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瑤,我不會放過你的。”穆清瑤走出去很遠,還聽到太子嘶聲竭力的怒吼。
她微笑着步履輕盈,人活就要活得痛快,總受氣受憋,太窩囊,不如死了好。
“姐,何必要讓他知道啊,你又闖禍了。”穆清婉迎直來,一把將她拖到一邊。
“就是要讓他知道,得讓他明白,我穆清瑤的相公不是好欺負的。”穆清瑤堅定地說道。
穆清婉擔憂地看着她:“姐,你打算要跟太子撕破臉了嗎?”
穆清瑤一把攬過妹妹的頭,擰了擰她的耳朵:“小孩子家家,太聰明瞭不好。”
穆清婉驚詫萬分:“姐,你不覺得太快了嗎?”
“快?你姐夫三歲時就被他們害得筋骨盡斷,受了多少年的折磨?到現在舊疾還沒好,忍了整整十七年,還快?”穆清瑤眼前浮現在夜笑離蒼白虛弱的笑臉,心中一陣疼痛。
而且這臉撕不撕破有區別嗎?
子嗣的事不是太子與皇后鬧出來的嗎?
王妃到現在還沒完全解毒,率真慈和的婆婆忽然變得刻薄陰險,他們的手段還要如何惡毒?
不是拿我不能生作法麼?讓你斷子絕孫!
坐在桂樹林裡,姐妹倆看着太子被擡走,躺在擔架上的太子早就痛暈過去,罵聲停歇。
穆清婉打了個寒戰,縮進穆清瑤的懷裡:“姐,我好害怕。”
她害怕去大遼,害怕跟穆夫人回大遼皇室。
皇家的撕鬥太殘忍冷酷了,親人之間的相互殘殺,不是小婉這種單純率直孩子能接受的。
“別怕,有姐姐呢。”穆清瑤溫柔地拍着妹妹的背。
熱鬧看完,姐妹二人正打算回晉王府。
頭頂一片高大的陰影擋住去路。
穆清瑤脣角扯了扯,來得還真快。
擡頭,揚起淡而優雅的笑臉。
“容忌公子怎地沒去安撫輕羽姑娘?”
不得不說,眼前的男子很亮眼,刀刻般的臉龐,五官如碉刻一般立體俊美有型。
一雙淡藍色深遂而冷漠的眼睛,看向人時,似乎能刺透人的心底,讓人無法閃避。
健碩的體格,高大威猛的身形,一個典型型男的樣子,只是眉宇間蘊着一抹邪魅狂狷之氣,讓人不敢直視和玩味。
“她是妹妹。”連聲音都帶着一抹冷冰冰的邪魅之氣。
呃,這算是解釋麼?想解釋他來救輕羽的原因還是表明他自個的清白?
堂堂北戎皇子的妹妹卻在大錦當高級妓女,誰信!
穆清瑤淺笑:“所以,幸虧本世子妃及時報信,否則令妹不是慘遭蹂躪了?”
穆清瑤纔不會給他討人情的機會呢。
容忌邪邪一笑,藍眸含譏:“大公主是在討人情?”
穆清瑤含笑不語。
“那本公子去大錦朝堂自首。”說着,高大的身子轉身就走。
丫丫的你狠!
穆清瑤笑道:“自首於公子也沒好處,來,去清悠閣小酌幾杯如何?”
清悠閣也是穆夫人的產業,離此地並不遠。
容忌果然轉身,脣角掛着一抹邪魅的冷譏。
穆清瑤最惱火他這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找了個雅間坐下,穆清瑤讓人上來茶水點心。
容忌挑眉,一副嫌棄的樣子:“不是小酌麼?端這些東西來做什麼?”
“喝茶不可以嗎?”穆清瑤翻白眼,方纔她打發妹妹回去了,對付容忌這樣的人,小婉還是不要在跟前的好。
容忌拎起茶壺就往外一甩,窗外響起清脆的碎裂聲。
“上酒來,莫非大公主瞧不上本公子?”
“粗魯!”穆清瑤忍不住小聲嘟嚷。
容忌哈哈大笑,俊臉向她逼近,目光如獵豹盯着獵物一樣狂野危險。
穆清瑤高揚起下巴,冷眼瞪了回去,比眼睛大麼?怕你呀!
容忌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有趣,身子斜斜地往後一仰,半躺在太師椅上,神情懶散而張狂。
“大公主好眼力,本公子就是粗魯,正不慣大錦的禮數,拘着難受,如此,正好自在。”他這是裝都懶得裝了,張狂與野烈全都暴露無遺。
這個男人,與以前穆清瑤碰到的男人不一樣,很難對付,與他在一起,很難掌控局勢,誰也不知道,他下一秒會做什麼。
酒菜快就上上來,茶點撤下去,
容忌瞧了眼小酒杯,又直接扔了,拿着飯碗給穆清瑤和自己各倒了一碗酒。
斜睨着穆清瑤,一副看你敢不敢喝的樣子。
穆清瑤淡淡地睃了眼面前的這一碗酒,端起,一飲而盡。
容忌的眉眼瞬間變了變。眼中露出一抹欣賞之色,端起酒碗,也一飲而盡,亮出碗底。
穆清瑤提起壺,給他和自己滿上,再次一飲而盡,亮出碗底。
容忌脣角那抹淺淺的譏誚終於消失,眼神也清正了些,兩人對飲三大碗。
丫丫的,這酒真烈,喝進肚子裡象火燒一樣的難受,穆清瑤有酒量,殺手是不能輕易被人灌醉的,但是,從沒有喝得這麼急過,所以,一時有些微薰,清麗的秀顏上,漸漸浮起一抹紅暈,顯得越發豔麗嫵媚起來。
原本清澈顯動的眸子也盪漾着一抹嫵媚的風情。
看着對面豔美無雙,又氣質脫俗的女人,容忌水藍色的眸子越發幽深黯沉了些。
“這三杯酒,就算是交了容忌公子這個朋友了,今日之事,本世子妃在此謝過。”穆清瑤豪爽地向容忌拱了拱手。
容忌眉眼不改,含笑道:“好,本公子平生沒有朋友,今天算是交了大公主你這個朋友,不過,朋友歸朋友,生意歸生意,一碼是一碼,合約在此,大公主還是看一眼吧,簽了本公子也好回北戎去。”
穆清瑤瞟了眼容忌遞過來的那張合約,推過去,冷笑:“三七分,不能改。”
“三七太少,四六。”容忌把合約又推了過來。
“你丫的無本萬利啊,你知不知道我這生意有多賺錢,只要打開銷路,就是數不清的白花花的銀子往屋裡滾,做人不能太容忌了,你很過份知道嗎?”穆清瑤一拍桌子站起來,鳳目圓睜道。
方纔還一派端莊優雅,如今竟比起大街上的潑婦還在野上三分,容忌目光閃過一絲驚愕,哈哈大笑,這個女人,太有意思了。
“四六,如果不四六,本公子就去自首。”容忌的驚愕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復了冷邪之色。
“威脅本世子妃是吧,好啊,你去,本世子妃不怕,頂多被大錦皇帝第三次打入天牢就是。”穆清瑤扭頭就走。
平生最受不了被人威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北戎市場很大,四六幾乎剝了她所有的利潤,貨可是她生產出來的,成本是她的,運輸費是她的,容忌只負責銷售,就要四成利潤,她喝本北風去,銷得越多,越沒意思。
以後還要跟南越合作,大陸五國都要鋪滿她穆清瑤的鋪子,這個規矩不能壞,否則沒法作下去。
三七其實很仁義了,還是看在他閹了太子的份上,不然,給別人的頂多二八。
“二八!”身後傳來容忌含笑的聲音。
穆清瑤立即轉身,風一樣捲回來,滿臉上笑,仿費剛纔負氣沖走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她。
容忌一口酒差點噴她一臉,這個女人的臉也變得太快了吧,要不要勢利得這麼明顯?
“容公子明慧睿智。”穆清瑤已經拿起合約,正要修改。
四六就是做人不能太容忌,二八本公子就明慧睿智了?是傻子纔對吧。
“你先別急着高興,本公子的話還沒說完。”容忌按住合約,手不經意地觸到她的,肌膚細嫩幼滑,沒來由的心神一蕩。
穆清瑤立即擡眸,冷冷地看着他:“你說。”
容忌道:“二八是大公主與所有人的條件,本公子幫了你一把,自然不能也二八,否則這筆買賣本公子太虧,大公主也是生意人,當之利益最大化是生意人的目標,本公子也不是傻子,四六沒談成,由三七自降成二八,當然有條件。”
穆清瑤很明理的點頭,卻道:“不能太苛刻,否則就缺乏合作的誠意。”
容忌邪魅一笑,藍眸勾出一抹玩味:“大公主如此費盡心力打擊太子,不僅僅只是報復吧,晉王世子雄才偉略,定然不堪屈居人下,先除太子,再除二皇子,然後問鼎大寶,本公子可有說錯?”
穆清瑤並不否認,只是一雙明眸銳利地看着容忌:“省去前奏,直奔主題吧。”
還真是個沒耐心的女人,狡猾得很,話裡行間滴水不漏。
容忌的欣賞又多了幾分。
“北戎皇帝老而病弱,想必大公主也知道,否則這幾年大錦北疆也不會如此平靜,北戎皇室同樣正鬥得厲害,本公子與晉王世子一樣,心有不甘,大公主若能助本公子一臂之力,將來北戎的生意上大半江山都歸大公主如何?”
經濟的半壁江山,也就是說,北戎會在稅收上給她優惠?
這個條件還不錯,除了能暢銷無阻,還能減免關稅,確實是好主意,但是,能保持多久?三年還是五年?
這是個很虛的承諾。
她從不擔心自自己產品的銷路,也不擔心不賺錢。
“容忌,明人不說暗話,你的許諾於我沒多大作用。”穆清瑤冷笑道。
容忌臉色一僵,藍眸沉了沉道:“本公子的條件很優惠了,二八分成,你八我二,再加上減銳,做人不能太大公主哦。”
他竟學着她的話回還她。
穆清瑤挑了挑眉:“北戎皇帝雖老,但還沒有到病弱難支的地步,皇室間還有的是纏鬥,所以,三五年之內,你是很難兌現減稅承諾的。但是,你我若達成協議,三五年之內,你的經濟實力就會大增,而如果在這其間內,我家相公大事能成的話,你便有一大外力相幫,容公子,做人不能太厲害哦,我的條件很不錯了,還是三七,我答應,將來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扶你上位,但是,這之前,我們可以簽訂一個攻守同盟,如何?”
容忌要的就是這個。
點頭。
對面的女人向他伸出手來,容忌愕然地看着那隻嫩蔥一樣白晰又纖細的小手。
“握個手,表示從今天起,我們自式成爲盟友。”穆清瑤笑道。
容忌笑着也向他伸出右手,穆清瑤主動握了握。
柔膩溫軟,那隻手抽離之際,容忌心中浮起點點的不捨,竟感覺心氣被抽走了一絲般。
與容忌談妥,穆清瑤沒有騎馬,窩在馬車裡躺着,太子被毀,回去便是一場狂風暴雨,她要抓緊時間歇息歇息,否則沒有精力應付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回到王府,似雪早就等在二門處:“主子回來就好,爺正在王妃屋裡,給王妃施針呢。”
個病殃子不好好呆着養,還到處亂跑。
穆清瑤想想就惱火,可王妃的毒也刻不容緩,丫丫的,事情都湊一塊兒了。
穆清瑤急急地去了正院,遠遠地就聽到王妃的嘶吼:“走開,你個不良心的,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她把你害得多慘啊?成了親了,你就是他的天,要她一點血治病算什麼?就負氣走,天下哪有這樣的兒媳婦?”
又犯病了,怪不得夜笑離要掙扎着來給她扎針。
穆清瑤腳步頓了頓,透過紗簾看過去,只見王妃只穿了件中衣,披頭散髮的,正四肢亂舞,捶打着夜笑離。
夜笑離象哄孩子一樣哄着王妃,任她一拳又一拳地打在身上。
幾個下人又不敢上前用力,只能眼睜睜看着。
她這個樣子根本就沒法施針,穆清瑤看着就急。
突然,一聲脆響,王妃一巴掌甩在夜笑離臉上:“娘命令你,休了她,趕緊休了她,把夢煙娶回來,把夢煙娶回來。”
據說,人瘋狂時,說的話有一些是發自內心深處的。
王妃到底還是喜歡秦夢煙的,打小就拿她當兒媳婦看,夜笑離棄了秦夢煙,王妃心裡還是有些遺憾的吧,而且,不能生養,對王妃來說也是一種打擊,王妃獨自撫養夜笑離這麼多年,盼着他身體好,盼着他娶妻生子,自己能含飴弄孫,貽養天年……
王妃並沒有錯。
穆清瑤的心悶悶的,深吸了一口氣,掀起簾子走進去。
王妃果然一見她就更加瘋狂了,衝過來就對着她抓撓。
穆清瑤毫不猶豫,一記手刀砍在王妃脖子上。
王妃暈前的那一眼裡,閃着淡淡的愧意,穆清瑤的鼻子陡然一酸,忽然明白,王妃也不是全然瘋,只是有些不受自己控制。
所有的下人都震驚了,世子妃當着世子爺的面,打暈了王妃,世子素來孝順,只怕……
大家有同一致的往後退了兩步,世子爺發起火來,那是很可怕的,保不齊,滿屋子的人都會被他毒翻。
“還不出去?”果然,夜笑離冷冷地環視一眼。
下人們立即蜂擁而出。
穆清瑤坦然地看着夜笑離。
不打暈王妃,由着她下去,傷人傷已,王妃自己的身體也會受傷。
原以爲,他會生氣,至少會不高興。
誰知夜笑離疲倦地笑看着她:“幸好你回來了,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母妃。”
她的男人,除了會吃些小醋,從不懷疑她的人品與用意。
穆清瑤鼻子酸酸的。
“不怪我不孝?”穆清瑤悶悶地問。
“你別怪母妃,母妃最喜歡的還是你。”夜笑離歉然道。
“當然,我多可愛啊,母妃當然最喜歡我,連你也比不上。”穆清瑤傲嬌地厥起嘴。
夜笑離寵溺地看着她,開始給王妃施針。
一遍針施完,夜笑離滿頭大汗,身子倒不象先前那般虛弱,只是臉色還是蒼白得很。
王妃醒着了,穆清瑤吩咐冰兒好生侍候,扶起夜笑離回了夜雨軒。
“……你把太子閹了?”夜笑離還有點沒回過神來。
穆清瑤皺眉:“是容忌閹的。”
夜笑離臉色一肅,濃眉緊皺,沉吟片刻後,按住她的肩道:“別怕,廢了就廢了,一切有我在。”
她又自作主張了。
他明明就不贊同她的作法,卻沒有半句怨責,只想着如何替她斷後。
“我不怕,相公,倒是你,回牀上躺着去,放心吧,我早計劃好了。”穆清瑤安慰夜笑離。
夜笑離揉了揉她的額發:“娘子的意思是,讓我躲在你身後被你保護着麼?”
她就是這個意思。
“那我還是男人麼?”夜笑離苦笑着捏她的鼻尖。
“可是你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養好傷,來吧,抽我的血,只要你舊疾好了,就算把我關進大牢又如何?”
這次若是隻關進大牢就能解決就好了,堂堂太子,大錦朝的儲君被打成廢人,皇帝就算再不喜歡這個兒子,也會龍顏震怒,豈會如此善罷干休?
穆清瑤想得太簡單了,皇帝能坐到現在的位置上,可不是靠表面的平庸與寬厚得來的。
要不然,自家父王也不會寧願常年呆在邊疆,一年都不願意回京一次了。
正說話間,管家急急地進來稟道:“爺,不好了,御林軍闖進王府,要抓世子妃進宮。”
穆清瑤擡腳就往外走,夜笑離苦笑着拉住她:“去哪裡?”
“進宮啊。”穆清瑤理所當然道。
“皇上會殺了你的。”夜笑離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人,爲了替他報仇,她連自己的生死都不顧了,知不知道,沒有她,就算他成功了,登上了那個位子,他也沒有半點樂趣可言,真是傻丫頭。
“他不會,也不敢。”穆清瑤自信地笑道。
夜笑離怔了怔,隨即笑道:“可我也不願意讓你去受苦,你真當刑部大牢是我家別院嗎?”
“一點苦沒關係的,阿離,不用再等了,讓我替你打前鋒吧。”穆清瑤道。
夜笑離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傻娘子,把他的心猜得透透的,但是,打江山是男人的事,他怎麼捨得自己的女人去打頭陣?
“相公,不下重手,有些人就下不了決心,你放心吧,會有人護着我的。”穆清瑤鬆開夜笑離的手,向前院走去。
夜笑離沒有跟着,只是雙眸泛紅地看着她纖細的背影,轉身打了個響指,一排影衛閃現,單膝跪下。
穆清瑤剛走到二門處,一個身影撲過來跪在她面前:“世子妃,讓奴婢跟着去吧。”
穆清瑤垂眸看着趙媽媽,她臉上還有傷痕,應該是當初受刑時,鞭稍劃過的痕跡。
還是面無表情,只是眼神堅決。
“你沒走?”
“奴婢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走?老奴不該不聽世子爺的話,讓世子妃受苦了,是老奴的錯。”趙媽媽自責道。
“我沒怪你。但是,你跟着我進宮做什麼?”穆清瑤愕然道。
她一個老奴,進宮能幫自己什麼?
“容忌的母親,是容媽媽的親妹妹,只是同父異母,而且這個妹妹是嫡出,與容媽媽沒有什麼聯繫,進宮後,就更無往來,這個內情,除了老奴,沒幾個人知曉。”趙媽媽道。
穆清瑤眼睛一亮,原本她就是打着要被關進大牢的心思做下這麼多事的,後果她早就想到了……
“你的意思是,想我把責任推到容媽媽頭上去?”穆清瑤半挑了眉道。
“就是容媽媽的陷井,世子妃哪裡知道太子會去悠然閣?又哪裡知道輕羽是容忌的親妹妹?當然是容媽媽故意泄露的消息,而世子妃也只是想太子被教訓一頓,哪想到容忌會如此膽大妄爲,下此狠手?所以,廢太子,不是世子妃的意思,而是容媽媽的意思,以此陷害世子妃。”
確實是個好主意,只要在朝堂之上把容媽媽供出去,然後由趙媽媽作證,此話的可信度至少有個五成。
到時候,太后再求個情,賀相保一保,自己的罪責就會小很多。
可是,這不是她的目的,她就是要進大牢,然後,等着事情鬧大。
“你呆在家裡照顧世子爺,記住,不許他胡來,更不許他不顧身子。”穆清瑤拍了拍趙媽媽的肩道,她確實沒有怪過趙媽媽,對夜笑離忠心是趙媽媽的本份,趙媽媽並沒有做錯。
何況夜笑離已經責罰過她了。
“可是,這是世子爺吩咐老奴的。”趙媽媽不依道。
“趙媽媽,你知道你爲什麼會捱打,還會被趕出府嗎?”穆清瑤無奈道。
趙媽媽的目光閃了閃:“老奴明白,世子爺心裡最在意的就是主子您,老奴聽您的話,比聽世子爺的話更讓他滿意,可是,這一次不行,這次有關世子妃安危,老奴不能再錯一次,一定要守着世子妃。”
好吧,說服不了她。
穆清瑤只好同意讓趙媽媽跟着。
驚雷身子一掠,湊近穆清瑤:“世子妃可還有吩咐?”
穆清瑤在他耳邊小聲了幾句,遠處御林軍正向這邊走來,驚雷向穆清瑤一拱手:“屬下這就去辦。”驚雷掠走。
穆清瑤迎向御林軍,統領上回見過,穆清瑤笑:“林統領,一回生,二回熟,咱們又見面了。”
林統領面無表情:“對不住了,世子妃,皇上有請。”
皇上有請不派個太監來,倒是派了御林軍大統領來,是怕夜笑離會阻攔吧。
自己的面子還真大。
果然不出所料,皇上並沒有將她宣上議政殿,而是直接去了坤寧宮,看來,是要當成後宮之處理了,太子被廢的消息看來還沒有傳開,或者皇上已經下了禁令,不許消息走露。
皇后雙眸紅腫,看見穆清瑤時,目光能殺人。
穆清瑤笑嫣如花,步態輕盈而優雅,迎着皇后殺人的目光,皇帝黑沉的臉,從從容容地行禮:“臣妾見過皇上,見過皇后娘娘。”
“穆清瑤,你該死,本宮要將你千刀萬剮,也難消心頭之恨。”皇后一改平素在皇帝面前淡雅素淨的模樣,滿目猙獰。
“好端端的,皇后娘娘這是什麼意思?臣妾與您有這麼大的仇恨麼?”穆清瑤一臉無辜,眼中沒有半點懼意。
皇帝眼中滑過一絲狠戾,面上卻不顯,淡然道:“召你進宮,一是聽說你對晉王妃不孝,二是想問問阿離的身子如何了?”
果然是皇帝,明明就恨得自己要死,卻不露聲色,一副長輩與晚輩閒談家事的樣子。
“回皇上,王妃中毒了,被人控制,狂燥不安,臣妾只在替王妃治病,並無不敬之舉,至於我家相公,身體很弱,他弱很多年了,皇上您難道不知?”穆清瑤說着,一雙清麗的鳳眸直視着皇上,當年之事,這位九五之尊當真一點內情也不曉得?
鬼才相信。
皇上知道她意有所指,臉色微僵,嘆了口氣道:“阿離身子素來不好,這也怪不得你,聽說你的血,能治阿離的舊疾,可阿離又捨不得用你的血,可有此事?”
連這個他也知道了,看來,晉王府還是有皇帝的耳目。
穆清瑤淡淡一笑:“所謂血能治病,完全是子虛烏有的事,也是謠傳,皇上請想,若是臣妾的血能治好相公的病,臣妾哪怕放十全身的血,也在所不惜啊。”
“好,朕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朕知道你是個大義又重情的好女子,來人,放幹晉王世子妃的血,拿去救晉王世子。”皇上大聲道。
沒想到,在這裡等着自己呢。
放幹一個人的血,這個人還能活麼?
何況,在宮裡放血,血抽出來後就凝固了,還能輸進人的身體?還能治病?
分明就是要用這法子處死自己。
怪不得阿離說,皇上並不簡單。
一旁的皇后眼裡露出殘戾和得意之色,怨毒地看着穆清瑤,這一次,看你還能怎麼逃脫。
“皇上英明。”穆清瑤不但不反抗,而上前一步行禮道。
皇上怔了怔。
“只是皇上,我家相公現在血氣正浮動着,不宜輸血,過兩天吧,他這病也十好幾年了,不在這一天兩天的。”穆清瑤卻又道。
“朕是皇上,一言九鼎,該何時取血,不用你來教,人呢?”
皇上下了決心要處死穆清瑤,哪容她三言兩語自救。
兩個高大的侍衛進來,向穆清瑤兩旁挾來。
穆清瑤淡淡一笑,一個旋身,手中刀片一閃而過,兩名侍衛悄無聲音地倒地,脖子上的血,汩汨地流着。
皇后大驚:“穆清瑤,你在造反?”
皇帝則微眯了眼睛,脣邊勾起一抹冷笑。
就知道,他在等自己發作,然後再安個更明正言順的罪名,絲毫也不沾太子被廢的邊,先前夜笑離準備的那些說辭人證物證根本就沒用。
太子嫖娼與嫖客發生衝突被廢,這事能上朝堂上理論麼?
傳出去,皇家還要不要臉?就算太子沒成太監,他這個太子也沒法再當下去。
所以,皇帝就來了這麼個陰招,逼穆清瑤就範,給個正經名頭替自家兒子出氣。
“造反?我要造反做什麼?當女皇帝不成?”穆清瑤冷冷地看着皇帝。
皇帝手一揮,立即進來一羣刀斧手,一個個手持利刃,嚴陣以待。
“來人,將刺客拿下。”皇上大聲喝道。
人多我就怕你了麼?
刺客?
呵呵,好,我就刺殺給你看。
穆清瑤手一揚,一支冷劍貼着皇帝的臉側,直插地他身後飛騰的龍紋上。
皇帝武功不弱,竟然毫無防備,剛纔她這一箭準頭再好一點……
皇后一聲尖叫,不可思議地看着穆清瑤,誰會想到,她會如此膽大妄爲,敢當衆射殺皇帝!
那是誅九族的大罪。
皇帝驚出一身冷寒,臉色越發陰沉,手一擺。
刀斧手們瞬間將穆清瑤團團圍住。
一柄柄長劍冷光凜凜,毫不留情地指向穆清瑤。
皇上的眼裡滑過一絲譏誚,連內力也沒有,不過就憑着手法怪異和快捷,這裡可全是皇宮精衛,比一般侍衛強好幾倍,看你今天能逃出生天。
“晉王世子妃造反,敢刺殺朕,殺無赦!”皇上下令。
刀斧手再不遲疑,長劍齊刷刷地刺向穆清瑤。
穆清瑤被團團圍住,無處可避,手中還無長物,只徒手怎麼對抗那一柄柄的長劍?
只怕瞬間就要被絞成肉泥!
皇后冷眼看着,心中墨念,太子,別怕,下一刻,這個賤女人就要米分身碎骨了。
可是,讓皇后還沒來得及得意,只見穆清瑤一個施身拔地而起,身子輕盈地立在刺過來的劍尖之上,手中多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來,突然,一聲轟然巨響,皇帝的帝冠被擊落,頭髮上還冒着黑煙。
皇帝被震暈了,傻呆呆地站在原地,雙眼放空。
皇后根本沒看清穆清瑤用了什麼武器,只見皇帝身後的牆避的龍頭上,多出一個黑色的深洞,青石砌成的牆,竟然被打了個對穿,誰也敢說穆清瑤沒有內力?
便是武功最高的殷寒石來,也未必能將石牆打個對穿,何況,那個洞很小,小的只有手指那般大,誰能做到?
所有的侍衛也震住了,愕然地看着這一幕。
穆清瑤站在劍尖上,趁着他們發呆之際,一個翻身,輕盈地立在皇帝的身側,一枝黑洞洞的鐵管子對準了皇帝的太陽穴。
“皇伯父,你可還要抽乾清瑤的血?將清瑤就地誅殺?”穆清瑤眼神冰冷如霜,含着譏誚,沒有半點溫度。
皇上長這麼大以來,還沒有遇到過如此之近的死亡威脅,一天之內三回,先是一支袖箭,再就是不知何物的鐵客射出的東西,能將石牆打穿,現在這枝能打穿石牆的鐵管指在自己的太陽穴上,只要穆清瑤輕摳扳機,自己的腦袋也會象這面牆一樣,擊穿。
“你……想怎麼樣?”到底爲帝多年,皇上的威嚴還在,但聲音裡,還是帶着一絲難以擦覺的顫抖。
“不怎麼樣?讓這些刀斧手退下,放我回去做我的世子妃就好。”穆清瑤笑嘻嘻的說道,彷彿根本不是一場生死決鬥,而是在與皇帝拉家常。
“就算朕放開你,你能逃得出皇宮?”皇帝狠聲道。
“皇上要不要試試?知我這管槍的射殺距離有多遠嗎?三百米,臣妾一會要陪皇上您散步,一直散議政殿去。”穆清瑤笑道。
“你去議政殿做什麼?今日不上朝。”皇帝警惕地說道。
“太子成了廢人這麼大的事,能不召集朝臣們商議,皇上您對國事也太不上心了些,還好,您有個能幹又忠心的丞相,他會替您將三品以上的大臣全召集進殿的,你別擔心。”穆清瑤冷笑道。
“你……”皇帝氣得手腳發寒,真是小瞧了這個女子了,她竟然有這麼大的能量,使喚得了賀相,就算賀相與她關係非淺,但那些朝臣們會聽她的調擺?
“別猶豫了,信不信,去了不就知道了?”穆清瑤將槍管移下,抵在皇帝的腰上,廣袖將她的手遮掩,誰也看不出她在挾持皇帝。
皇帝無奈,只好聽從她的吩咐,緩緩向議政殿走去。
果然,剛到議政殿外,以賀相爲首的幾位重臣全都等着。
賀相一見穆清瑤,眼神急切又擔心,溫潤的眸子快噴出火來,這孩子,真是越發大膽了,怎麼連生死也不顧了!
穆清瑤很欣慰,驚雷的辦事能力確實超強,看來,京城的大街小巷全都貼滿了太子成廢人的大字報了。
而賀相的人,也遍佈京城,悠然閣的事他肯定也有擦覺,再加上大字報是驚雷貼的,不用通知,他也知道該怎麼做,他素來心細如髮,尤其在對待自己的事上,她能說,是父女連心麼?
“賀初年,不上朝,你進宮做什麼?”皇上惱火地斥道。
“皇上,街上滿街都貼滿了消息,說是太子殿下因在悠然閣與人爭執,被踢壞了男根,臣已經進東宮探視,果真如此,皇上,儲君失去了生育能力,又無子嗣留下,這可是關乎大錦皇朝傳承的大事,臣豈能不進宮,不爲皇上您分擾?”賀相躬身,急切道。
文大人也上前一步道:“是啊,臣也瞧見了那張字報,確實說太子與人爭執受傷,又聽說宮裡的太醫全然進了東宮,束手無策,皇上,晉王世子醫術高明,何不召他進宮,替太子醫治?”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皇帝會氣死。
就是晉王世子妃害的,夜笑離會去救太子?
他巴不得太子廢得更徹底纔好呢。
“真有此事?朕……”
皇上還想推脫,這件事來得太突然,皇上首先想的是救太子,然後想的就是替太子遮掩,替他報仇。
可是,事情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這些大臣們的消息來得如此之快,封口令都沒有用。
“皇上,相公病重,無法進宮,你召臣妾進來,不就是商議如何替太子治傷的麼?”穆清瑤也一臉急切地說道。
想用這一句話就抹去她謀反刺君的罪名?
休想!
皇上還沒被人如此威協和逼迫過。
突然對着穆清瑤就是一掌。
他算準了穆清瑤不敢當着大臣們的面射殺自己。
穆清瑤不是不敢,而是不會,她要的就是當朝論罪,這個罪,她是故意惹的。
不怕事小,就怕鬧得不大。
“皇上,您做什麼?”
穆清瑤脆弱地摔在地上。
皇上氣急,一把揪起她的手,奪過她手中的鐵管,可是,哪來的機關,明明就是一根再普通不過的鐵管。
皇帝氣急敗壞,掄起鐵管就向穆清瑤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