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果爺給您出頭去了!
他這話一出,鳳無憂的面上,浮現出幾分絕望來。
她原本以爲,王兄跟自己想的,其實是一樣的,他對自己也是有情的,對方只是不得不考量禮教的束縛,所以也不得不理智地漠視這一段也許根本就應該有的情感,選擇了拒絕和保護。但是到眼下,她仰頭之間,看着對方那雙霸凜魔瞳中的冷意與厭惡,以及對她說出來這些話的不悅,她忽然明白了,其實一切都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他從來對她就沒有任何想法,從來沒有,有的只是兄妹之情,全無男女之情。因爲這世上什麼樣的言語都可能是騙人的,但是眼神這種東西,是不可能騙人的。而從他的眼神來看,他是真的非常厭惡自己說的事情,是真的厭惡禁忌這種提都不該提的東西。
當他這樣的眼神,落到她的眼底之後,她忽然覺得絕望。從前她並不知道對方爲何會拒絕自己,只是那麼一廂情願地爲對方守身,拒絕兩任駙馬碰她的身子,上一任駙馬的脾性不好,因爲她拒絕對方的求歡,所以一再面臨對方的毒打。而,也正是自己面前這個人,幫自己出了一口氣,將上一任駙馬給殺了。
這讓她再一次堅定地以爲,對方對自己是有情的,但是當血淋淋的事實,就這麼擺在眼前,她這才明白,其實自己一直以來,都想多了,對方從來未曾有過跟自己一樣的想法,而對方對自己的好,只是都只是出於兄妹之情而已,那和自己對他的感情,是完全不一樣的。
虧得她在知道對方是自己的兄長的時候,竟還雀躍了許久,盼望他只是出於禮教束縛。
“王兄……”她喊出來這兩個字之後,已經不知道自己當再說什麼。
整個人彷彿失了魂,如同一個不剩下任何意識的木偶,茫然地看向前方,看向自己面前的人,神情呆滯甚至悲傷絕望。而鳳無儔,在她這樣的神情之下,並無任何動容。也並不因爲她此刻這樣的癲狂,而產生任何動搖,就那般靜靜地看向她。
波瀾不起,似乎她此刻就是因爲這禁忌的愛戀,自盡在這裡,他也不會改變任何念頭。事實上他也很清楚,這種東西,他必須不給任何懸念的拒絕,他拒絕得越是乾脆,她才能早日抽身。
而鳳無憂始終不敢置信又絕望地看着他,下一瞬,她聽得她心中之人,魔魅冷醇的聲線,緩緩地開口道:“鳳無憂,這世上許多東西,並非都一定是能隨人願的。該認命的時候,你就當認命。孤希望從這一刻起,在孤面前,你不要再談及一些不該提的話題,動搖孤對你的兄妹之情!”
對這樣一個曾經天真浪漫的妹妹,鳳無儔是喜歡的。
當初定下婚約之前,他奉命陪她遊園,那時候的她很懵懂,是真真正正的單純。他心中清楚她跟他流着一樣的血,是一母同胞的親生兄妹。對於親生父母的怨恨,並未讓他將那恨意都蔓延到她的身上,甚至於對於這個什麼都不懂,對這世界還充滿着疑惑的妹妹,他還有幾分來自於兄長的疼愛。
當初她很依賴他,也放任她的親近,但是他並未多想,她眼裡的感情,和他看見的,是不一樣的。
如今,看對方這股執着勁,聽着對方方纔幾乎癲狂的話,他才意識到,這件事情自己必須說清楚,要表述得比從前更加清楚,單單當初一個什麼都不說的拒婚,對於她而言,也許是遠遠不夠的,否則對方也許會在不該有、不可能的感情裡面,陷得越來越深,甚至於不可自拔。而他也一點都不希望,自己原本對於妹妹的疼愛,會因爲她這樣不該有的執着,被徹底打碎。
他這樣一句話,也等於是徹底地敲碎了她心中的希望之火。
她那雙漂亮眸中的光亮,在這一秒鐘一點一點的破碎,稀碎,剎那之間什麼都沒剩下。她癱軟在地,不再多看對方一眼,也似乎是累了,怕了,都不再有擡首看向對方的勇氣。而鳳無儔,也在眸色複雜地看了她幾秒之後,不再停留,舉步離開。
聽着他離開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殿內的士兵們都跟着出去。鳳無憂忽然苦笑了起來,似乎一切都如此分明,他說得很清楚了,從來這件事情,就不過是她鳳無憂一個人一廂情願,從來這件事,就是她想多了,他根本就沒有如她一樣,這樣想過,甚至他不屑一顧,覺得厭惡罪惡。
“公主……”待到鳳無儔從這裡離開,有人看着她那瘋狂的樣子,擔心地上來扶鳳無憂。
她癱跪在地上,不耐的揮手,揚聲怒吼:“滾開!”她此刻不想任何人來煩她,來打擾她,人被傷透了之後的心情,總歸是需要時間來平復的。她這時候也渾然沒有心情,去在乎她面前的人。
她這話一出,那下人們登時也不敢上來一步了。公主的脾性,一直都是不錯的,今日怕也是真的傷心了,纔會發這麼大的脾氣。
而門外的駙馬,在方纔都沒能進入大殿,所有方纔大殿中發生的一切,他也不能知曉。他生性怯懦,迎娶皇族公主的機會,他原本根本都不敢去參與,尤其對方是鳳無憂,她的上一任駙馬,莫名其妙地死在鳳無儔的手裡,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鑑,他自然不敢來招惹這位公主。
但是她竟然莫名其妙地看上他,要求他來當她的駙馬,皇上也很乾脆地賜婚,一點問他心意的意思都沒有,於是這婚事就稀裡糊塗地定下了。這讓他心裡不安了很久,一直在擔心鳳無儔會不會找自己的麻煩,誰知道對方不僅僅沒有找麻煩,竟然還給鳳無憂置辦了豐厚的嫁妝,讓對方風風光光的出嫁,這讓駙馬的心裡更是一點底都沒有,覺得莫名其妙又覺得忐忑難安,但他總歸就是對這個自己本來就有點害怕的公主,又更多了幾分不可言說的敬畏之心了。
成親之後,原本他想着,自己竟然是對方挑選的駙馬,那麼總歸夫妻之間的生活,應該是和諧的,卻不曾想到,大婚之夜,對方就將自己趕了出來,從此就在駙馬府分房而睡,自己根本連她的身都近不得,偶爾他來了親近的心思,對方都會疾言厲色地讓他滾,他素來膽小,自然也不敢忤逆皇族的公主,更匡侖是陛下最寵愛的公主。
這麼一慣,就是這樣多的時日,夫妻之間都是清清白白的關係,直到不日之前,皇上駕崩,他本來以爲這意味着自己終於不用繼續受制於她了,卻沒想到也就在那幾日,自己的府邸就來了一位神秘人,鳳無憂跟對方偷偷的見面,隨後他就發現自己的府邸,似乎是被什麼人給控制了。
這就讓他更加不敢說話了,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
而這時候,剛剛登上皇位的新君,在所有人都以爲對方會學着天曜的那位,跟他有着一樣命格的新君洛小七一樣,要對所有鳳家皇族的人動手之時,他竟然誰都沒動,或者說他大概是誰都不屑動。就這麼淡然地跟他們相處了幾日,而又偏偏在這樣一個晚上,莫名地造訪了駙馬府,這讓他更是害怕……
這時候看對方走了,他戰戰兢兢地進來,看了一眼跪在大殿中央,彷彿打完一場仗一般,面色蒼白的鳳無憂。他擔心地開口道:“公主,這個……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情了?陛下爲什麼會忽然來我們的府邸上,還有你怎麼了?”
“閉嘴!”鳳無憂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將對方接下來所有的話,都全部堵回了喉嚨之中。
當初選擇對方作爲自己的駙馬,是因爲父皇看見自己成了寡婦,迫不及待地想再爲她選一位駙馬,她看着他怯懦,想着對方在婚後定然不會爲難自己,於是就選擇了他。可是眼下,就在王兄剛剛離開之後……她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這個人膽小怕事的樣子,再想想王兄那般霸凜的銳利……
她只對自己面前的這個人,生出了無盡的厭惡來。甚至於恨不得對方立即就去死,方能彌補自己在上一瞬間,被王兄拒絕之後,內心之中生出來的缺失。
她這一聲嘶吼出來,還有眸中那樣冷冽陰毒的光芒,幾乎在一瞬間就將駙馬嚇了一大跳,讓他很快地後退一步,甚至於嚥了一下口水,不敢繼續跟自己面前的女人對視,到底是皇族的公主,身上的那股子傲氣,還有屬於皇族的凜冽氣勢,是不會缺失的。
他自己心裡也是覺得自己倒黴,娶了這樣一個兇狠的公主,就跟母老虎一樣,不讓自己碰她,還不讓自己納妾,與她此刻對他的厭惡一樣,他也恨不得自己面前這個女人早早的死了,他一點都不希望,因爲這個女人,他們家註定斷子絕孫。
可,鳳無儔到底是她的親哥哥,這時候他也不敢得罪她。
他只哆嗦着道:“公主您不要生氣,您不想說不說就是了,我……我先退下了!”
“快滾!”鳳無憂的語氣更爲惡劣。
這一句話出來之後,駙馬面色縱然未變,但他的心情也在這一瞬間變得更差了。咬了咬牙,他開口道:“公主不要生氣,我這就滾!”
他應下這一句話之後,很快地退了出去。
然而,在退出大堂,進入了家中的後花園之後,他眸中閃過陰毒之光,猛然意識到了什麼。鳳無憂不讓自己近她的身,莫不是因爲她早就有了姦夫?那姦夫是誰?就是不日之前,莫名進入自己的府邸之中,眼下不知道藏匿在府中哪裡的神秘人?
這念頭出來之後,他眸中怒火更甚,回頭吩咐了一句自己府中的下人:“在府裡頭找,找出來那個神秘人是誰,我一定要……”
說到這裡,他狠狠地磨了磨牙,但也不再繼續多言。
下人很快地開口道:“是!請駙馬放心,我們一定很快地就將人找出來!”
……
“王,無憂公主如此堅決,都不讓我們在她的府邸搜查,想必想知道那個人的下落,對於我們而言,並非易事了!”閻烈跟在鳳無儔的龍輦邊上,說了這麼一句話。
他這話一出,龍輦上的人,容色未變,那那雙濃眉之中,浮現出來幾分熟悉的戾氣。
讓閻烈很清醒地認識到,對方這時候的心情,並不是很好。而這種惡劣心情的起源,也是因爲無憂公主的冥頑不靈。
他沒有等鳳無儔開口,便又繼續道:“不過您放心,駙馬府的周圍,我們都已經佈滿了眼線,即便無憂公主不打算將那個人交出來,在我們那麼多人的那麼多雙眼皮子地下,那個人也不可能有本事從駙馬府裡逃出去!”
“嗯!”鳳無儔應了一聲,嘴角微微揚起,那是譏誚的弧度。
是對於那個當年能做到那般冷情,如今卻膽小到這般境地之人的譏誚。
下一瞬,閻烈似乎是猶豫了幾秒鐘,方纔開口道:“只是……王,您是真的打算,三天之內,無憂公主不說出那個人的下落,您就不再手軟嗎?”
畢竟無憂公主,是王的親妹妹,而當年的事情,王心裡頭也知道,那件事情跟無憂公主是沒有關係的,對方那時候根本就沒有出生。這些年來,王對無憂公主的庇護,他也是看在眼裡的,王真的能做到如他所言,三天之後,就不再手下留情?他表示質疑。
他這話問出來,鳳無儔卻並沒有回答的心思。
或者事實上,即便是他,也並沒想好,倘若三天之內,她真的冥頑不靈,什麼都不肯說。那他是不是真的能夠狠下心,不管不顧,直接動手。他從來就不是仁慈的人,脾性更是算不得好,對鳳無憂能不能有這樣的包容度,事實上他眼下也並不敢保證。
於是,便只是沉聲道:“守好駙馬府便可!”
“是!”閻烈聽完這話,便算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大概王也是不能確定,他真的到了那時候,是會選擇繼續等下去,還是處置了無憂公主,對方也是不能完全確定的,故而這時候,也沒辦法給自己答案。
也是,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是不好確定的。
而這時候,他們都沒有想到,對於這件事情,最終幫助鳳無儔解了眼下這個局的,竟然就是鳳無憂從來就瞧不起的駙馬。
龍輦在穩當的前行,下一瞬,鳳無儔驟然開口:“今日在駙馬府發生的事情,孤不希望有任何人,透漏出去一個字!”
他這話一出,在場的人,很快地低下頭,回話:“是!”
事實上,即便是王不說,他們也沒人敢在外頭胡言亂語,這樣的話說出去,是定然會損毀鳳無憂清譽的,把這種話說出去是爲了幹什麼?難不成是爲了找死嗎?
閻烈也是神情複雜,當初無憂公主在天曜的時候,他就很擔心對方對王生出來一些不該有的心思,因爲從對方的眼神裡,閻烈的確是看見一些不一樣的東西,而那東西,曾經在汐堯小姐看王的眼神當中,他看見過。
他一直很希望是自己想太多,看錯了,但是如今看來,他是真的一點都沒有看錯,甚至於對方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執着許多,比汐堯小姐也還要執着許多,即便是汐堯小姐,在面對失敗之後,都很灑脫地選擇了放手,而無憂公主……
卻在明知道彼此是兄妹的情況下,還抱着這樣可怕的心思,他這個局外人就這樣看起來,都覺得驚悚,更況論是王。
果然,他正這麼想着,便見龍輦上的人,伸出手揉了揉眉心。鮮少能有事情,讓王這樣頭疼,大概王也是不知道應該把自己的親妹妹怎麼辦吧。
他正想着。
龍輦上的人,豁然開口了:“果果呢?”
他魔魅冷醇的聲線,傲慢霸凜依舊,已經是完全不欲繼續討論關於鳳無憂的任何話題,徑自便問起了果果,說起來,其實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看見果果了。
說起果果,閻烈的嘴角一抽,不知道該不該說,因爲談起果果現在去哪裡了,就難免要談起一個,這段時間他們一直在避諱的人。他要是提起來了,閩越知道了,老王爺知道了,大概都不會高興。
然而,他沒說話,卻感覺到一道眸光,落到了他身上。
那眼神傲慢霸凜,帶着壓迫力,還真的由不得他不說。而他也沒勇氣瞞着王,更不敢在王的面前說假話,於是他哆嗦着開口道:“王,果爺……嗯,果爺前幾天回來之後,它不知道是在誰那裡聽說了您和洛子夜的事情,然後它就帶着那隻叫翠花的小狐狸,離家出走了。說是……咳咳,說是要去找洛子夜,給您報仇來着!屬下知道了消息之後,很快地就派人去找它了,但是它精乖得很,屬下無能,竟然根本沒看見它的鳥影……”
畢竟果爺的易容術那麼厲害,還真的不是想發現,就能發現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