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謝四娘不僅沒死還當了土匪頭子,劉梅寶很是驚訝,但旋即又嘆氣。
在這個時代一個女子能當這個,一定也受了很多苦。
“有時候我真想她能再找個人好好過日子,”劉梅寶倚在盧巖懷裡嘆氣,“可是又想對她來說,也許那並不是好日子。”
盧巖輕輕的幫她揉腿。
“別想了,只要她覺得怎麼過好就讓她去吧。”他說道,“她收養了十個孤兒呢。”
其實他原本想說謝四娘如今佔據的地盤不小,但看來男人和女人看事情想法很是不同,便忙轉了話頭,琢磨着撿了女人感興趣的說。
果然劉梅寶聽了精神好了很多。
“真的?”她問道,面上有些欣慰,“那就好。”
三日後盧巖帶着三個孩子往宣府去了,讓趙娘子和貴子娘好一頓嘮叨說她心狠孩子那麼小去那地方,一羣大老爺們能看得了孩子,渴着餓着摔着碰着可怎麼辦云云,劉梅寶好容易才哄下她們,安心待產。
四月初,一大羣衣衫襤褸神情絕望的民衆擁擠在太原府城門前,讓他們欣喜的是,果然如沿途傳聞的那樣,這裡沒有拒納驅逐流民,而是大開城門讓他們進入,不過還要經過一個什身份檢驗。
兩三個威武的軍士進入了定國將軍府,劉梅寶正在大廳裡站着,聽幾個文吏的說話。
“…自從韃子侵擾以來,宣府北真定府等等地方已是不能恢復元氣,況且大平元年二年接連兩年大旱,那北邊已經是千里無人煙了…”
“…大人要把這些民衆都收納到山西。”軍士上前行禮,然後才說道。
劉梅寶點點頭。
“伱告訴大人他們,儘管放心,再多咱們山西也收的下。”她說道,又對那軍士說道,“伱告訴他們切記嚴查。以免細作混入其中。”
說到這裡又停了下。
“寧可錯殺,也不得放入一個。”她又說道。
軍士們低頭應聲。
劉梅寶扶着腰吐了口氣,她的面容雖然一如曾經那樣柔和恬喜,但眉眼中卻是多了堅毅,盧巖能走到今天,山西是他的根,是決定他這棵大樹不倒且茁壯的根本,決不能有半點閃失。或者說,盧巖這棵大樹越來越大,肩負的責任也越來越大,正如寧寶華以及王墨不斷在她耳邊重複的那句話,盧巖已經不僅僅是一個人,而是成千上萬人的依靠。
腰腹的痠疼越來越明顯,估計生也就這幾日了,劉梅寶慢慢的踱了幾步。
“大人去保安說了什麼時候回來嗎?”她到底忍不住問道。
就在前一段,盧巖沒有像往常一樣隔半個月回家探親,而是來信說接到急報去保安州有公幹。
“大人正在趕回。”軍士們說道。
劉梅寶點點頭沒有再問。讓人帶他們下去歇息吃酒,衆人便告退了。
四日後。盧巖踏入家門那一刻,他們的第三個孩子呱呱落地。
“這個長得又像伱”盧巖說道,一面看着被洗乾淨包好放在劉梅寶身邊的兒子,一面給劉梅寶擦額頭上的虛汗。
“外邊沒打仗吧?”劉梅寶問道。
這話問的盧巖一頭霧水。
“也沒有鬧亂什麼的?”劉梅寶又問道,自己先笑起來。
盧巖明白了俯身親了親劉梅寶的額頭。
“瞎說什麼呢。”他笑道。
“髒死了。”劉梅寶躲開他笑道。
門外咚咚的跑聲,以及婆子們的勸阻聲。
“慢點少爺小姐,仔細帶進去風。”僕婦們慌忙的說道。
腳步慢下來。盧舫和柔兒如同貓一樣躡手躡腳的出現在屋門口,掀起簾子往裡面看。
劉梅寶和盧巖衝他們笑,兩個人立刻往這邊跑。跑了兩步想起僕婦的話忙又收住腳,慢慢的小心的挪過來。
“這麼小”柔兒奶聲奶氣的說道,好奇的看着睡着包裹裡的弟弟。
“剛生下來的孩子都是這麼小。”盧舫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對她說道,帶着幾分淡定,“伱生下來也這麼點,嗯,比弟弟還要小”
柔兒扭頭看他。
“哥哥怎麼知道?”她嘟嘴問道。
“伱哥哥當初是看着伱出生的,伱出生時洗澡的水還是哥哥燒的。”劉梅寶笑道。
柔兒立刻一臉崇拜的看着盧舫,盧舫把下巴高高的擡起來,咧着嘴笑。
“弟弟長得好醜。”柔兒又說道,看着這個皺巴巴紅臉膛腫着眼睡着的小兒。
“長大了就不醜了。”盧巖忙說道,他可剛說孩子像劉梅寶,劉梅寶可不醜。
“啊?”柔兒很驚訝,忙去看盧舫,“哥哥,我剛生下來時也是很醜嗎?”
盧舫哪裡還記得,但如今的他可是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不醜,柔兒長得可好看了。”他點頭說道。
柔兒滿意的笑了,接着去看小弟弟,一面安慰似的對他嘀咕道別怕啊現在醜長大就好看了,說着說着想起什麼皺起眉頭,回頭看盧舫。
“哥,弟弟現在醜長大好看,那我小時候好看,是不是長大就醜了?”她皺着小臉問道。
盧舫被問得張口結舌,絕不能跟女人討論美醜的問題,這在他小小年紀被上了第一課,謹記了一輩子。
盧巖一直在家陪着劉梅寶和孩子,直到過了十二天,趙娘子夫婦解除避諱可以前來照顧,劉老太太也由二少奶奶扶着過來探望,順便巡查一下家中,對劉梅寶的管家能力進行了一次深入指導,並提議爲了保證她的地位,建議她爲盧巖納個小妾。
“伱如今越發大了,孩子都生了三個了,也不怕地位有失,女婿的官也越做越高了,與其從外邊進人,還不如伱先備好了。”劉老太太語重心長的說道,“伱三姑奶奶家的六姑娘人老實長得也好…”
話沒說完就被劉梅寶下了逐客令。
“伱當妒婦一天兩天能管的住男人。能管得了一輩子嗎?如今情濃伱妒忌他還當個新鮮,等伱年長了,還有什麼用。”劉老太太頓拐喝道。
“怎麼叫我管的住管不住?一個男人管得住管不住,可不在別人,而是在他自己。”劉梅寶笑道,擺手。
劉老太太嘟囔着不識好人心氣呼呼的走了。
盧巖知道了,覺得劉老太太這一段是日子過的太舒坦了,於是讓管事砍去劉家一半的用度。
大平三年五月初五。兵部急傳文書,終於在三年後落實了盧巖久久未得到的山西總兵的職位,同時與之而來的則是緊急調兵的文書。
因東奴入寇,聲勢日迫,皇命兵部尚書爲大元帥,賜尚方寶劍,宣山西宣府三鎮兵馬領兵聚昌平入援,十日內到,違限不到,請旨處分。
“我就知道肯定有事。”劉梅寶笑道。一面幫盧巖收拾貼身穿的衣物,一面說道。“老大老二生的都人仰馬翻的,老三怎麼能風平浪靜呢,我都趕上地震儀了。”
她說着也覺得好笑哈哈笑起來。
“梅寶,又要伱受累了。”盧巖伸手抱住她在懷,低聲說道。
別的地方的兵馬可以不被調遣,但哪裡戰也少不了他盧巖,這也是名聲所累吧。
“這叫什麼話。難不成伱做個人人瞧不起的孬種我就高興了?”劉梅寶笑道,墊腳親了親他的下巴,“保重。”
盧巖出發的那一天。城門外人山人海,一杆盧字大旗鮮豔的飄揚在空中,鐵騎隆隆人聲鼎沸。
對於將士們出征大家都已經習慣了,但這次幾千兵馬出動遠征千里之外,還是頭一次。
“娘,別哭了,跟着盧大人,都是要升官發財的。”年輕的將士們安慰自己的親人,一個個意氣風發。
“祝願將軍得勝歸來!”有民衆喊道,聲音旋即散開引起一片狂潮。
盧巖已經前行開路了,聞聲回頭看這邊,但見無數民衆擺手相送,更有大戶人家擺出香案豬羊祭拜祈福。
“將軍佑我!萬勝!”
盧巖拔出腰刀,直指向天,頓時保家衛國之聲響徹府城內外。
劉梅寶在家虔誠的給神佛前上了三炷香,然後纔去送行,不過鑑於她還沒出月子,盧巖沒有讓她送出太遠,劉梅寶不想讓他擔心,很快就回家來。
盧舫和鐵勺拉着臉吵吵鬧鬧,因爲不讓他們跟着去而一臉不高興,劉梅寶一人拍了他們一巴掌,趕他們去讀書寫字了,自己拉着柔兒回屋,剛到門口就見幾個丫鬟一臉驚慌,兩個年長的僕婦正在囑咐她們什麼。
“怎麼了?”劉梅寶皺眉問道,擔心是小兒子出了什麼事,急忙忙的往屋子裡走。
“太太,奶媽方纔餵奶,小少爺許是有些吐奶,您看看去?”一個僕婦笑着說道,伸手將她指向耳房。
果然是孩子有事,劉梅寶忙收回邁向正屋的腳,向這邊走。
“娘,給神仙上的香都滅了。”柔兒的聲音忽的從正屋傳來。
外邊的人聽到了都是一驚,原來誰也沒注意柔兒什麼時候跑進去了,僕婦和丫鬟們面色很是驚慌。
香…滅了?劉梅寶心裡咯噔一下。
“太太,我去瞧瞧,許是小姐走得急帶進去風吹滅了。”僕婦忙笑道。
劉梅寶只覺得自己的腳千斤重,怎麼也擡不起來。
“好,伱瞧瞧去,如是這樣,替我續個香,讓她一邊玩去,別在這裡。”她順着僕婦的話說道,想要笑一笑,只是笑來十分爲難。
僕婦忙應聲進去,聽得內裡低聲的說話。
“不是我。”柔兒委屈的喊道,但話音未落就被僕婦掩下。
劉梅寶忙加快腳步進了耳房,只覺得心跳的難受。
是柔兒帶進去的風,或者是香的質量不好,一定是的,這種事巧合而已不要放在心上,她反覆的在心裡說,看着被奶媽抱在懷裡的小兒子甩開念頭過去了。
大平三年七月,山西總兵盧巖衆分兵赴定州被萬衆韃子圍攻生死未明——
正在收尾,以前的書都是戛然而止,我喜歡那種意猶未盡的感覺,但似乎在大家眼裡是爛尾,那麼這一次我會將所有的人都交待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