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夜一愣,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她這還沒想好自己要不要上門尋對方,對方就先尋來了,這是想幹嘛?在路兒一副發現姦情的詭異眼神之下,洛子夜揚了揚眉,開口道:“請他進來!”
話音一落,下人便立即出去通傳。
接着,門外的人,便進來了。一襲白衣驚鴻,謫仙般的姿容和氣質,大半夜的,讓洛子夜就這麼瞅着,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鼻血和內心都有點不聽使喚的激動,但她還是生生剋制住了。
對方進來之後,那眼神很快地落到了洛子夜的身上,美如明月清輝的眸光,並無絲毫感情,淡薄地道:“明日,樓蘭。我也去。”
“啊?”她決定去樓蘭還沒多久,他怎麼就知道她要去樓蘭了?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他寡薄的脣微動。淡漠地道:“路過,聽見你和鳳無儔的話。”
洛子夜:“……”又是路過?爲什麼這個人能把偷聽說得這麼自然,言詞如此清新脫俗?簡直是服了啊。
她面色微動,盯着他道:“你去是有何目的?”對方的那張臉,美得不食人間煙火,洛子夜看了一眼之後,便努力地偏過頭,不看他的臉,避免自己在美色的迷惑下,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
他寡薄的脣微動,似乎是想說什麼,但那那雙月色般醉人的眼眸掃着她,最終卻是什麼話也沒說。便就是一副,話他已經說了,他想做的事情,已經通告給洛子夜了,同意還是不同意隨便她,總歸他一定會去的模樣。
洛子夜也知道這個人是真高冷,看他不答,便也就沒再指望對方回答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你要跟着就跟着吧,別跟爺對着幹就成。不過說起來,爺還想請你幫爺救一個人,他……”
未曾想,她話未說完,他寡薄的脣,便吐出了一句話,語調並無絲毫感情,淡漠地道:“你以爲,我是善人?”
這話,就是不想幫了。
“我……”洛子夜剛想說話,然而這才說出來一個字,對方便轉身而去,一個招呼都沒打,走到門口,軒轅無替他掀開了帳篷,他就這麼出去了。
洛子夜想追上去說幾句,卻沒想到她腳步一動,這還沒走到門口,簾帳之外便傳來他淡漠的聲線:“你若想我再出手救人,便去求洛肅封賜婚,讓你嫁給我。”
“沒得商量?”洛子夜眉毛挑了挑,眉心也跳了跳。她覺得這小子真的不是一般的熊,他倆之間又沒有什麼感情,而且她這會兒還是個爺們,他一口一個求婚,一口一個賜婚。他就算是不在乎沒有感情的婚姻她是不是會不幸福,他也應該在乎一下他自己啊。
畢竟成婚是兩個人的事情不是嗎?這貨怎麼這麼隨便?她心裡一陣邪火往上突,而這時候,他也淡淡說出答案:“沒得商量。”
說完,舉步而行,月色下他雪白的衣襬掠過,如夢隨風,踏月而去。
洛子夜深呼吸了一口氣,盯着他的背影,大聲道:“你不喜歡爺,爺也不喜歡你,成婚這種事情,對於我們來說,你不覺得太草率了嗎?”
讓她就此答應婚事,她做不到。放着小鳴子不管,她也做不到。惱火之下,便也就吐出了這麼一句。然而,這句話出來之後,他也不知道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總歸就是提劍走了,頭也沒回。
她腦中邪火直突,正想着是不是跟上去,這時候蕭疏狂卻回來了,過來便稟報道:“太子,人數已經清點好了。兩千多人,只是我們只有兩千人,樓蘭的兵馬卻衆多,這會不會……?”
他們神機營雖然厲害,但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王騎護衛。沒有王騎護衛那樣完完全全以一敵百的本事,原本他們手裡是握着很厲害的武器的,可是上次洛肅封把太子叫過去,當時是拿天子令跟他們換了。
所以他們眼下是沒有人數優勢,沒有武器優勢,就只有兩千多人和一批手榴彈,就這麼上去對戰,真的不會吃虧嗎?
他問着,百里瑾宸已經走遠了。
洛子夜嘆了一口氣,也不再看那熊孩子的背影了,只覺得他是熊到家了。回眸看向蕭疏狂,開口道:“這件事情本太子自有計較,你去把大漠諸國的資料,都給爺找來一份。樓蘭附近有什麼國家,以及如今內政如何,也都找來一份。這應當不是難事吧?”
“太子,大漠諸國的消息,屬下很快便能找來,只是樓蘭眼下內部的事情,屬下實在是拿不住。畢竟眼下樓蘭的局勢瞬息萬變,最新的情報……”蕭疏狂說到這裡,便頓住了。
洛子夜也很快地反應過來,情報網並非是一朝一夕,想建立就能隨便建立起來的,就目前而言,他們還無法及時地收到各方消息,就是眼下立即派人潛往樓蘭查消息回來,今天晚上她想得到最新的情報,也是不可能的了。
她看了蕭疏狂一眼,開口道:“情報的事情,你查不到的地方,可以去找閻烈要。相信他不會拒絕告知我們!”
儘管好似從她出海回來之後,她一直就覺得閻烈對她的態度,似乎是怪怪的,遠沒有之前親厚。但要個情報他會給,這一點把握,她還是有的!
蕭疏狂點頭:“那屬下便去了!”
“嗯!”洛子夜應了一聲,他便退下了。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下也是微醉,腦子裡百里瑾宸的那檔子事兒,頭疼得很,不知道怎麼地才能讓對方再答應幫一次忙併且放棄什麼賜婚不賜婚的念頭。
斂下心神,來日方長,此事日後再論。
她爬上帳篷裡的牀榻,開始修煉內功,從服食冰貂之後,她接納體內這股內息的速度,越來越快。能融合的內力也越來越多,這樣的良性反應,幾乎是令她迫不及待地抓住每個晚上的每一秒鐘,來提升自己。
旭日即將升起,那光芒會漸漸普照。
而她洛子夜,會很快地,令自己成爲那一輪旭日。不能總是給鳳無儔拖後腿,不能總是解決不了的事情都指望他。他站在高處,她也要爬上去,他們之間才能不再是她的仰視,和他的俯視。
想着,她嘴角忽然抽了抽,貌似就算是她哪天牛逼到超神,他也還是在俯視她。因爲他真的比她高太多了,基因真是個嚴肅的問題,影響人的身高……
……
而此刻。
大漠邊境,玉門關之內,城中。茗人站在武修篁身前,開口稟報:“陛下,我們的人在煌墷大陸找了許久,煊御大陸的也都找過了,都未曾找到無憂老人。冷子寒公子也傳信說沒見着他!”
無憂老人從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天底下沒幾個人不知道他的大名,但是見過他的人,卻少之又少,眼下找不到,其實才是正常的情況。
這一點武修篁自然知道,然而他還是冷了臉:“一點線索都找不到嗎?”這個老傢伙,正要找他,就鬧失蹤!
“找不到!”茗人說完這句話之後,驟然欲言又止地道,“陛下,屬下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他這話一出,武修篁便掃向他:“有話就說!”
茗人四歲就被他收養,跟了他二十多年,便當是忠心耿耿,也並沒有什麼當講或者是不當講的話。
茗人很快地道:“雖然當年您和水漪……公主的事情發生的時候,屬下年紀還小,但後來,屬下也都知道了一些。屬下認爲,事情已經都過去這麼多年了,該過去的東西早就應當過去了,您實在不必還糾結於此。那本札記上頭泡過無垠之水,屬下這麼多年來,從來未曾聽說無垠之水有被解開的記錄。眼下又找不到無憂老人,屬下認爲,這是天意,天意讓您不要繼續執着於此,水漪公主她已經故去了,這些東西,您一定要知道,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這話一出,武修篁驟然眸光一冷。茗人說完,也立即低下頭去,他心裡頭明白,水漪公主這麼多年來,在陛下的心中,一直都是一個禁忌,一個任何人都不能隨意提及的禁忌,今日自己大着膽子說了這些話,恐怕會承擔陛下的雷霆之怒。
但事情已經過去十七年了,他實在也不想陛下繼續在這件事情上糾結不休,既然水漪公主都已經不在了,她當年留下的札記,陛下知道了她當年的心思,又有什麼意義?
武修篁縱然心頭惱怒,可他心裡也明白,自己這個屬下說這些話,其實也都是爲了自己着想。只是,這份心意,自己難以領情而已。他沉臉,開口道:“對於你們而言,這也許並不重要。但對於朕而言,這比一切都重!”
他只說了這麼一句,其他的,便不肯再多說了,閉上眼,半靠在椅子上,吩咐道:“繼續找無憂老人,不管怎麼樣,一定要幫朕找到他!”
“是!”
“父皇,你們在說什麼?”他們正說着,武琉月忽然出現在門口。而方纔茗人的話,她聽了一個完完全全。什麼札記?水漪公主當年留下的東西?
上一次自己被射傷,百里瑾宸來救了自己當日,洛子夜就來過,對方當時也說了條件是札記,她那時候沒太往心裡去,只以爲是和朝堂政局有關的東西。怎麼這東西,竟然和水漪公主有關?
那女人當年在札記裡寫了什麼?會不會……寫了自己其實不是她女兒的事?
這樣一想,她頓時心頭一跳,呼吸都急促了起來,面色也微微發白。心頭像是匍匐着一隻毒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忽然咬自己一口,那毒會很快地從自己胸口蔓延,更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忽然讓自己死於非命。
她來了的動靜,武修篁自然知道,也知道自己方纔和茗人的對話,她都聽見了。但他並不以爲意,這是她母親的事情,她當然也有權力知道,他也並沒有要瞞着她的理由,便直接到:“不日之前,朕得了一本札記,是你母親的遺物,一半在洛子夜手中,一半在朕手上。可那札記被無垠之水浸泡過,朕也不知道上頭寫了些什麼。故而這段時間以來,朕一直在找無憂老人,他可能有破解之道!”
說起洛水漪的時候,武修篁面上的表情,幾乎稱得上是柔情,還有一些複雜的懊惱和悔恨。
武琉月聽到這裡,心裡頭更是咯噔一下。
還好,上頭是無垠之水浸泡過,所以到底寫了什麼,父皇不知道,但,父皇也說了,他在找無憂老人,所以這也說明,眼下父皇不知道那上頭到底寫了什麼,這並不代表自己就一定是安全,也許不知道什麼時候,無憂老人出現了,或者出了什麼意外,那上頭的無垠之水解開了……
要是那樣……
她心裡頭忽然很亂也很慌張,一本不知道上頭寫了什麼的札記,也許上頭就能有要自己命的東西。心頭忙亂之下,她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依到武修篁身邊,一副好女兒的模樣,伏在他膝上,仰頭看着他道:“父皇,那札記是母親留下的,您能將它給女兒看看嗎?”
她說着這話的時候,眼中含着淚光,似乎極爲思念她從未見過的母親。
她這眼神一出,武修篁的心中便又多了幾分愧意和疼惜,伸手拍了拍她的頭,自懷中將那半本札記,拿了出來,仔細地遞給她。
看着武修篁這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什麼破損的樣子,武琉月心緒微動。父皇這般重視的模樣,其實也是說明,眼下想當着父皇的面,將這本札記怎麼樣的心思,那是想都不必想了,很快就會被制止不說,也會立即引起父皇的懷疑。
故而,她只從對方手中,將札記接了過來,狀若珍重地看了幾眼,的確是一本年代已經很久遠的札記,當是多年前的,上頭也一個字都沒有。而自己不是洛水漪的女兒,那個女人自己是知道的,若這本札記裡頭真的寫了什麼……
“在想什麼?”見她不說話,武修篁很快地問了一句。
武琉月立即回過神,含淚看向對方,開口道:“女兒……女兒只是想起來,這是母親留下的東西,女兒便……”
說到這裡,她不說話了。
伏在武修篁的膝上,眼淚都流了出來,渾然就是一副思念母親,見着母親留下的遺物,都感懷不已的模樣。
武修篁也是心念一動,認爲她眼下跟自己,當是一樣的心情,對這個女兒,便又多珍惜了幾分。伸手撫了撫她的發,開口道:“你母親臨終前,最後一句話,就是讓朕照顧好你。那時候,她似是還有遺言沒有交代完,便……便撒手而去。這一直是朕心中的不解之結,如今能得到這本札記,或許是上蒼憐憫,想讓朕知曉她當年未曾說完的話……”
他這是在跟女兒說心裡話,自也不能想到,武琉月在聽到這番話之後,不僅沒有爲他高興,高興他有知道洛水漪遺言的機會,還很有些慌張,那顆心幾乎是完全沉入谷底,也是更加確信了,這本札記上頭,一定記載着跟自己身世有關的事。
而她並不知道洛水漪真正的女兒,到底在哪裡,暗中那人也不曾告訴她此事,但她眼下心裡卻有種不祥的預感,總感覺那人已經出現了,並且就在自己身邊,隨時就會搶走自己現在的一切,要了自己的命!
怔然之間,她握着札記的手,緊了緊,弄皺了第一頁的紙。
武修篁眉梢一皺,很快地伸出手,將那札記從她手中抽了出來,皺眉斥道:“你在做什麼?”
他這一聲落下,她也是嚇了一跳。
很快地回過神,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唯唯諾諾地開口道:“父皇,兒臣只是想起母親,一時間失了神罷了,握着那札記的時候,纔有些不知輕重,請父皇不要生氣,兒臣也不是故意的,兒臣……”
“好了,你先下去吧!天色也不早了,你大皇兄不日之後,也會回龍昭。你們兄妹以後都警醒些,不要再給朕惹事!”洛肅封說着這話,想起來他們前段時間所爲,臉色也沉了下來。
武琉月立即道:“兒臣知道錯了,兒臣日後會注意的。父皇也早些歇息,女兒先行告退!”
說完這話,武修篁點了點頭,武琉月便很快地退下了。
出門的時候,她眸光微涼,有冷光掠過。那本札記,她一定要拿到手,也要不動聲色地毀了!她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了多年,決不能讓自己的人生,毀在那本札記上。
她出去之後,茗人倒是蹙了蹙眉。掃向她的背影,很快地道:“陛下,不知道爲什麼,屬下覺得公主……好像有點不對勁!”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總覺得公主方纔的許多反應,看來似乎是有些……浮誇。是的,就是浮誇。
他這話一出,武修篁的眉梢也蹙了蹙,看向武琉月離開的方向,眸中掠過深思,他的這個女兒,非是他不信任,而是對方從不肯安分。他掃向茗人,吩咐道:“去查查,她最近接觸過什麼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