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絕對不能這般下去。
彭蕩伯覺得自己再待下去,無疑是真的會將城池丟掉。
甚至還可能落了個被亂軍殺死的下場。
必須得做些什麼!
突然!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眼睛頓時發亮起來了。
“來人,將城外軍民代表,都帶入府中來,本將軍要與之開誠佈公!”
能將將軍府圍住,肯定不是一般的亂民能夠搞出來的,而是有胥吏參與其中。
彭氏雖然是安定郡的天,但在這片天下面,還是有許多朵飄忽不定的雲的。
現在這些雲,已經不想在彭氏的這片天下面了。
“將軍,若是將他們帶進來,萬一局面失控了,那該如何是好?”
“哼!”
彭蕩伯冷哼一聲,說道:“難道現在這個局勢,便不是失控了?”
再拖延下去,怕局勢真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速去將他們請進來!”
“諾!”
親衛不情不願,卻也只得是聽從彭蕩伯的領命,前去領人過來。
外面鬧事的人沒想到彭蕩伯還敢邀請人進去。
起先以爲是陰謀,但得知可以進去一百人之後,心中的憂慮便也就消去了大半。
一百戴甲兵士進入府中,短時間內,府中的兵士能夠將他們殺完?
況且府門是不會關的。
後面的義軍義民,是可以源源不斷進入其中的。
彭將軍這是真的想談判了。
這也並沒有出乎很多人的預料。
畢竟識時務者爲俊傑。
彭蕩伯在烏氏城中的形象還算好,平日裡少做欺男霸女的事情,相反做了不少善舉,是故,當這一百人進入將軍府中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做什麼其他過份的事情。
堂中,彭蕩伯看着涌入府中的這麼多人,心中稍稍有些緊張,藏在衣袖中的手,不自覺之間,掌心已經是冒汗了。
“諸位,我有一番言語,還請諸位靜聽!”
說完,彭蕩伯一臉憂愁模樣,很是感慨的說道:
“我當了這麼些年的烏氏城守將,對你們也沒有什麼恩德。如今漢軍已經進入安定,其他縣的官民都投奔漢軍去了。這個時候,也許就是諸位富貴之時。我是烏氏城守將,職責所在,應該爲彭家守衛本城,雖死不辭。但諸位沒這個義務,就把我的項上人頭拿去,作爲投奔漢軍的見面禮吧。”
在場官民聽了他的話,一個個面色各異。
有些人想到了彭蕩伯平日裡的恩德,頓時痛哭流涕,不少人表態說:“我們生死都與將軍在一起,絕無二心。”
當然。
更多的人,則是冷眼旁觀。
彭蕩伯所言之語,正中他們心中的癢處。
但礙於彭蕩伯平日裡的威嚴,他們並沒有第一時間動手,而是看看彭蕩伯接下來要做什麼。
衆人的反應,都在彭蕩伯的預料之中。
他繼續說道:“諸位不肯殺我,在下感激不盡,那我就爲諸位出個主意。你們看,月氏城已經被漢軍所克,周圍百姓都已經投奔漢軍,漢軍已經包圍了烏氏城,即將攻城。你們也不必馬上投降,可以堅守不出。”
見到沒有人反駁,彭蕩伯繼續說道:“如果彭家的援軍趕到,敵人就會退去。到時候,我們堅守本城,不失義節,都可以獲得封賞。如果彭家的援軍趕不到,而漢軍攻城很急,你們就把我綁了投降,去獲取富貴,也不晚。”
全體官民都覺得他說得有理。
其實他們圍城,也是不想要等城破了之後淪爲漢軍的俘虜。
而是想要有點功勞,保住自己在漢國統治之下的地位。
但彭蕩伯此言有理有據。
萬一涇陽援軍到了,將漢軍擊敗了,那他們投降獻城,豈不是找死?
安定彭氏統治安定多年,在當地是十分有威望的。
彭蕩伯此言一出,頓時將不少野心家的野心給撲滅了。
或者說,將他們的野心往後推了推。
“既然如此,我等便出城去罷!”
彭蕩伯當即在親衛的簇擁之下,登上城樓,關閉城門堅守。
“諸位,我便與漢軍將領談判,讓他不來攻城,至於結果,便看蕭關歸屬即可。”
蕭關若是丟了,烏氏城無險可守,也沒有守城的必要。
投降對他來說,或許是最正確的選擇了。
“不無不可!”
“若是連蕭關都被漢軍攻佔了,那便投降了。”
“蕭關不失,安定郡尚有據守的可能,蕭關一丟,安定便無險可守了,烏氏城便沒有堅守的必要了。”
當即,彭蕩伯便讓十個嗓門大的人,在城上對着城下的漢軍吼道:
“城下的漢軍你們聽着,如果你們能打下蕭關,讓東邊的彭氏援軍不能抵達這裡,一個月之內,我烏氏城不用你攻打,都會投降。如果你們做不到,這樣興師動衆的,也只會徒勞無功。就算把城讓給你們,一樣守不住。”
城下的楊千萬聽到這番話,頓時嘖嘖稱奇,很快便明白守城之將爲何如此做了。
“民意洶洶啊!”
如果不是被民意裹挾,怎會如此?
城中守軍,不能自持。
這便是陛下對人心的把控嗎?
真是太可怕了!
“將軍,我等可還要攻城?”
攻城?
“烏氏城,攻下了又如何?”
況且看城上人的這幅表現,此番若是攻城,反而能夠讓守將穩住人心。
他楊千萬纔不做這樣的蠢事。
是故,楊千萬冷哼一聲,說道:“阻擊涇陽來敵,等候雷定的消息即可!這烏氏城,攻與不攻,不甚要緊。”
若是雷定無法完成攻下蕭關的任務。
嘿嘿。
這個第一大功,便要落在他楊千萬手上了。
爲此,保存實力是必要的。
再者說
若是雷定那邊成事了,他也不必白白損耗將士們的性命,攻打烏氏城。
自己雖然願意用百頃氐氏勇士的性命換得自家子嗣的前途。
但是
如果既能夠給自家子嗣謀取前途,又能減少部衆損失,他楊千萬又有什麼拒絕的道理呢?
百頃氐氏,終究也是他楊千萬的資本。
等吧!
等雷定與蕭關的消息!
夜色濃烈如墨,天邊的星辰稀疏而黯淡。
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裡,雷定率領着五百七部氐氏精英兵士,悄無聲息地踏上了奔襲蕭關之路。
雷定騎在黑色的戰馬上,眼神冷峻而堅定。
此行的成功與否,將直接關係到整個戰局的變化。
他們的目標是趁敵軍不備,一舉攻佔蕭關。
夜色是他們的掩護,五百七部氐氏兵士如同暗夜中的魅影,迅速接近了蕭關。
城牆高聳入雲,彷彿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但雷定和他的戰士們卻並未因此而退縮。
“準備攀城!”雷定低聲發佈命令,他的聲音雖然低沉,但卻充滿了堅定與果敢。
戰士們聞令而動,他們默契地分工合作,一些人負責警戒,一些人則開始準備攀城工具。
夜色中,只見一道道黑影如同猿猴一般靈活地攀上了城牆。
他們的動作輕盈而敏捷,彷彿與城牆融爲一體。
值夜的魏軍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些悄然接近的黑影,他們還在沉睡中,完全不知道危險已經悄然降臨。
當氐氏兵士們成功攀上城牆後,他們迅速展開行動。刀光劍影中,值夜的魏軍被一一制服。
整個過程中,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只有偶爾傳來的低沉的呻吟聲和兵器相交的清脆聲音。
並沒有引起多少騷亂。
雷定也攀上了城牆,他看着手下的戰士們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在關城內展開了激烈的戰鬥。
“衝啊!”
“殺啊!”
“爲了部落!”
火光、刀光、血光交織在一起,映照着每一個戰士的臉龐。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堅定與勇敢,每一次揮刀都顯得那麼果斷而有力。
雷定在奔襲蕭關之前,便與這五百壯士承諾好了。
若是能夠攻下蕭關,每個人都能得到十頭牛,三百畝田的賞賜。
不管是活着還是死了。
都有!
陣亡的,能多得一半。 爲了攻打蕭關,雷定算是大出血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雷定所率雷定七部勇士,雖然只有五百人,但攻城的架勢,卻彷彿是有千軍萬馬一般。
很快,氐氏兵士們就控制了整個關城。
他們在關內打開了城門,迎接後續部隊的進入。
說白了。
他五百人,只是先鋒而已。
後面還跟着數千人馬。
馬謖雖然相信雷定能五百人攻佔蕭關。
但掌控蕭關,守住蕭關,防止魏軍反撲,勢必要用上更多的人。
馬謖不可能因爲雷定與楊千萬的賭約,便不顧局勢。
城中局勢很快控制住了。
渾身浴血的雷定站在城牆上,眺望着關外的黑暗,刺客他的心中充滿了豪情與壯志。
這個時候,雷定想到了漢國皇帝的一首詩。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他總算是理解了當初劉禪心中的豪情壯志了。
而在他身後,兵士臉上的興奮之色也是止不住的。
“我們成功了!”一名氐人勇士興奮地大喊道。
他的聲音在夜空中迴盪,彷彿在爲這場勝利而歡呼。
“攻下蕭關了!”
“十頭牛,三百畝田,我們家也要成地主了!”
“翻身了翻身了,終於可以頓頓吃肉了!”
其他戰士也紛紛高呼起來,他們的聲音充滿了激動與自豪。
雷定轉過身來,看着身邊的戰士們。
這場勝利是他們共同奮鬥的結果。、
沒有他們奮不顧身的殺敵,便沒有他雷定的功績。
“此戰大捷,諸位功不可沒!之前所承諾的賞賜,都已經記錄在案,回到南鄭,我雷某人便會兌現諾言!”
雷定高聲說道。
那些雷定七部的勇士聽到這些話,一個個頓時都歡呼起來了。
“雷王萬歲!”
“雷王萬歲!”
“雷王萬歲!”
雷定是雷定七部的首領,其實在他們私底下的稱謂,就是雷定七部的氐王。
稱作是雷王,絲毫不突兀。
但雷定已經投入漢國,自然知曉謹小慎微的道理。
“不是我雷定萬歲,而是陛下萬歲,無有陛下給我立功的機會,你們又如何能夠得到這些賞賜呢?陛下萬歲!”
間軍司的眼線,說不定就在自己身邊。
他雷定,可不能因爲自己的得意忘形,導致得罪了陛下,得罪了言官。
若是搞得功勞不在,反而是有了罪過,這就搞笑了。
他手底下的氐人勇士聞言,很是配合的高聲喊道:
“陛下萬歲!”
“陛下萬歲!”
聽到他們喊陛下萬歲,雷定的臉上,終於是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出來。
這纔對嘛!
我雷定憑什麼萬歲?
能活一百歲就滿足了。
陛下才是要活一萬年的。
我便老老實實給陛下做狗便是了。
“收拾戰場罷。”
攻佔蕭關後,雷定和開始忙碌起來。
他們清理戰場、救治傷員、安撫百姓……
順便,將生擒活抓的蕭關守將彭蕩季囚送到月氏城。
準備轉手送到隴縣,面呈陛下,宣揚漢威。
給那些首鼠兩端的世家看看,得罪陛下的下場到底是什麼!
但那彭蕩季到了月氏城,很快又被馬謖一轉手,送到了烏氏城下。
天命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烏氏城下,彭蕩季五花大綁,被押送的漢軍士卒用力按了下去,跪在烏氏城前。
楊千萬雖然對雷定攻取蕭關很是不爽,但一想到自己不費吹灰之力,一點損失都沒有便拿下烏氏城,臉上還是抑制不住的露出笑容來了。
“城上的人聽着,此乃蕭關守將彭蕩季,蕭關已破,你們還不投降?”
彭蕩伯被一羣人裹挾到城頭上,他伸長脖頸往下一看,臉上頓時煞白。
還真是他的三弟彭蕩季。
蕭關破了?
“將軍,數日不見涇陽援軍,蕭關又被漢國所破,此刻不投降,更待何時?”
旁邊已經有人開始不耐煩了。
“還是說將軍此前言語,是誆騙我等?”
不少人眼中能夠陰沉,已經是開始拔刀了。
鏘鏘鏘~
拔刀之聲,一時間不絕於耳。
似乎是感受到了刀劍的銳利,彭蕩伯暗自吞嚥了一口氣,當即表示道:“我彭蕩伯一言九鼎,將我五花大綁,囚送城下,做諸位的功勞,打開城門罷!”
見到彭蕩伯願意配合,那些軍民臉上的殺意頓消。
他們與彭蕩伯還是留有些許情分的,是故有人對着彭蕩伯說道:“請將軍爲我等獻城!”
此話一開,其他人紛紛半跪下去,對着彭蕩伯說道:“請將軍爲我等獻城!”
山呼之聲,震耳欲聾。
之所以沒有人領頭獻城,並非是他們不要功勞。
而是在場的人都有顧慮。
他們還是怕安定彭氏事後追究。
畢竟安定彭氏在安定郡的勢力太大了。
他們相信漢軍能夠擊敗安定彭氏,但卻不太相信漢國能夠將安定彭氏徹底消滅在安定郡中。
漢軍走後,興許,安定郡還是姓彭也說不定。
在這個時候,沒人敢冒險做出頭鳥!
“哎~”
彭蕩伯卻是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安定彭氏完了。
因爲安定彭氏招惹了不該招惹的對手。
一個強大而又狡猾的對手。
這個對手強大在於,其兵鋒與手段皆是第一等,安定彭氏雖然是安定郡的地頭蛇,但卻是連漢軍的一合之敵都不是對手。
被輕鬆拿捏。
狡猾在於,城外爲漢國出戰的,並非是漢軍,而是氐人。
漢人沒有流一滴血,便能收復安定郡,這是何等手段?
如此狡猾的對手,安定彭氏如何是對手?
只能及時止損了。
沒錯。
彭蕩伯也要當帶路黨了。
不過他的初衷,卻與彭天賜不同。
彭天賜更多的是爲了自己,而他,更多的是爲了安定彭氏。
經此一役之後,安定彭氏必會被漢國清洗。
安定彭氏勢必元氣大傷,甚至可能一蹶不振。
而他彭蕩伯能做的,便是用他的投效的微薄功勞,爲安定彭氏儘可能保存血脈。
這也是世家的生存之道。
打不過.就投降。
沒有什麼屈辱不屈辱的。
在這個時候,維持世家的存續,比所謂的臉面,要重要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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