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袁天成請進屋吃了一陣茶,閒聊一陣,袁天成告辭而去。臨走之際,一再叮囑陳晚榮,若要燒製東西,儘管來找我,一定讓你滿意。
送走袁天成,陳晚榮仔細檢視罐子,燒製水平真的沒得說,非常高,要不是目前沒有合適的設備的話,陳晚榮肯定當作藝術品來收藏了。
尤其是這螺紋,蓋子一旋,非常的緊,應該不會漏。即使有滲漏,問題也不會太大,硫酸無論如何也是跑不掉了,陳晚榮非常期待。
還有一件事還得做,就是要砌一個竈頭。罐子不大,只有兩尺大小,家裡的竈頭雖然多,卻沒有一個適用,得另外砌一個。
砌竈頭這事陳晚榮就不在行了,叫一個會砌竈頭的僱工幫忙,陳晚榮幫着打下手。陳晚榮心想膽礬不多,沒有下次,是一次性的,竈頭不用砌得太好,能用行,就是用幾個石頭支起來也沒部有問題。可僱工卻是一絲不苟,老老實實的砌,砌得非常棒。陳晚榮不好意思不讓他盡心,只能任由他去折騰了。
竈頭砌得不錯,就是費時太長,直忙到過了餉午纔算完成。把罐子放到上面一試,大小合適,很不錯。扔些柴禾在裡面,烘乾就可了。
四下裡走了一圈,各道工序有條不紊的進行着,不用擔心。最後來到木工房,只見王中則和陳老實帶着兩個木工正在做釀蒸餾酒的釜器,已經快好了。
“王師傅,你們忙着吶。”陳晚榮很是高興的打量着釜器。
王中則笑道:“東家說哪裡去了,甚忙不忙的。這是我們該做地。”
陳老實接過話頭。彷彿在表功似地:“晚榮,這個過會就好了。你放心,肯定不會漏。王師傅清縫是這個。”大拇指一豎。讚歎不已。
木工上的清縫是指用刨子把邊緣清理光滑,要不然不“合縫”,會發生滲漏。
對王中則的技術,陳晚榮有信心,笑道:“王師傅做地,我自然是放心了。”
“東家,這個今天可以做好。不過。另一個要過三兩天了,木盒子要趕一趕了。”王中則不無歉意的道。
陳晚榮巴不得他們現在就做好,只是生產仍是頭等大事。麻醉劑雖好,畢竟還沒有走上正軌,急也急不來,笑道:“不急,有空做做就成。”
木工這裡也沒問題,陳晚榮提着一把斧頭,拿了一塊厚木板。去到放膽礬的屋子裡,開始做準備工作了。
把木板放在地上,撿起膽礬,放在木板上,用斧子平整那端輕輕砸下去。要是猛力砸的話,肯定是一下就砸碎了。只是這會濺得到處都是。現在的膽礬對於陳晚榮來說,異常珍貴,那可是寶貝,哪怕是一點點也不能損失。
砸了幾下,再碾成細細的粉末,放到瓦盆裡裝着。之所以要砸成粉末,是爲了更好的受熱。要是不砸細地話。塊狀的膽礬。其受熱會不均,效率大爲降低。
唐朝沒有合用的粉碎設備。只能用這種最原始的辦法了。
才砸了幾塊,就聽一個清脆如珠玉的聲音響起:“陳大哥,你在做啥呢?你在做硫酸麼?”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來了,回頭一瞧,只見鄭晴步態輕盈的進了屋,俏臉上滿是疑惑之色。幾天不見,她更加清麗脫俗,身着天藍色衫子,更增幾許嬌媚。
女人得靠衣裝,好的衣衫穿在身上纔會美麗。鄭晴卻不一樣,無論什麼衣衫穿在身上,都是那般嬌俏可愛,惹人憐。
陳晚榮站起身,笑道:“我在做準備,還沒做呢。”
青萼從後面進來,衝陳晚榮吐吐小香舌,調皮的扮個鬼臉,譏嘲陳晚榮:“真是個懶東家,夥計們都在忙活,自個卻跑到這裡來納涼,不害臊麼?”
她老是喜歡奚落陳晚榮,彷彿陳晚榮和她有仇似的。陳晚榮嘿嘿一笑,不懷好意地道:“你再說,等會我做硫酸把你轟出去,不讓你玩。”這等事,在唐人眼裡是絕對好玩的事兒。
“誰稀罕?”青萼纔沒當一回事,小嘴一撇,不屑之極。
鄭晴俏生生的站到陳晚榮面前,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打量着陳晚榮,不無嬌嗔的道:“陳大哥,你要做了也不給人家說一聲,讓人家見識一下嘛。這膽礬能夠發現,人家也有功勞呢,要不是人家把你帶上那條小路,你也找不着。”
能找到膽礬,的確是因鄭晴亂跑而起,她功不可沒,拿來說嘴自是沒問題。陳晚榮笑道:“那是,我得多謝你。我這不是纔開始準備麼,還沒做。”
“算你夠意思。”鄭晴展顏一笑,宛如百花綻放,嬌豔欲滴,陳晚榮看得一呆。
鄭晴從陳晚榮手裡把斧頭拿過來,坐在凳子上,拿塊一塊膽礬放在木板上,右手裡地斧頭輕輕砸了下去,膽礬碎成幾個小碎塊,問道:“陳大哥,是不是這樣砸的?”
她心靈手巧,象個老手,陳晚榮點頭道:“是這樣。再砸幾下,砸細就成。”
“我知道啦。”鄭晴幾下把膽礬砸細,放到瓦盆裡,再拿起一塊,又要砸下去。
陳晚榮忙攔住道:“還是我來吧。”
鄭晴不肯,妙目打量着陳晚榮:“陳大哥,你是不是嫌人家砸不好?”
和陳晚榮砸的沒有區別,哪敢嫌不好,陳晚榮只是不願她累着,笑道:“你別多心,我是想這是我們男人乾的活,怎能讓你來做。”
“謝謝陳大哥關心。陳大哥,我沒你想象的那麼不濟,小時候連農活都做過。更別說這事了。”鄭晴嫣然一笑。滿室生春。
從鄭建秋嘴裡知道,鄭晴小時候,家道中落。吃了不少苦,幹農活應該不是假,陳晚榮只得由着她。轉身出門,去木工房拿來一把斧頭,一塊厚木頭,回到屋裡,把木板放好。轉身去找凳子。
凳子就在角落裡,轉個身而已,可是等陳晚榮轉過回來,只見青萼已經蹲在地上,把一塊膽礬放到木板上,衝陳晚榮調皮的一眨眼,白玉似地右手伸出:“陳師傅,謝謝哦。你待客真是周到!”毫不客氣地把凳子接了過去,坐在上面。拿起斧頭輕輕砸在膽礬上。
自打陳晚榮認識青萼以來,她第一次叫陳晚榮陳師傅,陳晚榮還以爲聽錯了。青萼格地一聲嬌笑,衝陳晚榮道:“陳師傅,你是不是嫌人家不會砸?”幾斧頭砸下去,一塊膽礬碎成幾塊。再幾下就變成了粉末。動作熟練,跟老手沒區別。
兩主僕嬌滴滴的,沒想到居然有這等本事,陳晚榮還真是想不到,笑道:“你砸得這麼好,是不是想要我誇你幾句?”
“嗯,誇呀。我聽着呢。”青萼老着一張臉。不住點頭。
陳晚榮可不願做好好先生,撇着嘴:“想得美!”只得再去拿來一把斧頭。一塊木板。三人一齊動手,沒多久功夫就砸了二三十斤。
鄭晴和青萼俏臉上滲出了晶瑩地汗珠,陳晚榮不忍她們過於勞累,放下斧頭道:“歇會,喝點水。”出屋去了。
鄭晴放下斧頭,站起身,嬌喘不已,酥胸微微起伏,跟着出去了。這活兒說累不費力,說不累也有點口渴,青萼放下斧頭,喘息幾口,也去找水喝了。
這麼多人做工,隨時都有人喝水,這水是必須準備的,專門騰了一間屋子用做燒水。陳王氏正在屋裡張羅,一見鄭晴進來,笑得跟開心果似的,忙放下手裡的活兒,拉住鄭晴的手:“鄭姑娘,你做了甚麼?累得出汗了。快來歇會,坐着,我給你倒水。”
瞧她那親熱勁,跟她的親閨女似的,把陳晚榮給無視了。
“謝謝伯母。”鄭晴見到她就象見到母親一般親熱,也沒有什麼禮節上地顧忌:“我先洗個手。”手上沾了不少膽礬,不洗就喝水,太不衛生了。
陳王氏想也沒有想,脫口而出:“我給你倒水。”倒了一盆熱水,遞到鄭晴手裡,衝陳晚榮埋怨起來:“晚榮,你也真是的,怎麼能讓鄭姑娘累着呢?你做就是了,還要她做,娘可不依了。”
鄭晴衝陳晚榮吐吐舌頭,一臉的笑意,這才爲陳晚榮開脫:“伯母,您別怪陳大哥,是我自己做的。”
“那也不成,你累着了伯母要心疼呢。”陳王氏仍是不依,很是憐愛的打量着鄭晴。
鄭晴洗好手,陳王氏一碗熱水就遞了過來,謝一聲,接過,坐在椅子上喝了起來。青萼洗好手,端着水,坐到鄭晴旁邊,歇着了。
陳王氏把熱水遞到陳晚榮手裡,臉一沉,叮囑起來:“晚榮,不準做啦。瞧你,把鄭姑娘累成甚樣了?”
這話有語病,幸好屋裡的人都沒有歪心思,陳晚榮順着她的話道:“不做了,不做了。”
瞧着陳晚榮那副挨訓的樣子,青萼最是開心,衝陳晚榮一吐舌頭。然而,讓她意外的是,陳王氏訓完陳晚榮,右手伸出,幫陳晚榮把衣領抻抻,很是憐愛地打量着陳晚榮,青萼的笑意僵在臉上。
喝完水,陳晚榮去看竈頭,已經幹了,可以用了。砸出這麼多膽礬,可以做一兩次了。狐剛子法生產硫酸,陳晚榮也沒有做過,經驗不足,需要試驗一下,還是先做一次的好。
把罐子搬來,放到竈臺上。這竈頭是專爲這罐子設計的,垂直的內壁,還有一個臺階,罐子放上去,正合適。
青萼嘴快,一見這罐子,忍不住笑出聲來,譏嘲起來:“是哪個聰明人做的這種罐子?嘴向下,能裝什麼呢?”
這種奇怪地罐子,不要說在唐朝,就是****歷史上也不見得能多出幾個來。她忍俊不禁很正常。陳晚榮頭一昂。嘿嘿一笑道:“我做的。小孩子不懂,別笑!”
青萼衝陳晚榮一豎大拇指,讚道:“聰明人!”俏臉上卻是一臉地譏誚之色。一點讚美地意思也沒有。
鄭晴左手捂着嘴,妙目裡滿是笑意,嬌軀不住打顫,要不是顧忌陳晚榮的面子,肯定早就大笑出聲了。
陳王氏也是忍不住數落起來:“晚榮,你真是,淨搞些趣事。逗人發笑。”
等你們見了功用就笑不出來了,陳晚榮不去分辨,把蓋子旋開,朝裡面一瞧,很乾淨,可以不清理。還是用布片擦拭一遍。
鄭晴湊到身邊,妙目一瞬不瞬的打量着,說是壺卻是一個圓柱形,說是水桶還差不多。說是水桶。又有一個奇怪地壺嘴,她儘管學識淵博,也是糊塗了:“陳大哥,你這有什麼用?”
“做硫酸。”陳晚榮有問必答。
“聰明人,這是什麼?”青萼指着壺口上地螺紋,好奇地問道。
陳晚榮這回不再是好好先生。一昂頭:“聰明人,你自己想。”
青萼臉一板,很是不高興,頭向左一甩,不再理睬陳晚榮。鄭晴把壺嘴打量一陣,再把蓋子打量一陣,妙目中的亮度越來越盛。擊擊輕掌。發出輕微地啪啪聲:“陳大哥,這也是你的發明吧?真是妙思妙構呢!這東西可以用在其他地方。有了它,會方便很多。”
她一眼就看穿了螺紋的妙用,對她這靈敏地反應陳晚榮打從心裡讚賞,笑道:“這是螺紋,用好了可以省很多事。”
右手大拇指一豎,鄭晴讚不絕口:“妙妙妙,妙之極矣!”
陳晚榮把膽礬倒在罐子裡,用手扒平整。拿起蓋子,旋緊,密閉工作做得差不多了。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不會漏氣,不過仍是不能馬虎,準備工作做到頭裡去,沒有壞處,預防爲主嘛!
找來幾塊布片,端來一盆清水,把布片在不裡浸溼,放到蓋子邊緣。即使有三氧化硫滲漏出來,也會給布片上的水溶解,不至於到處都是,污染環境。還有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打一盆清水來,放在地上。再用磚頭墊起來,讓壺嘴伸進水裡,直到進入水裡四五寸,這才作罷。
硫酸的製造方法很多,用鉛室法生產硫酸,是十八世紀的事。在古代,生產硫酸有兩種方法最爲著名,一種是公元八世紀,阿拉伯鍊金家賈比爾把硝石和綠礬放在一起進行蒸餾,得到“礬精”,其實就是硫酸。
在公元七世紀中葉,唐朝煉丹家狐剛子通過灼燒膽礬,得到硫酸。這一方法大致可分成三步,第一步是加熱之後,五水硫酸銅失去結晶水,成爲硫酸銅。第二步是硫酸銅分解,生成氧化銅和三氧化硫。第三步就是讓三氧化硫和水接觸,發生化學反應,生成硫酸。
分解之後的三氧化硫通過壺嘴進入水裡,就會和水發生化學反應,最終生成硫酸,是以陳晚榮才這麼做。
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陳晚榮道聲:“可以升火了。”拍拍手,準備升火,青萼已經搶先一步佔住位子:“我來燒。”也不等陳晚榮同意不同意,忙把柴禾往竈洞裡扔。
硫酸就要問世了,陳晚榮心裡高興,和她開個玩笑:“你會燒麼?”
青萼把嘴一撇,都懶得回答陳晚榮的問題了,自顧自地升火。不一會,竈洞裡火焰上騰,發出了歡笑聲。
做硫酸的大事是做完了,不過還有一件小事要準備一下。陳晚榮打量一下,火勢不錯,只要溫度一上去,硫酸銅就會分解。叮囑一句,要鄭晴她們不要亂碰東西,轉身離去。
鄭晴、青萼和陳王氏驚奇的打量着罐子,眼珠都沒有轉動一下,根本就沒有注意陳晚榮離開了。
找到一根兩尺長短的木棍,用清水沖洗乾淨,陳晚榮提着木棍回來。三氧化硫和水反應生成硫酸,要是不攪動的化就會造成局部濃度過高,導致反應速度減慢,攪拌就是解決辦法。
陳王氏三人一點也不顧形象,脖子伸得老長,比長頸鹿的脖子還要長,死盯着罐子。陳晚榮笑道:“不要盯那裡,要看這裡。”棍子在清水裡輕輕攪動幾下,把棍子靠着盆沿斜放着。
罐子密閉地,又不透明,看不見裡面的現象,盯一天也沒用,看着水裡的變化就成了。三人聞言,這才把目光轉到清水裡,什麼也沒有。陳王氏很是緊張的問道:“晚榮,水有甚變化呢?”
除了攪動帶起的漣漪外,什麼變化也沒有,要她不驚心都不成。鄭晴一向穩重,這一刻也不由得緊張起來了,點頭贊同道:“是呀!”話音一落,連改口:“快看,象茶百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