她竟然一點都不覺得討厭。
一眼白過去之後,她開口道:“好了,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吧?”她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恢復得差不多了,而且天也快亮了。
而他身上的內息,這時候也調理的差不多了。
掃了她一眼,大抵也是因爲今日得到了她不少正面迴應,所以心情也是不錯,她眼下要回去,他也沒打算爲難。鬆開手,便讓她站了起來。
到了岸邊。
他身上和衣服上的水漬,在頃刻之間被內力蒸發。揚手之間,便也將洛子夜身上的水汽烘乾!
不一會兒,兩人就都是很乾爽的狀態了。
而也就這時候,攝政王殿下的眼眸,忽然掃到了自己被洛子夜抹過鼻涕的華袍上,濃眉皺起,那張俊美堪比神魔的面孔上,是極其明顯的嫌惡。
很顯然,那件錦袍,他是不打算要了。
而,洛子夜在回眸之間,看他一臉嫌棄,很快地就知道了是怎麼回事。她花樣犯賤一般,指着那錦袍,掛着一臉賤笑開口道:“喂喂,小臭臭,你不是據說喜歡爺嗎?那爺在上頭抹過鼻涕的錦袍,多具有收藏價值和紀念意義,你還不趕緊撿回來,歡樂的捧着!爺給你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快去撿!”
這賤話說完。
他驟然上前一步,低下頭,那張俊美的面孔,湊到她跟前,那是危險的訊號,還透着幾分陰霾,和刻薄的味道:“洛子夜,你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
還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他是不是對她太縱容了?
這模樣,還有這話,嚇得洛子夜小心肝一顫,扭過頭就跑了!
“嘿嘿,爺就是開個玩笑,也先回去了……”
她的人跑了,留給他一個堪比雞飛狗跳,心急火燎,火燒屁股的背影。
他斂下眸中怒氣,偏過頭盯了一眼那錦袍,思慮了半晌,實在是很難從上頭尋到什麼收藏價值和紀念意義。
便也沒有再看,負手離開。
……
洛子夜跑出了密林,也沒有糾結自己應該讓鳳無儔揹着回太子府的事,因爲眼下天已經亮了,大街上一羣人看着那一幕,也總是不好的。
於是,只能暫且忽略了自己的逼格問題,徒步回府。
而攝政王殿下從密林出來之後,又盯了她的背影半晌。選擇回攝政王府,同時,冷沉着聲線開口道:“去給孤查到武修篁的下落,順便給龍昭製造點混亂!”
他這話一出,便又是一陣殺氣瀰漫。
這令離這裡遠得很的武神大人這會兒,也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個寒戰。
“是!屬下即刻去辦!關於太子遇刺,和七皇子殿下的事情……”
是不是要查一查,幕後之人到底是誰?
他這話一出,攝政王殿下眉宇中浮現出幾分輕蔑,魔魅的聲線,帶着天然的傲慢,和不以爲意,以及未將那些人看在眼中的輕鄙,道:“不必!洛子夜心中,自有定論!”
從洛子夜這一路上,都沒提起洛小七,也未曾談及她關心對方傷勢這一點來看,便足見洛子夜心中對洛小七,是懷疑的。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多此一舉。
只是,這些人都算計來,算計去。希望引起他的女人的注意,這是都當他不存在了麼?
這般想着,他冷嗤了一聲:“七皇子中的是什麼毒?”
“淡騰透!”下人立即回答,又補充道,“唯有天山雪蓮可解,而太醫院裡,這段時日正好有一株!”
他這話說完。
攝政王殿下嗤笑道:“天山雪蓮?世上有這樣的東西嗎?”
說完,他沒再說旁的話。
舉步離開。
他身後跪在地上的人,愣了幾秒鐘之後,反應了過來!在王的世界裡,他就是準則,故而,存在即合理,不合理的,就不應該存在。
所以,像天山雪蓮這樣,王都不知道應該有的東西,就應該馬上銷燬了纔對!至於在那邊自導自演,玩得挺高興的七皇子殿下,那就只能讓他自求多福了。
而,就在他打算開口領命,立即去銷燬那東西之間。
前方忽然又傳來那人磁性冷醇的聲線:“孤不喜歡暗中玩什麼手段,來對付人。你便直接去太醫院,說那株雪蓮孤要了!要令洛小七清楚,孤就是在針對警告他。明白?”
若非洛小七隻是她弟弟,斷然不會有什麼不該有的牽扯,就憑着對方敢玩這樣的手段,他也必撕了他不可!
洛小七,心機的程度,簡直跟嬴燼那個小白臉有得一拼!
“屬下明白!”
……
這邊的事兒,洛子夜還完全不知道。飛速地回了自己的府邸,而剛到了太子府的門口,便傳來的宮裡的口信,說陛下打算今日就出發,去往邊塞,接受戎國的投降。
讓洛子夜趕緊準備好了,午時就在皇城門口恭候聖駕。
洛子夜領了旨,接着那公公又道:“太子殿下,陛下也讓奴才傳話來,說太醫們正在爲七皇子殿下製藥,七皇子殿下斷然不會有什麼大礙,請您務必放心!以及這一次,幾位貴客,也向陛下遞了國書,表示希望同行,陛下也已經應允了,到時候請太子也好好照拂他們!”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點頭:“是,請公公回稟父皇,本太子必定不負父皇重託!”
貴客,還能有誰?
還不就是武項陽,武琉月,軒蒼逸風,冥胤青那幾個人唄!皇帝傳旨說是要她照拂,其實說白了就是擔心她和武琉月的新仇舊恨,令她又對武琉月動手,鬧得大家的面子上不好看。
她這樣一說,那公公點了點頭。
笑道:“既然這樣,奴才就回去回話了!”
沓沓也是個機靈的,立即上來往公公的袖子裡塞了一錠銀子,公公喜笑顏開的去了。
洛子夜站在原地盯了幾秒,等對方走遠之後,羨慕地感嘆了一句:“公公真是個賺錢的職業!”
沓沓:“……”
感嘆完了之後,她便回了府邸,準備換衣服出行。卻在看見那本就只剩下一半的札記之時,眼神凝了凝。冷哼了一聲,在心裡給武修篁記上了一筆!
收拾好自己,也吩咐了下去,帶着神機營的一千人,爲自己護駕隨行,
其實就是帶着自己的火槍隊!
爲鳳無儔把天子令搶回來,這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後,她回房中去拿扇子。接着便看見自己的桌案上,攤着一張紙條:這一次是取得天子令的最好機會,你務必把握!
還是熟悉的標誌,還是缺了一角的紙張。
洛子夜笑了笑,眸中卻掠過冷光!不動聲色地將那紙條揉碎了,便帶着人,浩浩蕩蕩地出門。
她一路上笑容滿面,容光煥發。
到了皇城門口,正巧是和皇帝一起到的。便也立即行了禮,所有人都到了,包括武琉月那個讓人看着就討厭的也到了,唯獨鳳無儔一個人還沒有到,於是,又是大家一起等待的架勢。
其他人彷彿已經習慣了。
而洛子夜一直在笑,搖着自己的扇子,笑意絲毫不達眼底。這怒意,當然是對着再一次對自己傳紙條的人,以至於她都懶得爲自己又要等待架子大的鳳無儔生氣!
一旁的軒蒼墨塵看了他一眼,忽然淡淡笑道:“太子今日似乎格外容光煥發,穿着也比以往講究許多!”
這倒是真話,因爲她一直在笑,衣服也是最新裁剪,頭上的金冠也是金光閃閃,原因很簡單,這次一起出行的帥哥這麼多,她當然要保持自己的形象,一來在他們面前露臉,而來自己不至於被比下去。
眼下聽軒蒼墨塵這麼一說,她當即笑道:“那是自然,出行當然要把自己打扮好,說不定一個不小心,就又有美男子看上爺了呢?畢竟緣分這種事情,誰說的定呢?”
她話音一落。
身後忽然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線:“是嗎?你想被哪個美男子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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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山粉:山哥,你今天爲什麼更這麼晚?
山哥:哥是想着更晚一點,也許你們正巧又有月票了,於是就多給哥幾張,畢竟緣分這種事情,誰說的定呢?
衆山粉:滾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