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夫熊剛這一句話,瞬間讓吳遠感覺到三姐家庭地位的上升。
這年頭,誰掙錢多誰說話好使,還是站得住腳的。
三姐通過小龍蝦生意,掌握了家中的話語權,這沒毛病。
可話說回來,三姐夫熊剛好歹也是一堂堂副局長了。
而且是實權部門。
應該不至於如此弱勢纔對。
所以吳遠纔有此反問道:“你至於這麼怕三姐麼?”
熊剛也不多說,直接反問道:“換做是你,你怕不怕?”
吳遠張了張嘴,確實無言以對。
只得改口道:“那一會晚上見。”
“晚上見。”
掛了電話,吳遠雙手齊齊一放,手包和大哥大都丟了下來。
暫時不用走了。
原本準備擦桌子的桑語立馬放下手頭工作,揣起茶壺道:“老闆,我再給你泡壺茉莉花去,清火解膩,專門適合你這種應酬多的局面。”
吳遠也是無所謂道:“那就來壺茉莉花。”
等到桑語出去,吳遠回到大班椅上,擡手就給媳婦打了個電話,報備一下。
傍晚時分,天黑的早。
吳遠抵達陵園東路時,夜市攤已經星星點點地擺起來了。
車停在三姐吳秀華家東頭不遠處,吳遠走過去時,正見着三姐在指揮着三姐夫擺攤幹活。
於是就隨口道:“三姐,三姐夫好歹一大局長,你哪能這麼使喚?”
結果吳秀華話鋒一轉,就抓住了關鍵點道:“怎麼着,他跟你訴苦了?”
接着就轉頭直衝熊剛道:“你還敢找俺幺弟訴苦了?我吳秀華上對得起天地良心,下對得起父母兄弟,中間哪裡對不起你們家了?”
吳遠眉頭一皺,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三姐這話有點霸道,甚至有點不講理啊。
可等他轉頭一看熊剛,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
任打任罵地,絕不還口。
“行了行了,”吳遠轉身把三姐勸回屋裡,就手跟熊剛一塊忙活起來,邊忙活邊道:“三姐夫,你別往心裡去,一會我好好勸勸三姐。老這樣埋汰你,你將來還怎麼升職發展?”
熊剛卻難得地寬容道:“別勸,讓她把這些情緒發出來也好。我知道,她是小龍蝦生意結束之後,心裡有落差,難以排解導致的。”
“就因爲這?”吳遠難以置信。
但熊剛卻肯定地點點頭:“老夫老妻了,我能不瞭解她麼?”
“連續忙了幾個月,歇一歇緩一緩不也挺好?”吳遠訝異道。
事實上,他也正是這樣替三姐着想的。
一年就忙個四五個月,掙上別人家幾年的積蓄。
輕輕鬆鬆,豈不美哉?
哪想到人都是有慣性的。
一旦習慣了一天收入一個月工資的節奏,就很難回到從前了。
正聊着,苗紅和張豔各自端着一大盆的螺螄出來了。
放下大盆,鬆了口氣,連忙過來跟吳遠打招呼。
苗紅打完招呼,更是直接把靠在車旁抽菸的馬明朝拉了壯丁道:“這滿地都是活兒,不知道幫把手嗎?”
馬明朝是有口難辯。
畢竟他是見着自家老闆要和熊局說話,不方便靠近。
加之倆人手底下,也沒什麼重活,都是擺弄桌椅之類的。
但既然媳婦說了,他也不多做分辨。
默默地加入就完了。
緊跟着熊武、熊文和熊飛燕仨孩子,似乎是剛得了信,潵錛兒地跑出來。
老遠就老舅老舅地喊。
吳遠放下手中活計,衝着飛奔而來的仨孩子,連道:“慢點慢點,別磕着了。”
結果剛說完,跑在最前頭的熊文就絆在了一塊地磚上,直接向前撲倒。
也得虧這孩子跑得近了。
得虧吳遠眼界手快,一個箭步衝出去,伸手就把孩子撈在懷中。
否則這張小臉,磕在滿是地磚的路面上,就算不破相,也得磕出血來。
接着仨孩子全圍着吳遠轉。
就連最生分的熊飛燕,都靠近了許多。
吳遠看着仨孩子臉上的慼慼然,才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三姐這情緒,給一大家子帶來的巨大壓力。
華燈初上。
夜市攤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十三香燒就的炒螺絲依舊很受歡迎,但相比於小龍蝦,肯定是有差距的。
更遑論全盛時期需要排隊才能吃到的小龍蝦。
眼下這炒螺絲,只需要苗紅和張豔倆人招呼,就能忙的轉了。
完全不用吳秀華操心。
吳秀華轉而單獨給幺弟和丈夫炒起菜來,分量上還得考慮到仨孩子總藉着幺弟的光蹭吃的那份。
院子裡,摺疊桌一支,吳遠和熊剛相對而坐。
一切都彷彿跟之前一樣。
但吳遠依舊看得出來,原先萬主任家的這個小院,已經展現出很多三姐家的印記。
像是東面新刷的牆,門面新換的窗,屋頂新換的瓦,院中修補的水泥地。
幾乎無處不在。
仨孩子也特習慣這裡,奔跑撒歡,樂在其中。
等到三姐送上一碟子熱菜後,就趁機過來吃幾口。
如若被呵斥,訓斥,又很快跑了個沒影。
當然,也就是吳秀華會呵斥倆孩子。
反正吳遠和熊剛推杯換盞的,沒覺着有什麼影響。
再說,有孩子奔跑左右,這纔是生活。
酒過三巡。
吳遠耳聽着熊剛說了不少水利局的事兒,無非是感覺事業進入一個瓶頸期。
整天總覺得無事可爲,被開不完的大會小會所充斥填滿。
但吳遠並沒有發表意見,也沒有越狙代庖地勸熊剛‘這時候什麼也別做,等着別人犯錯’,就足夠了。
因爲他滿心滿腦子都在想,要不要再給三姐添一個新營生?
讓三姐整個人的氣場重新充滿正能量起來。
直到熊剛發現他想出了神,追問道:“幺弟,你是不是有什麼難事?有的話,你一定要跟我們說,我們縱使幫不上忙……”
話說到這裡,吳秀華已經湊了過來。
幺弟遇上的難事,她現在即便幫不上,作爲家人安慰幾句,也是好的。
結果吳遠卻直接扯過板凳給吳秀華道:“三姐,你先坐下來。我琢磨這事,正好跟你有關。”
吳秀華不明就裡地坐下來,順手在圍裙上擦擦手,卻還是不放心地找補了一句:“幺弟,有事你可千萬別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