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安然

劉梅寶說罷端正身形大步向季家車隊走去。

婦人們被她的話說的一頭霧水。

“太太說的事扎絨花吧…”大家面面相覷。

“這種花現在可搶手的很,好些婦人託人來求呢。”柳娘子想了想,解釋劉梅寶的話,“所以說她們一定會要,不要白不要嘛。”

於是大家釋然,柳娘子和一個婦人忙去取花,其他人則忙忙的跟上去陪侍在劉梅寶身旁。

接受捐助以及感恩的儀式進行的很隆重,甚至比方纔宋三娘子的還要光鮮很多,但不知怎的,緊跟在劉梅寶身旁的婦人們還是明顯的感覺到不對勁。

太太愛笑,而且笑得很自然,但此時此刻卻笑得淡淡,而且眼中根本就沒笑意。

說了場面道謝的話,劉梅寶很快就走開了,匆忙之中連扎絨花都忘了給季家的女眷們。

太太是太累了一時疏忽也難免,所幸大家沒有多想。

看着劉梅寶的背影消失在人羣裡,季月娥的嘴邊浮現輕笑。

“看來太太心情不是很好。”她側頭對身旁的母親低聲說道,自從家裡出事後,她的眼中第一次浮現歡悅的笑容。

季母卻是眉頭微皺,看着女兒一臉擔憂。

“媛媛..”她低聲說道,“看來這位太太不是個能容人的。”

“我又不是靠她活,她容不容的礙我何事。”季月娥含笑說道。

這邊人亂哄哄的,還有那髒兮兮的渾身散發着臭味的饑民亂晃,她們母女忍不住嫌棄,伸手掩鼻向自己家的車馬走去。

“再怎麼說,你過去也是給人當小,她看你不順眼。自然不會讓你好過。”季母嘆息說道。

季月娥抿嘴一笑。

“看她不好過,我就好過。”她笑道。

季母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媛媛。雖然說咱們家如今這樣。但也不是到了非要和人做小的地步,你大伯有他自己的打算,但也不是非要你受這個委屈的。”她低聲說道,“有好幾家來託人相求。雖然清貧些,但書都是讀的極好的。將來的前程也是好的,如果你不願意,有我和你爹哥哥們在。你大伯也逼不得咱們…”

“書讀的再好也好不過他的前程。”季月娥帶着幾分不耐煩打斷母親的話。

“這次他惹的麻煩不小。萬一真的定了罪,那…”季母皺眉說道。

“只要伯父出面求了太原的那位大人,就肯定沒問題,再者如今正是用人的時候,像他這般悍勇之人,沒人輕易捨得動。但懲戒肯定是避免不了,畢竟上頭也不喜歡看到悍勇之人不守規矩。罰些錢訓斥什麼的,不過官位肯定不會掉。”季月娥說道。

既然大伯和女兒都如此篤定,那就應該是沒問題了,就算真有問題,那盧巖倒了,這門親事自然不算數,他又能奈他們如何,季母釋然。

“除非,他不肯接受我季家的相助。”季月娥又說道,抿嘴一笑,許是自己也覺得這句話很可笑。

這世上真有不要解困境又得財得美的人嗎?

“你伯父走之前已經和那家人說明白了,你瞧這婦人見了咱們的神情,這門親事只怕不好說。”季母皺眉說道。

季月娥不屑的淡淡一笑。

“好不好說的又不是她做主。”她答道。

“那日他也見過你了,待你伯父見了他提起,他定然知道你的形容。”季母看着女兒,帶着難掩的喜悅。

今日天氣很好,也沒有風,因此沒有穿大斗篷,季月娥只穿着一件藕色對襟短襖束着蔥黃刺繡馬面裙,越發襯得明媚嬌豔。

這樣的女子一見便讓人難忘。

季母看着又嘆息,“可憐我兒如此相貌才氣,卻要給人做小。”

“人的運道也是個說不準的。”季月娥說道。

那個女人曾經跌落泥塵,卻因爲搭上這個男人步步生花。

好福氣不可能總讓她一個人佔了。

劉梅寶離開粥棚忙碌了好一陣情緒才緩下來。

“太太,我來吧。”一個婦人在她身後說道,“您都忙了半日了,歇一歇。”

這是一個管隊官的妻子,劉梅寶衝她笑了笑,將手裡的藥碗遞給她。

那婦人很高興,接過藥碗喂一個孤兒吃粥。

劉梅寶走開幾步,漫無目的在這片專門安置孤老孤兒的窩棚內走走,經過這一段的調養,這些失去父母的孤兒,不似剛來時那樣只是呆坐連哭的力氣都沒有,而是多多少少又恢復了幾分童真,甚至還有幾個小的笑鬧着跑來跑去,讓着窩棚區添了幾分生機,見到劉梅寶,還有幾個跑過來喊太太。

劉梅寶伸手抱起其中一個,完全忽略這孩子髒兮兮的衣服,笑眯眯的拿出隨身香袋裡裝着的芝麻糖。

引起小孩子們的爭搶。

“這是太太,你們休要衝撞。”身有殘疾的老者坐在在窩棚前喊道,揚着手裡的柺杖想要驅散這些孩童。

孩童們雖然天天聽到這是太太,這是善心的太太,但對於太太這個身份完全沒概念,對他們來說,太太就是指好看又好心的人。

孩童們打鬧着跑開了,劉梅寶站起身看着他們。

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劉梅寶不自覺的又怔怔出神,其實師爺說得對,季家這次的伸手對盧巖來說很要緊也很重要….

人活在這個世上哪能隨心所欲啊,可是又能怎麼辦…..真要讓那女人進門?這句話才冒出來,劉梅寶就覺得心口絞痛,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如果盧巖同意了….這個念頭起來她只覺得神經痛從頭到腳如同過電一般瞬時瀰漫全身,比方纔痛了十倍。

他不會的,他一定不會!

“太太?”一聲喚打斷了劉梅寶的出神。

劉梅寶回過身,看到是牛黃蔡過來了,在他身後有兩個夥計擡着一大桶。

“熬了些湯藥,給這些人傷風止寒。”牛黃蔡說道。

“破費了。”劉梅寶含笑說道。看着幫忙的人將湯藥分下去。

牛黃蔡不時偶爾看她一眼。

“怎麼了?”劉梅寶察覺含笑問道。

這姑娘跟往日不太一樣…或許是太累了,她畢竟才十幾歲。撐起這麼大的場面很是勞心費神的。

牛黃蔡打着哈哈混過去。

“捐贈米糧已經很花錢了。你們的店新開張,不能這樣折騰,盡心便好。”劉梅寶和他走到一邊,低聲說道。又問他生意怎麼樣。

“還不錯。”牛黃蔡笑呵呵說道,“自從有了知府大人的題字。好些藥鋪從我們這裡拿藥,還單獨有人上門要我們替他炮製藥材。”

“別看生意窄,但做大了利也不小。”劉梅寶點頭說道。“生意要養。名氣也要養,慢慢來。”

這話說的挺老成,從這個年輕人口裡說出來總讓人覺得怪怪的,又想笑,牛黃蔡點頭。

“太太費心熬神,要注意滋補。前幾日有人拿了阿膠來讓我們炮製,不如太太也吃些。”他說道。

劉梅寶笑着道謝又搖搖頭。

“我哪裡用得着吃那個。”她笑道。說起阿膠不由想起自己來這古代挖的第一筆金,忍不住多問一句,“你們怎麼和人家炮製的阿膠?”

“就是蛤粉炒…”牛黃蔡說道,說着又摸摸頭,“我與不太懂這個,炮製師傅說怎麼炒就怎麼炒…”

“可有問是做何用的?”劉梅寶問道。

“說是婦人調經丸用的。”牛黃蔡說道,看着劉梅寶,見她似是眉頭一皺,便靈光一閃立刻問道,“太太可覺得不妥?”

劉梅寶點點頭。

“入丸藥用的最好是用醋燉化,炒至的話也是用蒲黃炒最好。”她說道,轉頭看牛黃蔡一臉茫然,便笑了,“你回去說給炮製師傅聽,他應該會。”

牛黃蔡大喜應聲道謝,他雖然不怎麼懂這些,但卻是知道這些炮製技藝使藥方劑都是極其重要的東西,更何況這個女子有有着點石成金的本事。

劉梅寶回到操守廳的時候,天剛剛擦黑,站在院門口,一天中壓制的悲傷擔憂全部涌上來,以至於下車時她第一次扶住了僕婦的手,這是以前在電視小說裡看到的讓她很不屑的動作。

這一夜,劉梅寶屋子裡的燈又孤零零的亮了一晚上,急的僕婦哭着勸。

“太太要是還這樣不愛惜自己,就只有去告訴舅夫人了。”她說道。

“我不是不愛惜自己..”劉梅寶苦笑,“我睡不着,這種事又不是我能做主的….”

“熬些安神湯。”僕婦提議說道。

劉梅寶知道自己這樣下去不行,點頭應允了,想了想還讓在安神湯里加重了安眠作用的草藥,逼着自己吃了早飯,不去災民安置處,就在家裡補覺。

“大人這麼疼太太,這麼大的事這麼難的時候還想法子給太太捎話,不就是爲了讓您安心,你這樣,讓大人知道了心裡得多難受。”僕婦幫她捏着被角,一面低聲說道。

是的,不能讓他難受,不能讓他擔心,劉梅寶心裡唸叨着,在僕婦的安撫下慢慢睡過去,或許是因爲加了安眠藥草成分的緣故,這是她這幾日來第一次睡的這麼穩,雖然睡夢中眉頭還緊緊的皺起。

劉梅寶是突然醒來的,睜開眼室內一片昏昏,她一瞬間失神,猛地坐起來,卻又一陣眩暈。

“太太?”外間的僕婦聽到動靜忙進來,見她的樣子忙驚聲問道。

“沒事,起的太猛了。”劉梅寶深吸幾口氣,坐在牀上穩了穩,看天色很是驚訝,“我睡了一天?”

“是,太太太累了。”僕婦幫她輕輕揉肩,幫她活血,一面答道,“讓廚房燉了雞湯,太太…”

她的話音未落,就聽外邊一陣喧譁,二人不由都哆嗦一下。

“太太,太太。”有僕婦跑進來,大聲喊道,“大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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