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外頭平板車隊抵達。
19吋的熊貓彩電,蝴蝶牌縫紉機,一面大衣櫃,一套梳妝檯,兩口大箱子……
在熊剛的安排下,一件件地搬進屋。
很快,新房裡擺的滿滿當當。
餘下的,只能先放到堂屋西廂裡放着。
完事,平板車車隊的師父們領了喜煙和喜糖,就走了。
楊國柱帶來的送親隊則是留下來吃席。
當然他們也只是淺嘗輒止,稍微吃點就離開。
畢竟他們的主場不在這邊。
十幾桌席面一開,院子裡香氣沖天,彷彿提前過年了。
新房裡玩鬧的孩子們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吳遠趁機端了碗四喜丸子進屋,給守在婚牀上眼巴巴的新媳婦嚐嚐鮮。
起初楊落雁還顧忌顏面,不敢偷吃。
吳遠乾脆把房門一關。
楊落雁再看向香噴噴的四喜丸子,再也忍不住了。
一個拳頭大的四喜丸子下了肚,楊落雁直接吃了個半飽,坐在婚牀上的腰板也挺直了,長腿也舒展了。
這一幕,看得吳遠蠢蠢欲動。
楊落雁被他看得臉紅心跳,終於抵擋不住那火熱的眼神攻勢,蜻蜓點水地親了他一口。
砰的一聲。
大姐家的大閨女藺苗苗衝進來,手裡頭也端着半碗幹切肉片。
看樣子是來給舅媽送吃的。
一見吳遠也在,藺苗苗便故作好奇地促狹道:“舅舅,你怎麼一臉的口紅呢?”
吳遠果然中計去擦。
惹得藺苗苗放聲大笑,連帶着楊落雁也俏臉緋紅。
“這孩子!”
輩分上差一輩,可實際上藺苗苗也只比吳遠小三歲。
打小沒少跟在舅舅屁股後面,滿大隊地耀武揚威。
結果長成大姑娘,就開始反噬了。
藺苗苗笑完就跑,惹得吳遠追到院子外頭。
纔在門前老槐樹底下,私摸摸地塞了個紅包給吳遠道:“我媽那人小氣,我替她補上。”
吳遠雙手插兜,根本不接:“我是你舅,能要你錢麼?快收起來。”
“再說了,你舅我是做大事的人,能差這點小錢麼?”
藺苗苗面露狐疑,半響才煞有介事道:“不過你真的變了,變得不老實了。”
“呸,怎麼說你舅的!”
“你要是老實巴交,能騙到我舅媽這樣漂亮的媳婦?”
什麼人間真相!
吳遠竟有些無言以對。
“去去去,小姑娘家家的,瞎琢磨什麼呢。”
等到兩頓流水席放完,送走各路賓客,已是晚上九點了。
熊剛安排完明天的事兒,便被吳秀華急匆匆地拖走了。
夜深人靜。
窗外寒意逼人。
屋內溫暖如春。
“腳洗了沒,牙刷了沒?”
“洗了,刷了,不信你聞。”
“可我……害怕。”
“媳婦你聽我吹,不,聽我說。今天咱們這牀墊,很長臉吧?”
“這倒是,看的人都說好。”
“是吧,有人跟我預定了兩牀。連我師父喬四爺都跟我打聽怎麼做。”
“哇,你好厲害。”
“所以我打算年後開個傢俱廠,多做點席夢思牀墊。”
“這是好事,我支持你。”
“可咱們這牀墊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
“缺乏足夠的試驗,既然你支持我,就得跟我一起試試這牀墊好不好。”
“那……怎麼試?”
“很簡單,你儘管放鬆,配合我就行。”
堂屋的鐘敲十下。
關於席夢思牀墊的第一次試驗宣告結束。
“咱這牀墊還不錯哈,體驗挺好。”
“嗯。”
“可我覺得試驗還不夠充分,一次兩次說明不了問題。”
“那能怎麼辦?”
“得接着壓力試驗。”
“啊?”
隔天,臘月二十八。
今年二十九算三十,所以今天就算是除夕前一天了。
隔壁代嬸家公雞剛叫了兩遍,楊落雁便強忍着微微的不適,摸黑起了牀。
如今她已經是吳家的媳婦,得支棱起來。
再不能躲在三姐的庇護之下,淨想着享清福。
那樣日子,指定過不長久。
等她打開大門,準備掃院子,才發現三姐和三姐夫早就等在門外。
楊落雁感動得差點沒忍住,聲音都哽咽道:“三姐,三姐夫,你們怎麼不喊我?”
吳秀華起身,拍了拍紗巾上的白霜:“喊什麼呀?我們也是剛到。”
旋即搶過弟媳婦手裡的掃把,壓低聲音問:“昨晚睡得好麼?”
楊落雁瞬間臉紅到脖子根,貝齒緊咬着下脣點了點頭。
吳秀華眉開眼笑:“你先歇着,這裡有我跟你三姐夫就成了。”
楊落雁只好又去燒開水。
這活她幹過,擅長。
等到院子掃乾淨,吳遠也揉着眼睛起牀了。
今天那邊要迎接閨女帶着姑爺回門,這邊也要盛情招待那邊過來的大舅哥小舅子。
吳秀華挑了幾樣菜熱了熱,衆人一起吃過早飯。
隨後拿出兩條煙,兩瓶酒,外帶兩瓶麥乳精、蜂蜜,以及白糖果子。
滿滿一網兜,着實不少。
楊落雁接在手裡,都不由遲疑:“三姐,這太多了吧?”
“不多,不多。”吳秀華連連搖頭,笑說:“楊支書陪了那麼豐厚的嫁妝,我們也不能不識趣,起碼面上咱得過得去。”
在人情往來方面,三姐歷來考慮周全。
而且這種周全,不像是四姐那樣帶顏色看人的成分。
“媳婦,聽三姐的。”
吳遠一錘定音。
過日子不是靠手緊省出來的,而是靠手勤掙出來的。
瞅着時間差不多。
小兩口同騎一輛車,直奔楊支書家。
在去時的路上,遇見大哥楊賁和二哥楊猛。
意外的是,楊賁竟然招呼吳遠下車,抽了根菸,這才重新上路。
以至於等分開之後,楊落雁都有所覺察道:“我哥今天不大對勁呀。”
吳遠笑了笑。
這是一種好的轉變,無需多想。
倒是楊猛忍不住問楊賁:“大哥,你真拿那小子當盤菜?”
楊賁悠悠道:“咱爹縱橫十里八鄉這麼多年,他何曾看錯過人?更何況,連二叔昨兒回來,都對那小子讚不絕口,這還不能說明問題?”
楊猛愕然之餘,忍不住吃味,梗着脖子,語氣酸溜溜地道:“爹也許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也。至於二叔,沒準他昨天喝多了,說酒話,當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