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後院傳來三聲擂鼓。
端坐在彭家大院大堂中的衆人都吐了一口濁氣。
三聲鼓,便是家主被射死的信號聲。
彭蕩仲是先家主嫡子,又能力超羣,是故在先家主離世之後,便掌控安定彭氏。
其他的似彭蕩伯、彭蕩季等人,都被外放出去,要麼做縣令,要麼去做了守將,總之安定彭氏的大權,是牢牢握在彭蕩仲的手上。
這也是世家的生存之道。
強幹弱枝,惟有如此,安定彭氏才能長盛不衰。
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彭蕩仲的這個家主之位,要當到他老死,或者是他自願退位,讓其他族人,或是自己的兒子擔任家主之位,否則安定彭氏的話語權,便會一直在彭蕩仲手上。
可惜
意外發生了。
彭蕩仲爲安定彭氏謀利,從而得罪漢國。
出發點當然是好的。
當時他們這些族老,也極爲贊成。
但你出發點好,卻把事情給搞砸了,如此一來,好事也變成發壞事了。
安定彭氏要存續,便是你這個家主,也得爲安定彭氏犧牲。
不管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這便是世家。
便是你彭蕩仲作爲安定彭氏的家主,面對着家族的興衰,也不得不當做蠟燭,燃燒自己。
“大家老,家主死後,他的子嗣如何處理?”
大家老愣了一下,微微嘆出一口氣來。
“若非蕩仲對自己的飲食掌控細緻入微,外人插不進手,場面便不用搞得如此難看。”
若是能夠一杯毒酒就送走彭蕩仲,那是最體面的。
對外只需要宣稱,彭氏家主暴病而亡,僅此就足夠了。
但是現在彭蕩仲被射成了刺蝟,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了,事情就不能這般算了。
“蕩仲只有一子,名曰天護,他也是蕩仲唯一的血脈,蕩仲雖然有過,但也不能讓他絕嗣了,天護還是要保住的。”
彭蕩仲說白了,是爲家族而死的,若是死後連祭祀都斷絕了,日後誰人願意爲家族犧牲?
“漢國間軍司蒐集了我安定彭氏消息,必定是知曉家主之子天護的事情,若是要將所有的罪責都推給家主,而包庇其子,恐怕漢國皇帝的怒氣不會消。”堂中有人上前說道。
聞此言,衆人都沉默了。
現在的安定彭氏,猶如砧板上的魚肉一般,任人宰割,要想活下去,便得討得漢國皇帝的歡心。
若是皇帝不開心了,安定彭氏會不會存在,都是一個未知數。
衆人將目光轉向大家老。
因爲最後拍板的,還是大家老。
只見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很是痛苦掙扎。
“爲了彭氏延續,一切都不值一提,將蕩仲插滿箭矢的屍體送到御前,將蕩仲的子嗣妻妾都一道送到隴縣,蕩仲妻妾中,有幾個姿色美豔的,或許能夠給漢國皇帝降降火氣。”
劉公嗣好人妻之名,人盡皆知。
既要事情要做,那就做到底。
彭蕩仲這一支,都算是要給家族犧牲了。
子嗣得死。
妻妾爲漢帝奴隸,爲其玩弄。
最終的目的,是爲了討得漢國皇帝的歡心,讓安定彭氏延續。
“家中挑選幾個姿色最佳的族女,一道送至御前。”
既然要巴結,姿態自然要做好來。
所謂世家的尊嚴,在現在又算得了什麼。
衆人心中雖然覺得屈辱,但大家都明白,現在的局勢非得如此不可。
大家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安定彭氏倒了,焉知他們的富貴還會在?
天命元年十二月十日。
隴縣。
城外漢軍營寨。
漢國皇帝龍帳之中。
劉禪收到了前方的戰報。
與前方戰報送過來的,還有‘賊首’彭蕩仲插滿箭矢,如同刺蝟一般的身子,以及一個嚇得尿褲子的孺子,和一干姿色各異的美婦少女。
嘖嘖嘖~
這安定彭氏啊!
何必如此呢?
朕還是喜歡你之前桀驁不馴的樣子。
“既是賊首,便要挫骨揚灰,將彭蕩仲的屍體擡出去。”
說完,劉禪將目光轉向彭蕩仲的兒子彭天護。
這孺子雖然只有三四歲,被嚇到屎尿齊流,但劉禪從他的眼中,還是看出了些許仇恨的暗光。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劉禪不是心軟的人,當即對着左右說道:“賊首之子,亦不能留,殺了!”
聞此言,那彭天護當即哭叫起來,看得劉禪是嘖嘖稱奇。
小小年紀,便懂得這麼多,日後長大了,那還了得?
左右衛士上前,便要將彭天護拉到外面了結了。
一直拉着彭天護的美婦人一臉驚慌的跪在地上,對着劉禪砰砰磕頭。
“天護尚不知事,還請陛下寬宏大量,饒他一命。”
不知事?
或許現在不知事,但以後呢?
總會有人提起這段往事的,而到那個時候,這個小子會將仇恨轉向誰?
彭氏那些發號施令的族老們?
還是他劉公嗣。
雖然到時候,這小子便是有異心,也翻不了什麼風浪,但劉禪也沒有那麼閒,平白放一個隱患在外面。
隱患一多,說不定哪天真能賺了他的性命。
到時候就搞笑了。
“上前來說話。”
那美婦人心中一顫,似母狗一般緩緩上爬,靠近劉禪。
此刻。
這位豐腴的美婦人宛如一朵悽美的花,那雙晶瑩的眸子已被淚水淹沒,如同被秋雨打溼的桃花,悽楚而動人。
她的身姿豐腴而不失窈窕,胸部的曲線如同熟透的桃子,飽滿且富有彈性。細腰如柳,儘管在極度悲傷中,仍然保持着一種獨特的優雅。臀部圓潤且緊緻,即使是跪在地上,也依然能看出其完美的輪廓。
對此美景,劉禪不禁多看了一眼。
“陛下,還請放過天護一命,求求你了~”
美婦人雙手緊握,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顯示出她內心的緊張和期待。她的眼中滿是祈求,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在冰涼的地上。
“要想他活,那便看看你到底能有多努力了。”
不知道起了什麼興致,劉禪的臉上露出有些變態的笑容。
“夫人,你也不想你的兒子今日便死吧?”
美婦人身子一顫,頓時明白了劉禪話中的意思。
“只要陛下放過天護,要罪婦做什麼,罪婦都答應。”
劉禪擺了擺手,說道:“先下去洗漱一番吧!這小子的性命,暫且留下。”
將彭蕩仲的家眷趕出龍帳,劉禪又恢復之前處變不驚的模樣了。
馬岱臉上有些擔憂的看着劉禪,說道:“陛下,斬草得除根,彭蕩仲之子決不能留,安定彭氏也不能就此輕易放過。”
相比較馬岱的一臉擔憂,費禕臉上卻很是平靜。
他對自家陛下,實在是太瞭解了。
安定彭氏不會再引起什麼騷動了。
而彭天護
也絕對不可能活。
“陛下,該擬定方略,好讓護氐校尉府的將校們知道該如何在安定郡中用兵了。”
劉禪自然不可能真的被下半身控制住思緒。
至於變態.
誰都有變態的時候。
他如今大權在握,變態一點,其實也沒什麼。
比他變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個呢!
“接受安定彭氏的投降,不過.朕要將安定彭氏遷出安定郡,至於安定盧水胡諸部,能漢化的漢化,編戶齊民的編戶齊民,不能的,便由護氐校尉府統御管理,每年收稅即可。”
安定彭氏的人可以活着。 他們之前積累的財富,也可以帶走。
但人不能留在安定郡了。
這些人留在安定郡,不需要多少年,便又能依靠安定盧水胡起勢。
爲了從根子上削弱安定彭氏。
劉禪準備將他們遷到關中。
剛好關中缺人,再多個幾千幾萬人,亦是無關痛癢。
“諾!”
費禕會意,當即準備去擬定相應的詔書了。
詔書擬定之後,費禕會再拿給劉禪呈閱,應允了之後,纔會讓掌印太監印上印璽,如此,這詔書方纔具備效力。
“陛下,安定彭氏已定,是否那些徵召的民夫、兵士可以歸家中了?”
馬承在一邊問道。
他這個護氐校尉根本沒有來得及使勁,敵人便已經倒下了,讓有一種很不過癮的感覺。
但事情既然都如此了,做好後續安排,也能爲他這個護氐校尉積累些許功勞。
畢竟沒犯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
“護氐校尉府不着急解散,只平定了安定郡而已,隴西各郡尚未平定,便是隴西平定了,尚還有涼州,山丹軍馬場尚在僞魏的掌控之下呢!”
山丹軍馬場於公元前121年由西漢驃騎將軍霍去病始創,位於河西走廊中部,祁連山冷龍嶺北麓的大馬營草原,是這個時代世界上最大的養馬場。
在後世,北魏太武帝拓跋燾結束了河西“五涼紛爭“,消滅了北燕、北涼、西涼政權,統一了北方,擴充後的大馬營草原,十數年養馬高達200萬匹,駱駝100萬峰,牛羊無數。
只要漢國得到了山丹軍馬場,劉禪只需要稍加經營,他麾下的騎軍,便不會再缺少戰馬了。
這纔是劉禪謀奪雍涼之地最重要的資產。
除了商道。
便是養馬地!
革命尚未成功,你小子就想解散護氐校尉府了?
你氐人還沒爲我劉公嗣的霸業流乾最後一滴血呢!
“陛下放心,護氐校尉府,必定爲陛下謀略隴西,奪下山丹軍馬場!”
還以爲安定郡之戰後,他馬承便沒有用了!
沒想到這僅僅是個開始!
馬承眼睛發亮。
這麼多場大戰,總可以給我馬承撈得些許功勞罷?
是夜。
劉禪在龍帳中策馬奔騰,盡情享用自己的戰利品。
‘歌聲’婉轉,響徹了好幾個時辰。
翌日。
心滿意足的劉禪沒有辜負美婦人的期望,並沒有殺了彭天護,而是命人將其送至長安。
至於會不會在路上死於盜匪手中,那就不是劉禪能夠預料的了。
得看着美婦人的努力程度。
不過來回數個月的時間,這個美婦人他劉公嗣差不多也該玩膩了。
到時候彭天護死的消息傳過來,也無傷大雅了。
女人劉禪要玩,該殺的人,他也不會放過一個!
另外一邊。
關東。
華陰城中。
禿髮壽闐被幾百車軍糧換回來之後,這些日子一直在城中養傷。
幾十軍棍下去,即便是不是使出全力的,表面上皮開肉綻還是避免不了的。
養了十多日的傷,禿髮壽闐晚上終於可以睡得着了。
在這養傷的十多日裡面,禿髮壽闐也發現自己被監視起來了。
但.
監視有用?
有時候我人在你的視線之中,卻是可以做到你看不到的事情。
譬如說.
讓另外一個鮮卑酋帥反水,開城門響應漢軍。
在這段時間裡面,有許多人來看望禿髮壽闐,便是牽招,都來了兩次。
畢竟禿髮壽闐爲魏軍衝殺,這才落得這個下場。
雖然牽招懷疑禿髮壽闐投敵了,但該有的姿態,還是要做出來的。
在其他人前來探望的時候,禿髮壽闐便說動了一個與他關係不差的鮮卑酋帥,以富貴權柄許諾,讓其答應作爲內應。
當日深夜。
漢軍便和這個鮮卑酋帥勾搭上了。
夜色中,南門之外,隱隱可見漢軍的火把閃爍,那是他們的信號。
被禿髮壽闐策反的鮮卑酋帥深吸一口氣,偷偷掃視四周,見周圍守城的士兵或是昏昏欲睡,或是心不在焉,他心中暗自竊喜。
守南門的有兩部,一部是他,另外一部則是與牽招相善的鮮卑部落,今夜他故意用蒙汗藥下酒,將這些人喝得是昏昏欲睡。
如今時機已到!
他當即偷偷命人打開了城門。
一股寒風夾雜着戰火的硝煙味撲面而來。
華陰城外。
漢軍已經整裝待發,見城門洞開,他們如同獵豹一般迅速而有序地涌入城內。
衝入城中之後,一切都不用再裝了。
“衝啊~”
“殺啊~”
華陰城中頓時火光沖天,喊殺聲、箭矢的嗖嗖聲、戰馬的嘶鳴聲交織在一起,好不熱鬧。
護鮮卑校尉牽招原本在城中安穩地睡着,突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喊殺聲驚醒。
“發生了什麼事?”
牽招猛地坐起,抓過牀邊的長劍和鎧甲,急忙披掛上陣。
然而,當他衝出將軍府時,卻發現四周已是火光四起,魏軍和漢軍已經在城中展開了激戰。
漢軍怎麼入城了?
有內應!
禿髮壽闐?
還是誰?
來不及找誰是內應了。
要穩住局勢!
但很快,牽招便知道局勢已無法挽回。
衝入城中的漢軍太多了。
魏軍被衝散了,成建制抵抗的人都少。
而被困於城中鮮卑騎兵,根本沒有上馬的機會。
營地馬廄,已經被漢軍控制住了。
沒了戰馬之利,鮮卑騎兵根本不如步兵。
“撤!”
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人活下來,方纔有希望!
牽招不是優柔寡斷之輩,他當即立斷,選擇逃離。
城中到處是混亂和恐慌,火光映照着人們驚恐的臉龐,牽招在夜色中一路狂奔,身後的戰火和喊殺聲彷彿越來越近。
他穿過一條條街道,跨過一具具倒下的屍體,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無奈。
身邊的親兵不斷倒下,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無能爲力。
好在,幸運女神還是站在他這邊的。
他衝出了華陰城,朝着司馬懿所在軍寨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刻天已經矇矇亮。
牽招回頭望去,只見城中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他心中充滿着不甘。
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辛勞付之一炬,誰能受得了?
“呸!”
牽招啐了一口唾沫,痛苦的表情彷彿是在說:
可惡!
還是不行嗎?
但很快,牽招便將自己的痛苦隱藏起來了。
生活要繼續,這一敗,之後再找回場子!
諸葛孔明,我牽招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