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蘇璟吃的已經半飽,實在是這糕點的味道着實不錯。
朱標就吃的少了許多,他還是有些着急,在堂內不斷的來回踱步。
若不是蘇璟在這,他怕是要直接出去問問孟鬆,這通判什麼時候能到了。
“太子殿下,通判孫大人到了。”
就在這時,趙榮臻一臉恭敬的走了進來,朝着朱標彙報導。
朱標立刻道:“總算來了,走,我要見他。”
然後蘇璟就跟着朱標來到了大堂,而通判孫兆祥已經站在原地忐忑的等候了。
這面見太子,可不是一般官員能有的機會。
當然了,這緊張,也有可能是因爲別的因素。
朱標很快就出現在大堂,他剛到,就看見孫兆祥直接跪了下來。
“臣溫州府通判孫兆祥,參見太子殿下!”
孫兆祥可謂是相當的恭敬,一個六品官員到太子的距離,實在是太遙遠了。
朱標坐到了主座上,後面是‘政肅風清’四個大字。
蘇璟坐在左邊椅子上,微微靠後的位置,好似只是跟着朱標一起來的老師,並不參與其他什麼事情。
“起來吧。”
朱標淡淡道。
雖然年紀不大,但朱標坐在那,不怒自威的氣勢,已經有幾分朱元璋的樣子了。
對於一個通判孫兆祥而言,這種威嚴,就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謝太子殿下。”
孫兆祥戰戰兢兢的起身,緊張的不像樣子。
“孫通判,殿下面前,注意點!”
趙榮臻瞪了孫兆祥一眼,似乎是對於孫兆祥這般緊張的模樣很不滿意。
“趙大人,你在一旁就好,無需多言。”
這個趙榮臻,事事都想插一腳的做法,也讓朱標有些忍不住了,直接說了句。
趙榮臻立刻低頭躬身道:“是,太子殿下,是屬下失禮了。”
低着着的頭,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朱標再度看向孫兆祥道:“孫通判,這溫州府的糧倉,是歸你管的吧。”
“是,太子殿下,下官身爲通判,糧倉分屬職責之內。”
孫兆祥立刻回答道,不知道是因爲太緊張還是什麼,這聲音都有些顫抖。
朱標起身,目光繼續盯死在孫兆祥的身上:“好,既然糧倉歸你分屬之內,那今日本太子要去視察一番糧倉,可否?”
“那自然是……”
“咳咳!”
孫兆祥正要回答,一旁的趙榮臻已經咳嗽起來了。
這孫兆祥聽到咳嗽聲,直接改口道:“糧倉重地,平日裡都是不開放的,太子殿下若是要去,請容下官准備一下。”
這話聽着就不太對。
朱標冷眼看着孫兆祥,孫兆祥直接低頭不語,冷汗冒個不停。
太子殿下這般詢問,他還要拖延,已經近乎於自錘了。
只不過朱標並未繼續朝着孫兆祥詢問,而是轉而看向了孟鬆道:“孟大人,本太子倒是第一次聽說,去糧倉還要準備的,你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
下屬做事不好,身爲領導不能直接問責,而是要找到這位下屬的領導。
孫兆祥這位通判的領導,那自然就是知府孟鬆了。
孟鬆愣了一下,立刻道:“殿下,這……這……”
堂堂一個知府,此刻竟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殿下,孟大人年紀大了,又有頭疾,若是小事的話,問臣也是一樣的。”
趙榮臻再度開口了。
好像這知府府衙內,就只有他這個府丞纔是唯一能幹事的。
但朱標壓根沒有理會趙榮臻,只是繼續道:“孟大人,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本太子現在要去糧倉,能不能去!”
孟鬆在這種壓迫下,臉上的慌亂已經相當明顯了。
“殿下,這……這自然是可以的。”
孟鬆只能應下,畢竟太子朱標來的任務就是視察糧倉,阻攔說不過去。
“那現在就出發吧。”
朱標起身,沒有絲毫的遲疑。
孟鬆一個勁的朝着趙榮臻看過去,趙榮臻卻好似什麼都沒有看到一般,完全沒有理會。
在朱標強勢的作態之下,一行人直接朝着溫州府糧倉而去。
這領頭的自然就是孫兆祥,身爲通判,查糧倉肯定是他帶路。
他的臉上,依舊是一副戰戰兢兢的表情。
府衙自然是城內,而糧倉則是在城外,這是一直以來的傳統。
雖然按理說,糧倉在城內肯定更加的安全,但對於運輸來說,就有些困難了。
古代城市面積本就不大,糧倉作爲一個重要倉庫,佔地面積是一定不能小的。
而且,糧倉不放在城內,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古代帝王怕城內之人造反,可以靠着這些糧食固守。
所以,出了府衙大門,幾輛馬車已經備好。
“太子殿下,請。”
知府孟鬆側身恭請道。
他知道自己之前的表現肯定讓太子不舒服了,這會能找補一點便是一點。
“好,孟大人,你也一起吧。”
朱標直接邀請孟鬆和他共乘一車。
這可讓孟鬆有些意外和驚訝了,和太子一架車,可不是誰都能有的殊榮。
“殿下,老臣已經年邁,思維不暢,府丞趙大人年輕力壯,對於府衙上下的事情知曉清楚,不若讓趙大人與您共乘?”
孟鬆直接將這事推給了趙榮臻。
顯然,他似乎並不想和這件事扯上太大的關係。
趙榮臻站在一旁,並未開口,似乎沒有要來的意思。
朱標笑道:“不必了,府衙內事務繁雜,孟大人和我們同去,趙大人就留下吧,省的有事要處理的時候找不到人。”
一句話,直接將孟鬆和趙榮臻兩人分開了。
孟松明顯一愣,倒是趙榮臻反應很快,點頭道:“是,臣謹遵殿下吩咐。”
“老臣明白了,那就聽殿下所言吧。”孟鬆點點頭,並不敢違逆朱標的意思。
朱標和孟鬆先後上了一輛馬車,而蘇璟並未跟隨而去,繼續留在了府衙內。
馬車漸漸遠去,趙榮臻一直都站立着目送,可謂是挑不出一點毛病。
“仁遠伯,久仰大名,今日得見,不甚激動。”
回到府衙內,趙榮臻立刻找上了蘇璟,那叫一個熱絡。
蘇璟笑道:“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不值一提,倒是趙大人,十分的有手段啊。”
趙榮臻愣了一下,然後笑道:“仁遠伯說笑了,這一路從京城過來,想必舟車勞頓,不若我請客,去吃點東西?”
好小子,不接招,有點東西。
蘇璟心中暗自琢磨,面上卻是搖頭道:“溫州府的糕點不錯,剛纔吃了不少,現在怕是吃不下了。”
“等太子殿下回來,還要一起去吃晚飯,這會就不吃了。”
飯桌上談事是一種常用的手段。
不僅僅是因爲吃飯的時候會喝酒,還因爲吃飯能看出一個人的好惡來。
蘇璟上輩子在飯桌酒局上也算是經歷了不少,但眼前的趙榮臻,他也不會絲毫小覷。
若兩世爲人帶給蘇璟的只有輕視明朝人,那上輩子蘇璟也算是白活了。
“這樣啊。”
趙榮臻略作失落道:“那只有晚上再款待仁遠伯了。”
蘇璟搖頭道:“趙大人說笑了,我不過就是跟着太子殿下外出巡查的隨從罷了,不需要什麼款待,趙大人招待好太子殿下便可以了。”
兵分兩路,各找一個的想法。
這不是朱標提出的,也不是蘇璟提出的,而是兩人心有靈犀的默契。
自然,難搞的要留給蘇璟。
“仁遠伯這話說的,大明朝想跟着太子殿下外出巡查的人,應該是多不勝數,但只有仁遠伯能陪同太子殿下,這足以證明仁遠伯之不凡!”
趙榮臻一副十分欽佩的樣子,繼續道:“我雖然遠在溫州府,但也聽說過不少仁遠伯的事蹟,仁遠伯爲我大明,當真是殫精竭慮,功勞萬千不可勝言,今日能讓我趙榮臻見到,實乃三生有幸!”
趙榮臻拍馬屁的功力,是真的不簡單。
這一通話,說的那是相當的自然,十分的順溜。
蘇璟聽着這些話,只覺得這個趙榮臻越發的不簡單。
拍馬屁一樣是一件不簡單的事情,能說的如此情真意切的就更少見了。
“趙大人這真的是太捧殺我了,我雖然有這伯爵之位,做了一些微末的工作,但與爲官一方的趙大人相比,還是差了不少的,來的路上我大略的瞧了瞧,溫州府的百姓,生活還是挺富裕幸福的,可見趙大人是爲民的好官啊!”
要論拍馬屁,蘇璟還是很有自信的。
張口就來那是最基本的。
趙榮臻聽着蘇璟這話,只覺得眼前的這個仁遠伯不好對付。
“仁遠伯,我還有些公務要處理,就不和你聊了,先走了。”
趙榮臻隨便找了個理由就要走。
蘇璟點頭道:“趙大人公務爲重,我不耽擱趙大人了,太子去糧倉視察,應當還有一些時間,我先去城內逛逛,過會再回來。”
“仁遠伯想逛逛溫州府麼,那這樣吧,我派個嚮導,這樣也方便些。”
趙榮臻當即道。
蘇璟略作思考,點頭道:“既然趙大人如此盛情,那我拒絕也不太好,麻煩趙大人了。”
“不麻煩不麻煩,這點小事怎麼能叫麻煩呢。”
趙榮臻立刻道:“小六,你來一下,帶着仁遠伯在溫州府逛逛,記得讓仁遠伯玩的開心些。”
趙榮臻一招手,一名小廝立刻就小跑了過來。
“是,趙大人,小的一定招呼好仁遠伯。”
小六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與蘇璟相仿,生的機靈的樣子,一看就是很活絡的人。
府衙外,小六走在前面,十分熱絡道:“仁遠伯,您真是年輕,比我想的要年輕很多。”
“嗯?”
蘇璟微微蹙眉道:“小六,你也知道我?”
一個溫州府府衙的小廝,能夠知道自己,蘇璟還是很意外的。
小六立刻道:“仁遠伯,我就是在報紙上看到的,溫州府的官報都是趙府丞負責的,有些時間過的比較長的報紙,府丞大人允許我們看。”
原來如此。
蘇璟沒想到,這竟然是因爲自己當初提出的報紙倡議,沒想到在這遙遠的溫州府竟然實行了起來。
這一點,着實出乎蘇璟的意料。
“你還識字嗎?”
蘇璟又問道。
讀書寫字,看起來很簡單的一件事,但在大明,尤其是這會,其實會的人並不多。
這事洪武初年,大明初定,百姓都是經歷了戰火的。
小六這樣的小廝,大概率是家境貧寒的,若是小時候有書讀,大概是不會做這種小廝的。
“認識一點,不多,也是府丞大人不嫌棄我們,閒暇的時候會教我們一點,我學的最快,因此府丞大人也最喜歡我。”
小六十分驕傲的說道,看得出來,他是打心眼裡高興。
蘇璟則是更好奇了:“怎麼,這趙府丞竟然還教你讀書識字,他平時待你們這麼好嗎?”
蘇璟對於趙榮臻的印象,至少在第一次見面時是不太好的。
無論怎麼看,趙榮臻這傢伙,肯定都是有大問題的。
但現在,報紙在溫州府辦的好好的,府衙裡的小廝趙榮臻也會帶着讀書識字。
這人絕對是有能力的。
因爲掃盲這件事,真的很難。
“府丞大人很好的,平時在府衙很忙,但從來不會發脾氣,也不會隨意辱罵我們這些下人,更是教我們讀書識字,府衙上下都很尊敬府丞大人。”
小六十分認真的說道,至少從小六說話的眼神裡,蘇璟覺得他沒說謊。
蘇璟神色如常,又問道:“那知府大人呢?對他,你是什麼印象?”
一聽到蘇璟說起孟鬆,小六的神情一下子變得有些奇怪。
他想了想道:“小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知府大人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都做不過來,大部分時間都在府衙裡辦公,而在外面跑的一直都是府丞大人。”
蘇璟想了想見孟鬆的幾面,這位知府大人,的確是有些不太經事的表現。
這麼看來,這溫州府的情況,倒是大概瞭解到了一些。
知府孟鬆雖然是一把手,但應該屬於放權給了趙榮臻。
平時都習慣了趙榮臻去處理各種大小事情,所以纔會在見到太子朱標之後,表現的十分不得體。
只是,這個府丞趙榮臻,似乎很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