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華一時之間也是想不明白,沉吟了一陣:“我想大唐正和吐蕃交戰,戰事久拖不決,吐蕃遣使來交涉吧。”
兩國交戰上百年,打仗不過是很平常的事情,對這解釋陳晚榮不能信服:“王兄,你說的也許有道理。不過,我還是有些懷疑。”
王少華搖頭:“是呀,我也不能盡信,只是我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了。”
陳晚榮問道:“王兄,吐蕃以前有沒有派過使者?”
“有!”王少華很上肯定的回答:“以前的吐蕃使者到了大唐都得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生怕開罪大唐。不過,最近十幾年,吐蕃的使者在大唐越來越橫,現在居然敢公然不遵大唐的律法。可恨!”
在唐朝和吐蕃的關係中,最風光的莫過於唐太宗時期了。松贊干布和唐朝打了幾仗,打不過這才改變策略求和,請求唐太宗把文成公主嫁給他。唐太宗一代聖君,哪會那麼好說話的,自然是不同意。
松贊干布沒辦法,只得低聲下氣,三番五次懇求,唐太宗最後才同意了。這段婚姻也使得唐朝和吐蕃之間維持了一段時間的和平。唐太宗之後,吐蕃和唐朝的關係變化比較大,兩國之間的戰爭越來越頻繁,吐蕃雖是吃了敗仗,唐朝卻不能向對付突厥那樣追入青藏高原,使得吐蕃自大,認爲唐朝拿吐蕃沒辦法,越來越橫了。
陳晚榮皺着眉頭道:“王兄,我總覺得吐蕃這次派使者來長安不對勁,有陰謀。”
“陳兄,何以見得?”王少華請教起來。
陳晚榮搖頭道:“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只是感覺罷了。”
王少華取笑一句:“陳兄,你還成了神仙,能未卜先知!”
陳晚榮一本正經地道:“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好象有一雙眼睛在背後盯着我似地。回頭一瞧。卻找不到這雙眼睛。”
王少華依然不當一回事:“陳兄。這種事情總是讓人想不明白。琢磨不透。不必花心思。我當年在戰場上也有過類似地經歷。害得我幾天都沒睡好。結果什麼事也沒有生。”
“也許是我瞎疑心。”陳晚榮自嘲一笑。
兩人不再說這事。徑直回去。一進家門。只見院裡停着一輛氣派地馬車。陳晚榮驚疑不定:“是誰來了?這車好氣派。都快趕上公主了。”公主二字是指太平公主。她崇尚奢華。她地馬車氣派得緊。讓人一見難忘。
王少華皺着眉頭把馬車打量一陣。搖頭道:“沒見過。不知道是誰地。陳兄。不管是誰來了。反正這人地來頭不小。你得做好見貴客地準備。”
兩人交情非同一般。王少華沒忘了說笑話。雖是笑話。卻是真話。陳晚榮點點頭。來到客廳。只見鄭晴和青萼正陪着一個女子。這女子髻高挽。身着襦裙。和鄭晴、青萼二人說着話。三人很是親暱。頭挨着頭。說得正起勁。不時出清脆地笑聲。
這女子的聲音清脆悅耳,彷彿明珠砸在玉盤上似的,格外動聽。陳晚榮只覺這女子的聲音好熟,好象在哪裡見過似的,就是想不起來。
心下奇怪,不由得仔細打量起這女子,個子高挑。婀娜多姿,肯定是個大美人。
陳晚榮清咳一聲,鄭晴三女陡然驚覺,忙住口不言,擡起頭來,見是陳晚榮,鄭晴站起身迎過來,嗔怪起來:“你也真是的,回來也不說一聲。不聲不響地進來。存心嚇我們啊!”言來很是不滿。
明明進來站了老一陣了,她們說得開心。沒有注意到,反來怪陳晚榮。女人嘛,不能以理喻之,陳晚榮本着大男人不與她辯解的想法道:“來貴客了,也不給我引介一下。”
打量起這女子,明眉皓齒,肌膚賽雪,氣質高雅,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飄然出塵之氣,好象雲中仙子似的。
太眼熟了,絕對是見過面的!陳晚榮驚疑不定,不由得摸着額頭思索起來。
這女子站起身,嫣然一笑:“陳大人,不記得我了?我們可是見過面的哦!”
陳晚榮點頭道:“是呀!只是我想不起來。”
鄭晴就要引介,這女子右手一擺,阻止鄭晴引介:“再好好想想。”
存心要考陳晚榮的記性了,想了好一陣,陳晚榮還是沒想起來:“想不起來了。敢問姑娘高姓大名。”
女子大大方方的道:“提醒你一句,三月三,曲江之濱,你不是賣了二十塊香皂給我麼?”
陳晚榮陡的想起來一個人,三月三那天在曲江之濱賣香皂時,是有兩個道姑買了二十塊香皂。準確地說是買了十塊,另十塊是陳晚榮硬塞給她的。她用十兩黃金買十塊香皂,說是把餘銀賞給陳晚榮,這個賞字對別人沒問題,對陳晚榮不適用,聽起來有點扎耳朵,才硬塞了十塊香皂給她。
就是眼前麗人,那天她一身道姑裝束,今天卻是一身女兒裝,陳晚榮只覺甚是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想起來了?”女子問一句。
陳晚榮點點頭道:“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我真沒想到是你!真是貴客!快請坐。”
鄭晴忙給引介道:“這位是金仙公主!”
“金仙公主?”陳晚榮驚訝不置,嘴巴合不攏了。
睿宗兒女一大羣,皇子裡面李隆基最出色,公主裡面他最寵的就是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對金仙公主地事情陳晚榮有所瞭解,知道她一心向道,於去年和玉真公主雙雙出家。睿宗一開始不準,只是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態度堅決,以爲母親祈福爲由,睿宗也是拒絕不了,只得依了。睿宗不是個好皇帝,絕對是個好父親,不僅準她出家,還特的下旨。在城外給她們各自修了一座道觀,惹得羣臣進諫。睿宗硬是不理,堅持把道觀修好。
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的母親是竇德妃,早年爲韋團兒所害,至今找不到屍。她們以爲母親祈福爲由,正說中睿宗的心病。不允也得允了。
金仙公主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打量着陳晚榮,淺淺一笑:“是呀!如假包換!”
這話從金仙公主嘴裡說出來,陳晚榮還真是想不到,不由得愣住了。金仙公主彷彿知道陳晚榮的想法似的:“是不是想不到我會說這種話?我今天高興,隨便點。對了,我先給你說,不要欺負鄭妹妹,要不然。看我饒不饒過你。”
女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金仙公主和鄭晴不過第一次見面,就打得如此火熱。居然要維護鄭晴了。陳晚榮想不明白,搖搖頭道:“我哪會欺負她,我疼她還來不及呢!”
這話有點語病,話一出口才覺,已是來不及了。鄭晴俏臉一紅,在陳晚榮胳膊上一擰。金仙公主也是一愣:“油嘴滑舌!”
青萼脖子一偏,衝陳晚榮吐吐小香舌,一副幸災樂禍之態:“金仙姐姐,別理他。他這人就這樣,一貫如此。”
這是在誇我,還是在告狀?陳晚榮對青萼歷來是無可如何,狠狠的瞪她一眼。青萼更加得意了,摟着金仙公主地肩頭:“金仙姐姐,你瞧,他欺負人。”
陳晚榮臉一板:“青萼,別沒大沒小的,在公主面前不得無禮。”
青萼還沒有說話。金仙倒先說話了:“我們是姐妹,你得對我的青萼妹妹好點,不許在她面前大呼小叫的。”
青萼得意的衝陳晚榮一扭脖子,瑤鼻裡輕哼一聲。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陳晚榮趕緊轉換話題:“不知公主駕到,有何貴幹?”
說到正事,金仙就嚴肅起來了:“我今天來是有事。你做的香水很好,我今天來就是向你買香水地。”
香水必然會得到東宮和皇宮的青睞,只是今天早上才請王少華帶到東宮。金仙就來買香水。這效率也太高了點,高得陳晚榮都難以置信。
金仙公主接着道:“今天王大人把香水帶到東宮時。我正好在東宮,試了下,還不錯,就到你這裡來了。只是,你不在家,就等你回來唄!”
聲音清脆,話語極是悅耳,彷彿在聆聽音樂似的。
用得着等麼?鄭晴在家,要香水說一聲就是了,陳晚榮有點奇怪。鄭晴解釋道:“公主問香水如何做地,我帶公主去看了看。公主說了,她也要調配香水。”
陳晚榮明白過來了,肯定是金仙公主迷戀上了調配香水,要不然不會到現在都不走,笑道:“公主若是有意,自無不可。晴,把精華油給公主準備些。”
調配香水這種事很好玩,就連司馬承禎這個世外高人,太平公主這個權傾天下的巨頭都給迷住了,金仙公主給迷住自是不在話下了。
金仙公主臉一板道:“誰說我要走?我就在這裡配。這裡也是我的家,我回家來看看,你就想趕我走?”
雖是反詰,卻也成理,陳晚榮無話可說:“公主要留下,自無不可。不知道公主要在哪間房裡調配,我好叫人給您準備一下。”
“等你準備好了,我還怎麼配香水?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金仙公主也知道是什麼原因,好象和陳晚榮有仇似的,總是免不了搶白陳晚榮幾句。鄭晴在陳晚榮耳邊輕聲道:“公主就在我配香水那間屋裡配。公主說了,她要配一種別人想不到的配方。”
金仙公主雙手一拍,守在門外的傭人快步走到車上,搬下一口箱子,抱進來,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這是口描金箱子,做工精緻。金仙公主打開,裡面全是金餅,金光燦燦地,很是好看。金仙公主把箱子往邊上一推,道:“這是一千兩黃金,放到你這裡。我先帶兩百瓶香水回去,若是不夠,以後再給你補。若是有多餘的。就當是……留着吧,下次再來拿香水就是了。”
本想說賞給陳晚榮,想起三月三那天,陳晚榮不要她打賞一事,這才改口。
陳晚榮笑道:“公主請放心,一定給您辦好。只是。公主有所不知,這香水的價格現在還沒有定下來,金子還請公主帶回去,等到有了眉目,再清賬。”
金仙公主一笑,搶白一句:“是不是擔心我賴賬?”
雖是搶白,陳晚榮卻覺得很隨和,笑道:“公主說笑了,我哪會有這想法呢。”
“先放到這吧。以後再清賬。”金仙公主非常爽快,特地叮囑一句:“這香水,我要孝敬父皇。還要給玉真妹妹,你得給我最好地,不得有半點差錯。”陳晚榮信心十足:“公主請放心,我的香水不會有問題。若是有問題,公主儘管治罪。只不知公主要哪種香味?”
“這個,鄭妹妹知道。”金仙公主淡淡地回答一句。她比鄭晴要大兩歲。
“牛管家,擡進來。”鄭晴吩咐一聲,牛尚新帶着人把香水搬進屋。金仙公主檢視一番,明確無誤。手一揮,傭人搬到車上去了。
金仙公主作別:“那我就先回去了。我的東西不要給我動,明天我會來接着配。”
青萼和金仙的關係特別好,拉着她地手道:“金仙姐姐,你放心,不會有人動的。”
金仙大是放心:“青萼妹妹,麻煩你再給我準備一間屋子,我要把玉真妹妹也叫來,叫她也來配幾種。”
她和玉真公主是一母同胞。關係非常好。調配香水這等好玩物事,她自然是不會獨自一人玩了,要和玉真公主分享。
“金仙姐姐,我知道了。”青萼點頭領命,彷彿聽金仙公主的話是天經地義似地。
金仙公主在鄭晴和青萼的攙扶下上了車,鑽進車裡坐好。掀起窗簾道:“哦,我差點忘了。陳晚榮,三哥說了,明天父皇要召見吐蕃使者。要你也去。”
陳晚榮一個從七品散官。參不參與這等事無關緊要。不過,李隆基話了。陳晚榮不得不去,應道:“請公主轉告太子,我一定去。”
“兩位妹妹,請回吧!”金仙公主如玉般的小手一揮,放下窗簾,車聲轔轔,出府而去。
直到金仙公主離去,陳晚榮這才問出一個很關心地問題:“你們怎麼和金仙公主關係這麼好?說了些啥?”
“不告訴你!這是我們的秘密!”鄭晴和青萼同聲回答,好象兩人早就訓練好似的。
陳晚榮搓着手,威脅鄭晴:“你要是不給我說,看我怎麼收拾你。”
青萼打抱不平:“你敢!我可是要給金仙姐姐說。”
陳晚榮衝她一吐舌頭,不以爲意:“我和媳婦之間的事,你也要給她說?”
青萼鬧了個大紅臉,恨得牙癢癢的:“你這壞人,欺負人!”重重一腳跺在地上,氣憤憤的離去。
陳晚榮得意地笑了。王少華過來,問道:“陳兄,金仙公主走了?”左右一瞄,好象在找什麼寶貝似的。
“是呀!”陳晚榮心頭升起一個大問號:“王兄,你怎麼不來見公主呢?”
王少華臉一紅,有些不自在:“我剛纔有點事。”
陳晚榮的疑問更大:“王兄,老實說,你這不是實話。在額頭上一拍,王少華驚疑起來:“陳兄,還有一件事我還沒有做。”不等陳晚榮話,轉身就走。
鄭晴也看出苗頭不對,在陳晚榮耳邊輕聲道:“他和金仙公主之間有什麼事?”
陳晚榮搖頭,提高聲音道:“王兄,公主說了,她明天要和玉真公主來調配香水呢,說不定會住在這裡。”
王少華臉色大變,頓了頓,加快腳步去了。陳晚榮和鄭晴互視一眼,誰也想不明白。
“砰砰砰!”一陣猛烈地摔碎東西的聲音響起,崔臉色鐵青,抱起一個漢代花瓶,狠狠摔在地上,胸口急劇起伏:“氣死我也!氣死我也!想我還是宰相的時候,門庭若市,人人在我面前象夾着尾巴地狗,小心翼翼!現在,我倒黴了,沒權了,連個鬼影都沒有!我不甘心,我不甘
侍女們一個個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任由崔象瘋狗一樣狂吠。
“朝廷,朝廷,都是狗屁!陳晚榮,哥舒翰,我和你們沒完!”崔怒吼一聲,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去,把韓平給我叫來!”崔大聲吩咐一聲。
一個侍女忙應一聲,一溜碎步的出去了。不一會兒,侍女帶着韓平迴轉。
韓平,也就是那天在街上和哥舒翰大打出手的那個細長漢子,向崔行禮:“見過大人!”
“你們都出去!”崔一擺手,侍女行禮退出去,把門關上。
崔盯着韓平,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韓平,我要報仇,你說該怎麼做?”
韓平勸道:“大人要報仇,自無不可。只是,不宜目下行動,應該閉門謝客,等不再有人注意您地時候,再來報仇也不晚。”
“你說地有道理,只是我忍不了,一天也忍不了!”崔氣急敗壞的道:“我要見使者!你去跑一趟。”
韓平愣了一下,仍是勸解道:“大人,以前您是宰相,新月派對您是多有依賴。現在,您不是宰相了,新月派還會爲您出力嗎?”
崔想了想道:“我可以把我地家財捐出來,只要能殺了陳晚榮和哥舒翰,能讓朝廷出個大丑,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韓平心有顧忌:“大人,要殺陳晚榮和哥舒翰,只要你捐出家財,想必新月派會去做。只是,要讓朝廷出醜,這事太難,新月派未必會做。”
崔揹着雙手,踱了幾圈,眼睛突然之間特別明亮:“有了!有了!我只要這樣,新月派肯定會去做,李旦,你就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