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盡用

劉梅寶睜開眼的時候,室內大亮,她下意識的伸手摸身邊卻並沒有盧巖,不由驚的坐起來。[].

難道她是在做夢?

事實上盧巖沒回來….

劉梅寶的身子便忍不住顫顫的抖,她低頭就要下牀。

“太太醒了。”外間的僕婦聽到動靜進來,又忙勸道,“慢點,仔細起的猛頭暈。”

劉梅寶不動了,看着她,想要說句話,卻發現說不出來。

據說在夢裡是說不出話來的….

果然是夢嗎?

“大人說太太這幾日勞累了,讓太太多睡會兒···”僕婦並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只當小夫妻小別勝新婚荒唐了些,起的晚了害羞,也不去看劉梅寶,一面給她倒了溫水過來。

“他···他去哪裡了?”劉梅寶問道,聲音有些乾澀。

僕婦將水端過來,剛要說話,就聽門外腳步響。

“去了趟粥廠。”盧巖答道。

不是夢,劉梅寶歡喜的站起來,急忙忙的就衝外邊跑,與大步進來的盧巖撞在一起。

“慢點。”他笑道,仲手扶住她。

僕婦抿嘴一笑,低着頭出去了。

“我去處理公務,又去了粥廠,看着快中午了,就趕回來和你一起吃飯。”盧巖笑道。

劉梅寶抱着他的腰在他胸膛上依偎一會兒。

“黏黏糊糊的做什麼¨”盧巖在她耳邊低笑道,“只是這些日子你太累了·半路你就睡了,我就是想也不忍心折騰你”

劉梅寶羞笑呸了他一口,伸手捏他腰。

“早飯不吃,中午飯不能再不吃了。”盧巖笑着在她面上親了口,見化開了她的傷感,便拉起她的手向外間大炕走去。

僕婦們早得道通傳,立刻進屋擺飯,飯菜豐盛,室內頓時香氣騰騰·其間僕婦們佈菜斟酒說話詢問。

劉梅寶坐在炕上,覺得整個屋子都充盈鮮活,再不似前幾日一個人的空寂,她深吸一口氣,拿起碗筷大口大口吃飯。

“排隊排隊,不許擁擠哄搶···”

十幾口大鍋分別安置在災民窩棚的四周,以防聚集在一起引起擁擠踩踏,此時並非飯點,但還是有人排隊去領粥。

“這是操守大人和夫人善心奔走才得來的米糧,你們要記得恩德…”

一個分粥的老婦一面將熱騰騰的粥倒入一個饑民碗裡·一面口中嘮叨着。

“你看看我,老婆子我原本和你一樣···.”老婦接着說道。

眼前領粥的饑民一臉菜色,眼中帶着惶恐不安,顯然是剛來到這裡的,聽了老婦這句話滿臉驚訝。

“老婆子我受了大人太太恩惠,不能白吃白喝···”

老婦似乎是自言自語,並沒有刻意的去看面前的饑民,這反而讓饑民更想多聽聽,但身後還有饑民等着,他只得走開了。

他一路上也不是沒有遇到偶爾有善心人施粥·但那種施粥跟眼前的場面真是完全不同。

這裡這麼多饑民,竟然沒人哄搶,而且當自己一進來還有人專門引導自己到一個窩棚·最讓他驚訝的是還有人給自己指了幾個地方。^//^

“那是茅房¨不許隨地大小便¨”那人說道。

都落難到這地步了,拉屎拉尿還有專門的地?

“…說到底是還是老天開眼呢,這是冬天,疫病不容易生,要是夏天,哼哼···”劉梅寶回頭看盧巖,抿嘴笑道,“不過饒是如此·我讓蔡掌櫃送來的消毒水也要定期噴灑…”

盧巖點頭·又回頭看跟在身後的師爺。

師爺神情不是很好,似乎在走神·幸好一旁的還有書吏跟着,他們點頭應聲。

師爺也回過神來·和劉梅寶便不經意的對視一眼,二人都飛快的移開視線。

“等堡裡再建一些窩棚,就再挪進去一批人,這次優先那些有家口的。”盧巖對師爺說道。

“估計要等開春了。”師爺說道,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可用的木料石料都用完了…”

“用完了?”盧巖顯然也有些意外。

果然人多了什麼都消耗的快。

“用完是用不完,關鍵是這些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師爺嘀咕道。

一說起這個,他就忍不住一肚子悶氣。

剿匪費了人力財力,結果繳獲一分未得,全部被判給了松山堡,等於是給他人做了嫁衣,這一次兩堡相鬥成了平陽衛的熱鬧,同樣都是他人飯餘茶後的談資,人家松山堡好歹還落了一大批錢糧馬匹武器,而自己這邊卻是屁都沒有一個。

虧大發了!想到這個,他不由再次看向那個走在他們前邊的婦人,憤怒之中又有酸澀,總之是五味雜陳,最終在心裡化成一聲嘆息。

“誰讓你吃紅了眼撈過界,那松山堡的土匪···¨”師爺忍不住嘀咕道。

話音未落,盧巖眼睛卻是一亮。

“順子。”他猛地喊道。

走在一旁的張順立刻應聲過來。

“我沒上山,不過隱隱望去,那土匪的山寨修建的不錯吧?”盧巖問道。

“還行吧,這些人怕死,壘的窩都結實的很。”順子說道。

他們的對話讓師爺愣了下,對於盧巖談公事便主動迴避的劉梅寶也忍不住回頭看過來。

“你們可燒了寨子?”盧巖問道。

一般剿匪完了都是要大火一燒斬草除根的。

“本來要燒的,松山堡的雜碎們就來了·沒來得及,後來¨”順子說道。

後來他們都被守備帶走了,所以沒機會燒了寨子。

“石料木料這不就有了。”盧巖笑道。

師爺嚇了一跳。

“幹什麼?去拆那土匪窩?”他問道,瞪大眼睛。

瘋了吧?

“這雜碎就是個瘋子···”松山堡的操守武大羣趴在牀上說道。

此時他正由大夫上藥,粗壯的身上傷痕累累,原本頭臉也是腫的,這些日子消了些,爹孃見了能認得了。

屋子裡除了大夫,媳婦帶着七八個小妾擠在一旁又是哭又是罵很熱鬧。

傷口太多·換藥又是最痛的時候,武大羣不時嚎一聲,他一嚎,屋裡的女人們更是哭的厲害,幸虧大夫來自軍中,再慘的哭叫也聽過,老神在在的忙活着絲毫不受影響。

“大人,大人,不好了¨”門外有人大聲喊道,那盧閻王的人又來了!”

武大羣聞言差點從牀上跳起來他這突然一動,讓大夫猝不及防,將一條裹布刺啦一聲扯下來,未長好的傷口頓時血涌。

武大羣嗷的一聲慘叫,擡腳將那大夫踹倒。

女人們看到這場景,尖聲驚叫,膽小的幾個小妾眼一翻暈了過去。

屋子裡頓時亂成一團。

“什麼什麼?”好容易安靜下來,武大羣看着面色蒼白還沒從驚嚇中恢復過來的手下問道,“拆興山寨?”

“對,那些兵丁還帶了一大羣民丁來的說是要拆了山寨運走石料木料給那些災民蓋房子。”手下答道。

“不是來找事的?”武大羣有些不確信的看向一旁的幾個男人,這是他的心腹家丁隊頭。

真要是來找事的,就不會帶着一羣瘦弱的饑民來了。

幾個人點頭。

“來的兵不多隻有不到百人。”一個親自去看了的家丁說道,“另還有牛馬牲口正在後趕來…”

真是拆山寨來了?武大羣一下子又氣勢起來。

“想得美!這是我松山堡的寨子,一根草也不想拿去!”他趴在牀上,臉紅脖子粗的喊道。

“大人,大人。”心腹家丁們對視一眼忙低聲說道,“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怎麼?慫了?怕他個鳥!來啊給老子拿披掛來,老子打花他的臉¨”武大羣拍牀喊道。

到底誰打花誰的臉啊…¨

屋內衆人心內說道,目光不自覺的在武大羣腫的跟豬頭一般的臉上掃來掃去。

“大人不可魯莽啊。”一個帶着幾分書生氣息的家丁低聲說道“這次的事鬧得這樣大,他還能全身而退¨”

“那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看在他丈人的面子上..”武大羣憤憤說道,“這小子真是運氣好竟然能跟季家攀親,嘖嘖¨你們是沒見過,我那師叔公的女兒長得那叫一個好啊,比那畫上的仙女都好看·…”

一提到女人話題就容易跑偏···

家丁咳了一聲。

“大人,這件事不得莽撞啊。”他再次提醒道。

兩日後,雖然還不能起身走路的武大羣,到底忍不住好奇,讓家丁衛隊悄悄的用馬車拉着他來到興山寨旁。

以前這裡山賊盤踞,根本就沒人敢從這裡過,方圓十幾裡地都沒有人煙,那山賊爲了好防守,將四周的大樹都砍了,一眼望去視野格外開闊。

此時這裡大路上人來人往,牛車馬車驢車手推車各種工具絡繹不絕,上面滿載了石料木料,沒有車了,有些人乾脆自己背扛,再看山上叮叮噹噹的熱火朝天。

這些民丁有老有少,甚至還有婦人,一個個面黃肌瘦,但奇怪的精神飽滿神采奕奕。

“還說沒錢,沒錢還僱這麼多人來做工!呸。”武大羣啐了口說道,“來我的地盤搶。”

如今這世道人力極其便宜,累死累活的做一天掙不到一文錢,更別提他們轄下的軍戶民丁,基本上都是白乾活的,因此見慣的都是死氣沉沉幹活的人們。

瞧如今眼前這些人一個個跟撿了金元寶似的。

“大人。”一個家丁神色古怪的看着他說道,“不要錢¨”

“不要錢?”武大羣一臉不信。

“我問過了,這些民丁大多數都是饑民,盧閻王答應他們了,誰運了木料石料,就允許誰在河東堡落戶…”

“還有這些車馬,是從那些大戶人家僱來的,是說沒錢沒物捐助饑民,爲了表達善心積福緣可以用家裡的牲口代工···”

“對,對,說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團結一心人定勝天,什麼的古古怪怪的話···.”

武大羣一臉愕然。

“這樣也行啊?”他喃喃道,瞪着眼看面前神情都是雖然疲憊但都大聲歡笑着的民衆,“這簡直是空手套白狼啊···”

說起來他們松山堡的城牆民居營房倉庫包括吃水的井等等都破舊不堪了,人力可以不花錢,但總不能連飯也不讓幹活的人吃吧,木料石料也不能不花錢吧,要置辦下來可是一大筆花費···.

他怎麼沒想到用拆山寨呢?現在想想,以前一把火燒的那可都是錢啊。

真是敗家啊!

“這是我松山堡的!”武大羣忍不住喊道,“將他們趕走。”

消息傳到盧巖耳內,盧巖冷笑一聲。

“去告訴那武大羣,想要石料木料也沒問題,讓我再打他一頓,大家到守備跟前再走一趟就成。”他說道。

話傳過去之後,武大羣在家裡日夜不停的罵了幾天,最後拋下一句好漢不跟孬漢鬥,指揮自己的兵丁去境內搜索其他山寨了。

一傳十十傳百,整個平陽衛掀起了一股大幹幾十天,拆光土匪窩的運動,解決了一大批驛堡城牆破敗的問題,且沒有向朝廷索要修繕費用,很是讓上官欣慰,守備大人還讓經歷寫了一封公文報與太原兵備,彰表自己如何嘔心瀝血清平治下。

對於這些事,河東驛堡沒有關注也沒在意,雖然石料木料解決了一些問題,但養活這麼多人,最要緊的還是錢糧,不僅是饑民,還有原本的驛堡衆人,牛馬牲口等等,所有人都張着嘴嗷嗷待哺。

“大人。”師爺的聲音在外響起。

盧巖書桌前寫字,劉梅寶在另一邊擺弄一些藥具,二人在一個屋裡子各自忙着,雖然不說話,但一擡頭都能看到對方,這難得在一起的白天過得很是愜意。

“季老爺來了。”師爺進來後說道。

劉梅寶手裡的切藥刀便是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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