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的早上,元娘收到了許搖的貼子,約她晚上一起看花燈,上一輩子因爲家裡窮,只能賣花燈到是沒有賞過花燈。
而上一世有了錢之後,她又怕遇到那些以前一起賣花燈的人,所以當年她推了跟衆貴婦去賞花燈的事情,這一世她在也沒有那樣的虛榮心,也不在乎怕被人嘲笑她是窮人家出來的,又有了許搖這個閨中蜜友,到是可以好好賞一次花燈。
元娘直接讓國公府的人帶了回貼回去,約好了申時一起在京城的花燈巷子口處碰面,平兒和月紅幫着準備衣服。
八月十五是團圓的節日,元娘給府裡的人都放了假,反正也沒有要服侍的主子,吃過了晚飯,讓衆人都出去看花燈,一時之間府裡也熱鬧了起來。
月紅的家裡在鄉下,一早上元娘就給她放了假,還給她拿了二兩銀子,讓府裡的馬車送她回鄉下與家人過節,府裡的小丫頭有家的都走了,最後只剩下鍾叔一家三口,原本他們一家就住在府裡,到是唯獨與元娘過節的人。
晚飯剛用完,平兒就進來了,“姑娘,外面有人說是姑娘的嬸子,帶着兩個孩子來了。”
元娘微微一頓,隨後道,“拿了十兩銀子給他們吧,就說少爺不在府中,讓他們回家好好過節吧。”
十兩銀子在勳貴人眼裡連給下人打賞有時怕也比這個多,可對普通人家來說,這十兩銀子一年也掙不來,特別是在鄉下那種地方。
元娘心裡對張氏這個二嬸的恨,是抹不掉的,可也知道以張氏的秉性,得不到甜頭,一定會不肯放棄,到不如拿銀子打發了她,也換了安靜,況且弟弟如今怎麼說也是大將軍了,若不管兄長留下的孩子,傳出去對名聲也不好。
平兒送了銀子回來,從上一次跟着去老宅子,也明白些兩家的恩怨,“姑娘就不該心軟給她們銀子,讓他們以爲姑娘和公子是好欺負的,日後怕更加得寸進尺了。”
“就看她聰不聰明瞭,一年十兩銀子,在普通人家,鄉下那種地方,可是過着富人的日子,若是她不知足,那也就不是咱們的事情了。”元娘自是想到這些了。
平兒還是憤憤不平,“姑娘心裡有數就行,只是奴婢看那邊實在不是甘心的人,奴婢把十兩銀子給了,還覺得給得少呢。”
“如今咱們府上帳面上的銀子,也不過百八十兩的,說出去誰會相信?都以爲當了大將軍,又住進了這好宅子裡,日子就好了,誰能想到咱們的日子也過的緊巴巴的。”元娘不由得感嘆,偏她是個不會做生意的,重活一世也想不出什麼好點子來。
“姑娘就不要想了,萬事有公子呢。”平兒見引起了姑娘的失落,也不敢在多說。
家裡的月餅是鍾嬸做的,元娘向來不愛吃甜食,到是平兒像只偷吃的老鼠一般,高興的眼睛都眯成一條小縫了。
到是家裡做的醬牛肉,元娘多吃了些,其實跟在元娘身邊服侍的時候多了,都會知道元娘喜歡吃肉食,一頓飯要是沒有肉,元娘定會吃小半碗,若是有肉,那就得兩碗飯。
所以平日裡鍾嬸做的飯菜,多會肉食多一些。
申時還沒有到,平兒就急着要出府了,馬車送月紅回鄉了,所以元娘就只能跟着平兒走着去花燈巷子口那裡,好在離的也不遠,也正好消食。
元娘今日穿的很簡單,白天準備的白色線裙,搭着藕荷色對襟的立領的長褂子,單雲髮髻上一朵薔薇的大絨花,看着比平日裡嬌美了幾分。
“這樣是不是太花俏了些?”重生回來之後,元娘就沒有戴過這樣的大花。
平兒駁道,“哪裡會花俏,就是平日裡姑娘打扮的太素氣了,奴婢看這樣很好,這纔像個姑娘樣。”
元娘淡淡一笑,到也沒多說,這纔跟着平兒出了府,身後鍾嬸還跟着囑咐一番,鍾叔只在一旁笑着,說起來這新主子一家也很和氣。
天才剛剛黑下來,街道上的人並不多,元娘帶着紗帽,穿的又普通,只讓人以爲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到也沒有讓人多注意,主僕二人更沒有發現剛剛一出府,就有一道身影偷偷的跑開了。
不遠處有一小灘子,遠遠的就聽到人在喊‘豆腐腦’,元孃的眼睛一亮,平兒也是個愛吃的,主僕二人直接就走了過去。
還沒有看花燈,就先吃起了小攤。
燙嘴的豆腐腦上面散了點香菜和辣椒,一口嚥下去,一直暖進了胃裡,還有淡淡的豆香味,元娘腦子裡的記憶一下子涌了出來。
當年家裡窮,看着街上賣豆腐腦,姐弟二人也買不起,只能遠遠的看着,後來靠着她給人縫補衣服,那時要過年了,她狠了狠心拿出了二文錢帶着晨哥去吃豆腐腦,姐弟二人吃一碗,那時對他們來說卻是最美味的東西。
“姑娘,有賣粟子的,奴婢去買點。”平兒已跑到街對面去了。
元娘把碗裡的豆腐腦吃乾淨,掏了錢放在桌子上,才走過去,元娘沒有逛過街,平兒也一直在府裡爲僕,主僕二人今天就像出了籠子的鳥,可算是自由了,看見什麼都新鮮。
等兩人到了花燈街口的時候,許搖等的就差派人去李府找人了,見着元娘忍不住埋怨,“姐姐怎麼不早早過來,妹妹也可以跟着你一起逛,到把妹妹獨仍在這裡,自己玩去了。”
“不過是走着過來,耽誤一下。”元娘見許庭明也在,哪裡好意思說一直吃小攤才耽誤了。
可許搖盯着平兒手裡的東西,明顯一臉的不相信,卻也知道兄長在一旁,多問了會讓元娘下不來臺,此時天色已黑了下來,街道兩邊的花燈也都亮了起來。
元娘打外祖父母過世之後,也靠着擺花燈掙過錢,如今再次過來,只覺得親近。
“姐姐以前也總跟李將軍一起過來吧?”許搖在一處花燈處停了下來。
元娘也不覺得難以啓齒,“那時家裡窮,每年花燈節,我都帶着晨哥過來擺攤子,到是沒有這樣猜過花燈。”
那時花燈的迷題都是晨哥寫的,花燈是她扎的,雖然日子苦,一晚上也只能掙幾兩銀子,對姐弟來說卻是一年的花銷都出來的,每次都很高興。
許搖也顧不得看花燈了,聽着元娘說起那些事,張大了嘴,最後心疼的緊緊握住元孃的手,“姐姐,以後再也不會那麼苦了。今天我要給姐姐贏很多的花燈。”
元娘笑盈盈的點點頭,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尋視過去,正是許庭明,那目光讓元孃的臉微微一熱,慌亂的調開了視線。
許搖卻偷偷一笑,也不點破二人,只看着花燈開始猜迷。
大多的時候都是許搖念出來猜不出,而做爲兄長的許庭明說出答案,弄的衆人大笑,一羣人到也是熱鬧。
不遠處,張子軒兄妹四人,看着笑意的人羣,緩緩的走了過去。
花燈剛看了不幾家,幾個人的手裡就都拿滿了花燈,張淑波看到跟許搖說笑的元娘,嫉妒的咬了咬下脣,剛一到身前,就忍不住開口。
“真是巧,許妹妹跟李姐姐也在啊。”張淑波親熱的走到兩人身前。
許搖不以爲意,臉上的笑淡淡的,“是夠巧的,明日就是姐姐的大好之日了,原以爲姐姐會在家裡繡嫁妝,想不到還能遇到姐姐,真是難得。”
“這位是國公府的大公子吧?”許搖話裡帶刺,衆人都知道,張子軒卻很好的將話題引開。
許庭明對主動搭話的張子軒作揖,“張兄。”
許搖嗤之以鼻,拉着元娘就走,張淑波忙笑道,“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吧,這樣也熱鬧。李姐姐不介意吧?”
“張妹妹客氣了。”反正街道這麼大,元娘也沒有什麼擔心的。
張淑波兄長主動巴結卻受到了冷遇,張子華兄妹早就忍不住想笑了,待看到元娘淡淡的態度,就忍不住在一旁笑出來。
他們兄弟這樣一樣,張子軒兄妹尷尬,許庭明這樣正直的人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許搖太過失禮,可在外面又當着外人,也不好多說。
元娘在前面忍不住頭疼,這纔剛剛遇到張家兄妹就氣氛不好,還不知道一會兒會有什麼事發生了,而且雖然沒有與張子軒打招呼,可是剛剛她清楚的感受到張子軒看過來的目光,讓她渾身都不舒服。
她不想與張子軒再有牽扯,可若是張子軒想耍什麼手段,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上一世被他親手喂進毒藥,弟弟的慘死,每次想起來都讓她渾身冰冷。
原本想忘記上一世的仇恨,好好重活來活,畢竟上一世也怪她太愛慕虛榮,又巴結權貴,才落得那般的下場,所以說自己身上也有錯,對於丞相府的恨也就沒有那麼重了。
重活一世,想避開丞相府,卻每一次都要與丞相府牽扯到一起,若不是她有上一世的記憶,又想開了,怕是早就又陷進去了。
她一步步的退讓,只希望丞相府有怕收斂,明白她們窮家的姐弟也並不是好欺負的,只是如今看來,她的這份退讓,人家並不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