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夜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管他們,好好駕駛他的船!
大家都在忙,水手們忙着揚帆,洛子夜等人忙着舀水。原本該是很兇險的情況,隨着幾隻魚被巨浪衝到他們的甲板上,洛子夜苦中作樂地發表了一句:“今夜可以吃海鮮!”
大家都笑了。
緊張地舀水,都變成了歡樂地舀水。雖然都還是很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但是擔心也沒用啊,總歸他們能做的也就是舀水了,那還不如把心情調節一下。
這下船長懵逼了。
尋常情況下,出海的時候,沒有經歷過海上風浪的人,這時候都應該是嚇得不行了,這幾個人能臨危不亂地舀水,他就已經很驚訝,並且非常爲洛子夜感到歎服了。可是,臨危不亂地舀水就算了……
怎麼還在後頭又說又笑,聲音還越來越大呢?
這讓他都認爲自己如此神經緊張地行船,是不是嚴肅過頭了,今日明明就是可以優哉遊哉的一天啊!正想着……
後頭傳來洛子夜的聲音:“鬧鬧,這條魚是你的!”
“謝謝太子!”雲筱鬧笑得歡快,手下舀水的動作也沒有懈怠。
“這條是你的……”洛子夜說着,就往蕭疏狂的跟前一甩。
蕭疏狂也立即點頭:“謝謝太子!”說完這話,他立即看了一眼旁邊的果果,看看它有沒有把這件事情記載下來。一扭頭,遠遠地看見果果癱屍一樣躺在甲板上,看見果果暈倒了,他就放心了!
大家就這麼擼着袖子,一起歡樂地舀水!
時而不時地,就有海浪打在他們身上,運氣不好的時候,有人被海浪往海里一卷,他身邊的人也會立即拉着他,有驚無險地回到船上。
海風呼嘯了好幾個時辰。
這一場巨浪,纔算是終於平息下來。所有人雖是笑容滿面,但是臉頰上都是水,是汗水還是海水,已經沒人能分得清!至此,船上的所有人,也都不敢再小瞧大自然的力量。
大家都舒了一口氣,甲板上的水也全部弄出去了,船長這時候也高聲開口:“沒事了!風平浪靜了!”
洛子夜帶頭拎着海魚,往前頭走。
雲筱鬧驚魂未定,開口道:“幸好攝政王殿下的船夠結實,不然我們今天,非得在海里翻船了不可!”
“沒有在海里翻船,誠然是因爲這船結實,但你也不要否定大家同心協力,開船的開船,揚帆的揚帆,舀水的舀水,我們這些人一起付出的努力!”洛子夜說着這話,笑看了雲筱鬧一眼。
雲筱鬧點點頭。
是這個理!
就像是一個很有文采的詩人,單單他自己有文采,而沒有喜歡他詩文的人,一起幫忙宣傳,一致讚揚,並提供一些幫助,再有文采,也是容易被埋沒的。
人生同樣如是,若一開始就握着一手好牌,那你的路註定比旁人走起來容易,可也決不能因此懈怠,一手好牌就必要打好,可別握着好牌,都打輸了人生。就如同他們眼下,即便是船好,但是他們也不能就這麼坐等着風浪過去,堅信這船一定不會出事不是?
洛子夜這一句話,也算是肯定了船上所有人,爲此付出的努力。
這令大家心情也都很好,一個一個,在後頭的甲板上撿魚,拎着就到前頭開膛破肚起來。船長渡過了風浪之後,便將船交給副船長駕駛,人從船艙裡頭出來了。
看見洛子夜行了禮,忽然問了洛子夜一句:“太子方纔不怕嗎?竟還在後頭,一邊舀水,一邊嬉笑?”
不遠處,蕭疏狂捅了捅閩越的胳膊:“這船長是你們攝政王派來的人吧?你們那邊的人,話都這麼多嗎?”
閩越偏頭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那船長是王府中老王爺最信任的人!”
太子今日要是把話答好了,老王爺那一關就不必過了,直接通關。畢竟老王爺心裡屬意的兒媳婦,一直都是汐堯小姐,若是太子也能得到老王爺喜歡,日後王府也能家和萬事興不是?
他們的對話,沒能傳到洛子夜的耳朵裡。
倒是洛子夜有點奇怪地看了一眼眼前的人,這其實是一個等級制度十分森嚴的時代,一個船長跑來問她這個太子問題,其實是很突兀的。但好在她沒什麼封建心態,所以對方這麼一問,她也就是奇怪了幾秒鐘。
然後就笑着回話了:“有什麼好怕的?舀水麼,事情已經發生了,必須要應對,能做的也就只有舀水一條路。既然高興也要舀水,不高興還是要舀水。害怕也是舀水,不害怕照樣舀水。那爲什麼非得跟自己作對,把自己搞得緊張兮兮的呢?”
她此話一出,船長笑了笑,彎腰道:“太子說得在理,我這樣一把年紀,這種事情,竟沒有太子看得透徹!可接下來的路或者更加艱辛,太子也一定要有所準備纔是。今日這一場風浪,看起來很大,但事實上在海中,也只算得小打小鬧罷了。接下來會更加兇險,太子若是後悔了,我們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勾脣。也不知道是這船長怕了,還是船長以爲她怕了,她搖了搖頭:“行船如同人生,前路艱險而茫茫,眼下不知道前頭會有什麼風險,我們就扭頭回去。那人活着,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意外,就要嚇得趕緊自殺了,日子不過了嗎?這一趟是必須走的,您就不必多言了!”
她這話一出,那船長先是一怔,隨即扯了扯脣畔:“太子的話有理,人當敢闖,也敢面對危險而不懼。小的佩服,不過,不知太子,對敬重公公的事情怎麼看?”
洛子夜嘴角一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盯着他道:“怎麼,你家中有個很不孝順的媳婦?”她現在在人民羣衆的心中,還是一個男人,這種問題問她不合適吧?問雲筱鬧她們,不是更加靠譜嗎?
那人接着道:“是小的唐突了!”的確是很唐突,他自己心裡也有數。
洛子夜聽到這裡,腦子轉了幾個彎之後,盯了他一眼:“你是鳳無儔安排的人?這問題莫不是鳳無儔讓你問爺的?”
鳳無儔應該沒有這麼無聊吧?
“那倒是沒有,只不過小的方纔聽您那些話,倒是張狂有餘,收斂不足。想必是難以孝順長輩,故而隨口一問罷了!”那船長說話也是一板一眼。
老實說,洛子夜聽着這話就不高興了。
其一,到底是誰說的,張狂的人就一定不尊重長輩了?而且她哪裡是張狂了,她只是對這事情都有種不屈服的態度罷了,對事對世的態度,跟自己不敬重長輩有啥關係?
其二,她跟這人又不認識,看在人家年長的份上,出於一種對老人家的尊重和禮貌,於是就回了對方几句,結果對方卻說着說着,就彷彿審案似的,還帶着批判,就像是走大街上買燒餅,老闆把燒餅賣給你之後,說你買燒餅的表情和姿勢,一看就不像是孝順的。你能不覺得他有病?
她情緒不算太好。
但也還是意思意思地回覆了一句:“那也要看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了,畢竟父慈才能子孝,對方若是有做長輩的樣子,爺自然也有做晚輩的樣子。對方若是爲老不尊,倚老賣老,那爺就……也沒法子孝順對方了!”
洛子夜說着,聳了聳肩。
百善以孝爲先這沒錯,但是她身上不流行愚孝。不存在那種所謂“不管公公婆婆對我多麼不好,我也要可勁兒的孝順他們,證明我是個好媳婦兒”,可別特麼扯犢子了!
她這話一出,那船長彷彿又被噎了一下。
怕是活了這麼多年,都沒想過,竟然有人會這樣回答問題,因爲洛子夜的言辭,事實上在這個時代聽起來是離經叛道的,但他默了一會兒之後,隱約地明白了,這也可能就是洛子夜與旁人的不同之處,也是王看上洛子夜的原因之一。
他退了兩步之後,笑着開口道:“今日太子的話,小的會轉達給老王爺,請太子放心!”
“哈?”洛子夜愣了。
老王爺是什麼鬼?船長笑了笑之後,又補充了一句:“攝政王府的老王爺,自然也就是王的父王!如今太子殿下和王,怕也快到了見老王爺的時候,也請太子原諒小的今日多嘴,忍不住先問了幾句!”
說完這話,他行了個禮,就退下了。
其實對攝政王府的下人,比尋常人家的主子都叼的事情,洛子夜一直都是知道的,所以他說完這話就退下了,也不等洛子夜點頭才走,這一點不在洛子夜的意料之外。
但她還是懵逼着站在那裡……
人生裡第一次意識到什麼公公的問題,鳳無儔的父王?說實話,鳳無儔那麼狂拽的人,她真的從來沒有意識過他父王母妃這一類問題,但鳳無儔又不是猴哥,當然不會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可是……
好吧,她以前一直都認爲,他那樣的人已經逆天了,當不會還有父母作爲裝備,那她剛剛回答啥了?回憶了一下之後,她小臉有點發青。
她身後的澹臺毓糖倒是把這些話都聽了一個全,看着洛子夜那實在是算不得太好的臉色,她納悶地開口問了一句:“太子,您怎麼了?剛纔您的回答,嗯……雖然和一般人的回答,有點不同,但是聽起來也不像是完全沒有道理啊,您何故表情如此悲傷?”
“笨!”洛子夜恨鐵不成鋼地看她一眼,接着道:“這些話如果會被傳到長輩的耳朵裡,當然要學會撿好聽的說!先把他家孩子騙到手,其他的以後再論。哪有對着人家親爹說未來我孝不孝順你,那還不一定呢,但是你兒子鳳無儔我要了。你說人家親爹能答應嗎?”
澹臺毓糖:“……”
所以太子的意思,是如果她早就知道這話是要被傳到老王爺的耳朵裡,她一定會說些冠冕堂皇,非常好聽的,先迷惑一下老王爺,把攝政王殿下騙到手再說?
好吧,太子一向很無恥,有這樣的想法,其實也不奇怪。
洛子夜說完這話,心情很悲痛,內心很後悔,盯了那船長老半天,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什麼時候找個機會,再找他說道說道,改個口什麼的。
這會兒風平浪靜了,躺在地上暈倒的果果,這時候也終於是醒了。
然後果爺就發現,自己醒來之後,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就沒有之前敬重了,大家都彷彿很瞧不起果爺,它也不介意。聞着一陣肉香,它跳了過去,大家都在烤魚,它在旁邊巡視,走來走去,伸出翅膀,等有人烤好了之後,將烤魚遞到它老人家手上。
但是來回走了半天,大家烤好了魚,都自己在吃。沒有一個人搭理它!
洛子夜也坐在甲板上吃烤魚,眼角的餘光看着焦躁的它。也不多話,直接拿着魚吃,而時而不時地咂巴咂巴嘴,感嘆道:“真香!”
果爺虎着一張鳥臉,不高興地尖着嗓子道:“果爺的呢?果爺,果爺也餓了……”
“今日所有幫忙了的人,都有魚,我們已經分好了!做事的時候假裝暈倒,吃飯的時候就來了,這樣的鳥我們不歡迎,也沒有你的吃的!你自己上船之前,鳳無儔不是給了你許多果子,讓你效忠他,在小本子上寫爺的壞話嗎?你就去吃他給你的果子吧,魚就沒你的份了啊!”
洛子夜說完這句話,又啃了一口魚。
並且將果果的鳥嘴都快伸到那魚身子上的那一盤魚兒,給端了老遠。離開了果果的視線範圍……
果果回頭盯了一眼自己包袱,裡頭的那些果子。
平日裡是覺得挺好吃的,但是這世上的東西,大抵永遠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於是對比了一下之後,發現那些果子在洛子夜手中的魚面前,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
它舔着臉,看了一眼洛子夜,咯咯地笑,笑容很諂媚。
洛子夜不跟它說話,就吃自己的,並且大聲吩咐了一句:“像果果這樣貪生怕死的鳥,一會兒你們的魚吃不完,就是丟了也不許給它吃,這是爺的命令,聽明白了嗎?”
目前,在這條船上,洛子夜纔是老大。
衆人都很快地點頭,嚴肅道:“聽明白了!”
果果原本就穿了一身八哥的裝備,鳥臉就是黑的,這會兒聽着,想完成黑臉這樣的動作,都完成不了,也就瞪着一雙眼,繼續盯着洛子夜。
洛子夜還特別熱心地指了指果果的包袱,開口道:“快!趕緊去記下來,說因爲你英勇無畏地記錄了洛子夜在路上,對不起你主人的行爲,遭到了洛子夜的報復,洛子夜不給你魚吃。並且接下來幾天,還會不給你飯吃,讓你每天啃自己帶來的果子,餓得果爺鳥比黃花瘦!”
果果一抖。
它帶的那些東西,又不是伙食,那是零食。要是洛子夜真的不給它吃的,接下來的日子裡,它恐怕的確是要餓得鳥比黃花瘦。它又調轉了方位,走到洛子夜的面前盯着她!
洛子夜根本不與它對視。
就說了一句:“一邊站着去吧,回去之後,你可以找你主人幫你出頭。爺跟你不熟!爺可不是那種人家前腳才寫了壞話,要告爺的狀,爺後腳就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人家,這樣的事兒,爺這輩子恐怕都做不來!”
她這話,暗示意味太重了。
就算果爺是隻鳥,也聽懂了。它什麼都沒說,就默默地找了一塊布,當做披風繫着,惆悵地站在船沿上,背對着大家站了兩天。
披風和它頭頂的鳥毛,一起飛舞,看起來十分滄桑。
而洛子夜也的確是如同她所說,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頭,一度建議果果去吃自己的果子,就算給它吃的,那也是白飯,這也就算了,她還每天下午都組織大家一起釣魚,晚上弄什麼燒烤晚會。
烤得香噴噴地,不給它吃,令果爺簡直不能忍。
直到第三天的時候,果果默默地扯下了身上的披風,從船沿上跳下來,抱着鳳無儔交給它記事的小本本,去了洛子夜的船艙,交給了洛子夜,含着賣主求食的屈辱眼淚,尖着嗓子道:“果爺投靠你了!”
洛子夜滿意地把那個小本本收起來。
把果果刷刷寫了一頁的紙張,研究了一會兒,想辦法扯了下來,一點痕跡都沒留下。果果這才過上了優渥的生活,並且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頭,每日被洛子夜灌輸思想,比如它的眼光不能只放在它主人身上,也要適當地看一下其他的美人。
果果本來也不是啥好鳥,被洛子夜這樣的一教訓,也是徹底的歪了。
不過這幾日,一人一鳥哥倆兒好的,也沒有發生什麼衝突,關係倒是相處得還不錯。海面上也風平浪靜了幾天,一直到第六天的早上。
洛子夜纔剛剛睡醒,穿戴好了之後打算船艙。
“砰!”的一聲,整個船都重重地晃動了一下,站在船沿的人,直接就被撞飛了出去,幸好有武功高強的同伴,立即拉了回來!
這一次的海浪,比上一次更大。
但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時候大家雖然都很緊張,卻也沒有太驚慌。洛子夜奔出去,極目一望,便見着了前方海面上,也有一條船,不對……
是兩條!
那兩條船,正在互相對着前行,而她在跟他們垂直的地方,並且離他們還很有幾分遠。所以他們應當看不到他們。這時候的海浪,不似當日,從他們的背後打來,而是從他們的正前方打來。
先對着他們前方百米處,那兩條船打過去的!
這番情景,看得洛子夜等人,都爲前方那兩條船捏了一把冷汗。然而也就在此刻,其中一條船上,驟然一襲白衣輕揚,那人御劍而出,形成一個結界,令人看不清他的容貌。同時他身上發出來一陣月白色的極光,將整個船籠住,一看便知是極高深的內力,在穩住自己的船舶。
不必想,這定是絕世高手!
而另一條船,似跟對面那一條船的人,達成了默契,猛然跳起來一個人。那人燦烈如陰鷙的大海上空,驟然上升的一縷驕陽,離得這般遠,洛子夜一眼看過去,也爲他的容貌震驚了一下。
那張臉,當算得上是鬼斧神工,俊美如阿波羅太陽神臨世。他躍入長空之後,驟然出手。掌中渾厚的內力,將他方纔所在的船,對着那海浪拋了過去!
“轟!”的一聲,海浪將他的船撞擊得粉碎!
而他落於另一個船上,也就在他的船撞向那海浪的時候,另一個船藉着這個時間差,飛快在海浪前段,那被擊碎的船舶之後,急速行駛到了暗礁之後,那躍入半空中的人,也落到了那個完好無缺的船上,相安無事。
這樣的場景,所有人都震驚了!
兩個船上都是絕世的高手,顯然這時候是兩邊都配合得很好,一邊穩着船,一邊棄船拖延那一瞬的時間,當機立斷,而且這心智和狠辣,也是令人驚歎。最終一舉兩得,兩邊船上人的性命,全保住了,就只毀了一條船而已!
而前方的巨浪,又對着他們的方位打了過來。
船長立即冷肅道:“請太子做好準備,通知一下大家務必穩住!我們也必須飛快行駛到那暗礁之後,才能避過這海浪!太子,太子?”
“啊?”洛子夜還呆呆地看着前方,被打斷了之後,扭頭看了對方一眼。
船長道:“太子是被方纔那兩個高手震驚了嗎?”
“不!我彷彿看見前方有美男子!”洛子夜神情呆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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