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洛子夜睜開眼的那一瞬,只覺得通身舒暢。收了功,接着便聽見外頭傳進來的聲響,是軍隊已經開拔的聲音。她愣了愣,看了一眼窗外,問了一句:“什麼時辰了?”
“太子,已經巳時(早上九點到十一點之間)了,皇上他們都去送攝政王殿下了,聽說您還沒睡醒,陛下原本有些不高興。但攝政王殿下說無妨,今日他交代了您事情做,故而讓任何人不要打擾你,由着您多休息一會兒,所以……”沓沓很快地開口,把早上的事情幾句話說清楚。
洛子夜聽着就明白了,所以所有人都起來恭送鳳無儔他老人家了,就只有她在這裡待着,她起身,路兒準備好了洗漱的東西進來。
她又問了一句:“眼下鳳無儔走了沒有?”
“啓稟太子,還沒有走。不過看樣子,當是快走了!太子您要趕緊去送送嗎?”對她的詢問,沓沓笑着回話,並覺得洛子夜是會去送送的。
然而洛子夜愣了愣,搖了搖頭,按理說是應該去送送,不過送的時候,那麼多人,她要是跑去了,怕也不能單獨說上什麼話,表現得太親密,洛肅封還容易出幺蛾子。
她想了想,倒是不自覺地伸出手,握了握他送給她的墨玉哨,心思轉了轉。開口道:“不去送了,既然已經睡到這時候了,本太子索性再睡一會兒吧。你們先出去!”
“是!”那兩人領命,很快地退了出去。
她們出去了之後,洛子夜打點了一下自己,聽着外頭的動靜,軍隊開拔的聲音已經越來越遠,他應當是已經出發了,她這才把哨子摸出來,放在掌心,盯了一會兒,有些猶豫。要不要吹?
認真地想了想之後,她還是沒忍住,把哨子放到脣邊,輕輕地吹了一下。
既然要分別,當然還想單獨再見一面。眼下他剛剛走,見她這時候吹動哨子,他一定會明白她的心思。這時候他悄悄回頭來見她一面,再趕緊跟上去,不會被人發現,也不會耽誤他的行程,更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一吹,沒聲音。
用力的又一吹,還是沒聲音。
這下洛子夜就懵了!舉着那哨子看了一眼,壞了?她揣着一整夜給揣壞了,還是鳳無儔給她的時候就是壞的?從氣道口仔細看了幾眼,也並沒看見什麼東西堵在那裡,沒理由會壞啊!
尤其昨天晚上她拿着這東西的時候,就是小心翼翼的收着,根本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壞掉。這下,她的臉色就黑了:“該死的鳳無儔!”
話說得好聽,說讓她想他了,就吹動這個哨子,不管何時何地,他都一定會出現,過來找她。這下可好,這破哨子根本就吹不響,是個壞的,等到自己再找他算賬的時候,他再假裝不知道怎麼回事,並且懷疑是她把哨子弄壞了就沒事了是吧?
戀愛中的女人,總是喜歡胡思亂想,洛子夜就是個中翹楚。
而且越是亂想,她的臉色越是黑沉難看。想到最後,她生氣地把這破哨子往地上一扔,還憤怒地踩了兩腳,情緒實在太暴躁,以至於她都沒意識到有人靠近。
踩得正在興頭上,驟然被人攬住了腰肢。
整個人被往後一帶,魔息隨之而至,從她的耳後根撩入鼻翼,帶着幾分曖昧的味道和獨屬於他的重壓。洛子夜微微一愣,這氣息,她當然知道是誰,不過這哨子不是壞的嗎?他怎麼回來了?
回頭掃了一眼,他魔瞳微凜,正盯着那哨子。隨即垂眸掃了洛子夜,眸中掠過戲謔,似乎知道她之前在想什麼,才踩了哨子,魔魅冷醇的聲,緩沉地道:“這哨子原就無聲,只不過你吹它的時候,孤的墨玉笛會動,併發出輕微的嗚咽聲而已!”
所以,她是根本不可能吹響這個哨子的,但是她只要吹動它,他就知道她在吹。
洛子夜聽完,臉色變了變,盯着地上自己踩了好幾腳的哨子,整個人尷尬得不行!想着自己方纔瘋狂踩哨子的行爲,肯定被他看見了,便更是尷尬又不好意思,這便等於是她不能見到他,於是炸了,怒踩了一頓哨子,這事兒要是承認了,指不定得被這傲慢的傢伙取笑。
她正尷尬着,便聽得他冷醇磁性的聲線,傳入她耳中。倒也沒取笑她踩哨子的事,只沉聲問道:“想孤了?”
他將哨子交給她的時候,是告訴她,什麼時候想他了,就吹響這哨子。這纔過去一夜,今日她便吹了。這麼快就想他了,想必昨夜百里瑾宸來,是沒能迷惑她。攝政王殿下想着,很是滿意。
洛子夜臉一變,當然不好意思承認,這才一夜沒有見,她就又想再見一面了。這多折面子,他這樣眼睛一貫放在天上的人,知道她這麼在意他,一定得更加張狂。於是她扭過頭不看他,開口道:“沒有,爺只是試試這哨子的功能,隨便吹了吹而已!”
“哦?”他濃眉揚起,不置可否。魔瞳又掃向那哨子,俊美堪比神魔的面孔,帶着幾分淡笑,戲謔的意味漸濃,似已看出她在口是心非。
洛子夜隨着他的眼神看過去,掃向哨子,她心裡也尷尬。繼續睜着眼睛說瞎話:“爺也就是看看這哨子經不經摔罷了,隨便看看踩幾腳,會不會踩碎!”
說着這些話,她的眼神往上看,拒絕看向他,臉卻微微發紅。
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他魔瞳微凜,冷沉着語氣道:“所以,不是想孤了?”
“不是!”洛子夜的語氣很堅決,面上的表情也強制性地堅決起來。
對視之間,他逼近她,沉聲問道:“當真沒想?”
“沒有!”洛子夜盯着他,臉不紅心不跳,面不改色。
他沉眸,似乎有些無奈。卻驟然低頭,鼻尖碰上她的,四目相對,幾乎是毫無預兆地頷首,攫住她的脣畔:“好!你不想孤,是孤想你了!”
“唔……”洛子夜臉一紅。
脣舌交纏,發出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空氣中是曖昧的味道,似乎靡靡令人沉醉。他的脣很溫軟,舌卻霸道得可怕,幾乎要拔出她的舌頭,取完她口中所有的空氣和蜜汁才能甘心。
“呃……”洛子夜臉色一僵。
低頭盯着他覆上她的魔爪,嘴角一抽。把他的爪子往下扯:“爺覺得自己最近不需要鍛鍊胸肌,你的好意……好意,爺心領了!”
媽的,流氓!
她這樣的反應,並不在攝政王殿下的意料之外,他魔瞳微凝,揚聲笑起來,也順着她的心意收回手,卻在她耳畔,低沉着磁性的嗓音,撩了一句:“洛子夜,你也喜歡的!”
她臉一僵,擡眸看向他:“寶寶並不喜歡!”
他一怔,伸手探向她的額頭。她的童樣癡呆,近日來似乎有所改善,見她自稱寶寶,也自稱得少了,今日竟又……
洛子夜心裡頭也明白他在想什麼,伸手把他探上自己額頭的手揮下來:“老子沒病!行了,趕緊走吧,快走快走,你在這裡待久了,容易被人發現!”
她這暴躁的話一出,帶上這聲“老子”的自稱,還有嫌惡趕人的語氣,令他魔瞳微凜,鎏金色的燦茫自眼底掠過,浮現出幾分戾氣,顯然已經動怒。
沉眸看着她,一語不發,也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看着他眼底流露出來的火光,洛子夜心裡咯噔一下,也知道自己剛纔的語氣,是把這脾氣不好的祖宗給得罪了。嘴角微微一撇,瞅着他:“那個……”
她說出兩個字,他沒動也沒說話,還是那般掃着她,那是明顯不高興的模樣。
洛子夜的腦後劃過一條黑線……所以他老人家這會兒是心情不好,需要撫慰,她不撫慰他不走的傲嬌表現?無語之中,她踮起腳,親了一下他的臉頰。他眸光微凝,魔瞳中的怒氣瞬間散了個全。
他當真是拿這女人一點辦法都沒有,許多時候,甚至想生氣,想懲罰她。她隨隨便便一個親密的舉動,也會令他在瞬息之間,提不起怒氣來。
可,洛子夜下一句話,卻讓他黑了臉:“好了小臭臭,爺也知道自己剛纔語氣不太好,態度似乎差了點,但是你都一大把年紀了,眼瞅着就要奔三的人,跟爺這樣的孩子計較什麼?別生氣了,快走吧!”
一大把年紀了?眼瞅着就要奔三的人?奔三是什麼意思?奔向三十歲?
他臉色黑沉,幾乎是牙縫裡磨出來三個字:“洛子夜!”他是一大把年紀的人,而她還是個孩子?
“幹啥?”她仰頭看他一眼,見他俊美無儔的面色,不但沒有因爲她那一句撫慰而好看起來,反而黑沉得可怕。頓時也懵了,“你怎麼了?爺說錯什麼了嗎?你本來就奔三啊,這不馬上就要二十七歲了,爺這還二十都沒到呢,爺剛纔的話,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他聽着她的話,臉色越來越沉。是,他都快三十了,她還二十都不到,按照她的說法,他是不是還有些上了年紀的男人,拐騙小丫頭的嫌疑?攝政王殿下越想越是生氣,黑着一張臉,沉聲道,“孤先走了,十日之後,孤在楊義等你!”
說完這話,他便轉身,大步而去。墨色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帳中。
楊義,是一個地名,似乎在雲南附近。
洛子夜看着他莫名其妙就生氣了,而且那樣子還不像是在生她的氣,更像是在生他自己的氣,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她的低情商也實在不支持她get到他生氣的點,納悶的抓了腦袋半天之後,她放棄了琢磨他在氣啥。
低頭掃了一眼地上的墨玉哨,想着自己之前胡思亂想的那些,還有瘋狂踩着墨玉笛正巧被他看見的行爲,洛子夜面上微微發燥,心裡也是不好意思。
這臉丟得其實有點大!
自己扔在地上踩髒了的哨子,還得自己撿起來,擦乾淨了重新珍重收起。墨玉哨滑入她胸口衣襟那一瞬,她笑了笑,她一吹,他就回來了。這哨子帶在身上,便就當真跟他就在她身邊一樣,令她感覺溫暖舒服。
走出帳篷的門,看路兒和沓沓都老老實實地站在兩邊,兩人面上都沒什麼異樣,當是沒發現鳳無儔剛剛回來的事,而門口站着一個人,正是洛肅封身邊臨安公公,也是剛到。
他看見洛子夜的時候,笑着行了一個禮:“太子殿下,陛下知道您今日就要帶兵前往樓蘭,是攝政王殿下的意思。陛下說準您前去,但最多六日,六日之後,您必須已經回到京城。陛下的意思,是讓您速戰速決。這是邊關二十萬大軍的虎符,攝政王殿下臨走的時候,當衆讓陛下交給您的,助您擒住安卓格一臂之力!”
說着這話,他便將虎符遞給洛子夜。
鳳無儔的手中除了王騎護衛,還握着天曜的二十萬大軍,這件事情洛子夜是知道的,他當衆讓洛肅封轉交給她,想必一來大軍調動不是兒戲,此事是要現在明面,大家都看着,洛肅封也不好私吞,二來是他沒想到她會吹哨子,自然也沒料着方纔他們會見那一面,便沒親手交給她。只是她不明白,方纔他爲啥提都沒提這件事,想着她嘴角一抽,估計對他而言,這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吧。
洛子夜眉梢挑了挑,伸出手將虎符接了過來。這東西目前對她來說,並沒什麼用處,但眼下她要是不接下,那就落到洛肅封手裡了,所以還是得先收下。
臨安公公接着笑道:“樓蘭人並不多,加起來怕也只有二十多萬,有了這二十萬大軍,太子您必定能凱旋而歸。還有一事,陛下也說了,倘若您有什麼意外,需要援軍的話,可以飛鴿傳書給涼城的蒙將軍,涼城離邊關很近,一定能趕得及過來幫您!”
他這話一出,洛子夜非但沒感激涕零,反而眸光冷了冷。
洛肅封下令讓她六日之內一定要回到京城,這個命令裡頭,怕就藏着古怪和貓膩,眼下這還不算,居然還在她已經有了鳳無儔這二十萬大軍虎符,和手中兩千多神機營士兵的前提下,說她要是需要幫助,還能找蒙將軍幫她?
蒙將軍是洛肅封的人,這個她知道。只是她這父皇,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
一切都在指向一件事,洛肅封是想她好好活着,八成是六日之後,京城裡頭有什麼事兒等着她!心裡頭一片明鏡,她面上卻是作出一副感動的樣子,開口道:“還請臨安公公回稟父皇,父皇的一片心意,本太子已經感受到了,定然不負父皇所託!”
“是,老奴這就回去覆命了!”臨安說完,笑着轉身。
沓沓立即上去,機靈地往對方的袖中塞錢,臨安立即擺手表示不要,大步走了!開玩笑,未來王妃的錢能隨便拿嗎?讓王知道了怎麼辦?
洛子夜看着他走遠,感嘆道:“沒想到這世道,還有這樣出淤泥而不染的太監!”
路兒、沓沓:“……”
神機營大軍開拔,蕭疏狂這時候也樂顛顛地到了洛子夜的跟前,攝政王殿下給了太子二十萬大軍虎符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他開口道:“太子,難怪昨夜屬下問起我們只有兩千人,是不是有勝算的時候,您當時一副胸有成竹,自有後招的模樣,原來是料到了攝政王殿下一定會出手幫我們!”
他說着這話,洛子夜斜睨了他一眼:“爺沒料到!”
“嗯,啊?”他先是應了一聲,接着才意識到什麼不對,又扭頭看了她一眼,整個人都是懵逼的狀態。
接着,便聽得洛子夜道:“對付他們要多少人?帶着人跟着爺出發就是了,鳳無儔的二十萬大軍,沒有動用的必要!人數清點好了嗎?清點好了我們就走吧!”
“是,太子!可是……”蕭疏狂還想說什麼,但是洛子夜已經走到前頭去了。
樓蘭再不濟,也有十萬大軍擱那兒放着呢,太子殿下這到底是從哪裡來的自信,竟似乎一點都不看在眼裡?二千人對戰十萬人,這懸殊……
他的“可是”還沒說完,洛子夜就頭也不回地問了一句:“昨天晚上讓你查的東西都查到了嗎?”
“查到了!”蕭疏狂說着,立即將一張寫滿了密密麻麻字跡的紙,遞給洛子夜,並飛快地道,“眼下是安卓格執政,樓蘭也收到消息,說攝政王殿下震怒了,天曜皇帝也派了您去對付他們。知道要去的是您,安卓格,咳咳……安卓格放了心,並不把您看在眼裡。但是樓蘭的另一位權臣,卻因安卓格觸怒了攝政王殿下而十分不安,原本他跟安卓格就是死對頭,眼下又出了這樣的事,樓蘭太子之死的事情浮出水面,他打算打着除佞臣的名義,討伐安卓格。可是,能確定的是,您一旦帶兵去了,他們還是會先一致對外的。這些消息是閻烈告訴我的,紙上其他的,就是樓蘭與鄰近的各部族之間的關係!”
洛子夜聽完,又掃了一眼那紙上的內容,眼珠一轉,已是有了主意。嘴角便揚了起來,把那紙對着蕭疏狂隨手一扔,開口道:“行了,等着看好戲吧!神機營,也是時候在天下戰局中露露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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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哥:你們不想哥,哥卻想你們和你們的……月票了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