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巖回到家時,看到屋子裡的燈亮着,進去之後臨窗的大炕上卻並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他一下子慌了起來。
“梅寶,梅寶..”他喊着將屋子裡亂找。
“大人。”外邊值夜的僕婦忙進來回稟,“太太在藥室。”
劉梅寶以前給牛黃蔡捯飭藥有專門的屋子,就在他們起居室不遠。
盧巖走去果然見那間小小的屋子裡亮着燈。
“梅寶。”他走上前敲門喚道。
“來了來了。”內裡傳來劉梅寶雀躍的聲音。
旋即門打開了,劉梅寶一把拉住他的手,笑意在臉上盛開。
“你回來了,吃過飯了沒?”她一疊聲的問道。
盧巖只覺得的渾身的汗毛都張開了,喜悅在心底沸騰咕咚咕咚的直冒泡。
“吃過了,你吃了…”他點頭說道,一面緊緊握住劉梅寶的手。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劉梅寶扯着向內走去。
“你來看,你快來看…”她興奮的說道。
盧巖跟着她走過去,屋子裡有些凌亂,散發着各種中藥混雜的氣味。
劉梅寶在一張桌子前停下。
“你瞧。”她指着桌子上說道。
兩盞燈將桌子四周照的很明亮,此時擺着兩個大碗。
劉梅寶伸手從其中一個裡面拎出一物。
待看清她手裡的東西,盧巖不由哭笑不得,幸虧自己是男人,要是個女人,只怕此時被嚇得尖叫起來。
這是一條幹蛇,確切說一條被泡軟了的幹蛇。
“你瞧,這金錢白花蛇…”劉梅寶眉眼閃閃發光。將手中的蛇一拽,蛇頭分離。
盧巖不太知道自己該怎麼表達一下情緒纔對。
“你在做什麼?這也是做藥嗎?”他於是很老實的問道。
“不是,這條金錢白花蛇是假的。是用大蛇剝皮拼成的。”劉梅寶一臉興奮的說道,旋即扔下手裡的這個,從另一個碗裡拿出來一條同樣的。在手裡拽了拽,“你瞧。真品蛇頭蛇尾連爲一體…我弄了一上午,從外觀手感掰碎等等看都不成,沒想到其實最簡單的水試就可以了。”
她說着吐吐舌頭。
“我真是太笨了。”她說道。
“哪有,你真是太聰明瞭。”盧巖這時知道說什麼了,笑着說道。
“終於解決這個問題了。”劉梅寶將手裡的幹蛇放下,吐出一口氣搓搓手,眼睛笑得彎彎的。
盧巖也看着她。同她一般高興。
“哦,不過,馮老闆只怕要哭了。”劉梅寶又想到什麼,收了笑搖頭,“也不知道他能追回自己的貨款不。”
“是河東府廣順和的藥?”盧巖問道。
“是啊,馮掌櫃新收了一批金錢白花蛇,賣了之後陸續有人反應無效,他懷疑是假的,又查不出來,便求到我這裡看能不能試試。”劉梅寶一面在一旁的水盆裡洗手。一面將事情的原委說給他。
“那他也該笑,總比不知道真假的好。”盧巖拿起一旁的毛巾,拉過她的手親自爲她擦。
劉梅寶笑了笑任他動作。
“什麼人敢來賣假藥?一定要捉拿到。”盧巖一面說道。
劉梅寶點點頭。
“對,一定不能輕饒。”她說道。擡眼看盧巖。
盧巖也正看她,夫妻雙目相視,不知怎麼的,劉梅寶倒有些不好意思一般垂下頭。
“時候不早了,你快去睡吧。”劉梅寶推他說道,“忙了一天了。”
盧巖拉着她的手沒捨得放開。
“梅寶,你跟我去睡吧。”他說道。
“好,我想睡了就去。”劉梅寶說道,推着他走,“你快去吧,你去睡了,我正好看封情書..”
什麼情書?盧巖不明白。
劉梅寶便抿嘴笑,指了指桌角。
盧巖這纔看到桌角的書下面壓着一封信。
“沒想到我這個兩個孩子的娘了,竟然還有欽慕者,一天不斷的給我寫信。”劉梅寶故作陶醉的說道,“如此良辰佳夜,我還不快趁着自己男人睡了好好的研讀感念一番。”
盧巖大笑。
“那不打擾娘子了,小生告退。”他笑道,親了親劉梅寶的額頭。
“快去吧。”劉梅寶笑道。
盧巖向外走去,走到門邊又回頭,衝劉梅寶打個眼色。
“娘子,若看到動情處,有什麼需要,隨時召喚。”他低聲說道。
這次輪到劉梅寶大笑。
盧巖醒來時天還沒亮,他想了想穿衣起來,外間值夜的婆子聽到動靜忙出來,盧巖衝她們擺擺手自己往劉梅寶的藥室去了。
遠遠的見那屋子裡亮着燈,盧巖不由重重的嘆口氣,眉頭緊緊的絞起來。
這樣下去可怎麼熬得住,不行的話進京找皇宮的大夫給瞧瞧吧。
他心裡想着走近屋子,屋內寂靜無聲,他輕輕的撥開門,不由愣住了。
劉梅寶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腳下是散亂的各種炮藥工具鍋碗瓢盆,桌上是亂亂堆放的藥材,一條幹蛇就貼着她的頭。
她睡得很熟,面色恬靜。
盧巖看着看着忍不住又是歡喜又是難過。
終於能睡着了,終於能安心的睡着了,只是卻不是在他的身邊在他的懷抱裡,而是在這個陋室在那些沒有生命的藥材的陪伴下。
盧巖慢慢的走過去,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吹滅了燈,在一旁坐下來就那樣陪着她。
室內陷入黎明前的黑暗中,漸漸的東方發白。
劉梅寶醒過來時還有些迷茫。
“我好像睡着了?”她自言自語,揉着痠疼的脖子,然後看到旁邊坐着的盧巖,嚇了一跳,“你怎麼在這?你是不是一夜沒睡?你這人怎麼不聽話,你跟我能一樣嗎?”
她頓時一串話說出來。
盧巖只是含笑看着她。伸手將她抱在懷裡。
“大清早的膩歪什麼..”劉梅寶笑着推他。
“梅寶,你能睡了。”盧巖抱着她高興的說道。
“哦,我真的睡着了。”劉梅寶得到確認也是高興的不得了。擡頭就在盧巖的下頜上親了口。
這是重逢之後,她第一次主動親自己,盧巖手腳有些發抖。毫不猶豫的吻住她還沒來得移開的脣。
劉梅寶對着突來的親熱嚇一跳,一開始抗拒慢慢的伸手抱住他。
柔兒早上醒來吃飯時沒有見到娘。便開始哭鬧,奶媽無奈只得抱着她來藥室這邊,還沒走到門口就被兩個僕婦攔住。
“帶姐兒去別處先玩玩吧。”婦人們含笑說道。
奶媽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刻,看那邊藥室的屋門緊閉,似乎有隱隱的奇怪的喘息聲,便明白了。臉頓時火辣辣的,任柔兒哭鬧口裡哄着一溜小跑的走了。
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柔兒才見到親親孃親,委屈的撲過來抱着不放。
“娘,她們說你上午忙去了,你忙什麼去了?”盧舫一面大口吃飯一面問道。
劉梅寶被兒子問的尷尬之極,瞪了盧巖一眼。
這邊盧巖神清氣爽胃口大開正吃得暢快,聞言只是低着頭笑。
鐵勺也在這邊吃飯,見劉梅寶沒搭理盧舫,便大着膽子張口說話。
“姑姑。丹丹他…”他帶着幾分委屈說道。
話纔出口,就哎呀一聲停下了。
這邊盧舫半低着頭狠狠的瞪他。
“怎麼了?小船又欺負你了?”劉梅寶對兒子的小心思一眼便知,問道。
“誰讓他叫我丹丹。”盧舫哼聲說道。
鐵勺一臉委屈。
“我忘了..”他說道。
“忘一次打一次,打多了就不會忘了。”盧舫一本正經的說道。
鐵勺摸着頭。覺得有道理又覺得沒道理,呆呆的哦了聲。
劉梅寶擡手給了盧舫一下,盧舫縮頭不敢再說。
“男孩子在家關起門打架多丟人,要打出去打。”盧巖說道,放下碗筷。
盧舫聽了眼睛一亮,飯也不吃了,撲到他懷裡。
“爹,帶我去軍營玩,我要看打架…”他高聲喊道。
這邊鐵勺眼睛也亮着,不過他看着這個姑父有些害怕,不敢學盧舫的樣子撲過去,只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好啊,這幾天軍中技藝考覈,帶你去看。”盧巖笑道,輕輕鬆鬆一隻手將兒子往上一拋。
如今的盧舫可不是當初那個一兩歲的小孩子,劉梅寶嚇了一跳,忙喝止他。
“不吃完飯哪兒也不許去。”她瞪眼說道。
盧巖和盧舫對視一眼笑了,忙接着吃飯。
“姑父..”鐵勺實在受不得誘惑,大着膽子輕聲喊道。
盧巖聽到了,看他一笑。
“鐵勺也去。”他爽快的說道。
鐵勺立刻高興的跳起來,抓着盧舫的胳膊搖。
“丹丹,丹丹,我也能去…”他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盧舫伸手在頭上敲。
“還喊,還喊!”他帶着幾分羞惱的喊道。
鐵勺求饒,劉梅寶的呵斥,以及看到打架柔兒咯咯的笑聲混雜在屋子裡,進進出出的僕婦們腳步都忍不住輕快起來。
吃過飯盧巖帶着盧舫鐵勺還抱着柔兒一起走了。
“天氣暖和了,讓她出去走走。”盧巖說道。
“軍營裡,你帶她去做什麼。”劉梅寶搖頭說道。
“我就是想多陪陪他們。”盧巖含笑說道,一面親了親女兒的臉。
柔兒看着已經蹦蹦跳跳出去的盧舫和鐵勺,早已經急得不得了,咿咿呀呀的嚷着探身要往外走。
“少玩一會兒就讓他們回來。”劉梅寶說道。
盧巖點點頭,也在她面上親了口。
屋內的僕婦奶媽都忙低頭裝看不到。
“快走吧。”劉梅寶紅着臉捶了他一下。
大人小孩並僕婦一大堆說說笑笑亂哄哄的出了家門向城外營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