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朕如此倒黴怕是本命年提前到了

138 朕如此倒黴,怕是本命年提前到了

洛子夜幹完了挑撥離間的事兒,就徑自往端木府邸裡頭去了,也不去多看冥胤青那一臉的懵逼。

留下端木堂和冥胤青兩個人,在外頭對視。

冥胤青還沒想好當如何說一句話爲自己開脫,端木堂便先冷笑了一聲:“臣倒是不知道,王爺還有個乳名叫二狗子!”

還有,冥胤青是什麼時候跟洛子夜扯上關係的?爲何他從來就沒有聽說過這兩個人之前有一段情?愛她的那個二狗子?眼下看來,冥胤青大概並不像自己想象得那麼簡單,有關於對方的事情,自己不知道的還很多。

他這話一出,冥胤青的臉立即青了,瞪着端木堂道:“本王是天家之子,豈會有如此可笑的乳名!”

他這話一出,倒是提醒了端木堂。

倒也是,這樣的乳名都不會出現在皇家,只會出現在一些山村裡頭,百姓們爲了孩子能夠好養活,於是刻意取些賤名,但是冥胤青是皇室的人,先皇定然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而端木堂見他一臉若有所思,很快地道:“洛子夜這是想挑撥離間,你何必放在心上!這個女人從來詭計多端,倘若我真的與她有合作,她會在此時自暴底牌嗎?”

端木堂也是聰明的人,斷然不會不明白其中道理。只是端木堂這個人多疑,洛子夜的這句話,也定然是節外生枝了!

果然,他這話說完之後,便見端木堂面上的厲色已經消失不見,但眸色還是若有所思,顯然還並不完全相信自己,冥胤青這一瞬之間,就將洛子夜恨了一個十成十!多日不見,一見面洛子夜還是讓他如此討厭!

他沒有再說旁的話,舉步進了大殿。

端木堂站在門口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也跟着舉步進了大殿。倒也無妨,原本他對冥胤青,也並非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此刻就算是他跟洛子夜真的有合作,對自己的影響,也大不到哪裡去。

他眼神眯了眯,掃了一眼站在門口的人,輕聲詢問了一句:“武琉月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傳過來嗎?”

“少主,沒有!我們的線人傳來消息,說是武琉月已經見到武修篁了,兩個人不知道談了什麼……還有,我們傳消息過去給武琉月的人,被武修篁查出來處死了,眼下整個龍昭邊城,都開始進入盤查階段,想必武修篁是想知道,我們跟武琉月之間的關係!”下人很快地答了一句。

端木堂眼眸眯起,那雙眸中浮現出幾分戾氣來。

那顯然是對武琉月如此無用,而產生的不悅。事情很顯然,就是自己將事情告知武琉月之後,對方太莽撞,並沒有想好一個合理的角度,將這件事情告訴武修篁,以至於最終引起了武修篁的懷疑!

他惱怒之下一甩袖,大步進了府邸。

只冷聲道:“想辦法傳信給她,只讓她記住一句話,她跟端木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當年讓她混入龍昭皇室,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助我端木家登上至尊之位。倘若她做不到,我們也決計沒有安然赴死,還放任她在龍昭享受榮華富貴的道理!”

他是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跟一個人有合作的。

至於那個人是誰,他不清楚。而父親將武琉月送入龍昭,也是那個人的提議,當時便也就只是告訴父親,這麼做將來就可以捏住武琉月這個把柄,可以讓武琉月爲他們端木家所用,也許還能讓龍昭的勢力,爲他們端木家所用,幫助他們滿足歷代以來的野心。

暗中的那個人並沒有說他們需要付出什麼,只是那人會利用武琉月幫那個人也做點事罷了。於是這麼一件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事情,他們端木家就欣然做了!眼下他們已經開始鋌而走險,而武琉月還端坐在公主之位上,這一點他豈可能接受?

他這話一出,門口的下人很快地應了一聲:“是!”

這話音落下,那下人就飛奔出去了……

而門口冥吟嘯的人,也並沒有攔着那飛奔出去的下人,在來之前,陛下已經吩咐過了,只要離開端木家的不是姓端木的人,其他的下人們想去哪裡傳信都可以,陛下也是想知道,端木家最終到底能鼓動多少人,參與到這件找死的事情裡頭來!

……

而此刻,龍昭。

武琉月惶惶不可終日,她當然知道端木堂的厲害。也知道對方不可能放任自己對端木家的事情不管不問,可是那日她從牢房裡頭出來,儘管她已經自認爲很聰明地對父皇表述,說是知道鳳溟的端木家要謀反,建議父皇出兵相助,端木家一定會對父皇感恩戴德,說不定還會送上幾座城池表示謝意。

尋常的君王在聽到這樣的話之後,若是腦子裡沒多少貨物的昏君,大概是會很激動,立即就要去查驗這件事情的真假,並且取得跟端木家的聯繫,決計不會放過這麼一個吃到肥肉的機會,尤其之前鳳溟和龍昭之間,曾經因爲墨氏有過一場戰事。

當時龍昭是敗了,縱然如今的龍昭,在世人的眼中依舊是天下第一大國,可那場戰爭恥辱就是恥辱,一個君王就是想到雪恥這一點上,也會按耐不住自己的參與之心。

但是武神大人是誰?

那到底是站在大陸頂峰的人物,豈會因爲到了面前的好處,就開始喪失神智和判斷力?在武琉月對他說了這件事情之後,他想到的第一個問題,那就是她被自己關在天牢裡面,所以這件龍昭的探子都沒查到多少的他國內政,她是如何知道的?

這般疑惑之下,武神大人就不動聲色地查了一些跟她接觸過的人,果然也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把將這個消息傳給武琉月的人找出來盤問了一番,對方不堪嚴刑拷打,竟然直接自盡了,什麼都沒有招。

而武神大人也是並不理解,這件事情到底跟武琉月有什麼關係,她爲什麼會得知這件事情,以及她爲什麼會有參與的心思!

這樣的考量之下,這些問題他自然也盤問了武琉月。

可是武琉月什麼都不肯說,言辭閃爍,多番閃避。武神大人也清楚這大概是盤問不出來什麼了,看着她當時衣衫襤褸的樣子,武神大人也不忍心多逼問,於是就讓她回自己的房間去了。但對於出兵的事情,武修篁選擇了拒絕!

眼下帝拓的事情,就夠他煩的了,他哪有還有心情去摻合鳳溟的事情。

尤其冥吟嘯那個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上次龍昭跟鳳溟的一戰,他雖然沒有親自參與,但也足見冥吟嘯的能耐。所以在不知道鳳溟動機,端木堂那一家人也沒有將明確到足以令自己心動的利益,放在自己面前之前,武神大人認爲自己並沒有出兵的必要!

於是,武琉月的建議,就這樣被擱淺了。

並且她心裡還很清楚,父皇已經越來越不信任她了!她這段時日,已經在父皇的面前暴露了太多缺點了!而且,如今她還失去了大皇兄這一條線,從前原本想着,跟大皇兄合作,就是父皇百年之後故去,大皇兄也斷然不會虧待自己。可上次自己聽了申屠苗的慫恿,讓大皇兄對自己也是深惡痛絕!

父皇的不信任,大皇兄的決裂,還有端木堂的威脅。

她眼下只覺得自己四面楚歌,恨不得找根繩子尋了短見,一了百了,也不必再這樣終日惶惶地活着!可想了想洛子夜……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她到底哪裡比自己好?她竟然就能輕而易舉地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只要想着洛子夜還活得好好的,她就不甘心這樣死去!

是了!

從自己跟洛子夜對上之後,從那個神秘人告訴自己,其實洛子夜纔是真正的龍昭公主之後,嫉妒就已經徹底的矇蔽了她的雙眼,而原本就令她深惡痛絕的洛子夜,更是直接就被她恨入了骨子裡。

仇人還活得好好的,簡直就能成爲激勵人堅強活下去的重大理由。

她眼神冷了冷,心知這件事情不會輕易了結,端木堂也不會輕易放過她,心思一轉,便已經有了計較!眼神冰寒地走出了自己的寢宮,大步往武修篁所在的宮殿而去。

而此刻,武修篁的寢宮之中。

武項陽正跪在他面前不遠處,那張俊朗的面上,帶着淡淡的決絕,以及身體剛剛恢復,卻並沒有恢復徹底的蒼白。他背脊挺得筆直,從他那張臉上,能看出淡淡的疲憊,甚至有一絲的心如死灰。

武修篁沉眸盯着自己面前的兒子,冷聲詢問:“你真的都想好了?”

“想好了!父皇,兒臣心意已決,還望父皇成全!”武項陽面色冷沉,低下頭,似是並不想多看自己的父親。

他這樣的眼神迴避,自然也落在武修篁的眼中。

他嘆了一口氣,沉聲道:“即便你要去澹臺毓糖,也並不需要放下龍昭的一切。她若是願意嫁給你,成爲龍昭的大皇子妃也未嘗不可,你何須如此決絕,說出要離開皇室這樣的話?你是否想過,澹臺毓糖是西域的公主,你當初那樣算計西域,倘若你還是龍昭的大皇子,他們或許會看在朕的面上,看在龍昭的勢力,將他們的公主嫁給你!可離開了皇室,你再想想你做的那些事情,你還有絲毫得到原諒的可能嗎?”

“即便得不到原諒,那也是兒臣自己當年犯下的過錯,兒臣有責任去承擔!”武項陽表情冷冽,很快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這令武修篁眼神微沉,盯着自己的兒子,竟然一時失語。

三個兒子,大兒子如今要走,二兒子空有野心不成氣候,小兒子縱然是留下了不少勢力在朝野之中足以跟大兒子作對,但卻被那個冥吟嘯迷得神魂顛倒,大概連自己是龍昭皇子的事情,他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武神大人這樣的人,都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今年如此不順,春天跟鳳無儔交手差點喪失了武神尊位,夏天得到了水漪的遺物卻無法解開無垠之水,秋天跟鳳溟交戰因爲大意輕敵輸了一場,冬天跟帝拓打仗就算了,選好的皇位繼承人居然要走……

他今年這麼倒黴,是不是因爲本命年要到了?

正在他沉默之中,武項陽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着自己總歸是要走了,皇位他也不想要了,自己就是說了什麼不中聽的,父皇就是生氣也不會真的要了自己的命,於是乾脆將自己心裡想說的話,全部都說了出來!

他先是磕了一個頭。

纔開口道:“父皇,那個洛水漪出現在宮裡的時候,兒臣方纔兩歲。在那之前,兒臣還是您心愛的嫡長子,可從那個女人出現,兒臣也好,二皇弟也罷,都再也看不見您的關懷,再感受不到多少父愛。那是您心愛的女人,您心中只有她,這一點兒臣並不怨怪你。可……那個女人懷孕之後,只不過是生下了公主,您就要廢了母后的皇后之位,立她爲後,不顧天曜因此要與龍昭開戰,不顧滿朝文武的反對,可您是如何做到無情無義,不顧母后的血淚?”

他這話一出,武修篁有了一瞬的沉默。

作爲帝王,在心愛的女人出現之前,他一直走在一條帝王該走的道路在,在父皇的聖旨之下成婚,生子,登上帝位,納妃,想着擴張疆土,一切順理成章。然而在遇見水漪之後,所以的一切全部更改傾覆。他縱然有再多的理由,可不能否認的是,對武項陽的生母,他的確過於殘忍。

但,在武項陽咄咄逼人的容色之下,武修篁終究還是道:“你母后當年犯下大錯,竟在水漪生下琉月之後,勾結洛肅封,想將水漪和琉月送出皇宮,這樣的大錯,朕豈可原諒她?”

武項陽很快地道:“不錯!母后當年勾結了洛肅封,想要幫洛水漪離開皇宮。可父皇,母后不過是幫她,您就要廢后。洛水漪自己想跑,自己想離開您,您卻要立她爲後,這些話,您能說服您自己嗎?”

他這話一出,卻是觸到了武修篁的逆鱗。

這令他登時便大怒,揚手便將桌案上的硯臺,砸到了武項陽的身上:“放肆!是誰給你的膽子,這樣對朕說話!”

這硯臺砸過去,便砸破了武項陽的額頭。

那血沿着武項陽的額頭流了下來,但武修篁尤未消氣,眼神依舊冰寒。武項陽心中清楚,是自己的話觸碰到了父皇的逆鱗!父皇在說起當年的事情的時候,只說是母后和洛肅封裡應外合,要帶走洛水漪。

卻不說,當年是洛水漪自己要走,她根本就不想待在龍昭。父皇明知如此,卻迴避多年!一直在自欺欺人,彷彿避開這個話題不談,就能說服自己,洛水漪心中之人就是父皇一般。至於那個女人心裡的人到底是誰,武項陽並不清楚,但是那個女人想逃離父皇,他是知道的!

額頭的血流了下來,沿着臉龐滑下,武項陽也沒有伸出手去抹掉。

卻是揚了揚嘴角,繼續道:“沒人給兒臣這樣的膽子,只是兒臣自己想說而已!母后自己削髮爲尼,在宮中尋了個佛堂終日唸經,還以爲您能得償所願,將龍昭的後位給您心愛的女人。可就在立後大典的那天,洛水漪跑了!當晚,父皇您殺了她,怎麼?是看見她跟洛肅封苟且了嗎?”

他這話一出,武修篁當即便站起身,那一張臉已經鐵青。

手中也已經有真氣凝結,看他那樣子,是已經動了殺氣!邊上的茗人看着這劍拔弩張的一幕,立即開口道:“陛下息怒!”

同時也很快地看向武項陽,飛快地道:“大皇子殿下,您知道您在說什麼嗎?您快點少說幾句吧!”

當年水漪公主的死,一直是陛下心中多年不能解開的心結。眼下大皇子殿下竟然這樣胡說八道,陛下怒極之下殺了他,這是真的有可能的!可是父子之間,爲了口角之爭,就鬧到這樣的地步,茗人作爲一個忠誠的屬下,是不可能不勸的!

“說!”武修篁打斷了茗人的話,眼神森冷如冰,盯着跪在下頭的武項陽。

切齒道:“繼續說!朕想知道,你到底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武項陽這話說出來,原本以爲會徹底激怒武修篁,卻沒想到對方掌心的真氣凝結,可並沒有打在自己的身上。這其實令武項陽也有幾分驚訝!當年的立後大典之上,洛水漪跑了,而當晚父皇親手殺了她的消息,傳回了皇宮。

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除了當年在場的人之外,誰都不知道。

而兩國也都不允許其他人再提,武項陽心裡頭倒是明白,以對方對洛水漪的深情,怕是真的在看見那個女人跟其他男人歡好,也是下不了手殺她的。可眼下,這多年來對父皇積壓的怨恨,令他心中清楚這樣對父皇說話,是會讓父皇憤怒,心痛的,故而他才刻意這樣說,其目的,還真的就是爲了傷害武修篁!

可眼下,見對方竟然沒直接對自己下手,怕也是還顧念着父子之情,武項陽竟也不想再說什麼話刺激他了。由着臉上的血水留下,面無表情地繼續道:“這十七年來,三皇妹就是您的心頭肉,因爲她當年是早產,儘管看不出哪裡虛弱,您還是恨不得把天下所有最好的都給她。而在您遇見洛水漪之前,被已經被陳妃懷上的四皇弟,在出生當夜,就因爲三皇妹當夜不知何故哭鬧不休,您甚至都沒去看看四皇弟,陳妃終日以淚洗面,不過三年就鬱鬱而終。所以相信父皇也不難理解,爲何四皇弟七歲的時候隨着您去國寺祭祖,出宮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也再不願意回來!”

他這話,便是字字句句,都想刺武修篁的心。

當年陳妃懷上武青城的時候,父皇還並沒有遇見洛水漪。懷上兩個月之後,父皇才遇見了那個女人,而武琉月是早產,所以比武青城還早了一個多月出生。而父皇卻根本看都沒去看,這些事情,武項陽今日便是一起都翻了出來。

武修篁聽了這話,面色倒是動了動,手中凝聚起來的真氣,竟在這一瞬散了。

他原本以爲,武青城當年離開皇宮,還跑去了修羅門,只是因爲不喜歡宮中的生活,或是嚮往江湖,他長大了之後也是打算過回來了,卻在那時候遇見了冥吟嘯,便再沒有後話。可如今聽武項陽這麼一說,竟是因爲自己這個父親的不聞不問,所以他才離開的嗎?

看着武修篁這樣的表情,武項陽又繼續道:“父皇您將所有的寵愛,都給了武琉月。而您一直認爲,將您的疆土,您的皇位分給我們這些兒子就足夠了,其實您這樣想,沒什麼不對。皇家的兒女,本來就不應該奢求太多的感情,這就是爲什麼,我竟然能爲了權位,那樣去算計澹臺毓糖……”

說到這裡,武項陽竟然笑起來,那是自嘲的笑容。

笑了笑之後,他又繼續道:“可父皇,您大概不知道,我那麼希望在您跟前露臉,那麼希望得到您的承認,那麼希望成爲龍昭未來的皇帝,有多少原因,是因爲我希望自己足夠出色,就能得到您的重視,得到您哪怕一丁點的,只屬於父親對兒子的關懷。可是父皇,我失敗了!或許是因爲您對武琉月太好,所以您對我的好我感覺不到。畢竟您也是在鳳無儔的手中,救下過兒臣的。可在武琉月都要殺兒臣的時候,您竟然不親自處置她,卻將她押送到兒臣的面前!父皇當時心中想的,難道不是倘若我武項陽足夠聰明,還想登上帝位,就決計不會殺了您的心頭肉嗎?”

他這話一出,武修篁登時沉默了。

武項陽作爲他的兒子,雖然沒有鳳無儔、軒蒼墨塵、冥吟嘯那樣出色,但也絕對不笨。早就已經看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的確,他當時心裡頭是明白,項陽足夠聰明,是不會真的殺了武琉月的,項陽一定會明白,他真的殺了武琉月或許會被自己記恨上,無法登上皇位。

這沉默之下,他盯着武項陽的那張臉,看着對方臉上的血跡,忽然心頭有些煩亂。

而武項陽看他不說話,心知自己猜對了,笑了一聲,很快地道:“我前半生一直以自己是父皇的兒子爲榮,從來驕傲,從來仰面看人,儘管我知道在父皇的眼中,我都比不上武琉月的一根手指頭。但是父皇,如今我累了。半個月之前,兒臣中毒在病榻上的時候,母后在宮中病逝,這個消息父皇大概不知道吧?就算父皇知道也不會在乎。但是我是在乎的!我做這一切,無法得到父皇的歡心,便想登上帝位給母后看,可母后也看不到了。現在兒臣已經不想這些浮華中的一切了,我當初那樣待澹臺毓糖,她卻還捨命救我,以後我的下半生,只想好好待她,不想再摻合在政場中,更不想以後再利用她。至於父皇……”

說到這裡,他看向武修篁,那臉上幾乎是有些惡意的笑,開口道:“父皇千寵萬寵的女兒,成了眼下的樣子。兒子卻一個一個離父皇而去,父皇會不會有一絲後悔自己對武琉月的溺愛呢?可惜,兒臣已經不想再留下看父皇的笑話了,兒臣會回一趟皇城祭拜母后。從此以後,我武項陽跟龍昭不再有任何關係,父皇就權當沒有過我這個兒子吧!”

他說完這話,便起身轉身而去,都不再跟武修篁打一聲招呼。

武修篁看着他的背影,面上的表情極爲複雜。茗人在邊上看着,其實很想幫忙解釋一句,大皇子的生母去世,皇上其實下令,以皇后的儀仗厚葬,目的是爲了全大皇子殿下的面子,將來大皇子殿下登上皇位,也能以母爲尊。

可大皇子殿下當時大概在悲痛之中,只知道他的生母故去,而陛下彼時也沒有去關心他,此刻才生出了這諸多的怨恨。可茗人的心裡也明白,從大皇子殿下的那些話裡頭,不難聽出來,他對於陛下的怨恨並不是一朝一夕,就是他生母的事情解釋清楚了,他大概還是不會諒解陛下,他心中的怨恨,也還是不會散去。

於是,茗人沒有開口,卻是忍不住偏頭看了一眼武修篁的側顏。

而武神大人,在目送着武項陽離開之後,忽然失了力氣一般,癱坐在龍椅之上!他一世風光,站在大陸的頂端,爲人敬仰膜拜,卻不曾想人到中年,再看看兒女,竟如此無奈!武項陽對他是怨恨的,即便他願意將皇位交託給對方。

而武青城,在見面的時候,眼神都極爲陌生,都不肯叫自己一聲父皇。

他後悔將更多的父愛給了武琉月嗎?其實他是不後悔的,那是水漪爲他生下的女兒,更是水漪故去之後,他依舊還活着沒有去地下長伴水漪的唯一理由。可卻是真的應了洛子夜的那句話,對武琉月的過於縱容,過於寬厚,最終才讓她變成了這麼個不是東西的東西!

無用便罷了,竟心思毒辣到爲了陷害情敵,要殺害自己的兄長。如今還不知道她又跟鳳溟的人,是因何故攪合到了一起!縱然在武項陽的眼裡,他已經對武琉月這樣的好,這樣的寵愛,但是看着武琉月如今這德行敗失的樣子,他依舊明瞭,自己無法去地下面對水漪,他並沒有將他們的女兒教養好。

這一瞬他覺得很疲憊,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問了一句茗人:“茗人,朕這麼多年來,真的錯了嗎?”

茗人一哽,開口道:“陛下,屬下提醒過您很多次,不要對公主過於縱容的,可每每公主提起水漪公主,您就喪失神智,她犯下什麼錯您都原諒她,什麼都依從她,走到如今這一步,屬下其實並不覺得多奇怪!”

倘若陛下不那麼一門心思地撲在公主身上,將自己對公主的縱容分出哪怕一丁點,給皇子殿下們,皇子們不會都如此,公主也不會無法無天到這種地步。

可是對水漪公主的愛,早已矇蔽了陛下的心智,陛下作出這一切的時候,未必沒想過最終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只是他還是情不自禁地想對心愛之人爲自己留下的血脈好罷了。

武修篁一聽這話,扯了扯脣角。

冷聲道:“朕對她好,就是怕朕有一丁點不妥,將來在泉下便無法向水漪交代。卻沒想到,到這一步,看着她如今的樣子,朕卻覺得自己更難向水漪交代了!”

茗人聽了這話,登時也不敢說話了,卻是明白陛下這時候心情應該很差,大皇子殿下走了,陛下這江山還不知道託付給誰,而對方臨走之前還對陛下說了這麼一番話,陛下心裡一定是不好受的,這時候他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唯恐刺激陛下。

整個大殿中沉默了半晌。

武神大人忽然開口了:“茗人,聽說人到了本命年,都會比較倒黴!”當初水漪死在他劍下,就是在他二十四歲的時候,也的確就是本命年。如今……

茗人嘴角一抽,扭頭看了他一眼:“陛下,雖然說的確如此,但是陛下,您今天四十一,將要到四十二,本命年還早啊!”

武神大人扶了額頭,險些流下淚水:“朕今年如此不順,朕懷疑自己的本命年提前到了!”

茗人嘴角一抽:“……”他也不知道應當說什麼了,卻是覺得陛下今年真的很倒黴,簡直已經到了一種倒黴到不能想象的地步。

沉默了幾秒鐘之後,他試探着開口道:“陛下,要不然您抽空去國寺拜拜,或者找無憂老人幫忙,看能不能逆轉一下您最近的運道走勢?”

古人都是比較迷信的,所以茗人很快地就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而從來相信人定勝天的武神大人,在這時候聽見茗人這句話,竟然深以爲然,當真有了去拜一拜祖先,拜一拜佛祖,找一找好友無憂老人,轉一下運道的想法。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最終道:“武項陽如今是情緒浮動太大,朕相信他慢慢會想通的,即便想不通……”

說到這裡,武神大人的心裡,其實並不是很擔心。

他的兒子他了解,竟然武項陽方纔的話說得絕情絕義,可對方對於龍昭皇室,對於龍昭,一直都是有一份責任在的,倘若龍昭將來真的後繼無人,爲了龍昭不被他國傾覆,武項陽還是會回來的。可對方方纔的話,也的確給了武神大人很大的打擊。

茗人一聽這話,倒是認同地點了點頭:“大皇子殿下心中,是有大義在的……”

他話音剛落下,門外很快地走進來一名宮人,開口稟報:“陛下,公主在外面,說她有重要的事情求見您!”

宮人這話一出,武修篁當即眼神一冷,心頭浮現出幾分不耐來。

而很快地,他也是一怔。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自從前那樣看見琉月,便覺得看見了整個世界,覺得看着水漪還活在自己身邊。到成了如今這般,只是聽說她來求見,心頭就如此厭煩呢?

愣了愣之後,武神大人終究是沉眸,冷聲道:“讓她進來!”

“是!”下人很快地應了一聲,旋即大步出去了。

不一會兒,武琉月進來之後,便看見了地上的血跡,她通身一僵,看着武修篁不算是好的面色,還有方纔武項陽出去的時候,那臉上的血,以及對方看都不願意多看自己一眼,自己上去打招呼也直接被無視的樣子。

心裡頭明白方纔這殿裡頭怕是發生了什麼事,父皇的心情也一定是不好。

可是鳳溟的事情,實在是刻不容緩。於是她開口道:“父皇,兒臣……兒臣來,是有一件事,想要對您說!”

“是打算交代一下,你是如何跟端木家的人攪合到一起的?”武修篁也沒打算跟她轉彎抹角,直接便說出來自己眼下最關心且最不滿的問題。

武琉月心頭一跳,“父皇,的確如此!之前女兒不敢對父皇說,其實事情是這樣的,當初女兒曾無意見過端木少主一面,他……他很好,女兒對他傾心,所以在知道他有謀反的心思之後,女兒才希望父皇能夠助他一臂之力。先前不敢說,是怕說了父皇生氣!”

她這話一出,武修篁眉心一跳,倒是揚了揚眉:“你喜歡的人,不是鳳無儔嗎?怎麼又牽扯到端木堂的身上了?”

前沒多少時日,她還一意孤行,要自己同意帝拓鳳天翰替鳳無儔求婚的事情,今日卻忽然說自己看上了端木堂,這實在是令武神大人費解!

他這話一出,武琉月當即便道:“鳳無儔對女兒無情無義,女兒斷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費絲毫心思,端木堂對女兒卻很好,父皇您殺了的那個人,的確是幫端木堂傳話的,這段時日以來,他一直對女兒噓寒問暖,關心女兒的情緒,日前女兒收到他的最後一封信件,說是冥吟嘯逼他謀反,不知道能不能活,若是他贏了,定然會迎娶女兒爲鳳溟王后,若是輸了,就讓女兒忘記他。女兒不知道如何是好,才斗膽請父皇相助!”

她這話,便是將端木堂說成了一個癡心爲她的形象,甚至於在最難的時候,也沒有請她幫忙,只是說,如果他輸了,就讓她忘記自己,就這麼聽起來,還算得上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武神大人聽了這一會兒,倒也並不知道武琉月的話,到底是真是假,畢竟她心中愛着誰這一點,只有她自己清楚,而她爲何會跟端木堂扯上關係,甚至要自己幫端木家,這對於武神大人來說,也的確是個費解的問題,眼下她的話,還勉強算得上是合情合理。

然而,這卻也並不能構成武神大人要參與別國內政的理由。

他聽完這話之後,看了武琉月一眼,冷聲道:“既然是這樣,那鳳溟的事情,朕就更不能插手了!”

他這話一出,武琉月愣了,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武修篁:“父皇此言何意?”

“他既然想娶你,父皇也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娶你的能耐!端木堂此人,朕是知道的,作爲鳳溟八大世家之首的掌舵人,當也是有一定的實力!但是他體弱多病,身體並不好,父皇並不是很放心將你交給他。不過,倘若他能擊敗冥吟嘯,成爲鳳溟的皇帝,那也足以證明他是有能耐的,朕纔會考慮讓他做朕的女婿,明白了嗎?”武修篁這話,倒是真心的。

作爲武神大人,武琉月就是再不成器,也是他和水漪的女兒,等閒人是配不上的,武神大人也瞧不上,武神大人最中意的女婿,是軒蒼墨塵。那小子足夠聰明,足夠出色,也足夠狠辣,尤其對自己十分敬重,完全不會像鳳無儔那樣目中無人。但他和武琉月,卻是互相都看不上,武神大人也只得作罷。

眼下聽武琉月說,已經不想繼續在鳳無儔的身上費心思了,武神大人聽了,那心情是非常愉悅的,只是這個端木堂夠不夠得上他的標準,自然是要考量的!如果謀反這樣的事情做不好,還需要未來的岳丈幫忙,武修篁並不認爲這是很好的女婿人選。

他這話一出,武琉月倒也不再堅持了,卻是低頭道:“那父皇……兒臣只想求您,倘若他輸了,您親自陪着兒臣去一趟鳳溟,兒臣想再見他一面!”

她這話一出,便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武修篁頓了頓,終究還是應了一聲:“好,這個朕可以答應你!”

武琉月攥緊了自己袖袍的手,當即鬆了,心頭的巨石也放了下來。父皇既然肯答應這個,那麼此事便不難處理了!她一定不會讓端木堂說出不該說的話的,一定不會!

……

端木堂的府邸。

所有人都已經落座,洛子夜坐在冥吟嘯的身邊不遠處,那應當是冥胤青的位置。所以冥胤青的表情,一直都很不善。

洛子夜倒是很關心地問了他一句:“二狗子,你臉色這麼不好,是來月事了嗎?”

------題外話------

這個月過完,你們家山哥的本命年就到了,好害怕,朕今年就已經很倒黴了,不知道朕的本命年還會發生什麼,哭瞎!話說,你們再沒有月票支持朕,朕明天就沒有力氣萬更了~(>_<)~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