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葉天衡的鑄造水平真的很高,陳晚榮用現代眼光來檢驗,也是沒有找出毛病,很是滿意道:“葉大師,了不得!”
“就是嘛!葉哥哥出馬,還有問題麼?”寇義兵對葉天衡很是信任。
劉懷德他們對葉天衡也是信心十足:“這麼多年和葉哥哥相處,見過他鑄造的東西,沒得說,好,好得很!不過,還是這炮身最好!是這麼多年來,葉哥哥做得最好的一件!”
曹志雄馬上贊成:“是呀!可以說是神來之作。”
葉天衡對這炮身還着實滿意,儘管他一向謙遜,仍是不住捋鬍鬚,笑呵呵的道:“我可是憋了一口氣,要是做不好,那我還不丟死人?”
陳晚榮眉頭一皺道:“不過,我得提醒你們一句。這炮身是做得不錯,合不合用,還得等到做好了才知道。等做好了,我們還要試炮,只有等試過之後,才能最終下結論。”
“放心,放心!葉哥哥做的,肯定沒問題。”寇義兵仍是信心十足。
陳晚榮提醒一句道:“我當然相信葉大師的水準。只是,這火炮比你們想象的要難,是不是夠堅固,只有試了才清楚。”
火藥配方是現代軍用配方,威力非常大。而炮身是唐朝最高水準,二者之間的時間差相距很大,陳晚榮仍是不敢掉以輕心。
陳晚榮也有另一個想法,要是唐朝的鑄造水平達不到要求地話。只能退而求其次,改變火藥的配方,不使威力強大的軍用配方。採用威力稍次一些地配方。當然,這都得建立在對唐朝鑄造水平有一個正確的認知之上。
既然陳晚榮如此不放心。衆人知道他是一個極其認真地人。這話斷不會無地放矢,無不是心頭一凜。適才的喜悅之情立時消散,一臉地認真:“陳大人請放心,我們一定盡力!”
陳晚榮對他們這種態度還是很認同,點頭道:“那就好!”
葉天衡捋着鬍鬚,呵呵一笑道:“小友,這可是我葉天衡這輩子第一次遭到人如此質疑了……)不過,小友放心,葉某知道問題的重要性。一定不遺餘力,做好。”
“那就有勞葉大師了!”陳晚榮謝一句。
曹志雄和張德銘帶人繼續清理,葉天衡拄着柺杖在旁邊監督。看了一陣,道:“小友,適才我還在想,鑄造得這麼好,我可以放心了。原本想找個地方去歇着,聽你這麼一說,我可不敢掉以輕心了,還是守在這裡的好。”
不僅他守在這裡。就是寇義兵和劉懷德把其他的事情放到一邊。也守在這裡。
“葉大師辛苦了!”陳晚榮安慰一句。
葉天衡擺擺手,蹲下身。看着他們處理鑄件,不再說話。陳晚榮也沒有說話,看了老一陣,葉天衡這才道:“照這進度,餉午過後就可以澆鑄了。”
正如他所言,午飯過後就開始澆鑄了。當然,澆鑄這事關係極其重大,午飯衆人是匆匆吃罷,就趕來開工。
等到一應物事準備好,葉天衡把柺杖一放,親自動手澆鑄,火紅的銅水順着炮身的接合處倒下去,還閃着紅紅的火苗。葉天衡極是認真,一臉的嚴肅,等到他澆鑄完成,一頭地大汗,不住喘氣。
陳晚榮忙扶住他,寇義兵也過來相扶,把葉天衡扶到椅子上坐下來。葉天衡年紀本就不小了,哪裡經得起折騰,累得夠嗆。剛纔全神貫注,倒也不覺得累,現在一放鬆下來,這才感到身心疲憊,半躺半靠在椅子上,大聲喘氣:“年歲大了,不中用了,不中用了!要是在二十年前,我可以一口氣澆鑄十件!”
歲月不饒人,誰也不可避免,英雄暮年,徒嘆奈何!
劉懷德忙捧來茶水,遞給葉天衡:“葉哥哥,快喝上幾口,潤潤喉。”
葉天衡確實是口渴了,接過來,張口牛飲起來,只幾下就喝得精光,叫道:“再來!”
張德銘忙給他端來茶水,服侍他喝了三杯,這才作罷。
抹着嘴角,葉天衡坐起身來:“小友,我可是盡了最大的努力,要是還不能滿足要求,我也是無能爲力了。”
能不能滿足要求這事,陳晚榮也是但心,還不得不勸慰他道:“葉大師但請寬心,應該不會有問題。”
葉天衡擺擺手:“小友,還是等做出來,試了再說。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折磨了。德銘,我看你對這鑄造有興趣,從今天起,你跟着我,專學鑄造,其他的不必理會。”
鑄造也是葉天衡的一個絕活,能得他親傳,那比什麼都重要。張德銘大喜過望,喜滋滋的道:“謝師父!”
寇義兵長出一口氣道:“葉哥哥呀!你早就該找一個傳人了。你年紀一大把,這麼好的技藝,不會想帶進棺材吧?說起這鑄造,我們這裡是有幾個人,但比得上葉哥哥你的卻沒有一個。他們雖給葉哥哥指點過,就是比不上你呀!”
劉懷德也是高興:“張師傅,以後跟着葉哥哥,得用心學!”
“劉大人放心,我明白。”張德銘忙領命。
對張德銘這個弟子,葉天衡的感情還真是複雜。最初,張德銘拜他爲師,葉天衡根本不想收,要不是給他的真誠打動的話,絕對不會收一個鄉間鐵匠。哪裡想得到,張德銘雖是鄉下鐵匠,做事卻有恆心,葉天衡地弟子不少,能有張德銘這般恆心者,沒有第二個。
再後來。葉天衡發現張德銘對鑄造比起打鐵做刀具更有天賦,做起來有條有理,讓人刮目相看。到現在。他終於決定,讓張德銘專攻鑄造了。
要說打鐵做刀。軍器監地好手一抓一大把。可這鑄造地人才卻不多。這些年來一直靠葉天衡撐着,這也是葉天衡晚年不能歇着地一個原因。這消息一傳開。一衆師傅都過來道喜,樂得張德銘連嘴也合不攏了。
鑄造相對於製造武器來說,是一個冷門,尤其是軍器監裡,願意搞鑄造的人不多。原因在於,軍器監需要鑄造地東西不多。恰恰這火炮非鑄造不可,火炮的威力就不用說了,大家都清楚。張德銘專攻鑄造,前途無量。
過了一陣,葉天衡把炮身查看一番,還是滿意:“小友,這炮身要到明天才能檢驗,接下來該做什麼?”
陳晚榮想了想道:“有兩件事,一是要做個炮架,二是準備做炮彈。這兩件事都得根據炮身來做,是以一直拖着。”
接下來,把炮架和炮彈地要求一說。他們都是經驗豐富地良工。請教了幾個問題,也就明白了。劉懷德和寇義兵略一商量。決定炮彈一事交給葉天衡,炮架這事另派人手就成。
葉天衡領命,帶着張德銘去了。這炮彈比起炮身,要求低了許多,正好給張德銘練手。
至於炮架,那就更簡單了,兵器監也有會造車的良工,把他們召集起來一說明,就去忙活了。
陳晚榮四處走走看看,各項事務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找個地方坐下來,問道:“寇大人,刀具做得怎麼樣了?有沒有進展?”
刀具的關係非常大,關係到一個時代的問題,陳晚榮時刻放在心上,一有空自然就要問詢了。
寇義兵笑道:“那幾個小子自從上次失敗之後,就在認真研究,力求改進。這次,他們沉得住氣了,居然沒有忙着做出來,老老實實的一步一步的研究下去。照我看,這次他們做出來,應該比上次會有很大的進步。”
刀具一解決,這機加工時代就會來臨,陳晚榮也是高興道:“那就好!上次已經有了進步,這次再進一步的話,這問題基本上就解決了。等到做好了,我們得好好試試!”
“那是當然!”寇義兵也是期待:“陳大人,你說過可以做出更好的工具,這要怎麼做?”
現在這工具實在是不敢恭維,一是動力不好解決,二是用起來很麻煩,很不方便,要是能造出更好地機器的話,實是在天大的好事。自從陳晚榮說過要造更好的機器開始,寇義兵無時無刻不在盼望着。
刀具有了進展,這事也該提上議事日程了,該說給他們知曉,讓他們進行修正的時候了。現代車牀要想在唐朝使用,這動力系統就得改進,畢竟唐朝除了人力、畜力和水力以外,沒有其他的動力,沒有電,非改不可。
“這個,是這樣的。”陳晚榮站起身,找來一塊木炭,在地上畫起來,一邊畫一邊解說。才說了幾句,寇義兵眼睛放光,忙道:“陳大人,你先別忙着說,我去把他們都叫來,讓他們也聽聽。”
也不等陳晚榮說話,飛也似的跑走了。如此做也好!陳晚榮雖對車牀有些瞭解,用過,畢竟不是機械專業,要他設計一臺車牀是不可能的,只能把想法、模樣給介紹清楚。具體的設計,以及製造還是得依靠寇義兵他們這些良工。
不多一會兒,寇義兵和劉懷德來了,他們身後跟着幾個良工,主要是做刀具那幾個大師傅。來到陳晚榮跟前,寇義兵道:“你們都要聽仔細了,記清楚了。這事關係可大了,都要用心!”
“明白!”
寇義兵蹲下身道:“陳大人,請講。”陳晚榮地毛筆字不行,只能用木炭當鉛筆使了,在地上畫起來,邊畫邊解釋,按照記憶中地車牀解說一番。
就是一百年前的車牀,也比他們現在用地那工具好得太多,更別說陳晚榮用的車牀比較先進。這一番解說下來,個個一臉地驚奇。喜悅無已。陳晚榮一說完,幾人連聲讚歎,請教起來。
等到他們不再請教。已經到了收工時間了。寇義兵他們不打算現在就回去,準備晚上好好用功。把陳晚榮說的車牀再好好整理一通。要是可能的話,再畫出草圖。
陳晚榮也沒什麼事。告別寇義兵他們,在王少華率領地龍武軍護衛下,回家去了。
回想着今天的事情,陳晚榮真地很高興。火炮快接近尾聲了,這本就讓人高興。更重要地是,寇義兵他們對車牀的理解力超出了陳晚榮地想象,在唐朝造出車牀大有希望,要陳晚榮不高興都不成。
“你們這些唐人。居然敢坑我,要這麼高的價錢!”一個很不屑的聲音響起。
陳晚榮尋聲望去,只見在一個店鋪前圍了很多人,指指點點,議論不休。更有人咒罵不已:“這吐蕃蠻子,真氣人!”
“可不是嘛!明明十兩的東西,他就給六兩,這不是明搶麼?“官府也是,不來管管!”
“別說官府了!有事的時候不見人,沒事的時候。官差到處都是!”
“不是官差的問題。這些吐蕃人本來就橫,沒把我們大唐放在眼裡。”
陳晚榮明白過來。應該是吐蕃人低價強買東西,店家不賣,他在耍橫。吐蕃和唐朝爭鬥上百年,雖是敗多勝少,那也只是傷及皮毛,未損筋骨,自然是不把唐人放在眼裡,耍耍橫很正常了。
“去看看!”陳晚榮吩咐一聲。
王少華也是不憤,正有此意,吼一嗓子,龍武軍開路,人羣讓開,陳晚榮騎着青花進去。只見一個個頭高大,身上有太陽黧黑色的吐蕃人,雙手抓在店老闆胸口。他很有力,店老闆不是對手,身子懸空,離地老高。
店老闆吃疼,呲牙裂嘴地道:“快放手,快放手,你再不放手,不是要我的命麼?官差來了,你要是不放手,我就報官。”
吐蕃人根本不當一回事:“官差又咋樣?我可是大吐蕃國使者的侍衛,他也管不着。”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這是古代的外交定則。作爲使臣,享有“外交豁免權”,在古代也是如此,不僅僅是現代外交纔有的。使者犯法,頂多就是懲戒一番,不能殺。蘇武牧羊的故事,廣爲流傳,催人淚下。但是,匈奴單于這事做得太過份了,漢朝派人查詢蘇武下落時,單于都不敢承認,只說蘇武死了。後來,蘇武給牧羊的消息傳到漢朝,漢朝朝野震動,派人問罪,匈奴只得謝罪認錯。
這故事說明了使臣的特權。
使臣的侍衛居然如此強橫,着實讓人想不到,陳晚榮更加氣憤,手一揮,一馬鞭打下去,狠狠抽在吐蕃人的臉上,發出啪地一聲脆響。
吐蕃人正在興頭上,陡然捱了一鞭,不由得怒火中燒:“誰?敢打我達布!”
王少華手腕一抖,又是一鞭打下去,結結實實打在他臉上。王少華武藝嫺熟,比起陳晚榮地手勁大得太多,這一鞭打得達佈一個大花臉,疼得嗷嗷叫。
店老闆喜滋滋的道:“官差來了,官差來了!謝大人救命之恩!”
圍觀之人齊聲叫好,響成一片。
達布身邊還有幾個吐蕃人,見他吃了虧,忙把他圍在中間,右手按在刀柄上,打量着陳晚榮他們,驚疑不定。
陳晚榮喝道:“說,把事情說清楚。”
店老闆應一聲,老老實實地道:“大人,小的說,小的這就說。大人,這個達布要買絲綢、茶葉、瓷器,小的就賣給他。本該十兩銀子,他只給六兩,還說我坑他。大人,請您爲小的作主。”
陳晚榮喝問道:“你有沒有坑人?”
店老闆大叫冤枉:“大人,小的就是想坑他,也沒那膽啊!他那橫樣,小的瞧得心驚膽顫的,巴不得他快點走,哪敢招惹他。”
王少華接過話頭道:“都賣了些什麼?拿出來看看。”
店老闆指着櫃檯上的東西:“大人,您瞧,都在這裡呢。”
王少華精通物價,略一估算:“差不多是十兩銀子的東西。”盯着達布問道:“達布,你是不是隻給六兩銀子?”
達布捱了兩鞭,氣焰已經下去不少,不敢再橫道:“本來就六兩銀子的東西,他坑人,要我十兩銀子。你們唐人,就喜歡坑人麼?”
王少華手腕一抖,馬鞭虛劈,發出啪的一聲響:“達布,你給人聽着,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這東西確實值十兩銀子,要是到了你們吐蕃,可是要賣五十兩銀子,就是五頭犛牛的價錢,我有沒有說錯?”
他立志報國,對周邊國家的情勢很是瞭解,吐蕃的物價他自然是明曉於胸了。冷哼一聲,接着問道:“你是不是想買回去,再賣個好價錢?你販貨,我不過問,但你得遵守大唐的律法,公平買賣!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你要怎麼樣?我可是使者的侍衛。”達布心虛了。
王少華笑道:“我不怎麼樣。你是使者的人,我是不能把你關進牢房。不過,我可以抽你一頓鞭子。來啊!給我打!二十馬鞭!”
龍武軍應一聲,如狼似虎的撲上去,把達布掀翻在地上,一頓馬鞭打下去。達布想充英雄,硬是不坑聲。不過,龍武軍都是軍中精英,這打人的手段是一等一的,每一鞭下去,打得他痛不抑,不到五鞭就叫得山響。
那幾個吐蕃人給龍武軍圍住,聽着達布的慘叫聲,連大氣也不敢出。
等到龍武軍停手,達布已經成了一個血人,皮開肉綻,趴在地上叫疼,連站都站不起來。
王少華厲喝一聲:“達布,你給我記住了:在大唐就得遵守大唐的律法!”率着龍武軍,護衛着陳晚榮離開。
陳晚榮眉頭一皺:“王兄,你說這吐蕃使者來長安做什麼?”石堡城開打,兩國交惡,吐蕃在這時候派人前來長安,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