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看來, 這次的副本應該就是某個精神病院了。
拘束衣完全無法從內部掙脫，溫簡言很快放棄了嘗試。
他扭頭向着鐵欄杆外看去。
視線範圍內一片漆黑，充斥着惡臭和無意義的噪音的車輛, 晃動着在夜色中前行，完全看不清前路。
溫簡言收回視線, 在車廂內環視着。
由於身體和脖頸都被牢牢固定，他的視線範圍非常狹窄, 完全無法看清將整個車廂的全貌, 也無法從中辨別出哪個是自己的隊友。
本以爲黃毛會是最容易被分辨出來的, 但是……
溫簡言在遠處的各色頭毛上掃了一圈, 忍不住嘆了口氣。
沒想到, 在這輛車上, 黑髮的數量居然會是最少的。
隨着時間推移，在引擎的震顫過後，大巴車緩緩停下，車門打開。
嬉笑, 囈語, 叫罵，聲流喧囂嘈雜, 身穿拘束服的精神病人被一個個從座位上拽了起來，彷彿牲畜般驅逐下車。
溫簡言隨着人流向大巴下方走去。
在濃重如墨般的夜色中，一棟灰白色的陳舊建築出現在眼前，它是尖頂的哥特式建築，頂上是巨大的十字架, 看上去有些年代了, 面積很大，剝落的牆皮上爬滿爬山虎, 每個窗子都顯得格外窄小，被用斑駁的鐵欄杆死死封住。
很快，精神病人們被驅趕到了建築物內。
溫簡言被推搡着向前走，一邊走，一邊在腦海中飛速地分析着現在的局勢。
這個副本和之前幾個副本區別很大。
首先，作爲精神病人，他們能夠活動的範圍和接觸的東西全都十分受限，想要像之前幾個副本一樣使用手機幾乎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說，無論是積分兌換，還是副本形式，都可能出現一定程度的改變。
通過入口，大廳寬敞而陰森，空氣中瀰漫着一股令人不適的消毒水氣味。
不遠處能夠看到細長黑暗的走廊，以及走廊盡頭的活動室。
活潑而輕快的音樂聲從鐵欄杆間飄蕩而出，隔着窄窄的縫隙，能夠看到許多身穿藍白病服的人影。
有人緊緊地貼着鐵欄杆站着，臉上的肉都深深地擠了下去，畸形而瘋狂的眼珠落在緩緩前行的隊伍之中，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嬉笑。
“媽的，這也太滲人了。”
走在溫簡言身旁的一個主播低聲道，心有餘悸地收回視線。
溫簡言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
根據他現在所觀察到的來說，這個副本中的主播數量不少，這次從大巴車中被運來的精神病人中，主播幾乎佔據了大半，否則隊伍也不會進行的如此順利。
一個看上去像是護士長的人走了出來，她的面部扁平呆板，眼珠無神，匆匆地在眼前入院的新病人上掃了一眼，然後說道：
“先送去清潔，出來之後登記。”
“清潔？這是準備讓我們洗澡嗎？”一個主播嘀咕道。
“應該是。”
溫簡言：“……”
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身穿拘束衣的精神病人分批剝光了衣服，被強硬而野蠻的推入了盥洗室。
盥洗室的牆壁瓷磚剝落，腳下污水橫流，裡面的設施少的可憐，隔間狹窄到幾乎無法轉身，冰冷水流被從高壓噴頭中泵出，被護工對準每一具身體，粗暴而野蠻的進行着清潔。
溫簡言咬緊牙關，微微側過頭，忍受着強勁水流沖刷在皮膚上的痛感。
激烈的水柱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凌虐般的紅痕，水柱滴滴答答地從溼漉漉的黑髮上落下，讓他看上去格外的狼狽。
【誠信至上】直播間：
“！！！”
“我的媽呀，這個副本……是真的玩很大啊！！”
“可惡，每到這個時候我就要痛恨夢魘的和諧制度了！！！”
“鏡頭爲什麼不能往下，爲什麼！”
在粗魯的“清潔”過後，每個人都被分配到了一聲藍白條紋相間的精神病院服裝，溫簡言用最快速度穿好，修長靈活的手指微微一轉，一片窄小的鏡子碎片被塞進了衣服的夾縫之中——雖然外面穿着的是拘束服，但裡面的衣服還是主播們進入副本時自己穿着的那身。
在被剝掉拘束服的時候，溫簡言用最快速度，將口袋裡的鏡子碎片掏出來，悄無聲息地地藏進了掌心內。
畢竟，這個道具無法被收入系統揹包內，萬一丟了，那可就真是沒地方找了。
溼漉漉的病人們排成一列，在手拿電棍的護工的監督下，哆哆嗦嗦地向盥洗室外走去。
溫簡言趁機扭頭掃了一眼。
很快，兩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了視線範圍內。
距離他最近的是黃毛，他的一頭黃色頭髮被浸溼之後變成了棕褐色，軟踏踏的貼在臉上，看上去彷彿一隻可憐巴巴的落水狗。
他視力最好，很顯然早就看到了溫簡言在哪，在看到溫簡言看過來的時候，黃毛整個人眼睛都亮了，如果不是旁邊正好站着一個五大三粗的護工，溫簡言毫不懷疑他會跳起來向自己招手。
而在黃毛身後七八米的地方……
是蘇成。
他低着頭，遲緩地跟在隊伍內，溼漉漉的頭髮擋住了蒼白的臉，看不清楚臉上的神色。
溫簡言不着痕跡地微微蹙眉。
剛剛那位護士長手拿資料夾，再次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
她邊走邊登記着，用呆板的語氣念着每個人的編號，跟在他身後的護工會將代表着編號的手環分配給每個病人：
“……039號，偏執型精神分裂症。”
“040號，性別倒錯。”
“041號，躁狂抑鬱症。”
“043號，”
護士停在溫簡言的面前，冰冷而木然的視線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瞬，說道：“智力障礙。”
溫簡言：“……”
【誠信至上】直播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笑死我了，神他媽智力障礙！”
“哈哈哈哈哈哈哈合理懷疑是副本存心報復！”
“笑的想死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護工走上前來，將紙質的手環戴在溫簡言的手腕上，上面印着他的編號和精神疾病。
在手環被戴上的瞬間，溫簡言的耳邊響起了熟悉的系統音：
“歡迎主播進入A-級副本【平安特殊療養院】，本次副本爲積分累計類非限時副本！”
積分累計類？
溫簡言一怔，在腦海中搜尋着與之相關的記憶。
他以前雖然沒有經歷過這個類型的副本，但在這段時間的瞭解中，還是知道這種副本的大致機制是什麼的。
副本會隨機發布一系列任務，沒有主線支線之分，但是積分獎勵卻有所區別，在完成任務之後會積攢積分，累計到一定的積分量之後就能自動通關。
選擇簡單的任務通關慢一點，選擇困難的任務則會通關快些。
“累計任務積分達到10000分，即可通關。”
紙質手環閃爍了一下，幾行密密麻麻的小字浮現了出來。
【身份卡】
性命：溫簡言
年齡：24
職業：夢魘直播間簽約主播
相關劇情：由於智力障礙被送入平安特殊療養院接受住院治療
【存活時長分配完成】
血紅色的倒計時開始倒數：【5:00:00】
下一秒，溫簡言看到，自己的視線邊緣出現了一個小小的任務欄。
【初級任務已發佈：前往自己被分配的病房】
作爲一個威脅性不大的智力障礙患者，溫簡言沒有再被穿上拘束服，他低調地跟在隊伍內，來到了三樓的單人病房。
“嘎吱——”
鏽跡斑斑的鐵門在溫簡言的身後被合上，發出“哐當”一聲響。
在踏入病房的瞬間，耳邊傳來熟悉的系統提示音：
【叮！恭喜主播完成任務：前往自己被分配的病房
獎勵積分：200】
溫簡言若有所思地垂下眼。
初級任務快是快，但按照這個積分累計速度，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完成一萬積分的任務累計。
在完成第一個任務之後，任務欄再度更新：
【初級任務已發佈：在病房內休息一夜】
【中級任務已發佈：在禁閉室內休息一夜】
正在這時，溫簡言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隔着鐵門傳來，他微微一怔，轉身來到門前，隔着門上窄小的窗口向外看去。
似乎是一個精神病人發狂了，正在試圖從護工的手中搶奪電棍，走廊中一片混亂。
叫喊聲，大笑聲，腳步聲，尖叫聲混雜在一起，在窄小昏暗的走廊中發酵着。
“滋滋滋——”
電流聲響起。
製造混亂的精神病人身體一軟，整個人踉蹌栽倒。
在看到對方面孔的瞬間，溫簡言的心口一緊。
那個搶奪護工武器的人…
居然是蘇成！
蘇成兩眼翻白，嘴巴歪着，脖頸處被注射進鎮定劑，整個人軟綿綿地被躺在地上。
“送去禁閉室。”
護士長整了整自己凌亂的衣服，冷冰冰地吩咐道。
草。
溫簡言咬緊牙關。
這次百分百可以肯定了，絕對是神域那幫人搞的鬼——
讓主播進入副本之後作死，想要搞死一個人，簡直沒有比這個更簡單快捷的方法了。
“喂，喂！！”
溫簡言用手掌用力地拍擊着鐵門，試圖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
他用腿猛揣大門，表現出攻擊性極強的瘋狂一面，試圖也讓自己跟着被關進：“我沒瘋，我沒瘋！有本事你們把我帶走啊！”
“哐！”
護工用電棍的尾端狠狠一砸門：“安靜點。”
他們擡着軟綿綿的蘇成，繼續向前走去。
注視着他們即將漸行漸遠的背影，溫簡言惡狠狠地咬緊牙關。
媽的，這樣下去不行，以蘇成現在的狀態，被擡進禁閉室，估計必死無疑。
正在這時，腦海中掠過之前看到的畫面——
大廳上掛在正中間的十字架。
護工脖子上掛這的基督教裝飾。
“040號，性別倒錯。”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面容呆板的護士臉上掠過一絲明顯的厭惡之情。
“……”
溫簡言眯起雙眼。
他知道，在上個世紀，同性戀有一段時間作爲精神疾病的名字，就叫做“性別倒錯”。
在短暫的沉默過後，他再度提高聲音：
“喂，前面的那位黑頭髮的帥哥，你的屁股可真翹，想必下面也很大吧？”
護工的步伐一頓，扭頭向着這邊看了過來，表情因厭惡而扭曲起來。
有戲。
溫簡言的嘴角一翹。
“你不知道嗎？我喜歡男人。”
溫簡言整個人貼在鐵門上，將自己的側臉依偎在冰冷的鐵欄杆上，眼尾上翹，琥珀色的眼珠在明暗交織間閃爍着妖異的光：
“想來爽爽嗎？”
“哐當。”
軟趴趴的蘇成被粗魯地拋到了地上，兩個護工一臉陰沉地走了過來，舉起電棍捅進了欄杆之間：“閉嘴，除非你也想嚐嚐苦頭。”
“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
青年笑了起來。
他擡起眼，細長的食指和拇指圈起，在電棍上暗示性地上下滑動。
“那我解釋的明白點。”
溫簡言俯過身，眼珠裡燃燒着熱烈的火光，既是誘惑，又是挑釁。
他嗓音輕柔，字正腔圓，但用詞卻粗魯到俗不可耐的程度：“我喜歡男人的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