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犁地

“娘說,這便是我訂了親的秦家。”

翠玉的嗓子裡染上了甜蜜,顏霜想,那個時候的她一定是十分幸福的吧。

“秦毅一個十一歲的少年看起來就和十四歲差不多,我理所當然的就把他認爲是我的未婚夫。那天回來以後,我天天都在屋子裡做嫁衣繡鴛鴦,想着什麼時候才能夠長大了嫁給他,心裡眼裡都是歡喜。可是,聽到秦家來了人,說是我的未婚夫染了重病的時候,我急得恨不得長了一對翅膀去看他。我天天祈禱到土地公公廟裡祈求,希望他能夠快點好起來。”

翠玉這時已經泣不成聲。

“誰能想,還沒到成親,他卻是就這樣去了。娘說我自從知道這個消息就整日裡混混噩噩的,一句話也不說嚇壞了她。可是娘不知道,我的心也隨着他一道去了。後來,他娘上門來,說我剋死了她的兒子,是個不祥之人。我想了幾日,便尋了爹孃不在的時候投了河,想着這樣他便不會孤單了。可是,我萬萬沒想到,在我要死的時候,他會來救我,就像第一次救我的時候那般。”

“我很開心,這是他死後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我說要他帶我走,他卻是一句話也不說。我傷了心,他大概是不喜歡我。後來,娘來了,抱着我哭,說早知道如此就不給我訂這門親事,然後又指着他罵。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他根本就不是我的未婚夫。”

“主子,你知道嗎?秦毅他不是我的未婚夫,而是我未婚夫的弟弟,可笑我竟然一直把他錯當成自己要嫁的人。心灰意冷的我進了宮,以爲這樣既可以不叫爹孃憂心,又可以避開他。可是誰知,他竟然也進了宮,而且還一直幫着我,主子,你說這算什麼?”翠玉再也控制不住的哇哇大哭起來。

顏霜抱住她,聲音梗在喉嚨裡。

“主子,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牽扯,真的再也不想了。聽我娘說,他進宮之前曾經來家裡提過親,說是要娶我過門。得知我進了宮,他便也跟了來。主子,我情願他心裡半點也沒有我的位置,我情願如此啊主子。”

翠玉的痛苦着掙扎她明白,愛而不得和愛而不能是兩個概念,前者是一個人的事情,一個人喜歡,一個人痛苦。後者卻是兩個人的事情,彼此愛慕,卻不能在一起,有什麼比這個還要叫人悲傷和痛恨的呢。

假若顏霜是個實打實的古人,大概也會被古代的禮教說影響,認爲如今此般便只能是翠玉和秦毅的結局了。

不過,顏霜不是古人。她絕不會看着一對相愛的人因爲腦中固化的禮教而生生分離。

翠玉值得擁有愛,秦毅也值得擁有愛,他們同樣值得擁有幸福。

這一晚,顏霜抱着哭泣顫抖哽咽着的翠玉,在心裡做了個決定。

翌日,翠玉盯着腫的似核桃一般的眼睛起了牀。她對着顏霜笑笑,顏霜也對她笑笑,瞧着她如往常一般的鋪牀收拾,燒火煮飯。

吃過午飯,翠玉在外面洗衣服,顏霜將門關了,在屋子裡好一會兒纔出來。

“翠玉,我去外面走走。”

“嗯。”

和翠玉打了招呼,顏霜很快的推門出來,往管事房走去。杜公公三五不時地給她們送東西來,想必是受了秦毅所託。她去找杜公公幫忙,這事一定能成。

管事房裡杜公公正在午睡,見顏霜來了很快的從牀上起來。顏霜將一錠銀子交到他手上,又從懷裡掏出用翠玉的手絹抱着的東西給他。

“杜公公,勞煩你將這個東西儘快的交給秦大人。”

“娘娘放心,咱家一定將事情辦妥。”

又說了兩句客氣話,顏霜便告了辭。杜公公拿了東西,覺也不睡了,理了理衣着便匆匆的往秦毅的住所去。

此時乃午休換班時間,秦毅定然是在自己住處的。杜公公敲門進去的時候,秦毅很快的把他迎了進來。他對杜公公的辦事能力很是信任,前幾日翠玉要割草、犁地的事情就是杜公公告訴了他,他才能這麼及時的幫她。

翠玉是她喜歡的女子,他絕不會叫她受到一絲半點的辛苦。

“秦大人,這是有人託我交給大人的東西。”杜公公將手絹包着的東西從懷裡掏出來,秦毅拿在手裡,手心一陣冒汗。

他太緊張了。

特別特別的緊張。

這手絹他自然認得,而且還十分的熟悉。入宮那會兒,御林軍的訓練十分辛苦,他武紅纓槍的時候就不甚被銳利的刀劍劃過,當時翠玉就是將這手絹給了他包紮。她就是這麼個嘴硬心軟的脾氣,明明擔心他卻是打死也不肯承認。

秦毅傻乎乎的捧着手絹直樂,可憐杜公公眼巴巴的等着他打賞,卻又礙於他如今的身份而不敢催促。

半個時辰過去了。

杜公公瞧着對面這個傻呵呵的秦大人,終於忍不住開了口,“秦大人?”

秦毅回過神,擺正臉,取出一個盒子,打賞了杜公公一些銀兩。樂得杜公公眉開眼笑,齜牙咧嘴的揣着銀子告退了。

秦毅摩挲着手絹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將手絹展開,取出裡面的信來,一目十行,心臟控制不住的雀躍起來。

這晚,天才剛剛暗下來,翠玉端着做好的晚飯進屋的時候就聽見了屋後傳來的犁地聲。手腳一個顫抖,險些將飯菜摔到地上,翠玉匆匆的折回了廚房裡,飛快的往屋後走。

屋裡,顏霜聽着嗒嗒嗒嗒的腳步聲,意味深長的笑了。

這個人怎的這般的不識好歹,他真想惹怒皇上被殺頭嗎?

翠玉跺着腳風一般的來到屋後,站在秦毅面前,咬牙切齒的道:“你是不是活膩了?就算要找死也別在這裡,到時候若是連累了主子的名聲,惹得皇上動了殺心,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知道她嘴硬心軟是一回事,可耳朵裡聽着她喋喋不休的從小嘴裡蹦出來的字眼,秦毅的心還是抽痛了。

他不說話,翠玉自然也不說話,轉身,她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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