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御親自帶着捕頭到慕容府上做了一番查探,認出那刺客留下的箭矢與當日在街上滅口刺客用的箭矢,乃是同一種,便坐實了這兩批刺客乃是同一夥人。
在巒城地界上接連出現這樣兇殘的刺殺行動,這次還傷了慕容家二公子,曹御又急又怕,連連告罪。
慕容錦卻溫和的安慰他,不但沒有怪罪他管制不嚴,還話裡話外的暗示他,這些刺客身手如此高強,又用的是特製的箭矢,恐怕是大有來歷,並非是普通求財的賊人,恐怕背後還牽連着不得了的勢力。
而這樣不得了的勢力,自然不是曹御一個小小的縣令可以對抗的,所以這兩起刺殺事件,也不應該留在縣衙偵破,而是應該寫好了摺子,遞到京都去。
曹御深以爲然,對慕容錦感恩戴德,連夜寫了奏摺,將這兩起刺殺事件事無鉅細的記錄了下來,連同證物一起送到了京都,請求朝廷下派能人到巒城來偵破此案。
而慕容銘一行人雖然是低調抵達巒城,進府沒有一刻鐘就被各種看管了起來,但巒城的大街小巷卻是流傳着關於他們一行人的各種八卦。
這些八卦最早是關於二公子的妾室欺負了巒城李家兩位小姐,然後又牽扯出了慕容二公子的身世,更甚者,最後還隱約的提到這位美妾來歷不明,原本是某位權貴養來專事迷惑人心的“瘦馬”。而這權貴之人之所以會將瘦馬送給慕容二公子,就是想要慕容家手中的兵權。
消息反饋回慕容府,慕容錦聽了都有些愣住,進而有些哭笑不得,他雖然憎恨慕容銘淨使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所以想要以牙還牙,讓人散了一些對慕容銘不利的消息出去,可是他也沒想到百姓們的八卦的熱情居然如此之高,YY的本事更是匪夷所思,大家自動腦補出的東西,竟然與事實高度相似。
連慕容錦都不得不懷疑,難道除了他,還有別的什麼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不成?
慕容錦想的沒錯,確實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也不是別人,正是在葉柔兒囑意下,段陽和喬琰的有心爲之。
這一日,慕容錦剛泡了藥浴,葉柔兒正拿了一塊棉巾替他擦頭髮,外院大管家樑秉匆匆而來,稟告道外面有一位叫袁源的舉子遞了名帖,來求見慕容銘二公子。
慕容錦對這個名字有些陌生,倒是葉柔兒一下就想起來,這位袁公子不就是當日端午詩會上,死活要逼慕容錦作詩的那位嘛。
因爲當日這位袁公子的所作所爲,葉柔兒對整個袁家的印象都不太好,後來袁家果然又託人來問喬琰的婚事,葉柔兒便讓玉容果斷的回絕掉了。
經葉柔兒的提醒,慕容錦也想起了這位恃才傲物的袁公子,淡然一笑對樑秉說道:“既然是位舉人老爺,又與老二有舊,那你就把人帶去瞧瞧老二吧。不過老二剛吃了藥,怕是沒什麼精神,你讓人看小心的伺候着便是。”
樑秉得了命令,躬身退下,走的時候背影還有點一瘸一拐。
慕容錦不免搖頭苦笑,怎麼他身邊的人都是這麼死心眼,那天慕容銘耍了通威風,讓樑秉去領二十板子,這個老實的樑秉
後來還真去領了罰,怎麼如此的死心眼。
葉柔兒也感嘆了一句,“樑管事可真是個老實人啊!”
慕容錦擡眼笑着看了她一眼,打趣道:“他是個老實人,可有人就不那麼老實了,你倒是說說,爲何喝了你的藥,老二這幾天精神如此不濟,整日的昏睡着?”
葉柔兒揚眉,呵呵笑道:“那是我的藥好,二公子要多休息才能快點好起來。”
慕容錦只是瞧着她笑,卻沒有指責她私下裡搞的小動作,拉住她的手捏了捏,似是勸慰開解般說道:“他那樣的人不值得你花心思對付,莫要爲他壞了心情。”
葉柔兒含笑點頭,親密的摟了他的脖子,蹭了蹭,喃喃說道:“我聽你的,可是不整治他一下,實在難解我心頭之恨!我手上實在沒有毒藥,否則非要讓他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慕容錦拍了拍她的臉頰,溫和道:“不要爲他生氣,他如今這樣子,你又怎知他不是生不如死?留他一條命在吧。”
葉柔兒不說話,只緊緊的抱着慕容錦,過了好半天才悶聲道:“可是我一想起他下毒害你,我就恨得不行!要是將來你真的忘了我,那我一定會殺了他!我說到做到,慕容錦,你要是想保住他的一條命,那你就不要忘了我!”
慕容錦有些無語,也有些無奈,“怎麼說的好像他比你重要似的?柔兒,在我心裡沒人比你重要,我不會忘了你的。不信,你考考我,看我可還記得?”
葉柔兒埋首在他肩上,悄無聲息的擦掉了眼角的淚水。
慕容錦暫時還沒有忘了她,那是因爲他每天都拿着那本小冊子,像背書一樣的認真翻看。
雖然他還能說出兩人之間的過往,可是葉柔兒不知道他心中到底真的還能記住多少,那些甜蜜的感覺,又怎麼是蒼白的文字可以記錄的。
她很害怕,覺得他們之間共同的回憶正在慢慢消失掉。
而每每想到這些難過的事,她就更加憎恨跨院裡躺在chuang上裝死的慕容銘!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
葉柔兒心裡自然是恨極了慕容銘,巴不得一碗毒藥讓他七竅流血,然後再五馬分屍,將其挫骨揚灰。
可是慕容錦要顧念着骨肉親情,要留着慕容銘一條命。
而且葉柔兒也只是那樣想一想罷了,真讓她下毒手殺人,她其實是下不去手的。
可是要不了慕容銘的性命,卻也不能讓他好過。所以她用珍貴的藥王鼎替慕容銘求了一副“安神”的秘方,每日親自熬了藥給慕容銘灌下去,讓他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昏迷不醒,整個一個活死人的狀態。
慕容錦知道她的小動作,卻沒有阻止。
也正是見慕容銘如此,慕容錦才放心讓袁源進去看他,面對一個植物人,袁源即便想與他通消息,私下裡做些什麼手腳,那也是萬萬不能的。
而且讓人知道慕容銘變成了這個樣子也好,想來巒城這邊久久沒有動靜,吳王殿下應該是更加着急了。
慕容錦做好了準備,這時以逸待勞,就等着那邊再出招呢。
果然,袁源見了慕容銘沒兩天,一直呆在禹州城處理蝗災善後工作的欽差大臣李運,再一次出現在了巒城慕容府的大門外。跟着他一起過來的,還有吳毅。
慕容錦聽到稟報,卻是微微皺眉,手指在金絲楠木桌面上輕輕的敲了敲,沉吟了半響。
他想到吳王會再派人過來,但是沒有想到會是李運。他不免要猜測,難道除了慕容家的二房,吳王竟然還買通了李家人不成?
慕容錦苦笑,這種腹背受敵,四處殺機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慕容錦雖是個性子柔和的,但事到如今,被所謂的血脈親人算計至此,泥菩薩也是有三分脾性的,所以再沒有老老實實被李家拿捏的道理。
即便是李妱華,原本因爲李家是她的孃家,當家的又是她嫡親的哥哥,原本她總想着她們孤兒寡母的沒個照應,所以才寄希望於孃家,與孃家十分親近,可卻不曾想,別人卻將他們母子當傻子一樣的玩弄於鼓掌之間,甚至爲了自己的前程,如此惡毒的想要謀害她兒子的性命,真真是禽受不如。
所謂骨肉親情,也不過是人際關係的一種罷了,無非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若一方自私自利,損人利己只顧謀劃自身的利益,那再親近的關係怕是也要一刀兩斷了。
而且再怎麼嫡親的大哥 ,也不可能親過親生兒子去。
所以當得知李運登門的時候,李妱華真氣的差點噴出心頭的一口血去,自此一顆心對孃家是冷的透透的了,還不等慕容錦去問她的意思,她已經率先開口表態道:“你自管按你的計劃辦,管他是姓李還是姓什麼,你都不要有所顧忌。說到底將來歸於黃土之下,娘要入的也是慕容家祖墳,跟李家又有什麼關係!”
說完這兩句,已經氣的哭了起來,怒罵道:“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李家清流之家,即便我一後宅婦人,也知道李家之根本在於忠君,他李長河竟爲了一己私利,置家族利益於不顧,這些年他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李妱華這話說的沒錯,朝堂之上羣臣自有陣營劃分,如李家這樣的詩書世家,一向以清流自居,家中子弟全憑本事,走的是科舉仕途,標榜的就是忠君仁義,既不送女兒入宮邀chong,也不會在奪嫡之爭中隨便站隊。因爲李家祖宗很明白,無論朝代如何更替,誰坐了九五之尊位,總是需要能臣治理朝政的,所以李家只要本分的做好自己的官位,忠心皇帝,那麼便能長久的立於不敗之地。
李家一向是如此做的,所以百年來也是聖chong不衰。
可是直到十四年前,李妱華的爹在奉旨監察科舉舞弊案之時,突然暴斃而亡,李家兩個兒子,李長河和李長恩纔剛入官場不久,不過是五六品小官,於是李家在朝堂之上突然出現了權利的斷層。
而那場科舉舞弊案,最終以太子姜昕被廢而結束,朝堂之上便只剩下姜暉一位皇子。
李長河到底是年紀輕,又急於在朝堂之上站穩腳跟,便背棄了組訓,一心一意的站到了吳王的陣營中,妄圖他日有從龍之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