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二房那一對惡毒夫妻,以爲躲起來就沒事了,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他們就是仗着那點血緣關係,一而再,再而三的殘害慕容錦。
今日她便要讓他們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道綱常,誰也別想逃過。
隔着薄薄的紗簾,葉柔兒看着匍匐在地上不敢擡頭的三老爺,冷冷嗤笑了一聲。
“我允你休妻。不過爲何要休妻,三老爺總要說個明白。國公府家的小姐,豈是你隨便就可以休的?這事關先皇后的臉面,天下人可都在看着呢,三老爺你必須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蘇蘇立即會意,筆墨紙硯都擺在了三老爺的面前。
三老爺看着眼前的筆紙,心裡比吃了黃連還苦,這是讓他給許氏定罪啊,還要白紙黑字的寫下來,一分一毫不容抵賴。
許氏有罪,有死罪,若要殺她很容易。
殺就是了,一杯毒酒或者三尺白綾,便可輕鬆要了她的性命。
人殺了也就完了,對外隨便找個理由,這是京中貴族圈辦事的規矩。
這樣的事,從來都不會白紙黑字的落下實證。
許氏是先皇后的侄女,給她定罪關乎皇室的體面,她死不足惜,可是皇室的體面卻容不得玷污。
莫說是許氏這樣的罪,便是犯上作亂,妄圖改朝換代的吳王,不也只是被定了個不孝悌的小罪嘛。
三老爺不敢下這個筆,他要是真那麼做了,國公府絕不會放過他,皇室也不會放過他。
看來是他將事情想得過於簡單了。
丟卒保車,他以爲休妻已經是很重的責罰,雖不能令公主完全消氣,但她看在慕容錦的面子上,應該也會願意退一步,維持王府表面上的和睦。
看來都是他想錯了。
“三老爺是不會寫,還是不想寫?”葉柔兒站起來,從紗簾後走了出來。
“求公主殿下開恩……”三老爺瑟瑟發抖的跪在葉柔兒腳邊,不敢擡頭。
“開恩?呵呵……你求我開恩,可是你們又何嘗對慕容錦開過恩?既然你們敢做,那就應該想到過後果,三老爺莫非還覺得有退路?簡直可笑之極。寫!”
葉柔兒怒喝一聲,一腳踢翻了筆墨,宣紙四散飛揚,墨汁濺了三老爺一頭一臉。
“三老爺對夫人真是情深意重。呵呵,我忽然有點好奇,不知道如果令夫人也面對同樣的狀況,她會不會對三老爺也如此的情深呢?”
葉柔兒冷哼了一聲,又道:“我與三老爺打個賭,賭三夫人不會對你心軟。若我輸了,我就放你們一碼。可若是我贏了,三老爺不但要親書許氏罪狀,更要自請去西蠻做個使者,如何?”
西蠻,乃是慶國西北面氣候很惡劣的一個草原部族,相傳那裡的人茹毛飲血,過着很原始的生活。
向三老爺這樣富貴慣了的人,真要把他派到西蠻去,那比直接要了他的命更令他痛苦。
“不不不,殿下開恩啊,殿下!”三老爺驚慌的哭求着,被侍衛給塞住了嘴巴拉入了後堂。
這賭局,是公主殿下提出來的,容不得他拒絕。
許氏很快就被帶到了堂前。
根本不用葉柔兒如何的逼問,只是略作了一點提示,許氏就
心領神會,一股腦的將她犯下的所有錯都推在了三老爺的身上。說所有的主意都是三老爺出的,而她不過是嫁雞隨雞,爲了恪守婦道,才助紂爲虐的幫了三老爺。
這種顛倒黑白的本事,簡直令人歎爲觀止。
而且許氏果然如葉柔兒預料那般,非常痛快的便提筆開始書寫三老爺的罪狀,最後還哭求公主爲她做主,準她與三老爺和離。
葉柔兒冷笑不止,令人帶出了面如死灰的三老爺,讓他們夫妻兩個當堂對決。
本以爲會看見一場狗咬狗的好戲,可是令葉柔兒意外的是,面對許氏如潑婦一樣的辱罵,三老爺只是垂頭喪氣的發着呆,一言不發。
最後葉柔兒問三老爺可願賭服輸?
三老爺重重的跪倒,悶聲道:“殿下英明,臣服輸,臣願自請去西蠻爲使。”
“那很好。”葉柔兒點頭,又命人重新給三老爺擺上了筆墨紙硯。
三老爺匍匐跪地,深深一叩說到:“請殿下贖罪,這罪書,臣還是不能寫。許氏已然犯下大罪,便是身死也不能抵消其罪過。若臣再將她的罪狀寫下,更令皇族顏面掃地,加深她的罪過。臣不是爲了許氏求情,而是爲了天家的顏面。還請殿下三思。”
三老爺長拜在地。
雖然還是同樣的姿勢,可不知怎的,葉柔兒卻似乎從中看出了一點類似於風骨的東西,令她神思一滯。
她對許氏的殺心仍在。
可是經過了剛纔的這場鬧劇,她已經覺得很疲累了。
醜惡的東西總能令人感覺頹唐,失望,心累。
她也從最初的激動中慢慢冷靜了下來。細想,其實三老爺的話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天家,皇室,享有這世上最崇高的尊嚴和榮光,同時也有責任不惜一切代價去維護這份尊嚴和榮光。不僅是爲了皇族自己,更是爲了全天下的百姓能有一個美好的希冀。
天地君親師,這是幾千年傳承下來的思想,在這時代早已深入人心。
雖然葉柔兒自己並不覺得皇族本身有什麼值得崇敬的,但入鄉隨俗,她得要適應這個時代的現狀。
“你先下去吧。”葉柔兒擺擺手對三老爺說到。
看着他平靜起身,恭敬的施禮,葉柔兒又說到:“西蠻荒涼之處,還等待着三老爺去廣佈我朝天威。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三老爺可不要食言。”
三老爺微微苦笑,又施禮道:“謝殿下。臣,定不辱命。”
三老爺已經聽出,說到這裡,公主對他的敵意已然消散了不少。最後這句話其實是爲了他好,公主似乎擔心他會心灰意冷的尋了短劍。
“那我呢?公主殿下,臣妾怎麼辦?臣妾已經按照殿下的要求,將他的罪狀全都寫下來了,殿下你一定要爲臣妾做主啊!”見三老爺頭也不回的走了,許氏又急的哭嚎了起來。
葉柔兒厭惡的瞟了她一眼,一個字也不想跟她說,只把許氏交給了女官。
殺人這樣的事當然不需要她親自動手,她也不想讓蘇蘇沾手。
而且比起蘇蘇來,葉柔兒覺得太子賜給她的女官顯然更加心狠手辣,更適合做賜死許氏這樣的髒活。
三尺白綾結束了許氏短暫的一生。第二日一早,她被丫鬟發現吊死在
了自己的臥房中。而她的手中,攥着一封休書。
許氏的靈柩被福國公府接了回去,擺了三日靈堂便草草的下葬。
外界都在猜測爲何國公府會如此低調,也沒有找三老爺的麻煩。坊間傳聞很多,但也只是些猜測,誰也說不清事實的真相到底如何。
但很快,關於許氏和國公府的傳聞便淡了下去,因爲京中有了更大的熱鬧可看,人們也有了更多的談資可以議論。
因爲皇家又新添了一位尊貴的公主,更難得的是,這位公主出身民間,身世很是神秘。
天王貴胄,身世離奇,這都是最令人新潮澎湃的東西,沒有什麼能比這更能激起民衆八卦的好奇心。
京都繁華的街道上,人羣擁擠在長街兩邊,翹首以盼着皇家祭天隊伍的經過。
葉柔兒端坐在高高的公主鑾駕之上,身着華麗的公主禮服,鳳冠霞帔,威儀無雙。
隨着隊伍的行進,兩旁圍觀的羣衆紛紛跪倒在地,山呼着公主千歲。
威武的侍衛手執長槍一直在維護秩序,斥令所有人都低下頭去,莫要觸犯公主天威。
可仍有那忍不住好奇的,勇敢的擡起頭朝公主殿下望過去,可能只是看見了公主鑾駕上雕刻着的一朵美麗紋飾,還沒來得及看見公主的容顏,就被侍衛給壓了下去。即便如此,那人仍然發出連串的讚歎,向身旁人描述着他想象中的公主是如何美麗又高貴。
葉柔兒平靜的目光從人羣中掃過,她面上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既不會影響她的威嚴,又顯得很和藹慈祥。真有一兩個人得幸瞧見了她,也真是會折服於公主殿下的高貴儀態之下。
可是五彩描金鳳袍之下,她緊緊攥着的拳頭出賣了她此刻真實的感覺。
她很緊張。
視線越過人羣,得益於這鑾駕的高度,她可以很輕鬆的看見都城外那片連綿起伏的青山。
她就要去祭天了,昭告天下,也告慰祖宗,從今以後她便是名正言順的大慶朝一品公主,封號柔嘉。
可是這並不是令她感到緊張的原因。
她之所以會緊張,那是因爲她就要去到天壇,進入到那座宏偉建築的內部,滿騙過所有人,去搜尋她夢寐以求的一個東西。
那當然就是仙人指。
青山蒼翠,峰巒疊嶂。在巍峨的高山之巔,一座巨大的白色建築羣靜靜矗立。
御林軍在山下層層把守,方圓幾裡之內早已戒嚴,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威風的皇家依仗隊伍緩緩而來,士兵們玄色的甲冑在烈日下爍爍閃光。
從山下遠望,黑色的隊伍沿着上千級漢白玉臺階緩緩而上,猶如一柄勢大力沉的開山鐵劍,沉穩而有力的劈開了那座龐大的白色建築。
黑與白的極致對比,龐大與鋒利的互相較量,充滿了一種令人肅然的莊嚴美感,使得看見這一幕的人都不由的屏息凝氣,心神激動。
葉柔兒下了公主鑾駕,手捧金典,在禮官的唱和中拾階而上。
山風呼嘯,吹開她繡金描鳳禮服的裙裾,如華美的羽翅在她身後迎風而展。高高聳起的髮髻上,金鳳銜環的步搖微微顫動,環佩叮噹而響,如金擊翠玉,隨着她的步伐和風吹,譜成一曲獨特的悅耳樂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