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一本正經,小臉上的表情很是嚴肅,連慕容錦都被她說的有些擔憂起來。正色問她:“倭人果然如此殘忍?這些消息我竟然從未有聽聞,還一直以爲倭國只是東海小國,蠻夷無知,對我朝乃是心悅誠服,所以才甘心朝拜歲貢,卻沒想到他們竟有如此狼子野心,而我沿海居民竟然被欺負至此!實在匪夷所思!你這些消息是從哪裡得來的,若確有此事,那定要回稟聖上,當早作決斷纔好。”
葉柔兒一怔,眨眨眼睛,不知該如何回覆他。無憑無據的事,當然是不能隨便說給皇上聽的。
過了好半天,葉柔兒才解釋道:“早前村子裡有人去海邊做生意,我只是聽了他們帶回來的一些傳聞,我也不知真假。若是朝堂之上還沒有消息,那想來情況並不想傳聞的那樣嚴重。但海盜兇殘,這是一定的。或許也不是倭人,只是海盜而已,也許朝廷早派了水軍過去剿匪也說不定呢。”
慕容錦點點頭,心中卻是留了意。他出身軍門,一直對兵部的佈防等事極爲上心,在他印象中,水軍那邊可從未有過剿水匪的行動,不知是水軍瞞而不報,還是海盜卻是不太嚴重。
不過他是個謹慎之人,今天既然聽到了不好的傳聞,那就必須要去查探個究竟,心中才會安心。
他比葉柔兒更敬重皇權,所以也更加慎重,轉頭就派出人去沿海蒐集倭人犯邊的消息了。
其實此時日本海盜還沒有那麼囂張,只是偶爾偷偷摸摸的有些小打小鬧,但本地漁民也不是吃素的,所以海盜在當地人那裡也沒佔到什麼便宜。
但慶國國力昌盛,對周邊小國的一點點不敬也是容不下的。而慶國軍人閒適了十餘年,正是急於建功立業之時,慕容錦這邊剛一打探出消息,立刻便傳回了兵部。
在有心人的主導之下,海匪的任何一點小罪都被放大成了燒殺搶掠的惡行,朝堂上下一片譁然,對倭國舉兵之呼聲洶涌四起。
葉柔兒本是無心的一番話,卻是引得兵部集合力量重新在海邊佈防,將倭人海盜給狠狠打擊了一番。此後倭人海盜一蹶不振,再不敢侵犯中華邊境,這就是後話了。
葉柔兒又順勢問起來本朝水軍的實力,她知道要想航海通商,只憑借民間的力量是很難走的遠的,必須要借用國家武器,有軍隊的力量支持才行。但她也不敢問的太明白,因爲普通農家女雖然對大海和海的另一邊會有所向往,但絕不會對海軍建制這種事上心的,她若問的太多,實在太可疑了。
慕容錦卻是個問玄音之雅意的聰明人,一聽她打聽,雖然不知她爲何會好奇,但仍是知無不言的與她詳細說了一番,還又找出了幾本相關書籍給她看。
禹州轄地水路縱橫,本地駐守的兵勇也多屬水軍,所以隔日,慕容錦還特意召來本地駐軍中的幾個水兵小將來家中聚會,還特意讓葉柔兒換了侍女衣服,跟在身邊隨身伺候,爲的就是讓她親耳聽一聽水軍之事。
葉柔兒雖然不明白他爲何不疑心,但慕容錦不疑心,還順着她的心意做事,她自然是高興的很,心中也甜絲絲的,覺得這世上簡直再沒有
比慕容錦更合心意的人了。
她樂得在慕容錦這裡討便宜,既然有機會了解水軍實力,她自然是豎起耳朵來仔細的聽了一番。才瞭解到,原來本朝水軍還真是發展的很不錯呢。
等那幾個水軍小將走了,葉柔兒就對慕容錦隱晦的提起開海禁,派出通商使節的事。
慕容錦聽聞,果然眼睛一亮,葉柔兒只是略提了一個頭,他已經舉一反三的想到了不少事。
先是派兵去剿水匪海盜,在沿海之地樹立慶國國威;然後再派出軍隊護航的使船,去宣傳中華文化;再行通商之事,使蠻夷小國見識大國風物,加強經濟交往,強國富民。
若真這樣一步步走下去,沿海各國必然對大慶國心悅誠服,那前景可是相當樂觀的。
慕容錦當下心思大動,興致勃勃的與葉柔兒談了好半天,真真起了要發展海事的心思。
葉柔兒有些瞠目結舌,不得不承認,慕容錦的頭腦確實很好,他好像什麼事情都知道。
這航海通商之事,應該是第一次提起,可是他也能立即說出許多門道和關鍵,可見他平時知識涉獵極廣,學識相當之淵博。
葉柔兒還想着要如何旁敲側擊不動聲色的把鄭和下西洋的事說給他參考,可慕容錦不用她提醒,已經將事情謀劃了個七七八八,與葉柔兒知道的歷史上鄭和下西洋的計劃竟然驚人的相似。
而後,慕容錦又等不急的叫了幾個謀士過來,連夜開工,乾淨利落的擬了一個摺子。並計劃好第二日,就借一個沿海小地布政使的名義,將那個開海禁、發展海運、派使者海外宣威的摺子遞了上去。
動作之快,讓葉柔兒咋舌不已。她從來不知道,慕容錦辦起事來竟然還是個急性子,這一通事情做下來,真真與他平時溫潤平和的樣子有些不搭呀。
說起來,原來她還真沒什麼機會見識他做事的樣子,等那幾個謀士走了,她還有些愣愣的看着他,一臉疑惑不解的樣子。
慕容錦一轉頭,正對上她探究的視線,微笑道:“怎麼了?是否我有何事做的不太妥當?”
慕容錦不是一個獨斷的人,他也跟別的男人不同,從沒有看不起女人的意思,他喜歡遇事多問問別人的意見,尤其是遇見葉柔兒之後,他總覺得她看事的視角很獨特,觀點也很新奇,雖然有時也不是期待她能說出什麼門道,但當做多一個參考,開拓一下想法也是好的。
葉柔兒呵呵笑,想了一下才理清自己心中想法,直言說道:“不是,你的計劃很周全,讓我欽佩不已。只是沒見過你這樣着急的樣子,一下子有點不適應,覺得這有點不像你。”
慕容錦便理了理袍子,又是那副悠閒到極致的貴公子摸樣,一手支頭,隔着桌子微笑望着她,輕聲問道:“那,在你心中,我應該是什麼樣子的?柔兒可與我說說?”
葉柔兒便在他對面坐下,也一手支起了下巴,想着慕容錦應該是什麼形象,然後腦海中猛然出現了一個站在雲頭,白袍翩飛,慈悲俯視着塵世的謫仙摸樣。
細看,那分明是觀世音菩薩。
她卻是自己被自己的想象給逗笑了,噗嗤一笑道:“說起來,好像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哦?那到底是什麼樣子?”
葉柔兒憋着笑,描述着心中所想,慕容錦聽了也哈哈的笑了起來,摸了摸鼻子道:“怎麼聽起來這麼像觀音大士?難道我頭頂還有個光暈不成?”
葉柔兒看着他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坐在轎子裡,我真的覺得你是在發光的!”
慕容錦想了想,卻笑道:“只是觀音大士座下有金童玉女,而我身邊,一個是渾身溼透的黑臉侍衛,一個是一臉皺紋的老管家,實在是沒得比啊!”
葉柔兒哈哈笑起來,“你這麼一說更有趣了,我會忍不住腦補更多的!”
慕容錦笑吟吟的看着她,“鬧補?這詞倒是新鮮。”
葉柔兒問,“你能理解這詞的意思?”
慕容錦點點頭,“多半吧。跟你呆在一起的時日多了,有些詞本是不懂的,現在習慣了也就懂了。想來是我的樣子不夠鮮活,才讓你不得不在加以想象的意思。不過沒關係,往後咱們相處的日子長了,你便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便再也用不着腦補了。”
他說着,探過桌子來拉住了她的手,輕輕的捏了捏。
葉柔兒點頭,又搖頭,“不用,現在我已經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不過,我卻是不嫌棄跟你呆在一起的日子長的,越長越好。”
他看着她,脣角微微翹了起來,“我也這樣想,越長越好。”
最近,他總是時不時的許下類似的諾言。
葉柔兒自然是願意聽的,但因爲有那個失憶的魔咒在那裡,所以這些誓言便似多了幾分悲愴之意,總是讓她忍不住鼻酸,緩緩紅了眼圈。
正是因爲擔憂做不到,所以纔要不停的立下宏願,好像這樣說的多了,就能給自己信心一樣。
其實都是自欺欺人罷了。
第二天,葉柔兒忽然發現玉容沒有進府來,這可有點反常,她不免有些擔心起來,正想派人回家去問問,前院來報,說喬琰過來了。
喬琰一身素縞,看的葉柔兒一愣,然後轉瞬想起來,今天正是七月十四,傳說中的鬼節。
“姐姐。”喬琰循着禮儀,斂衫躬身,很規矩的給葉柔兒行了個禮。這些日子他又長高了許多,一身素色麻衣,倒越發顯得高挺俊秀,頗有幾分少年初長成的味道。他本就有些少年老成,表情慣常就是不苟言笑的,近半年來又跟着齊叔學習做生意,胸懷眼界都開闊了不少,整個人的氣質也更加的淡然內斂,根本不像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少年。
葉柔兒不免感嘆,人比人氣死人啊,跟喬琰比起來,這府中那位已經十四歲,馬上就要下場參考的李道明表少爺,可真是天真懵懂的一塌糊塗。
“你怎麼來了?可是家中有什麼事?”葉柔兒顧不得感慨太多,有些擔憂的問起家中之事來。
“姐姐不用擔心,大娘和小虎都好,只是今天剛去城外寺廟爲我爹孃和葉大叔做了一場法事,大娘有些難過,說今日就不過來看姐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