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太師府裡的喬氏,解決了心中的頭等大事——顏霜是否願意成親,接下來纔開始整治家事。
“夫人,這是府裡的賬冊,裡面記載了現在府裡有多少人,有多少可使的銀子,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在裡面,請夫人過目。”
福叔整理好賬冊後,便將其交給喬氏。
喬氏接過,翻了翻。
如今的太師府不比當年,可使的銀子並不多,好在孝帝賞了些莊子田產,府裡頭的丫頭小廝們也比以前少了許多,略略一算,倒也夠用。
喬氏點了點頭,笑着對福叔道:“辛苦你了。”
這番客氣的話叫福叔有些惶恐,他連忙拱了拱手,道:“夫人過獎了,這都是我的分內之事。”
福叔如此謙虛,更是叫喬氏心中對他生出幾分敬意。
“夫人,還有一件事需要夫人示下。與夫人們一道從邊疆回來的僕役們如今安置在西跨院各處,不知道夫人接下來如何安排他們?”
畢竟他們是與家主共患難的僕役,福叔也不好安排,索性回來的那日便將他們安置在西跨院,只等主母發話。福叔也知道主母許久沒回,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安排,等了兩日,待主母召見,他纔將這事說出。
如何安排……
喬氏心裡也犯了愁。
當初,被獨孤寒一紙詔書發配邊疆,太過突然了,他們沒來得及安排府裡的下人,使得他們一道被髮配邊疆,路上病的病,死的死,有些人好不容易纔活了下來。
他們對家主也是個衷心的,一路上關照多多,否則,她們這些做主子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夠熬得住那些苦。
喬氏記着他們的好,也想給他們安排些清閒的活計。
好在顏霜在府裡頭安置了處理日常事務的丫頭們,他們也不需要再來伺候人,幹些苦活。
想了想,喬氏讓李嬤嬤去各房傳話,叫蘇氏、齊氏和柳氏過來。
“福叔,我心中有數,你去一趟西跨院,給他們傳個話,叫他們收拾好東西,等會兒就有人過來傳話。”
福叔點頭,起身出門,往西跨院而去,將喬氏的話說了。僕役們雖不知道主母想做什麼,卻也收拾了東西,安靜的在院子裡等着。
與此同時,李嬤嬤已經領着蘇氏、齊氏和柳氏往成雙院而來。
“大嫂。”三人行了禮,六雙眼睛放在喬氏面前的賬冊上。
“大家都坐下來說話。”
三人斂衽,落落大方的坐下,雖然經歷過發配邊疆的苦楚,可卻依舊保持着大戶人家該有的禮儀和氣度。
李嬤嬤領着丫頭們上了茶,安靜的推到喬氏身後。
“今天請二嫂、三嫂、四嫂過來,是想問問你們的意思。原先太師府裡的僕役們,這一路跟着我們,如今又回到這裡,你們心中是如何想的?”
“照着以前的來,提高每月的月銀就是了。”
蘇氏捧着茶杯,頭也不擡的道,沒發現喬氏此時皺了皺眉。
精明的柳氏自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思忖着喬氏的性子,略略一想,心中有幾分瞭然,開口道:“他們這份衷心很是難得,況且大侄女已經在府裡頭安置了丫頭和夠用的小廝……”
“那就把他們趕出去?”柳氏話才說了一半,就被蘇氏打斷。
柳氏心中不喜,蘇氏此言真是把她想得惡毒,瞧見喬氏眉頭皺的更深,顧不上與她計較,急忙解釋道:“當然不是。非但不是,我覺得還要好好的待他們。”
柳氏止住話,目光看着喬氏,見她眼中有幾分鼓勵,纔開口接着道:“他們是府裡的老人,又與我們共患難,不如問問他們的意思。若是還願意留在府裡,便讓他們做些輕鬆不累的活計。若是他們想要回家與親人團聚,我們便送上銀兩和他們的身契,好讓他們回鄉享受天倫之樂。”
“說的不錯。”
喬氏十分滿意,柳氏這番話就是她心裡的意思。她看向蘇氏和一直沒有做聲的齊氏,“二嫂和三嫂的意思呢?”
蘇氏沒有說話。
齊氏當即點了點頭,道:“四嫂說的很有道理。”
意見達成,喬氏便讓李嬤嬤派人去西跨院問問他們的意思。一個時辰後,便得了回稟。
有五個人說要回鄉,其餘的十個人願意留在太師府裡。
喬氏讓李嬤嬤去賬房按照一人十兩的份額支了五十兩銀子,又從鎖起來的木匣子裡取出賣身契,等李嬤嬤支了銀子過來,便帶着賣身契出了屋子,往西跨院而去。
蘇氏、齊氏和柳氏也跟着起身,隨在她身後。
西跨院在內院和外院之間,一路走來,喬氏等人身上隱隱都冒出了汗。
西跨院裡,眼尖的僕役瞧見走來的陣仗,心中一陣激動,一個個翹望着喬氏到來,待一夥人走到近處,便對幾個主子恭敬地行禮。
“要回家的往前站一步。”
喬氏話落,五個僕役便往前站了一步,低眉順眼的瞧着地面。若是沒有太師府之前那一番變故,他們自然是十分樂意留在這裡的。可是,經歷過了,他們實在是怕了,才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與其富貴榮華卻擔憂着什麼時候這份富貴會消失,倒不如回鄉間安穩生活,求個心安。
“李嬤嬤——”
低頭的五個僕役聽得幾聲腳步,接着手裡便是一沉,看過去,沉甸甸的銀子和賣身契叫他們很是吃驚。
這——
“夫人。”有人跪下。
一個人跪下,餘下的四人也跟着跪下。
“你們快起來吧。”喬氏柔聲道,“你們在府裡頭辛苦了大半輩子,後來又遇到那樣的事情,一路上卻還照顧着我們這些做主子的,現在府裡也沒什麼錢,這些銀子算是一點心意,你們拿着,回到家鄉後過些安穩的日子。”
“夫人……”有人哽咽。
“時間也不早了,你們都收拾好了東西,這就出發吧。我在外頭讓福叔準備了馬車,你們與車伕說要去哪裡,他們就會把你們送到。”
“夫人……”有人泣不成聲。
“李嬤嬤——”
李嬤嬤會意,給左右的丫頭使了個眼色,把跪在地上的五個僕役扶起來。
僕役們擦了擦淚,道了句“夫人保重”,便一個接一個的往府外走。
送走了想要離開太師府的僕役,接下來的就是安排餘下的十個僕役。
這十個僕役,一個個心中都緊張起來,瞧着夫人對離開的五個人大方的樣兒,他們留在府裡頭的人自然也是有好處的。
“府裡安置了一批小丫頭進來,你們都是府裡的老人,府裡的規矩最是清楚不過,以後,管教這些丫頭們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你們原先在哪個院子,現在就去哪個院子,主子熟悉,你們自己也熟悉。”
十個僕役心臟砰砰的跳動,夫人這是要讓她們做各院的管事?
“至於每月的月銀,因爲現在府裡頭並不寬裕,便先安排這一個月四兩,等日後好了些再慢慢加。”
僕役們心中十分滿意,一個個十分感激的對喬氏行了禮,然後各自走到原先伺候的主子身旁。
安排好這些,喬氏便領着人回了成雙院,進了屋子,將餘下的事情都交給李嬤嬤。
李嬤嬤領着以前在喬氏身邊伺候的兩個媽媽站在成雙院所有丫頭面前,說她們兩位以後就是成雙院的管事媽媽了,小丫頭們要好好聽取她們的教誨。宣告之後,便領着兩人往後頭下人住的院子走,各自安排在單獨的院子裡。
成雙院的小丫頭雖然對又多了兩個管事媽媽心中有些不高興,不過卻也知道她們隨着主子患過難,有着比她們深一些的情意,在心中思索着,日後一定要好好工作,好好聽這兩位管事媽媽的吩咐,不能夠有絲毫的輕慢之意。
瑟瑟院、荷香院和細舞院也是如此。
有了幫襯的人,蘇氏、喬氏和柳氏心中都是滿意的,即便沒有喬氏那一番安排,她們自己也是打算這麼做的。
又可以拉攏忠僕的心,又能夠給自己省事,她們最是喜歡不過了。
最最喜歡的還是柳氏,她原先在身邊伺候的花媽媽,是個行事板正的,怕四爺色心一起,對細舞院的丫頭們出手,惹出麻煩,柳氏便對花媽媽說,四爺來的時候要好好的看着四爺,不讓他對丫頭們胡來。同時,也要好好的教訓院子裡的丫頭們,告訴她們不要起不該有的心思。
有花媽媽在,四爺每次過來找柳氏的時候,倒也沒佔到丫頭們的便宜。
——
顏霜這幾日有些煩躁,見翠玉沒什麼特別的表現,伺候完她便是在自己的屋裡繡嫁衣,便暫且將這份煩躁給放下,一邊逗逗魚魚,一邊在小樓裡陪着四個妹妹看看書。
可是,當瞧見翠玉的嫁妝都繡好了,秦毅卻還是沒有什麼表現的時候,顏霜心中的煩躁卻是無論如何也壓不下去了。
這人,這人不是說要來提親的嗎?他怎的過了一個星期還是不來提親?
若是說五天前秦毅不來是因爲喬氏等人回來,府裡忙不開的緣故,顏霜倒也理解。可是眼下太師府裡的事情都安置妥當了,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她這裡也不是不能離開翠玉,秦毅卻還是沒來提親,顏霜就覺得很奇怪了。
難道是有什麼變故發生?
顏霜猜的沒錯,此刻,秦毅正面對着一件叫他十分頭痛的大事。
此刻,秦家。
“表哥,你開開門,表哥……”如黃鶯出谷的女聲在門外輕喊,可是屋子裡的秦毅卻好似沒聽到一般,眉毛緊緊地皺成一團。
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
想着昨日發生的一幕,秦毅只恨不得將自己給拍死。
而昨日之前,他是打算去太師府提親的。
“兒啊,你不能沒有擔當啊,你對青兒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就要對她負責。”門外,秦母高聲道。
接着便是踹門聲和一名婦人的罵聲。
“秦毅,你快給我出來,佔了我女兒的便宜,你卻躲在屋裡頭,你給我出來!”
時間回到一個星期前,那時候秦母剛好在太師府裡見過翠玉,與她說了那番話,然後回了家裡。
回家之後,仔細想了想,秦母又覺得這很不妥,若是翠玉是假裝答應自己,轉頭便添油加醋的與兒子說一番,必然會引起兒子的反感,畢竟,她在兒子面前說的是,同意他把翠玉娶進門。
秦母留了個心眼,第二日秦毅吃過早飯,說是要去太師府提親的時候,秦母便要他去山裡打獵,好換了銀子準備些得體的聘禮。
秦母能說出這番話,秦毅心中對秦母接受翠玉的心思有幾分信服了。
既然母親答應他的親事,他也不用着急,可以好好準備聘禮。
一生一次的婚禮,他想給心愛的人最好的東西。
點了點頭,秦毅收拾了打獵用的工具,便往山裡出發。
待秦毅走後,秦母將桌子收拾了,便鎖上門,往她妹妹家而去。秦母的妹妹小秦氏,嫁給了一個秀才,生了個美貌而旺夫的女兒。這個女兒,秦母以前是見過的,並且很是喜歡,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給兒子做媳婦的。
自己的兒子是個有本事的,又立了功,往後的發展更是一派光明,妹妹小秦氏想必也會滿意這門親事。
秦母到了小秦氏家裡之後,也不與她閒話,直接就把自己的來意給說明白了。
小秦氏聽得有幾分動心,可這種事情也要女兒答應纔好,便沒有立刻給秦母明確的回答。恰好小秦氏的女兒青兒這時候出來見禮,秦母便問青兒是不是願意嫁給她的表哥。
青兒是個姑娘家,支支吾吾的並不說話,不過漲紅的臉卻是說明了答案。
秦母心中高興,也不瞞她們母女兩個,將翠玉這個掃把星加狐媚子的事情說了出來。
小秦氏聽後很是氣憤,表示這樣的女人怎麼能進秦家大門。
青兒雖沒有表態,心中卻也是不高興了。秦母說了要把她嫁給表哥,表哥就是她未來的夫君。
三人一番商討,有了計較。小秦氏去屋裡頭與她的秀才夫君說了,想要去姐姐家裡住幾天,秀才夫君答應後,便領着女兒一道與秦母去了秦家。
秦毅在山上打獵的這幾日,幾人便計較着該如何行事。
秦毅的運氣實在是很好,一上山,他就發現了十分貴重的老虎,若是獵到換了銀子,少說也有一百兩,只可惜老虎很是警覺,一溜煙的就跑沒了影。
秦毅也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仔細查探,佈置陷阱,終於在四天後將老虎給活捉了。四天裡,佈置陷阱的時候,他也順便獵了些別的動物,一起扛到山下賣掉,總共換了二百兩銀子。
他實在是太心急了,得了銀子之後便在城裡準備聘禮,僱了輛馬車,擡着三口滿滿當當的聘禮回了秦家。
聽得聲音,秦母走出院子,道:“這些都是……”
秦毅將箱子搬到地上,臉上掛着喜滋滋的笑。
秦母等不及他回答,將地上的箱子給打開,一件件精挑細選的聘禮叫她眼中冒火,一想到這些東西都是準備給那個掃把星的,她心裡頭就憤怒的緊。屋裡頭,小秦氏和青兒等了一會兒沒見秦母進來,便也出了屋,正好將箱子裡的東西瞧了個分明。
小秦氏嫁的秀才是個酸秀才,家裡沒什麼錢,這麼多東西小秦氏是不曾有過的,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讓秦毅做她的女婿,如此以後便又享福的日子了。瞧了瞧身旁的女兒,發現她眼中的亮光,小秦氏放了心。
青兒與她是同樣的心思,只要說服秦母,一定能成事。
“姨母。”注意到小秦氏在,秦毅開口道。
“表哥——”青兒上前一步,脆生生的叫道,無比嬌羞的瞧着秦毅,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誰知道秦毅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隨即就收回了視線,“嗯”了聲,再無別的話。
秦母將目光集中在青兒身上,心中的憤怒總算是減了半分,開口對秦毅解釋道:“你姨母和表妹今兒個纔來,路遠,今晚便在家裡歇着了。”
“那我到客棧去住一晚。”秦毅點了點頭,道。
“不用——”
秦母和小秦氏同時焦急的開口,兩人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彼此都懂的訊息,然後秦母說道:“我那屋大,你姨母和表妹同我一個屋就成。而且,家裡頭只有我們三個女的,沒一個男的在,心裡頭不踏實。”
秦毅想想也是,便答應了。
秦母心中舒了口氣,讓秦毅將箱子給擡到屋裡頭放着,待他扛着一個大箱子進了屋,秦母就將青兒給叫到跟前,小聲道:“我和你娘去買點菜,你在家裡頭見機行事。”
小秦氏也對女兒道:“青兒啊,把握住機會。”因爲遲早要與秦母結成一家,小秦氏也不怕這話叫秦母笑話,直接當着她的面與女兒說了。
青兒紅着臉點了點頭,目送兩人離開。
秦毅走出來,發現院子裡只有青兒一個人,便道:“娘和姨母呢?”
“她們去買菜了。”青兒小聲道。
秦毅“哦”了一聲,搬起餘下的兩個箱子往屋裡頭走,青兒也隨着他一道進了屋子裡,等他安置好箱子後,立刻倒了一碗水遞過去,柔聲道:“表哥……”
秦毅接過水碗,仰頭咕嚕咕嚕的喝起來。
水漬沿着他的下巴線條滴下,滾過鼓動的喉結處,青兒瞧着“粗獷”的秦毅,心砰砰的跳動的厲害。她走過去,擡起手,慢慢的靠近他……
“哎呦,表哥,你……你抓疼我了。”
秦毅冷冷的睥睨着青兒,冷聲道:“你想做什麼?”
青兒委委屈屈的看着他,嗓音宛若出谷的嬌鶯,媚人的厲害,“表哥,我看你身上出了汗,想給你擦擦而已。”
“不用了,以後你離我遠點。”秦毅皺了皺眉,鬆開抓着青兒的手腕,側身就往門外走。
“表哥,爲什麼要我離你遠點?”青兒忍着手腕的痛意,不甘心的問秦毅,她也是個清秀佳人,表哥爲什麼要這麼對她?
秦毅頭也不回的道:“我心中已經有了喜歡的人,過不了幾日便會娶她做我的妻子,我不想她誤會。往後這樣的舉動,請你不要再有。否則,我便當沒有這個親戚。”
“表哥你……”回答青兒的,是秦毅義無返顧遠走的背影。青兒咬着下脣,心道:那麼多聘禮怎麼能便宜了別人?這些聘禮是她的,表哥的愛情也是她的。
秦母和小秦氏回來的時候,發現家裡只有青兒一個十分納悶。
青兒哭哭啼啼的道:“姨母,表哥他討厭我,說他用不了幾日就要娶妻了,要我離他遠點。我,我還是回去吧……”
此話一出,秦母便是氣紅了眼,“他真是被那個剋夫的掃把星給迷得找不找東西南北,你這個標誌的姑娘,他真是瞎了眼睛。”
嚶嚀啼哭的青兒心中暗喜,嘴裡卻道:“姨母,表哥這般的討厭我,我即便是嫁給了表哥也得不到幸福,姨母,這事還是算了吧。”
秦母心中一慌,“青兒,這可不成,你表哥被那個掃把星迷住了心竅,姨母只能靠你幫着了,你知道嗎?”
“可是表哥他……”青兒睜着霧濛濛的大眼睛委屈的瞧着秦母。
秦母想了想,道:“青兒,你喜歡你表哥嗎?”
“姨母……”青兒羞怯的扭過臉,不肯回答。
“青兒,你告訴姨母實話,你喜不喜歡你表哥?如果你喜歡你表哥,姨母一定會幫你,如果你不喜歡,姨母也不會壞了你的名節。”
“姨母,你要做什麼?”青兒聽得有些心慌。
小秦氏也焦急的道:“姐姐,你想要青兒做什麼?怎麼會壞她的名節?”
秦母看了看兩人,沉吟片刻,從衣袖裡掏出一個小紙包,“這是蒙汗藥,我打算放在毅兒的酒裡。待毅兒暈過去之後,找個女子與毅兒在一塊躺着,青兒,你明白姨母這話的意思嗎?”
“……我。”儘管想要做秦毅的妻子,想要得到秦毅手裡頭的那四擡聘禮,青兒卻未曾想要送上自己的名節。
小秦氏見她猶豫,想着秦毅的本事和屋裡頭的聘禮,將她拉到一邊,小聲道:“青兒,現在娘這個樣子你也看到了,一個女子,這一生若是嫁錯了人,那一輩子也就是那樣了。你表哥是有本事的,我們也知根知底,錯過他,你以後也不知道會不會再遇上?娘是個過來人,這輩子跟着你爹吃糠咽菜,就沒過過幾天穿金戴銀的好日子,娘不希望你走孃的老路,一輩子也是這樣……”
“娘,你說的我都明白,可是表哥他……”青兒心中有幾分動心,小秦氏這番話,讓她想起了過往的一幕幕,村裡頭的小秀才王文追求她,她沒答應,不就是想找一個有本事又有銀子的男人嗎?可是,秦毅方纔的態度卻是叫她遲疑了,她不確定嫁給秦毅之後,他會不會對她好。畢竟,她的心中也是有幾分喜歡這個表哥的。
所以現在,她需要的是秦母的一個承諾,一個承諾她嫁給秦毅之後,可以得到幸福的承諾。
“孩子,我答應你,以後你進了門,我這個當婆婆的,一定會叫毅兒好好對你。”
青兒低下頭,不讓秦母發現她眼中的笑意。
“姨母,若是表哥以後能對我好,我,我願意嫁給表哥,願意照着姨母說的去做。”青兒的嗓音依舊柔弱,但卻帶着一股別人沒有發現的激動和興奮。
只要嫁給了秦毅,還怕以後愁銀子,會被別的女子給比下去嗎?秦毅如此有才,往後給她掙一個誥命回來也不成問題。
青兒滿打滿算,心中是對未來的一片嚮往。
秦母與小秦氏想看一眼,三人一道入了廚房準備飯菜。
秦母將平日裡秦毅愛喝的酒擺在桌上,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紙包,打開,白色的粉末融入酒中,沒了蹤影。
在外面狂了一圈的秦毅,回來之時面對的就是母親在門口相迎的畫面。
“這都大晚上了,你怎麼纔回來,飯菜都涼了……”
秦母一如往昔的抱怨着,沒讓秦毅發現出任何異常。
秦毅有些自責,道:“娘,害你擔心了,兒子是去外面走了走,一時忘了時辰。”
“好了好了,別說了,你姨母和表妹都在裡面等着呢,快進去吃飯吧。”
秦母說着往屋裡走去,秦毅隨着她進了屋。
青兒立刻起身,羞怯的瞧着秦毅,柔柔弱弱的喊了聲:“表哥……”發現秦毅沒什麼反應,她咬住下脣,委委屈屈的坐下,眼睛卻是往秦母那裡瞟了一眼。
秦母將她的委屈看在眼裡,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即皺眉看向秦毅,問道:“青兒叫你,你怎麼也不搭理?”
對於秦母的問話,秦毅並不回答,只是將秦母的碗筷給擺在她面前,挨着她坐了下來,夾了一筷子菜到秦母的碗裡,“娘,吃飯吧。”
“我問你話呢?”
“姨母,你不要生表哥的氣,都是青兒不好,惹表哥生氣了,表哥,”青兒起身,倒了一碗酒,遞給秦毅,道:“青兒向表哥道個不是,還請表哥原諒。”
秦毅夾菜的手頓了頓,卻是沒動。
“青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向來舒雅有禮,進退有度,怎麼會惹得毅兒不高興?”
“我……是青兒做了惹表哥生氣的事,青兒不好。”青兒委屈的大眼睛蒙上一層水霧,若是別的男子看到,只怕心都要化了,然而,秦毅只是淡淡的瞟了眼她,對她這番唱唸俱佳的表演無動於衷。
在宮裡當差三年,宮裡各位貴人的手腕,秦毅見的並不少。
場面有些尷尬起來,青兒端着酒碗,只覺得自己的臉面被秦毅給羞辱沒了。
他就這麼不待見自己,連一個道歉都不願意接受?表哥,我真的有這麼令你討厭嗎?你的心中真的就只有你將來的妻子嗎?不,我不相信,這世間沒有一個男子是不偷腥的。
“你和青兒之間發生了什麼誤會我不管,現在青兒都向你賠罪了,你就喝了這碗賠罪酒吧。”秦母盯着酒碗,對秦毅道。
小秦氏也開口說道:“是呀,毅兒,姨母雖然不知道你與青兒發生了什麼不愉快,但是青兒始終是你的表妹,以後親戚間也是有往來的,你便喝了這碗酒,接受青兒的道歉,以後表兄妹和和氣氣的,好不好?”
三個人六雙眼睛同時盯着秦毅,秦毅放下碗筷,終於是將青兒手裡的酒碗接過去,在手裡搖了搖,並不急着放到嘴邊,卻是看着青兒柔柔弱弱的小臉,一字一字的道:“表妹,記住你今日說的話。”
今日說的話?
“以後離我遠點!”六個字在青兒腦子裡浮現,她低着頭,不讓秦毅瞧見眼中的羞憤和怒火,點頭道:“請表哥放心,青兒定然信守諾言。”
是的,今後我會離你遠點,但是表哥,你卻會離我越來越接近。
耳邊是秦毅喝下那碗酒的聲音,青兒腦海裡也浮現了日後秦毅對她百般討好的場面。心道:表哥,過了今晚,你就是再不願意我接近你,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秦母和小秦氏彼此交換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幾人安靜的用了飯,秦母將碗筷收拾好,便讓秦毅去屋裡睡。待他進屋沒了動靜之後,秦母便躡手躡腳的走到門邊,耳朵貼着門板,仔細的聽着屋裡的動靜,半個時辰後,聽得屋裡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傳出,秦母知道是藥效發作了。
“青兒,姨母以後一定會把你當做親生女兒一樣看待。”秦母拉着青兒的手,柔聲道。
青兒含羞帶怯的點了點頭,柔柔弱弱的道:“姨母,青兒知道你對青兒的好,青兒心中喜歡錶哥。”
“女兒,叫你受委屈了。”小秦氏有些難過,畢竟,是自己的女兒要自毀了名節,可一想到秦毅的本事,未來穿金戴銀的日子,小秦氏的心便硬了起來,在心中道:青兒若是與毅兒一起了,以後的日子便會不用如她一般貧苦,她沒錯,青兒也會幸福的。
秦母安慰小秦氏道:“若不是毅兒太死心眼,我也不會出此下策,委屈了青兒。青兒是我嫡親的侄女,我一定會好好待她,她進了秦家大門之後,我絕不會叫她受絲毫的委屈。”
小秦氏點了點頭,與秦母一道目送着青兒推開秦毅的房門,消失在屋子裡。
秦毅的屋子很黑,青兒走動間,被椅子給絆了一下,“哎呦”一聲跌倒在地上。
“青兒,出什麼事了?”
門外,秦母與小秦氏關切的道。
“娘,姨母,我沒事。”都這個時候了,不能功虧一簣。青兒小聲的喊了一句,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摸了半天黑,終於是來到了秦毅躺着的榻上。
秦毅覺得身體有些難受,熱熱的,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身體裡翻騰,熱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青兒聽着他不停地喊着“熱”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清醒地,便試着喊了一句:“表哥。”沒聽到迴應,確定他是失去了神智,青兒慢慢的靠了過去。她這一靠過去,秦毅感覺到一個涼涼的東西靠了過來,一把將其抓住。
青兒貼着秦毅的胸口,半響不敢動彈。
沒過一會兒,青兒卻是被秦毅給推開,以爲秦毅是清醒了,青兒驚恐的瞪大眼睛,一動也不敢動。驚恐中聽到脫衣服的聲音,她恍然大悟,連忙羞怯的低下頭。
時間過了許久,久到她因爲低頭脖子有些痛而擡起頭的時候,卻發現脫了上衣的秦毅打着呼嚕一動不動的睡着了。
“表哥,表哥……”青兒的聲音漸漸放大,秦毅卻沒什麼反應。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秦毅的胸口,他也沒反應。
青兒泄氣的錘了錘榻。
怎麼辦,表哥都睡死過去了,這可怎麼辦?男女之事,要她主動未免也太過羞恥了。可是就這麼算了?
青兒怎麼想怎麼不甘心。
哼,即便沒發生什麼,若是表哥明兒一早被姨母“發現”榻上衣衫不整的她,那就是表哥毀了她的名節,無論如何都要對她負責。
這樣一想,青兒豁然開朗,貼着秦毅便是躺了下來。
翌日一早,秦母與小秦氏按照計劃去秦毅臥房裡“捉姦”。
“毅兒,你起來了沒有,娘有事情要和你說,”象徵性的敲了敲門,喊了幾句話,秦母推門進去,滿意的瞧着榻上躺在一塊的秦毅和青兒,然後大聲的尖叫道:“你們……你們怎麼會躺在一起?”
這時候,小秦氏也“很巧合”的出現在門口,然後目睹秦毅“壞了青兒名節”的畫面。
“這是怎麼回事?啊,青兒,我的青兒,你可怎麼辦那?”
秦母和小秦氏高聲叫喊間,榻上的青兒早就醒了,可是母親與姨母折騰了這大半天,表哥還是沒醒,她有些掛不住了,索性睜開眼睛。
青兒迷茫的瞧了瞧四處,發現秦母和小秦氏都在屋裡頭,“萬分驚訝”的道:“娘,姨母,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事,青兒,你……你怎麼會跑到比表哥的屋裡來了?”小秦氏上前,哭着與青兒道。
青兒低下頭,這時候“才”發現身邊躺着的秦毅,立時,驚慌失措臉色煞白哆哆嗦嗦的哭泣道:“這,這……我,表哥……”
“我可憐的青兒啊,你以後可怎麼辦,你可怎麼辦那?”小秦氏哭倒在地上。
秦母十分氣憤的道:“妹妹,你放心,毅兒做出此等傷風敗俗之事,我定然不會饒他。”
秦母、小秦氏、青兒三人表演的十分賣力,可是榻上的秦毅卻還未醒。
秦母更是憤怒了,“毅兒,你還要裝睡嗎?快起來——”
喊了一會兒,發現秦毅還是沒反應,秦母有些慌了,難道是昨夜的藥有問題?
再不管別的事情,秦母飛快的跑過去,將秦毅晃了晃,卻是發現他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毅兒,毅兒,你別嚇娘啊……”秦母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秦毅對她就是命根子,被嚇住的秦母哭天搶地的痛哭起來。
這番變故同樣嚇壞了小秦氏和青兒。
本來是“捉姦”,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若是秦毅因此而……
想到這裡,青兒顫抖着將手指伸到秦毅鼻尖,發現他還有呼吸,驚喜的瞧着秦母,道:“姨母,表哥還有呼吸,表哥還有呼吸。”
痛哭中的秦母立即止住哭聲,呆呆的瞧着青兒,“真的?”
“姨母探探表哥的呼氣便便知道了。”
秦母瞧了瞧青兒,顫抖着將手指湊到秦毅鼻尖……
“有呼吸,有呼吸……毅兒,你醒醒,你醒醒。”秦母從發現秦毅還活着的喜悅,又陷入他沒醒來的恐慌中。
小秦氏也有些慌了,“姐姐,是不是昨天買的春藥有問題?”
“快,快去請大夫。”
秦母好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飛快的跑出去,將附近最好的大夫給請了過來。
一炷香後。
“大夫,我兒子他怎麼樣了?”
大夫拿出幾枚銀針,往秦毅身上紮了扎,才與秦母道:“你兒子他吃了假藥,以至於身體內的穴道堵住了,待我給他紮上幾針,疏通穴道,讓他周身氣血暢通,便能醒了。”
“謝謝大夫。”秦母十分的感激。
小秦氏一聽秦毅沒什麼事情,懸着的心放下來,不過注意力卻是集中到“假藥”二字上。如果昨天她們買的“春藥”是假的,那青兒和秦毅豈不是沒那啥?這可不成,即便他們沒成事,秦毅卻是被撞見與青兒在一張榻上的,無論如何他都賴不掉。
小秦氏思索間,大夫已經收了針,不過,卻並不急着走。
“不知道夫人可否告知,你兒子吃的假藥是在哪個店裡買的?”
秦母心中一慌,面上卻勉強鎮定的道:“不知道大夫問這個做什麼?”
“假藥害人不淺,我身爲醫者,救死扶傷的同時,不希望有人因爲假藥而受到傷害。販賣假藥者,唯利是圖,根本不顧及百姓死活。實不相瞞,我平生有兩個志向,一是用我的醫術救死扶傷,二是將賣假藥禍害百姓者全都清理出來。”
“大夫您真是高風亮節。”
“夫人,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秦母臉上的笑容僵住,不太想回答,畢竟,這大夫要是查到她給自己兒子買春藥這事,那可就太丟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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