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沒料錯的話，那個安卓格，也許是打算趁着赫緹娜被派出來刺殺，直接謀奪王位。而赫緹娜如果重要到要被調出來的話……
洛子夜掃了她一眼：“你在樓蘭的威信，應該很高吧？”
至少手裡應該是握着一點勢力的，不然一個公主，不足以被一個要謀反的人忌憚，冒着惹怒鳳無儔的風險，將她從樓蘭調出來。
赫緹娜臉色微青，還沒說話。龍傲翟便先回道：“赫緹娜在樓蘭的威信，的確很高。是不少男子心中的女神，也有許多人提議，樓蘭太子不在了，可以由赫緹娜登基！樓蘭是有過女王的。”
“哦！”洛子夜點頭，所以情況算是清楚了，安卓格殺了王位第一繼承人，然後又尋着機會打算除掉第二繼承人。赫緹娜刺殺失敗被擒的消息，如果傳回去了，那麼事情的真相就會浮出水面，安卓格肯定立即就會反。
而說不定，不等她失敗的消息傳出去，在她出門了之後，安卓格就已經準備好反了！
赫緹娜的眼神，沒有看洛子夜，更沒有看龍傲翟，便是直接就看向鳳無儔。眸中帶着幾分祈求：“攝政王殿下，樓蘭……求您救救樓蘭，安卓格這是想篡位，樓蘭當年是臣服於您的。樓蘭，樓蘭對您……也一直都是忠心耿耿，這一次，這一次父王也就是被人蠱惑……攝政王殿下……”
“嗯，你想殺他，還指望他救你全家！公主，看來你不僅長得美，想得也很美啊！”洛子夜盯着那丫，笑得吊兒郎當，手裡的摺扇也拿着搖晃了幾下，看着她的眼神，彷彿是看着一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奇葩。
這話也顯然把赫緹娜噎着了，她面色一陣青一陣紅，也是燥得慌。
而攝政王殿下，聽了她的話之後，並無什麼表情，眼皮都不曾擡一下。顯然是沒打算救樓蘭王，從來冒犯他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條，打算殺他的人，他也並無以德報怨的習慣。尤其，面前這女人，還夠不上與他說話的資格！
赫緹娜見鳳無儔不說話，容色中也是傲慢輕鄙，似乎看她一眼，都怕擡舉了她。這令她失望地收回了眸光，苦笑了一聲：“呵呵，也罷，是我們樓蘭識人不清，自作自受！”
洛子夜聞言，倒是贊同地點頭：“這一點倒是沒說錯！”
也的確就是他們樓蘭識人不清，自作自受。說完這句把赫緹娜噎了一個半死的話之後，洛子夜尤嫌不夠一般，又補充了一句：“你還能知道這些，那就說明你還不至於蠢得無藥可救。人在臨死之前，要是能說幾句有見地的話，其實也不枉活了一場！”
洛子夜這話一出，莫說是赫緹娜了，龍傲翟都擡眼看了她一眼。看洛子夜這意思，是一定要赫緹娜死了？
攝政王殿下聞言，濃眉倒是微微揚起，看着那面色，心情倒像是不錯。
洛子夜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凡事也不喜歡做絕，可今日卻是擺明了沒打算讓赫緹娜活，無非就是因爲對方勾引自己在前，企圖暗殺在後。她這樣的反應，也就是因爲在乎他，他自當愉悅。
赫緹娜看了洛子夜一眼，撐着力氣，斷斷續續地開口道：“天曜太子，我知……我知道我犯了死罪，不可能被寬恕。可……咳咳，可請太子給我……給我一個殺掉佞臣，爲我……爲我兄長報仇的機會！”
這話倒令洛子夜揚眉：“所以，話說到這裡，你算是百分之百相信，這事兒不是我國攝政王殿下所爲了？”其實他們天曜這一方，到現在也並沒有拿出什麼確切的證據來，證明這件事情不是鳳無儔做的，或者證明這件事情就是安卓格做的，但是赫緹娜這樣的態度……
這要麼就是真的相信他們，要麼就是打算假作相信，騙取信任，再圖後計了。
赫緹娜一聽這話，那張美豔的臉上露出一個諷笑，那是在諷刺她自己，諷刺樓蘭，閉上眼道：“攝政王殿下，是不屑……不屑說這種謊話的！”
說完這話，她便是一副面如白紙，心如死灰的模樣。
不必問洛子夜都知道，這個赫緹娜十有八九還喜歡安卓格來着，不然不會那麼信任對方，而且眼下還是這種神情。她回眸看了一眼鳳無儔，問：“這事兒你打算怎麼處理？”
畢竟人家這是來刺殺他，並且是把殺人的黑鍋往他身上甩，以他的脾性，當不會善罷甘休。故而她才問了這麼一句，先看看他的想法。
攝政王殿下聞言，沉眸掃向她，嗤道：“拿孤當擋箭牌，並算計孤的人。不會比樓蘭王長命多久！”
這話一出，他身上都感覺不到絲毫殺意，彷彿他談及的也就是一隻螞蟻的生死，所以完全不看在眼裡，也不值得展露殺氣。
他這話一出，赫緹娜立即睜開眼，當即便笑了一聲。咬着舌尖，斷斷續續地開口道：“既然……既然攝政王殿下，並沒打算放過他，那……那我也沒什麼遺憾了，只要，只要那個狗賊也死了，他得到，得到應有的懲罰，這一切也都沒關係了……天曜太子，您動手吧！”
說着這話，她閉眼的姿態，幾乎稱得上是安詳。
只要安卓格死了，她的確就沒什麼遺憾了。
她這話剛說完，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洛子夜回眸一看，少頃，閻烈便從外頭，大步走了進來。他表情冷肅，面上也並無任何異樣，彷彿之前他跟雲筱鬧的那一場爭執，根本不曾存在。
進屋之後，他便彎腰開口：“王，肖青查到消息，樓蘭的第一權臣，安卓格在兩日之前起兵謀反，已經囚禁了樓蘭王。眼下正準備登上樓蘭王的寶座！”
閻烈說着這話，臉色也是發青，肖青不單單查到了這些，也查到了赫緹娜爲什麼會來這裡行刺。
他又接着道：“王，安卓格和樓蘭王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屬下請命先帶兵剿滅樓蘭，再去攻打蠻荒十六國！”
事實上，大漠諸國的王位，經常都有更替，有的殺父，有的弒兄，有的是權臣奪位。王都很少管這些，唯一一次管他們內部的事情，那就是幾國不聽王的詔令，堅持爭奪一塊墨氏王朝沒有分封出去，就在邊境處的地盤，也就是那一次，王親手殺了主導者，戎國的君主，並下令殺了其他參與者。
那之外，大漠的內務，王都是不管的。這安卓格要奪位，他要是有這樣的本事，王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可是，他竟然膽大包天，栽贓污衊王，還給王惹來赫緹娜這樣的麻煩，這簡直就是在找死，不可原諒，他閻烈自然不能容忍！
他這話一出，原本一副生無可戀，覺得自己立即死了都無妨的赫緹娜，當即便睜開眼。她面色極爲蒼白，到眼下已經是強撐着精神，道：“此事……此事與我樓蘭百姓絕無關係，攝政王殿下，請攝政王殿下饒恕樓蘭百姓，他們，他們都是無辜的！”
洛子夜聽着，也是愣了愣，並沒說話。樓蘭的百姓是無辜的，然而鳳無儔行事，從來有他的風格與準則，自也有他的道理，所以她也沒置喙，畢竟，她並不是拯救天下蒼生的聖母。
攝政王殿下尚未開口，閻烈便掃了對方一眼，寒聲道：“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你心裡就應當有準備，可能承擔什麼樣的後果！在樓蘭王派你出來行刺的時候，他想過樓蘭的百姓嗎？在你領受這樣的任務出來的時候，你想過樓蘭的百姓嗎？既然都沒有想過，到這時候，何必裝出一副在乎他們的樣子？”
“我……”赫緹娜臉色微白，看向鳳無儔，去始終不敢迎視對方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那人的臉，她是不敢看的。
可，這情卻無論如何，不能不求！
事情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她跟父王是不可能有活路了，可怎麼能連累樓蘭的百姓也跟着一起受難？她當即便流下淚來，開口道：“攝政王殿下，您……您要什麼都可以，我赫緹娜，我赫緹娜願意爲您做任何事，求求您，求求您放過那些無辜的百姓！”
是，是他們愚昧。忘記了鳳無儔的脾性，忘記了王騎護衛的殺傷力，便只是愚蠢的以爲，只要殺了鳳無儔，就可以了。可卻未曾想過，如果失手會怎麼樣，就算是得手了，王騎護衛是不是會報仇。他們都沒想過，他們只想着，大不了就是一個死。可卻沒想到百姓也都會被牽累進來！
她淚流滿面，很快地哭花了妝容。
而攝政王殿下，卻並未在乎她的哭訴，只掃了閻烈一眼，冷嗤道：“樓蘭的事情，回來再料理不遲！孤眼下想要的是什麼，更重要的是什麼，你當知道！”
閻烈眉梢一皺，心裡就咽不下這口氣，只想現在就帶兵去把樓蘭給踏平了！可王的意思，也不容違逆。惱怒之下，也只得應了一聲：“是！”
應完這一聲，便站起身。
而眼下，攝政王殿下的意思很明確，不是不踏平樓蘭，而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先做。但是回來找樓蘭算賬，那是一定的了！
洛子夜聽到這裡之後，倒是開口提議了一句：“總歸這件事情，父皇是交給爺負責了！臭臭，要不然你先去忙你的事兒，那個什麼安卓格，爺幫你教訓了得了。反正爺的神機營，到眼下也沒正兒八經地上過戰場，這時候正好練練兵！”
她這話一出，龍傲翟和閻烈，都很快地看了她一眼。
他們都是帶過兵的人，自然明白，洛子夜這話說的是輕巧，但事實上只要是帶兵出去，必定會有傷亡。哪有什麼正好練兵這樣的說法，她向來把神機營看得那麼重要，此刻卻捨得冒着傷亡的風險，去幫鳳無儔報仇？
甚至，上了戰場之後，生死無常，洛子夜這樣從來就沒有打過仗的人，竟能有這樣的膽子？她就不怕把她自己的性命，折在戰場上？
他們都能想到的問題，攝政王殿下自然也能想到，他濃眉微蹙，沉聲道：“洛子夜，不必勉強！”
她沒有上過戰場，戰場並非兒戲，刀劍無眼。
“你還是不要太小看爺的好，不過話可說在前頭……”洛子夜頓了頓，接着道，“爺能去給你把安卓格那個兔崽子給宰了，也能把跟這件事情相關的人查出來，一起給你宰了。但是屠殺樓蘭百姓的事情，爺不做！”
她能夠剋制自己，不阻攔鳳無儔去做這樣的事，但作爲她自己，卻無法讓自己主動去做這樣的事。畢竟冤有頭，債有主。鳳無儔要踏平樓蘭，那是出於他一貫的霸凜和權霸，需要震懾天下人，讓人不敢再輕易挑釁他的權威。但她洛子夜，跟他所處的位置，和行事的風格，並不相同。
看她仰頭看着他，那雙桃花眼中透着幾分堅定，表明她是的確想爲他出這口氣。他魔瞳凝鎖着她的眼，半晌，最終伸出手，放在她頭頂，應了一個字：“好！”
她很倔強，他若是不應，她怕也不會善罷甘休。
一個字，便表明了他的態度。她可以帶兵去殺了安卓格，也可以不殺樓蘭百姓。
這兩人這樣的互動，使得旁邊看着的龍傲翟，血瞳一黯，偏過頭去。看着赫緹娜，開口道：“那這女人，如何處理？”
洛子夜回眸看向赫緹娜，開口道：“既然她都覺得自己可以死了，那就向父皇請旨，殺了她。父皇允准之後，爺親自來動手！就說，殺她是……攝政王殿下的意思！”
其實，這是她的意思。
但要是說是鳳無儔的意思，洛肅封纔沒什麼意見。
說完這話，她回頭看了鳳無儔一眼，示意他們出去。攝政王殿下倒也什麼意見，直接扯着她的手，舉步出去。
可沒走幾步，他們身後的龍傲翟，忽然開口道：“太子，這並不像是你的作風！”
要殺赫緹娜？而且她是要親自動手殺赫緹娜？洛子夜並不是做事情一定要趕盡殺絕的人。這無非就是爲了鳳無儔！他知道自己不該說出這句話，說出來這句話，容易激怒鳳無儔，令鳳無儔不快。但是……
他忍不住。
忍不住心中的妒意，忍不住心頭的妒火，便也沒管住自己的嘴。
果然，他這話一出，攝政王殿下便回眸看了他一眼，魔瞳凜冽。帶着幾分森然寒意，傲慢霸凜的魔息，也慢慢地四散開來。單看這樣子，他似乎是想動手！
而，還沒等到他動手，洛子夜便已經回了頭，看向龍傲翟，緩緩一笑。那笑容是龍傲翟從未見過的笑容，明豔燦烈之間，卻帶着幾分極致的怒火，就像是被人觸了逆鱗，也似乎是在告訴龍傲翟，在赫緹娜的事情上，她的怒氣！
她微微一笑，冷聲道：“這不像爺的作風？那麼，龍將軍以爲，你自己很瞭解本太子嗎？”
“我……”龍傲翟一噎，知道自己這話，是問得洛子夜不高興了。他拱手道，“末將不敢！末將只是不明白，太子爲何動如此肝火！”
洛子夜冷嗤：“你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是不是還要本太子挨着解釋給你聽？想殺爺的人，爺心情好的時候，也許就放過了。但是想殺爺重視的人，想殺鳳無儔，就是那人有十條命，本太子也得給他一條一條翻出來，挨着砍了！”
她不會忘記，自己剛穿越來的那會兒，龍傲翟曾經尋着她提議過聯盟，而目的，也就是爲了除掉鳳無儔。這次，藉着這個機會，一起警告了龍傲翟也好！她想他不會忘記手榴彈的威力。
龍傲翟一怔，想起來類似的話，她曾經在林中狩獵的時候也說過。今日聽她這麼一說，他也算是明白了，鳳無儔是她重視的人。她是在警告他，如果他打算對鳳無儔不利，她也不會放過他！
她這話一出，鳳無儔魔瞳一滯，便也覺得一股暖流從心尖流過。握緊她的指尖，一貫傲慢霸凜的語調，帶着幾分蔑然的味道：“想殺孤，也要他們有這個命！”
語畢，也懶得再理會龍傲翟，牽着洛子夜出去了。
出去了之後，洛子夜的心情也算平靜了一些，夜風吹來，腦中也警醒了幾分。
她抓着他的手往前走，忽然開始喋喋不休起來：“鳳無儔，要分開十天了，你可要適當地控制一下你暴躁的脾氣，不是每個人都像爺一樣能容忍你的！”
他臉頰微微一抽，垂眸看了她一眼，她知道她在說什麼嗎？
他沒回話，她又繼續道：“還有啊，打仗的時候，還是小心一點，雖然爺知道你很厲害，但人有失足，馬有失蹄……”
“你說閻烈和雲筱鬧他們，嗯……”
“不對，我們還是說說別的，我感覺那個……”
“算了，估計你也沒興趣。嗯，你覺着……”
他聽了半晌，沒有一句話是完整的，魔瞳掃向她，也打斷了她的話：“洛子夜，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話一出，她噤了聲，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猶疑了半天，一副略不好意思，又鼓足了勇氣的樣子：“好吧，爺其實就是想說，爺捨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